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富商,怎么会沦落到典妻为生?”沈从然饶有兴致地问道。
“嫂夫人有所不知,那人好赌成性,家产早已散尽大半,红绫才会沦落到如此的境地!”
“周兄倒是比红绫还要清楚其夫的为人,想必你与他交情匪浅吧!”诸葛怀瑾也开始找寻话中的破绽。
“是、是又如何?”周握瑜口气焦躁起来。
“好了!”和诸葛怀瑾交换了个眼神,穷寇莫追,“天色不早,两位便留宿流风楼吧!”端庄贤淑是大妇的典范,但是沈从然端庄的外表下,正在计算两个人的房钱。
“红绫谢过姐姐!”
“多谢嫂夫人!”说话间,两人的眼神传递着只有两个人才懂的信息,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入夜了,潜伏的夏虫蠢蠢欲动。
“春来姐姐,这茶是送给然儿姐姐的吗?”红绫甜甜地笑问。
“不是,这是我们家老板娘送给我们家老板的!”
“那春来姐姐,我帮你去送吧!”笑容中的甜意更加了几分。
“好啊!”春来干脆地把托盘递过。
“多谢姐姐!”不费周折地便达成了目的。
春来拖沓的脚步声消失在了楼梯处,红绫端起托盘,轻盈地上得楼去,敲响了诸葛怀瑾的房门。
躲在暗处窥视的春来和绿珠,在红绫进房后,也闪进了诸葛怀瑾旁边的屋子。地头蛇就是好!
“瑾哥,这是然儿姐姐让我给你送来的香茶!让你去去乏意!”红绫轻薄的纱衣,掩不住大片的春光。
“偏劳了!”诸葛怀瑾接过茶盏,却没有喝。据他所知,然儿可没有给他端茶递水的不良嗜好。
“哎呀,这屋还真是热啊!”红绫解开纱衣上的盘扣,散开满屋子的脂粉香。
诸葛怀瑾打开窗,让冰凉的空气吹进,“夜深了,我就要安寝,若无别的事情的话……”
红绫脸上都是笑,“瑾哥千帆阅尽,红绫心中可只有你一人!”
“我的心也只有然儿一人。红凌姑娘,当年诸葛怀瑾一念之差,便和然儿分隔七年,失去然儿的痛,犹如利刃穿心而过,这种痛楚,你永远无法体会……”
红绫嫣然一笑,扯开束腰的轻纱,胸前的春光呼之欲出,“瑾哥,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便是然儿姐姐,为何夫妻间还要分房而眠呢?”
“我夫妻间的事,自有我二人定夺,不劳外人费心!”口气中有明显的不满和生疏。
红绫的笑容近乎扭曲,她掀起端上来的茶盏,氤氲的香气迅速散开,窗外的冷风并没有吹散这种香气。
“红绫,你还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诸葛怀瑾头重脚轻,顿时萎靡在地,口舌不能言,意识迅速地涣散。
掩上窗,红绫费力地把诸葛怀瑾拖回床榻上,手指抚模上了他的眉眼。当年,便是用了这种迷迭香,才如愿以偿地让诸葛怀瑾上了她的床。纵然她一点朱唇万人尝,可是在她的心里,对情爱二字,还留有最初的幻想。那年她遇见诸葛怀瑾,他目光炯炯,眉目清华,让眼高于顶的她立时折服,只恨他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沈从然。原本以为沈从然负气离家,她便能在他的心里博取一席之地,但是,这个男人还是把她当成了寻常的娼妓,赠与黄金千两,便想将她对他的情意一并地割离。难道她花魁红绫,不过是块琉璃,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她形单影只,凭什么他们能恩爱有加?她不允许!
“瑾哥,这世上的女子,不只是她沈从然一人,你看看我,花样的容貌,雪样的肌肤,难道你就不动心?”拔掉发钗,乌黑的发瀑布般散开,红绫伏上了诸葛怀瑾的胸膛。
“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红绫慌忙地撕开自己的衣裳。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声更加的急促,红绫佯装熟睡。
门,终于被不耐烦地踢开,沈从然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床上的鸳鸯睡梦正酣,沈从然面若寒霜,无丁点波澜浮现,“红绫姑娘,天深夜凉,一床薄被怎么好过夜?”口气中没有愠怒,但是不知怎的,听在红绫耳中,确实彻骨的冰凉。
红绫微微地抬首,一脸春情,待看清来人后,大惊失色,“姐姐,”推推旁边的诸葛怀瑾,“瑾哥瑾哥——”一脸被捉奸在床的惊慌模样!她装得泫然欲泣道:"姐姐千万不要怪罪瑾哥,千错万错,错在红绫一人,瑾哥他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他只是又把我错当了姐姐——”抽抽泣泣,顾全大局顾全得如此的委屈。
“我怎么会怪他呢?”沈从然真是疑惑,“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敌得过迷迭香的药力!”
“姐姐?”红绫被点破算计,只得愣在了那里。
“迷迭香,蜀葵子,加之以曼陀罗的初蕊,覆盆子的新叶,昙花乍放未放的花瓣,研粉,调以晨露,密贮坛中七七四十九天才成,香远气清,与茶酒相溶,顷刻间便能使人委顿在地,我说得对吗?红绫姑娘——”沈从然嗅嗅香得异常的茶,这种小把戏,她见得多了。早知如此,何必大费周折地在隔壁偷听?沈从然连连地摇头,大叹大材小用。
“红绫不知道姐姐说的什么?红绫心系瑾哥,万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红绫紧紧地咬住下唇,面无血色。
取饼早已预备好的凉茶,猛地浇在了诸葛怀瑾的面上。这凉茶,便是迷迭香的解药调成。诸葛怀瑾申吟一声,掀起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刚想起身,头若千斤,沉得让他抬不起来。
“瑾哥,安心地躺下,这迷迭香的后劲十足!”扣住诸葛怀瑾的手,沈从然柔声地抚慰。
“你信我?”诸葛怀瑾勉强挤出了三个字,被扣住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
沈从然在他的手上落下一吻,“良人者,所仰望终生者,我怎能不信你?”
诸葛怀瑾用仅剩的力气回扣住了沈从然的手,“然儿,我的然儿!”心中热烫烫,不知道是心愿得偿后的心满意足,还是被理解的大喜过望。
“红凌姑娘小心着凉!”披上罗裳,沈从然不无怜悯地看着红绫。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心系的人另有所托,奈何奈何?
红绫面如死灰,沈从然与诸葛怀瑾间的真情流转,宣告了她一厢情愿的破产。
“瑾哥,”红绫摇摇晃晃地站起,“你可曾爱过红绫?”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甘愿再做次小人,她甘愿为了他万劫不复。
“对不起……”诸葛怀瑾道,从然之于他,是心中的肉,舍去便会疼,便会死。这七年来,朝朝暮暮,往事多忘却,唯独不忘相思,对然儿刻骨铭心的相思。
“我明白了!”原来她真的是枉做了小人,原来她只是可笑的一厢情愿,露出妩媚之极却也古怪之极的笑容,“有波有澜的情海,我却忘了我不会水!然儿姐姐,你如何才忘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沈从然却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沈从然大为不忍,“若是无波无澜,人生是多么的无趣,何必忘却?”
红绫惨然失笑,“如若不忘却,心中日夜煎熬,如果忘却,红绫还有一线生机!”
沈从然见她一脸的坚定,只得掏出随身携带的锦囊,取出豆粒大小的药丸,“红绫,你要想好,洗尘缘,断尽尘缘,药性霸道,无药可解……”
红绫不待她说完,劈手夺过,吞入月复中,顿时,月复中烤炙,苦不堪言。红绫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地流转,最后最后,她定定地看着诸葛怀瑾,了却尘缘后,从此萧郎是路人。经年的沉睡醒来后,红绫又是另外的一个红绫。
“赶紧抬红绫姑娘回房中休息!”
沈从然的吩咐唤醒另外被这峰回路转惊呆了两人,七手八脚地抬走了红绫。
沈从然叹道:“情,果真是能令人生令人死啊!”
诸葛怀瑾发麻的舌头尚不灵活,讷讷道:“然儿,我们会终老一生的!”
沈从然粲然一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关上了房门,“那么,我们就试试吧!”轻轻地解下衫子,她可不想担个妻子的虚名,“这迷迭香虽说是迷香,但是人醒来后,欲念大炽,为妻的,自当为你排遣!”
诸葛怀瑾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看着沈从然的动作,顿觉全天下的花儿都在那一瞬间绽放。
房内无限的柔情蜜意,门上的洞眼里,却有双邪恶的眼珠,充满了嫉妒与愤恨,死死地盯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