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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迷糊俏房客 第四章 迟迟不熄的那盏灯(1)

他家的房客,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必盛景自认为自己阅人不少,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无法看透汪重龄。

她是新扬国际总经理的秘书,理应是个干练而利落的人,做事游刃有余才对,但是他可以很清晰地发现,每个早晨她上班的时候,她才会给他以那种感觉,但是晚上下班之后,她总是仿佛很累,累得没有办法再戴上那层伪装的面具似的,变得特别柔弱,仿佛一只无家可依的流浪狗,总是带着些许惊惶的神情。

她的工作应该很多,因为她会不时加班,但是很奇怪的是,她每晚却都睡得很晚,有的时候他半夜起来喝水,会发现她房间的门缝里,依然泄着灯光,而且传来轻微的响动,昭示着她并不曾真的睡着。

她说她没有家人,似乎是真的,因为他几乎从来没有看到她打电话给家人的时候,他只见过有几次她接到工作上的电话。

真奇怪,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家人吧?

为什么她会没有?

但是这也不算什么,让他奇怪的是,她总不能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吧?

是她的脾气太古怪,不合群?还是她有什么性格上的缺点,是他所不曾知道的?

但是看起来却又似乎不是那样,因为盛色跟她相处得倒是很好,虽然她不怎么爱说话,但是盛色和她的相处似乎没有任何障碍。

就这个问题,他曾问过盛色:“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重龄姐只是有点孤僻而已。”一向性格活泼外放的关盛色立即回答他的问题,“我觉得她也是那种习惯把心事藏在心里头的人,你还记不记得我朋友咏晴?”

“怎么不记得,”关盛景皱眉,“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第一次见咏晴的时候,觉得她很像一只发了霉快要溃烂的蘑菇,”盛色点头,越想越觉得像,“我觉得重龄姐也是这种人,她不是没有家人吗?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养成如今的性格吧——重龄姐真可怜。”

她长吁短叹,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你听她说过什么?”关盛景立即瞄准了她。

“没有,她什么都不肯说。”盛色有些沮丧,“不论我想问什么,她都不肯说,太失败了。”

什么都不肯说吗?

必盛景忍不住眯起眼睛,眸中掩着一抹探究的意味。

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每天晚上她都在忙什么?

是在加班?

她公司里的工作有忙到需要她必须加班过凌晨一点的可能吗?

又或者是因为失眠?

如果是前者,他不介意帮她要回应有的休息权利;如果是后者,他会推荐一个比较好的医生给她,所以——

他突然觉得,他果然是有些过度热心了。

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半,台灯的光在视线中微微氤氲,汪重龄伸手揉一下紧蹙的眉心,有些疲倦地站了起来。

走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外面是被夜色笼罩的世界。

暗淡的路灯散发出来的光,隐约映出小区模糊的轮廓。

偶尔有人走过,传来一两声低低的交谈声。

汪重龄抱臂而立,在无人窥看的时刻,脸色冷漠,神情严肃到了极点,没有丝毫笑容。

她站了片刻,突然从书桌下的小瘪子里拿出一盒泡面,随即轻轻推开门,准备去厨房找点开水。

没办法,她晚饭吃得太少,所以到此刻,饿了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关妈妈像前几天那样,总是会给她留一份饭菜,但是……

她有她的坚持。

不希望别人对她太好。

因为不希望自己逐渐习惯别人的帮助,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一定会在失去的那一天,觉得不舍,觉得不习惯。

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接受。

还好饥饿只是人类的本能,她也不是特别挑剔食物的人,饿的时候,只要勉强填饱肚子就可以了,不必太费心。

一盒泡面足够。

轻轻开了厨房的门,她将手中的泡面放下,正要撕开泡面包装,却乍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难道泡面会比我家的饭菜来得可口?”

她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就见关盛景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外,一脸不予认同的表情。

见她不说话,关盛景走了过来,拿开那盒泡面,“不要吃这个,冰箱里有预留你的饭菜,热一下刚好。”

“你不是在睡觉?”汪重龄直觉开口,就像是在责怪他为什么突然出现阻止她吃泡面的举动似的。

“我是在睡觉,”关盛景收起那盒泡面,“但是我现在醒了。”

“哦,”她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追问他,只是对他伸出了手,“泡面还我。”

“冰箱里有饭菜。”关盛景皱起了眉。

“我要吃泡面。”汪重龄坚持。

“我们家有人惹你生气了?”关盛景突然问她。

汪重龄微微一怔,连忙摇头,“没有。”

“那就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他又问。

“也没有。”汪重龄摇头。

“还是你做了什么坏事,自觉愧疚,所以尽量跟我们避嫌?”关盛景问得很是认真。

“自然没有!”汪重龄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刻意要和我们划分泾渭?”关盛景叹息,“别人的好意,学着接受不好吗?”

他自动自发地将泡面收起来,随即从冰箱里取出之前为她预留的饭菜,利落地开火,将饭菜加热。

在汪重龄惊异的目光下,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看起来丝毫没有手忙脚乱,握着锅铲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看起来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汪重龄渐渐走神,有些失神地看着他正在忙碌的手指。

将加热后的饭菜盛入碗碟之内,关盛景轻唤失神的她:“重龄?”

“嗯?”她依然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显然刚才那一幕的冲击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震撼,她活到如今,还不曾亲眼见过男人下厨,虽然实际上这与真正意义上的“下厨”,似乎还差了些许距离,但是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她接收不良。

何况这个男人,对她来说,还不算是太熟悉。

“过来吃饭。”对她来说不算太熟悉的男人端起饭菜朝客厅内走。

汪重龄默然地站了片刻,跟了过去。

将饭菜放在客厅餐桌上,关盛景不忘记回到厨房帮她倒了杯水端出来,回来顺便看一眼墙上时钟,他有些吃惊,“已经快十二点了,你怎么还没有睡觉?”

“有些事情要做。”她埋头吃饭,空虚而酸楚的胃在得到食物的慰藉后,奇异地纾解了那种难受的感觉。

“什么事情一定要做到这么晚?”忍了好几天,关盛景终于捡这个时间问出了口,“公事?”

汪重龄摇了摇头。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有些不自在,“除了我的工作之外,我在外面……接了一些工作。”

必盛景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回答,“你是说……”

已经说出口的话,再开口,就会比较流畅。

汪重龄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说话:“我在外面接了一些私活。”

“为什么?难道新扬国际的待遇这么差?”关盛景的表情已经相当错愕了。

很显然,他此刻的模样取悦了她。

红唇微微一扬,露出轻淡笑意,汪重龄摇头,“不是,新扬国际的待遇很好,何况我还是总经理助理……但是我想现在努力一点,可以多赚一点钱。”

“你急着用钱?”关盛景还是觉得很奇怪。

“也不算太急。”汪重龄却依然摇头。

“那是为了什么?”关盛景微微皱眉。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做,需要很多钱,所以现在必须要努力。”汪重龄稍稍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埋头吃饭。

必盛景看着她,眸子中探询的意味更加明显。

她说有一些事情想做……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她要花费这样的时间和精力,拼命消耗自己,努力去赚钱?

是希望自己现在努力赚钱,以后好好享受?

不对,她看起来,不是那种耽于享受的人……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必盛景若有所思,目光牢牢锁在汪重龄的身上,虽然她努力埋头吃饭,但是却还是有些渐渐吃不消他探询意味明显的目光。

他能不能不要这么仔细地盯着她?好像她突然变成了什么值得研究的科学怪人,需要他拿放大镜一点一滴地观察似的。

所以她只好努力吃饭,希望快点消灭碗碟中的饭菜,然后躲回自己的房间。

她不习惯自己成为别人眼中值得研究的“东西”,那会让她莫名地紧张……

“我……我吃好了。”她匆匆站起来,收拾碗碟去厨房清洗。

必盛景依然皱着眉,下意识跟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厨房内,汪重龄只好借手上忙碌的动作来转移对他的注意力。

“你不去睡觉吗?”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于是她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脸抬眸看他。

“马上就去睡。”他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他并没有走开,但是实际上,因为他并没有跟着走进厨房而只是站在门外的关系,汪重龄还是有些庆幸于他的分寸。

不知道是他一直都有这样“有分寸”的习惯,还是他有所察觉?

其实她实在是怕急了别人轻易就想要靠近她的那种感觉,就像她明知道……明知道赵慎思……

必盛景站在门外良久,终于开口:“我能问一下,你说的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吗?”

“……可以不说吗?”汪重龄有些迟疑。

“我不强求,只是有些疑惑罢了。”既然她不愿意说出答案,而他也想不出来问题的答案,那也就只好算了,所以他对她略一点头,“我先回房了,你如果要继续做事的话,不要睡太晚,毕竟熬夜不是什么好习惯,你的身体如果吃不消的话,拖垮了还是自己的事。”

“我知道,谢谢。”她道谢,转身把洗干净的碗碟收起来。

必盛景离开了厨房,她抹干净洗碗台上的水,洗了手,关了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台灯下的厚重英语资料依旧摊开在书桌上,她坐回去,继续一字一句地斟酌,务求翻译得精确完美。

只有这样,她才能接到下一单工作。

也只有这样,红色存折上的数字,才能逐渐不停地增加……

赵慎思是一个商人,所以,他从来不做无本的买卖。

包括对汪重龄,他的态度依然一样。

但那是因为他知道汪重龄这个人,是那种不是你付出她就一定会给你回报的人。

她很会拒绝别人,就像他即便再认真地跟她说——“重龄,我说的是真的”,她依然还是可以冷淡地拒绝他一样。

她简直像终年不化的南极冰山,很难让人一窥全貌,他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

总之一句话,他很想认真,但是汪重龄从来不给他认真的机会。

但是无论如何,他总是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毕竟他与她几乎朝夕相对,工作的时间内,他几乎都能时刻见到她,想要她到他面前来,他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她都会记在心里,完全不会忘记。

这样,多多少少让他觉得有些安慰,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没关系,慢慢来。

但是最近他很明显地变得急躁了起来,原因无他,连着好些日子看到有个陌生的男人早晨送汪重龄来上班,任是谁,都会变得不安吧?

这个男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没有拒绝这个男人送她上班?

赵慎思满心满脑的问号,但是居然找不到人来帮他解答,于是憋在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只好拿属下撒气,每天一到办公室,第一时间就找他们的碴,将一干人马削得狼狈不堪。

比如此刻,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流溢着鸡飞狗跳的气息,那是因为他刚刚才发过脾气,将卖场经理们一顿狠削,甚至还不小心砸了一个文件,将实木地板都砸出了一个印子。

似乎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他自嘲地笑,闭上眼睛,无奈至极。

“总经理,你要的咖啡。”汪重龄带着一脸不予苟同的表情,放下了手中的咖啡。

“谢谢。”他睁开眼睛,眸中淡淡的自嘲瞬间消失,换上一贯的伪装,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看着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重龄,为什么一脸这样的表情?”

“你的脾气太大了。”汪重龄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文件,“是不是准备将大家都削哭,然后你满意地躲在办公室里偷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那种人吗?”赵慎思指着自己的脸,不满地嚷嚷。

“像。”汪重龄肯定地点头。

赵慎思顿时垮下肩膀,“真是让人伤心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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