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不自个儿找乐子去,干嘛成天跟着我?”
毕芳气恼地娇瞪着萧关,这臭男人像只拴在她背后的风筝,亦步亦趋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父亲派了个保镖保护她,害她少了许多被青年才俊搭讪赞美的机会。
“小姐,你若把刀还给我,我自然不会跟着你。”萧关吊儿郎当的说。
“休想!你在我爹面前摆了我一道,害我抄书抄得手都废了,诗会琴会都不知道错过了几场,我才不还你!”抄书事小,不能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美貌才是让她最呕的。她是官宦之女,出门原应该坐轿子,但中原风气开放,良家妇女也能抛头露面在街上走,所以她自然不会让轿帘遮去她的花容月貌。
不过一番话说下来,她突然察觉自己的语病,便硬生生地改口,“何况,我还是不相信这把刀是你的。”
他就等她这句话,“那在下就只好巴巴的跟着小姐,做打下手的啦,哈!”
因为毕芳被罚抄书,等于变相的被关在府里几日,萧关也趁着毕学文不知道的时候,到她面前胡搅蛮缠,才发现这小妞爱漂亮、好面子、自恃美貌,但去掉表象的华丽,其实心里单纯得很,随便一激就会说出许多有价值的消息。
比如毕学文多年前丧妻后便没再续弦,毕芳是他唯一的女儿;或者是毕学文将她许给京军统领那个夏什么玩意儿,似乎是因为听了某位算命大仙的什么话,所以过程有些匆促,幸好听说那夏什么玩意儿长得还算带得出门,让毕芳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虽说在她的口中,毕学文只是一个一般寻常人家的父亲,但在萧关眼中,却总觉得毕学文心中埋了许多秘密,毕竟关于他的身世,毕学文只轻描淡写的说他是故旧之子,而故旧已双亡,所以他现在是个孤儿,而毕学文愿意收留他。
可是就算父母死了也总该有墓吧?过去是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大伙儿全死光了?收留他,也该给他一份差事做吧?着一些,毕学文却完全没有提,令他大惑不解,只好以还刀为理由缠着人家小姐,心想说不定可以从这爱美却少根筋的小姐身上,问出一些答案来。
毕芳拿他没办法,只好领着婢女青儿外加拖油瓶一枚来到南湖,谁知今日却无人在此论琴棋书画,令她有些失望。
但萧关随着她在京城晃了半日,也看出了一些门道,不由得纳闷地问:“怎么这城里行人少了,却多了很多官差?”
毕芳像是看白痴般的看了他一眼,“天啊!你究竟是从哪个熊洞钻出来的,京里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萧关笑嘻嘻地道:“我家乡没有熊洞,蛇洞倒是不少,这蛇可滑溜了,你要抓东,他偏就走西,有时还会被咬一口,难缠得很呢!”
毕芳随即皱起眉来,跺了跺脚,他分明就是在调侃她!
倒是一直听着萧关胡言乱语的婢女青儿,这次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心地解释,“萧公子刚来京城,消息不灵通是自然,不晓得萧公子是否有听过二十年前,发生在皇宫里的一场巫蛊之乱?”
萧关老实地摇了摇头。
青儿微笑说明,“二十年前,五毒教兴起,这个教派十分恶毒,利用下蛊或下毒的方式控制人,甚至还控制朝中大臣,试图影响朝政。曾经有后宫的嫔妃与五毒教的人勾结,利用蛊毒杀害或诅咒皇上宠爱的妃子,后来此事被揭露,不只后宫,整个朝廷都大清洗了一番,五毒教也从此销声匿迹。”
“这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一句话说得长之又长,萧关被她说得头都晕了。
这回换毕芳忍不住笑了,“你还听不出来吗?这满城的官兵搜查的就是五毒教的教徒,最近他们在京城里似乎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主持捉捕一事的人,就是丞相老爷,就算是王爷府,也是老爷一句话就能进去搜查,而城里负责率领官兵的人,是小姐的未婚夫夏公子,这阵子夏公子可威风了!”青儿知道小姐喜欢听这话,便捧了一句。
丙然,毕芳得意地昂起头,仿佛她身边的人威风,她也跟着威风似的。
但看她这嚣张的得意样,萧关就想泻她的气,“这样走来走去就抓得到人?那我也在京城里走来走去,不久能拉个一串钦命要犯领赏金了?”
“哼!你可别胡说,这城里的治安在夏公子的维护下,可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毕芳不由得反驳。
她才说完,背后不小心就被人擦撞了一下,她惊叫一声,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个小乞儿。
小乞儿见自己似乎冲撞了官家小姐,立刻忙不迭地道歉,“这位天仙一般的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
瞧他可怜兮兮的,虽一副结结巴巴的模样,但说的话中听,毕芳便朝着青儿摇摇头,青儿机灵地拿了一锭碎银给小乞儿,说道:“算了,我家小姐不和你计较,你快走吧。”
小乞儿连忙道谢,匆匆忙忙的要走,但才一转身,就被人从后方给拎住领子,拉了回来。
“给我等等!”萧关好整以暇地伸手拎住小乞儿。
“萧关!你又想做什么?我已经说放了他了!”毕芳微一跺脚,总觉得萧关是故意和她作对。
青儿也帮腔,“公子,这小乞儿挺可怜的,就别和他计较了。”
萧关只是没好气地盯着她们两个,“好心的毕小姐、天仙般的毕小姐,模模你的钱囊还在不在。”
毕芳脸色一变,急忙探向腰间,果然原本放置在腰带内侧的钱囊早已不翼而飞。
她惊疑不定地望向萧关,只见他由小乞儿的怀里拎出一个绿色织锦的小布包,她立即惊叫道:“我的钱囊!”
这就是了!萧关凉凉的望着她,“京城治安在夏公子的维护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毕芳冷哼一声别过头,直觉的不想承认自个儿丢脸丢到家。
萧关看得心里想笑,转过头二话不说先给了小乞儿一记栗暴,“你这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偷东西!”
他这话是在为她主持正义吗?毕芳有些讶异地转回头看他,心中不禁对萧关有些改观,这人不只替她抓小偷,还替她教训小乞儿,他似乎没她想像中的那么坏嘛……
每个人都觉得小乞儿惨了,连小乞儿自己都觉得天亡我矣,岂料萧关语气急转直下地道:“你偷东西竟敢偷到老子面前来?要说当扒手,老子我可算是宗师级的!你这招声东击西手法用得太拙劣了,也来得太突兀,想在京城里生存,老子教你一招,要偷别人东西时,要用最自然的方式接近对方,注视对方的视线,在他视线的死角动手,更重要的是那肥羊四周的人也要一并注意,否则就会被抓个正着,知道吗?”
毕芳听得眼儿都圆了,青儿更是目瞪口呆,这男人没说错吧?他他他……他不是要主持正义,而是要同流合污?!
“你你你……”毕芳吃惊到连话都说不好,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头,指着他的纤指都在颤抖了。“你这时候不是应该点化他、教育他,让他不要再犯吗?”她终于一口气说完。
“然后呢?不要再犯他就能填饱肚子吗?”萧关不以为然地勾起一边唇角,斜睨着她,“点化他、教育他是观世音菩萨的工作,我自认还没那资格。”
听听这话,歪理都成了真理了,偏偏毕芳却只能辞穷,因为他简直是无懈可击的可耻。
小乞儿听得津津有味,一副恍然大悟、如遇良师的模样道:“我明白了,难怪我屡次差点失手,幸好脚程快才躲过几劫,想不到当扒手还有这些个窍门,我怎么没早点遇到公子你啊!”
“叫老大!”这可是萧关出了桃渚后第一个收的小弟,老大当久了,偶尔也会向听听这些尊称回味一番。“下回别这么不长眼,等你偷出个门道之后,再回来找我帮你验收。”
“是,老大!”小乞儿很机灵,叫得心悦诚服。
萧关拍拍手,便放人离开,毕芳见小乞儿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人影,遂不依地嚷道:“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不然怎地?你掉了什么东西?”萧关拎着她钱囊的带子,在她面前甩了两圈。
毕芳被他一堵,再次无言,她的东西都拿回来了,还能掉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瞪着他,思索着自己完美的形象该不该因为这臭男人而在大街上破灭。
最后,她还是决定当她的京城第一美女,冷哼一声说道:“你不准再跟来了!青儿,咱们走!”
说完,毕芳便领着青儿掉头而去,倒是萧关好整以暇地将钱囊在手上一抛,再精准的接住。
“这女人在他人面前温柔,在我面前就凶悍得很,走了连钱囊都不要了,莫非是怕我说出她的真面目,才塞钱给我?”
棒了一段距离,萧关跟着毕芳主仆,然而才拐了两个弯,眼前就突然出现一堆官兵将他团团围住。
夏邦呈由官兵团里步出站在他面前,严厉地质问他,“你手上的钱囊从何而来?”
萧关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人,算是有几分英姿飒爽,比起之前在南湖凉亭里看到的那些所谓青年才俊要出众许多,不过那盛气凌人的官威,倒教人不敢领教。
“这?算是人家送的吧?”萧关刻意悠哉悠哉地甩了甩钱囊。
“不可能!这钱囊是我送给毕家小姐的礼物,她怎么可能会转送给你?”夏邦呈的眉头攒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夏统领,我看此人行踪鬼祟,毕小姐的钱囊分明是他偷窃而来。”另一个身材略胖的官兵在夏邦呈耳边低语。
然而这一切全都清楚的听入了萧关的耳里。送钱囊给毕家小姐的夏统领,除了毕芳的未婚夫夏邦呈之外不会有别人,可他混迹市井这么久,最讨厌的就是官兵,尤其是嚣张跋扈又耀武扬威的官兵,如今这夏邦呈两项条件都符合,甚至无故欺到他人头上来,他萧关可不是省油的灯,不好好耍耍他怎么成?
因此,萧关不待官兵有所动作便跳脚起来,“哇啊!你们这些官兵讲不讲道理?我站在路旁又没遮遮掩掩也叫行踪鬼祟?那你们这些官兵在我眼前交头接耳,是不是叫做贼头贼脑?”
“你这贼人竟敢胡言乱语?来人啊,把他拿下!”吴副统领气呼呼地道。
“慢着!”一道严厉的声音突然震住所有官兵。
“啊?”吴副统领也被吓愣了,不由自主的望向夏邦呈。
夏邦呈沉着脸摇头,表明了不是他喊的,他将视线投向萧关。
吴副统领见状气急败坏地对着萧关大喝,“你你你、你是什么身份?这里哪轮得到你喊‘慢着’?”
“我我我、我是什么身份,这里哪轮得到你喊‘拿下’?”萧关大大方方的再将钱囊甩了又收、抛了又接。“这东西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偷了毕小姐的东西?”
“吴副统领等一等,让我再问清楚。”夏邦呈毕竟深谙为官之道,要是冤了人,会影响他的官途与名誉,还是仔细盘问一番为慎。“你由何得来此钱囊?”他走向萧关,眼神紧紧的盯着钱囊。
“毕家小姐给我的。”萧关索性将钱囊拎到他眼前两寸处,让他看个清楚。“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问我,我和毕家小姐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给我钱囊?她又到哪里去了?”
萧关在桃渚时被官兵抓到都成了熟人,进衙门像进自家茅厕,官兵盘问的内容他早就倒背如流。
夏邦呈拍掉他不礼貌的手,眼神越见凌厉地瞪着他。
萧关当作没看到他不善的表情,一迳的自问自答,“我是毕丞相的客人,现在和毕小姐住在一起,今天一起出来玩,走散了,所以我在这里等她回来。”
这分明在说他与毕芳关系匪浅,而且似乎还有丞相大人的许可,夏邦呈听完,脸已经全黑了。
萧关要的就是他这种表情,他嬉皮笑脸地伸出食指,指向夏邦呈身后,“嘿!你不信,想骂人对吧?等一等,不如我帮你问问身后的人,你就会相信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