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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情郎 第6章(1)

一滴残墨渗进了清水,慢慢地晕开,丝丝缕缕地浸透了天光。

沈从然状似不经意地扫向了门边,奇怪,他究竟去了哪里?虽然没有把他放在心底,但是猛然间不见了人,心头还是会失落。

“老板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春来提醒道。

“嗯!”沈从然心不在焉地应道。

“不然我们等等诸葛先生!”春来试探道。

“嗯!”又是一字应答。

“诸葛先生四个字还真是拗口,干脆叫老板,好不好?”

“嗯!”酉时已过,怎么还没有看到他的踪迹?念儿也不知所终。

“老板娘、老板,一听就是一对!对不对?老板娘?”春来不怀好意地坏笑。

“嗯!”难道他已然失望,带着念儿离开了她?为什么心底会有这么浓的失落?

春来和绿珠等人早就因为她的回答而桀桀坏笑。老板娘啊,精明的老板娘啊,小气而又精明的老板娘啊,也有今天,也会着了她们的道。

“那两堆是什么?”远处有粉红色的两团不明物正在缓缓地移动。

“是马吧!”

“马怎么会是粉红色的啊?”

“汗血宝马呗!”

“笨,汗血宝马应该是红色的才对!”

“如果是桃花宝马呢?”

“有这种宝马吗?”

“我怎么知道?”

“你瞧,还是一大一小呢!”

“一大一小”二字落在了沈从然耳中,她心念一动,忽然想起,昨天曾偶然像诸葛怀瑾提起,她很喜欢刺玫,莫非是……

两簇粉红越来越近,“瞧,地下的像是腿……”沈从然的心怦怦乱跳,那粉女敕的颜色和刺玫的颜色真是相近。

近些又近些,刺玫特有的清香迎着风,钻进了众人的鼻孔。

翕动着鼻翼,大大地吸了口香甜的气息,沈从然心底也渗进了刺玫的甜意。

终于一大一小两张酷似的面孔,从花丛中探出来。

“娘娘,念儿给你采的花花!”诸葛念斑驳着汗水与泥土的小脸上尽是兴奋。

沈从然慌忙地跑出去,将儿子怀中的花放置一旁,诸葛念被刺玫划破的小手上有血丝渗出。

“春来,纱布,白药,再去取点酒来!”她边抱起儿子边吩咐。

“娘娘,你的花花!”诸葛念念念不忘。

沈从然只需淡淡扫视一眼,自有人将花抱起安置。

诸葛怀瑾颇为不是滋味地看着然儿怀中的儿子,故意露出被扎伤的手掌。

“然儿,我的手……”

“你是大男人,皮糙肉厚,不妨事的!”正在悉心为儿子包扎的沈从然头也不回。

“老板,你为什么去寻这些刺玫呢?”刺玫花香果甜,但是枝韧多刺,最是不易攀折。

一声老板,把诸葛怀瑾心中的沮丧叫得荡然无存,作答道:“然儿偏爱海棠但是海棠无香,然儿以此为憾事。当年我曾采得满屋的海棠,地下满室樱花,让海棠有樱花的香气,然儿大为欢喜……”与他的感情也更上一层楼。

傍儿子包扎好的沈从然,已经抓过了诸葛怀瑾的手掌,细心地挑起扎进皮肉的刺,动作轻巧,即便是外人也能感受到她的温柔,诸葛怀瑾更是心荡神驰,这样的场景,是他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

“老板,海棠樱花同这刺玫有什么干系?”

性急的人打断诸葛怀瑾的甜蜜臆想,诸葛怀瑾不得不长话短说,直奔主题:“我来此城前,见过此种刺玫,形态色泽都极类似海棠,偏偏还有奇香。昨天我听然儿提起,今日便趁早去采撷。这花儿美则美,但是成长之地确实极为偏僻,所以才晚归……”那一厢包扎好的沈从然却待要丢开诸葛怀瑾的手,诸葛怀瑾大为不舍,赶忙摘下一朵刺玫,送至沈从然的鼻端,双目灼灼,“然儿,你看看,这花的颜色和海棠相较,可有高低?”

“啊啾,啊啾——”回答他的,是一连串沈从然的喷嚏。

“快将这些花拿去安置!”沈从然拼命地打着喷嚏,“啊啾——啊啾——我说我喜欢刺玫,是因为——啊啾——”

快手快脚的人已经盛满清水的盆子取来,将刺玫的花瓣花蕊尽数摘下,淹在盆中。

“嗄?”诸葛怀瑾呆若木鸡,脚钉在了原地,但是还好,手中沈从然的手,没有滑落。

随着最后一瓣花瓣掉落水中,沈从然的喷嚏终于有所缓解。

“我喜欢刺玫,是因为,它的根可以泡药酒,它的枝可熏香肉,它的花瓣可以研磨调茶!”换而言之,人家喜欢刺玫跟海棠和樱花没有半点的干系,“而且,我……”沈从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一旦嗅进了花粉便打喷嚏不止,对不对?”他想起她刚才异常的反应,诸葛怀瑾大胆地揣测。

“娘娘,不喜欢念儿采的花吗?”眼见刺玫的花瓣已经将水染得彤红,诸葛念心疼道。

“不妨事的!念儿的心意娘心领了。”像是安慰诸葛念,但眼神也扫视了诸葛怀瑾一眼,“用这种刺玫做的刺玫汁,酸甜可口,甜美辛香,你们可以尝尝!”

言辞间,眼波流站,不胜温柔。

诸葛怀瑾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然儿,你单单嗅到刺玫会打喷嚏吗?”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话一出口,却不是想象中的味道,还好,这个话题没有离题太远,毕竟当年的然儿爱花成痴,但是今天的然儿……

“举凡花枝,无一例外!”无一例外会遭受她的荼毒,花枝花叶花瓣花蕊,物尽其用。

“可曾瞧过大夫?”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沈从然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我娘曾给我瞧过,说不妨事!”毒手至尊在此,百医回避,“不过,说来也奇怪,独独荷花是个例外!”

“荷花?”诸葛怀瑾想起沈从然当年与自己种了一池荷花,难道,然儿心里也未曾对他彻底地割舍?“然儿,你是否还记得荷糖?”也许借着荷糖能换回她对两人过往的回忆也说不定。

“此城短缺雨水,又无活水,荷塘在城中并不多见!”

“此荷糖非彼荷塘,你曾经熬过荷花味道的膏糖,醇香味甘!”沈从然心中的算盘珠子又开始活跃。

“荷糖?醇香味甘?你可会熬制?”

诸葛怀瑾看到然儿眼中的光芒,急道:“我几次同你协作熬制,也可以熬成!”

“熬制之法仅限于荷花吗?”

“非也,举凡花类皆可!”

“好!”沈从然猛然地击掌,哈哈大笑,笑声让除却诸葛怀瑾父子外的所有人心头发毛,一个挨着一个地偷偷溜掉。

“来,怀瑾,我们来看看如何熬制膏糖!”

语气轻柔如同上等的软缎,陡然让他又想起了从前,那个温婉得像水一样的从然。

昏头转向,昏头昏脑地上前,早已忽视了沈从然眼中的精芒,“熬制膏糖,有种方法极为简便……”当年然儿也是这样为他讲解的。

班糖,在此地,实在的稀罕,如此一来,她会发愁赚的钱会没有地方放的。随着诸葛怀瑾的描述,他的身影映在沈从然眼中,渐渐地幻化成了银元宝的模样。站起身,沈从然想也未想,噘着嘴,凑向了仍旧在滔滔不绝的“银子”的面庞。

轻轻浅浅的一吻,落在了他的脸上,尚留着刺玫的残香,诸葛怀瑾脑中错愕成一片刺玫的花海,色彩绚烂,光芒万丈。

吻毕,沈从然便想挥挥衣袖,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牢牢地牵制住,未及惊愕,便被湿漉的唇吻住。

“你——”

出声质问,却给了诸葛怀瑾可乘之机,灵巧的舌顺势滑进了她的口里,与她躲闪的舌纠缠在一起。

“不要——”

勉强挤出两个字,断断续续,娇娇糯糯,恍若欲拒还迎,而诸葛怀瑾七年的相思七年的禁欲也找到了一个出口,诸葛怀瑾更加卖力地吸吮已然肿胀的唇瓣。

“不能不要,我的然儿!”

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她的脑中浮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扬起头,环住他的腰。她知道,倘使真的有前生,那么她一定是他的妻,因为两人的身躯太过契合,有彼此间灵魂交融过的味道。

“啊啾!”喷嚏声的响起,及时阻止了诸葛怀瑾欲进犯的手。迷蒙的双眸,看见了正努力捂住嘴的诸葛念。

他发誓,他已经尽力了,但是他实在没有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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