月乐跟进客厅,但却缩头缩脑地挤在墙角,望着魏言轻以一副主人的姿态,瘫坐在她的沙发内横行霸道,她心里难受极了。
这里是她的公寓,她的前男友却要在这里和她的妹妹约会。好,好极了!她想她现在终于可以体会到当初夜汐所经历的痛苦,看着所爱的男人和自己的亲姐妹搅在一起,这种感觉可真不是盖的!
仿佛有人在她心脏植入一把钝斧,一下又一下,沉沉地砍着。怒气和伤心,被背叛的羞辱感,一齐涌上来夹击她本已脆弱的神经……她按住太阳穴,感觉自己快要昏厥。
然而……等等!罢才她在想什么?“所爱的男人”?
难道说,自己还爱着魏言轻吗?
正是因为还喜欢着他,所以此刻才恨不得想冲上前去踹死他,心中甚至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把抢走魏言轻的夜汐赶出自己的公寓去?
意识到自己内心疯狂的念头,她惊愕地捂住了嘴。
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一身清凉夏日打扮的池夜汐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魏言轻,喜笑颜开,“啊,你来啦?”
“嗯。”魏言轻点点头,又问:“你不冷吗?”他温柔的目光停驻在夜汐超短蓬蓬裙下的两条细白长腿上。
“冷的话就要麻烦你把衬衫月兑给我穿咯!吧吗,让你眼睛吃冰淇淋还不好?”夜汐娇嗔地说着,若有似无瞥月乐一眼,“姐,我和魏言轻出去看电影,晚上可能要很晚回来,不用等我哦!”
月乐估计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像僵尸,连嘴角都仿佛僵住了、咧不动了,“知道了。”她低喃。
魏言轻站起身来,亲昵地一手揽过夜汐的肩头,“放心,我会在午夜之前把她送回家的。”他的目光越过大半个客厅,有些挑衅地投射在月乐身上。
他们就站在那里,站在她的客厅中央,俊男美女,互相依偎,情景美好得像一幅画儿。
月乐深吸一口气:真是佩服自己的好涵养,直到此刻,还能忍得住不发火。
她别开眼,拒绝再对接魏言轻的目光,“随便你。”声音硬邦邦,抛出三个字。
魏言轻耸了耸肩,对怀里的热辣俏佳人道:“我们走吧。”
片刻后门口传来响动,两人的脚步愈行愈远。月乐按住胸口,靠着墙角蹲了下来。
“可恶……”她低咒,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胸口好难受,心脏像被人碾过似的……这就是言情小说中经常夸张描写的“心碎”吗?
原来当一个人伤心到了一定程度,心脏——真的会有碎掉的错觉?
讨厌……她好讨厌夜汐,没见过那么坏的妹妹……不,最坏最可恶的那一个,分明就是魏言轻来着,她恨透他了……
静谧室内,突地炸响摇宾乐声。是月乐的手机响了。
她一缕幽魂似的飘到茶几旁,有气无力地接起,“喂?”
电话那边传来方皓朗有丝急切的声音:“月乐,刚才是你打给我吗?”
听到这个温柔的声嗓,月乐忍不住鼻子一酸;豪放的哭声就再也不可遏制地自口中溢了出来。
鲍寓门外,昏黄路灯下,浓密的林阴遮避处,停着半旧的休旅车。
车内的二人,沉默静坐。
魏言轻看得出有些烦躁,一手不住地摩挲着方向盘上包裹的绒布,不时低吁一口气。
“你猜她现在是不是在哭?”池夜汐问。
他没回答,但眼中压抑的星火,出卖了他此刻心底的纷乱。
“心疼了?”夜汐嘲讽地一笑,“哎,我拜托你,你像个男人一点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演足这一个月吗?”
魏言轻嘴角一撇,“我可没答应过要和你交往一个月那么久。”
“是是是!”夜汐翻个白眼,有些赌气地恨声道,“你就是特讨厌我,只要我姐想通了,朝你招两下手,你就会立刻把我甩了,屁颠屁颠地朝她飞奔过去。”
“你说话何必那么讽刺人。”魏言轻苦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和池夜汐这样的小妮子坐到同一条船上,还听从她的建议和她假扮情侣来刺激池月乐。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分手是他提的,分手以后每天百爪挠心的也是他。难道真像池夜汐嘲笑他的那样,他不过是想回到池月乐身边去,却又拉不为大男人的自尊和面子?
魏言轻啊魏言轻,你真是堕落了,为了一个池月乐,你竟然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串通一气,玩这种连三流偶像剧都不屑使用的俗烂把戏——他自嘲地轻笑。
这时夜汐突然叫道:“她把灯关了,是要睡了吗?”
魏言轻连忙抬起眼,果然,三楼的窗口灯光闪了一下,随即陷入一片漆黑。
不愧是深度宅女池月乐。即使他和别的女人跑出去约会,她还是能照样雷打不动地按时睡觉。
他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一点受伤。看来在那个女人心里,他的分量还真是不怎么重呢。
“哎?!”身边的池夜汐又是一声大惊小敝的尖叫,还伸手轻搡了他一下,“怎么回事?我姐怎么跑出来了?”
魏言轻眯起眼:只见黑漆漆的门洞中跑出一个矮小身影,快步走到路边,扬手招计程车。
“这么晚了她要上哪儿去?”夜汐也是大感意外。
魏言轻不接话,下颌绷紧着,伸手按住车钥匙。
皎洁月光下,他看见那个娇小人影拦下一辆橘黄色的计程车,并飞身跳了上去。然后她歪靠在后座,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车窗内只影影绰绰地露出了小半个后脑勺。
“怎么办?”夜汐问他。
她话音未落,魏言轻一咬牙,猛踩油门,休旅车直追着夜色中的那部橘黄车身的计程车而去。
苞踪?
他可真是长出息了呵,竟然为了一个不把他当回事的女人,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去追缉一部计程车——魏言轻一面手打方向盘,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
他身边的池夜汐倒是意外的精神高涨。到底是小女生,以前没经历过跟踪这么趣致盎然的事情,所以现在特别投入。
“喂,你别跟那么紧,小心被发现了!”她抓着魏言轻的袖子猛摇。
“不行,你这样要追尾了!慢点儿慢点儿!”
“闭嘴,吵死了。”魏言轻瞪她一眼,这时前头的橘黄色计程车转过一个街口,驶入另一条林阴浓密的单行道。
魏言轻面色疾变。
“怎么了?”夜汐只感到身边的男人身上突然迸发出一阵怒意。唔……看来真的有小宇宙这种东西的存在。
他没回答,只是咬紧了牙关,似在竭力地压抑着怒火。
他认出了这条单行路所通向的目的地——方皓朗的家。
在这样夜阑人静惹人误会的时刻,池月乐竟然一个人跑去探访方皓朗?!
好,好极了!她还真是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啊。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有一股杀人的冲动。
终于,橘黄色计程车在一栋二层楼的花园小洋房门前停了下来。魏言轻也连忙将休旅车泊到树阴的暗影下,熄了火,拔出钥匙,感觉黄铜的尖角在掌心内刺痛着。
夜汐瞠圆了杏眼,低声问:“那个男人是谁啊?”
不远处,镂花铁门被拉开,一个穿对襟毛织开衫的斯文男子疾步走了出来,俯身对计程车司机说了什么,又塞给对方一张纸钞。
然后,池月乐下了车,紧步跟随着斯文男人走进了铁门。
“不是吧?”夜汐看得瞠目结舌,“我姐她竟然……”——深更半夜跑出来幽会男人?
“你会开车吗?”魏言轻粗声粗气地打断她的惊叹。
“呃?”夜汐一愣,“我在美国拿了驾照啦,可是……”这边的路况她不太熟悉。
魏言轻将车钥匙抛入她的掌心,“麻烦你自己开回去,路上小心。”说完,他猛力推开车门,大步跨了出去。
夜汐呆愣数秒,连忙也跟着下了车,追上去拽住他的手臂,“你不是吧?要在这里等她出来?”
魏言轻没回话,只是低下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而那一眼中的内容,令夜汐心惊了。
她咧开嘴,有些受伤地挤出一朵笑花,“魏言轻,你就这么喜欢她啊?”
他别开眼,拒绝回答这个伤自尊的问题。
“可能要等到天亮的哦!”夜汐一跺脚,故意刺激他。
他听了,颊边肌肉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但仍是什么都没说。
见状,夜汐没辙了,退后两步,摊摊手,“好吧,捉奸这种事我可不擅长,我先回去了。”因为不甘心,她刻意地句句踩到他痛处。
魏言轻没看她,只淡淡嘱咐一句:“到家后发个短信给我报平安。”
“原来你也会担心我的死活啊。”夜汐冷笑一声,跳入车子,发动引擎离去。
魏言轻呆立在树阴下,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将不规则形状的光晕投射在他毫无表情的脸容上。
夜色渐凉,月光疏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真可悲,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