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复又回到城中客栈,白琬珠看到云飞的信,只说找着重要线索,信中不便多说,速去商议。
“云飞兄行事素来可靠,他这般说必是有几成把握。”夏煦道,“只是东南镇子来回需几日,这一去也不知几时了事,故而我与冷兄商议,我们便都去吧。”
白琬珠与柳青自是无异议,她不知那几人是如何与娄陌说的,只是收拾好行李上路时才见到这许久未露面的男子,面色却更加阴沉了,与他身上的锦衣甚是不搭。
她自不会去讨人嫌,娄陌也是谁都不理,只柳青主动与他说话时勉强答上几句。
一行人日夜兼程,到东南小镇时已是近晚,薄暮中只见泥路狭仄,镇上房屋虽然不少,却间间简陋拥挤。才走得一段路,遇到的人中便有一半并非黑发黑眸的中土人氏。
这儿却只有两间客栈,稍一打听便知云飞的落脚处。他们到得那儿,颇费了番工夫安置这几匹马,夏煦与冷傲天只吩咐掌柜料理其余人的晚膳,便跟着云飞到房里说话去了。
白琬珠与柳青对视一眼,柳青问:“白姑娘,你累吗?”
白琬珠摇头。
“那咱们也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柳青转对难得迎来这么多客人而有些惶恐的店堂道,“茶水不急,我们晚些再吃。”
白琬珠环顾一下,却不见娄陌踪影,料想是寻他师妹去了。到得云飞房中果也不见温芙衣,夏煦见她们来只点点头,吩咐一声:“门掩好了。”便又凝神听云飞说话。
云飞道:“这儿异族人虽多,来来去去却少有人留居,我好不容易寻着几个住得久些的,只说多年前镇上管得甚严,不许外族人群居,因此他们许多人都聚集在离此处二十里的山谷中,只因那儿有条谷河。后来镇上汉人少了,无人理会他们,外族人便大着胆子搬进来占了些废屋,渐渐再无人留在旧地,却有一个老人不听人劝,一人留在谷中。”
听到此处,白琬珠便见夏煦与冷傲天对看一眼,目色灿灿若有所思。
“我问的人并不知那老者来历,只知他以采药为生,有时也帮人治些小病,别人都说他是舍不得对面峰上长的草药才留下的。日后也见他偶尔带药草到镇上换些银两,不久却再不露面,想是死了。可十年前一场山洪冲走了山谷到对面峰上的吊桥,之后竟有人常常看到那座无人孤峰上升起炊烟,于是便有了鬼魅之说。”
云飞停一停,续道:“起初便是这一点引起我兴趣,又追问那峰上都长了什么药草,却少有人像采药老人般愿过那老旧危险的吊桥上山,只有一人说他年少时好奇去过一次,见着山峰背阴的崖上金灿灿地长了一大片黄花,甚是好看。”
“便是药王说的奇花了!”夏煦与冷傲天异口同声道。
“正是,我一听哪按捺得住,探听之下知从山谷只有一条吊桥上那山峰,可如今桥已毁,我便带了芙衣绕到山峰另一头,花了几日才寻到一条勉强可攀的石径,只是甚为陡险,轻功寻常者却上不去。好在我脚下不差,让芙衣在山下等着,我一人上去,未走多远便听到她惊叫。”云飞摇摇头,取出一物,“若不是这个,我也不会急急叫你们来。”
白琬珠见他摆在桌上的是一截枯枝,一头略尖,另一头却草草绑了块碎布,写着几个红色大字——擅闯者死。
那字的色泽,直让人想到一样事物。
“芙衣道她见一只花蝶停在草上,兴起去捉,才一弯身,这东西便从她头顶飞过,钉到了身后的树上。”云飞脸色铁青,“若不是她一时兴起,这东西便已要了她的命。我不敢再留她一人,便快马回了镇上,报信给你们。”
冷傲天吁一声:“这丫头命大。”
白琬珠便见柳青悄悄退出房间,想是要去找那福大命大的丫头。她正起念也跟着去,又想柳青不叫上她,兴许要与温芙衣说些体己话,何况还有个不知行踪的娄陌……于是只坐了不动。
那一头夏煦细看枯枝,道:“这东西一握便碎了,那人却能使之钉进树干仍完好,内力委实惊人,使力也巧得很。”
“种种迹象都符合了,必定是那凶徒无疑!”冷傲天却有些不高兴地皱眉,“只是这人行踪飘忽,如今却不知还在不在。”言下之意,是怪云飞打草惊了蛇。
夏煦微微一笑,“冷兄莫急,他若不想让人找着,躲着便是了,却现形阻云兄上山,那山峰必是对他重要得很,只要咱们盯着此处,他定不会放我们轻举枉动。”
冷傲天嘿一声:“也好,上去一把火扫了那些花,瞧他出不出来!”
“却要上得去再说,”云飞露出些许讽色,“我已是勉强,夏兄弟有家传轻功,应是没问题,至于其他人……”
冷傲天面色便难看,江湖都知傲天堡刀法厉害,轻功却一般,柳青等人也不以轻功见长。他突地转向白琬珠,“你又如何?当日见你身法,脚下似也不弱。”
白琬珠没料到他会问到自己,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便去瞧夏煦脸色,果见他抢了说道:“若刹血魔君在上头,合我们三人之力怕也不是他对手,需多些人才成。”
她心下莞尔,知他总不愿扯她进去。
冷傲天更加不豫,挥手道:“是了是了,我这就传书叫人找些轻功好手过来,只望那时还逮得住人!”刹血魔君连毁傲天堡几处分舱,他自是报仇心切,想想又道:“要不先让人把住那条石径?”
夏煦叹一口气,“还是别做无谓牺牲吧。”
又再商议些细节,虽是不能立即行动,可多日探查下来,大大小小的消息虽多也皆无功而果,突得这么一个确凿的线索,几人面上都有了精神,直至外头黑透时才想到仍未进食。于是差人去温芙衣房中唤其余三人,店堂回来却道两位姑娘正谈着话,只说晚些自会要人送到房中去。
他们听了也不在意,随意要了些饭菜吃了,因都有些倦,便早早回房打点休息。这小客栈却不分什么上房雅间,前头一处放几张桌椅权作大堂,过一道门便是供人宿下的小房间,也不连在一块,东一处西一处拼凑而成。
店堂勉强将女客安排近些,其余人却只好散着住了。白琬珠回房时恰碰上柳青从温芙衣房中出来,便问:“芙衣妹子可好?”
柳青神色甚是无奈,“差点又与她师兄说僵了,方才赶他出来同我说些悄悄话,却又哭又笑的,真个昏了头。”
白琬珠顿一顿,方明了她意为温芙衣“给那云飞”弄昏了头,瞧来果真是无人看好这两人。
她笑一笑,“我也瞧瞧她去。”伸手正要敲温芙衣房门,却给柳青唤住了,“娄大哥才又进去。”
白琬珠便停住了,回头看柳青一眼,对方只了然地笑笑。
这青衣女子性子与夏煦一样温和,又多些娴雅,她却总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不若对着夏煦时反能像同性好友般自在。
是因为多年来扮男装惯了吗?
白琬珠寻思着,朝柳青点个头,负手慢慢踱回房中。
就寝前又想到娄陌,这对师兄妹斗气,果然是师兄先耐不住,只望两人都能让一步。
她摇摇头,也是累极,一闭眼便睡沉了。
梦中却被一声惨叫惊醒,白琬珠一个激灵跃下床来,听到邻近也有几扇门猛地开了。叫声却是来自客栈近旁的窄巷里,她直接由窗口跃出,几乎与夏煦同时到达,冷傲天慢一步,其余人才都赶到。
浓夜中只见墙下蜷了一个人影,夏煦目力最好,脸色微变连点那人右肩几处大穴。白琬珠鼻间嗅得血腥味,四顾认出身边几人影绰面容,突地心一跳,明了地上那人是谁。
客栈内所有的灯火似乎都集中在这狭小的房中了,店小二哆嗦着手端走一盆血水,半夜被抓来的老大夫同样也哆嗦着扎好最后一块布,擦着额上的汗回头对这群表情诡异的江湖人道:“失血较多,幸好及时止住了,暂无丧命之虞。老夫开个补血药方,日后好生休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