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王馨萍怯怯地唤她。
未央转过头去,她手里已经端着一杯热茶,递过来,未央接过,并没有喝,便又搁下了,在茶袅袅上升的雾气中看向她。
王馨萍叹了口气,道:“未央,我知道你是要怪我的,可那个时候,我也是……”
未央淡淡地打断她:“都过去了,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中,飞扬在空气里的每一颗浮尘都清晰可辨,最后,她还是问:“你现在怎么样?钱够用吗?”
王馨萍便道:“现在好了,之前借的债都还清了……就是那骆先生,他实在太客气了,临走前还给了我一笔钱,我原本是不肯收,可骆先生跟我说你们将来是要结婚的。这次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只是他的一点心意,让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收下……未央,你是遇到好人了,你一定会幸福的,不像妈妈……对了,那骆先生这次怎么没与你一起来?”
未央一直低着头,隔了好一会儿,才答:“他忙。”
王馨萍因看她一直皆是淡淡的,仿佛不愿意多谈似的,也就不再问。
一度沉默后,王馨萍忽然站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笑道:“你看我,原来都已经这么些时了,你舟车劳顿的,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去厨房弄些吃的。”
未央亦跟着站起来,道:“你不用忙了,我就要走了。”
王馨萍却还是向厨房走去,一边穿上围裙,一边说道:“不忙不忙,这就好了,你再坐一会儿。”
未央从手袋里翻出一个记事本与一支签字笔,弯着腰伏在桌子上写下自己住址与电话,然后撕了递给她,说:“这是我现在的住址与电话。”
王馨萍便道:“你的住址与电话我有。”
未央没说什么,仍旧搁在桌子上,然后向外面走去。
王馨萍又忙忙地解下围裙,跟着走了出去。
一路沉默,一直送到巷口,未央便道:“你回去吧,别送了。”
王馨萍欲言又止:“未央……”
“回去吧。”语气淡然而坚持。
王馨萍慢慢转身,未央在耀眼的阳光中回身看她的背影,她低着头,仿佛是在拭泪,背脊微微弯成让人心酸的弧度,那几绺微微花白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她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攥着刚才解下来的围裙,而脚下的青石板小道,幽深曲折。
未央很快地回过头来,因为她的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这么些年了,她也并不是没有惦记着她的,也曾想过若是再看见她,会是什么样,可是她再想不到,会是今天这样,中间隔了这样多的人与事,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即使可以破镜重圆,只怕也是面目全非了。
北国的春天总是来得格外缓慢,可是终究是来了,未央的年假随之结束。李玲一见面,便先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觉得不对劲,搂着她夸张地叫道:“天啊,你是刚从非洲回来的吗?怎么跟非洲难民一个德性?”
未央直言不讳:“你怎么又胖了?”
正好戳到李玲的软肋,又惹得她心头急痛,呱呱大叫:“夏未央,你说话就不能婉转一点儿,非得要那么直接吗?”
未央微微一笑,李玲倒还是跟从前一样没变。
是啊,不过才半个月,有什么可改变的呢?
李玲忽然变脸,状似凶狠地瞪着她,劈头盖脸便道:“夏未央,我们还有一笔账没算呢!你还真会装啊,之前不是言之凿凿三番四次地向我否认说自己跟骆某人没一点儿关系的吗?你那晚可真把我给害惨了,害我现在在莫进面前总是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儿。”没等未央说话,接下去又是一连串的盘问:“还有啊,你老实交代,这阵子与骆大公子到哪儿逍遥快活去了?手机关机,家里座机又没人接?”
骆毅。
听到这个名字,未央的胸口震了一震,那痛苦仿佛还来不及感受,眼睛里又是一阵刺痛,她已经很努力地眨着眼睛,可是无论怎样抑制着,两行眼泪还是簌簌地挂了下来。
李玲一口气说完,回过神看见她的眼泪,吓了一跳,忙问:“你干吗你干吗?什么时候变成林黛玉了?开个玩笑也不成吗?难道被甩了?”
未央的喉咙被堵住了,仿佛五脏六腑也在抽搐,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揩着眼泪,只是无法开口说话,
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李玲急了,越发地口无遮拦,“哎哎,不会吧?难不成真被甩了?我就说那骆毅不是好人!”
罢想逼回去的眼泪又忍不住汹涌而出,仿佛所有的压抑,都在李玲的话里找到了一个出口。
她们这边的动静太大,同一个办公室里的同事开始向这边张望,后来李玲只好把她扯到洗手间里去。
李玲靠着洗手池,看着她无奈地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了?一大早上演悲情戏还是怎么着?”
未央这才抬头,仍是眼泪汪汪的样子,低低地道:“被甩了,他不要我了。”
上天决绝得,连再见的机会都不给她。
长假后的第一天,亦是按照惯例要开早会。
镑个部门的同事都聚集在偌大的会议室里,会议内容像以往一样冗长而毫无新意,老总最后话锋一转,说到公司在过年前竞标成为Apex集团今年新产品的那个主打广告,即将会出现在各大频道的屏幕上,现下需要这个广告的设计师与相关人员与他一起去Apex集团跟进与洽谈最后的一些细节。
会议结束后老总叫住了未央,让未央也一起去。
李玲知道后便道:“你怎么样?要不让跟老总说让我去吧?免得碰见某人徒然伤心。”李玲一直对未央在洗手间的那句话信以为真。
未央摇摇头,有点凄然地一笑。
能碰见是好的,怕只怕没机会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