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他的左手边,拎着他的衣袖往外一拉,将自己的右手穿到他的臂弯里一勾,右偏头上仰45°对着他的下巴,清脆地说:“看到了吧,这样挽着才不会摔。”
饶是清茂有些无赖,也被裔重幽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她、她未免太豪放了吧。
“走吧,我要穿过这片花海,去征服冰川。”裔重幽抬手指着前方,像女王般发号施令。
“你确定自己有体力?”清茂持怀疑态度。
“走就走吧,说那么多废话,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她挽着他的胳膊往花海深处走。要说体力,现在她浑身都是劲,多日来跟着他上山爬坡不是白跑的,体力那玩意儿早锻炼出来了。
他们的身影在花海中越走越远。雪山上吹来的风,吹开了含苞的花朵,吹散了厚重的云层,让阳光撒在草原上,溢翠流金。
靶情明朗?渐入佳境?不,丝毫没有进展,只停留在牵牵手、搂搂肩、敲敲头,互相贬损以取乐的暧昧阶段。
按照以前的习惯清茂并不喜欢多个人在身边,之所以主动让裔重幽接近他,另有不能道明的原因。这个原因他不会告诉她,也不打算告诉她,在他还没找到彻底的解决办法之前,只能带着她了。虽然行事不方便,所幸她粗枝大叶的个性没发现他的秘密。可是越和她相处,就越觉得她很可爱,在他和年轻女性相处不多的经验里,和她在一起算得上愉快。他也察觉到她似乎对他有好感,因为一些原因他踯躅不前,不知道该不该任由感情自由发展下去。
他常常会看着她的笑脸发呆,更常常会牵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这样的表现很像恋爱的反应。可是他不说,她也不说,仿佛有默契般避开敏感话题,嘻嘻哈哈携手笑傲山林。他们都明白,这只不过是一段短暂的相遇,结束之后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并且,他们都不确定自己能为对方付出多少,毕竟相识的时间太短,又没有更多的时间相知,与其去挑明一切自寻烦恼,不如糊涂着共度剩下的假期。
清茂问过裔重幽什么时候离开,她说:“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呆到不想再呆了再想去什么地方。”
裔重幽也问过清茂什么时候回家,他说:“我会呆到夏季结束。”
“好吧,现在才八月初,我留下了陪你好了。”她说。
“那好呀,有空我们去征服雪山吧,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成功登顶过,说不定上面真有山神,不知道山神有没有珍贵的灵药?”他兴奋地说。
“……”就算裔重幽在清茂的操练下可以若无其事地爬上一座矮峰,但不代表她对登山露营有多大兴趣,所以对于征服雪山的提议就当耳旁风吹过,没听见。
“你采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药打算干什么用?是不是要开炉炼丹?”她转移话题。
说到药材,清茂可以滔滔不绝说出一堆在她听来是废话的话,开始还有些兴趣,后来都听腻了。一直勾起她兴趣的是他的行囊里装的那些古怪玩意儿,有经文、佛塔、念珠、转经筒、藏香,还有一根像动漫游戏里魔法师用的法杖。每次他让她在原地等然后去采药时,她就扒开行囊研究这些玩意儿,研究了几天之后,她怀疑他是个神棍,不然干吗到哪里都带着这些明显是宗教法器的东西。
当清茂采药回来时,看到裔重幽拿着他的鎏金杖在地上乱画,吓得他赶紧抢过来。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你又没说不准动,你不是医生吗?带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干吗?”裔重幽问他。
“呃……”清茂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我是虔诚的佛教徒,所以……”
“哈哈哈,你还信宗教,好好笑。”裔重幽笑弯了腰。
“法律规定不准医生信教吗?你懂不懂,这是精神信仰。”清茂有些生气。
裔重幽后知后觉,还在嘲笑:“难道你做手术的时候也带着这些东西?你不会让患者躺在手术台上先听你念一段经文吧。”
“有何不可?”事实上,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噗——”裔重幽捧月复爆笑。
清茂被她笑得神色不自然,张口想反驳几句,却说不出来。算了,就让她笑吧,如果她知道他医治的是什么“病症”,大概就笑不出来了。
“以后别动我的东西。”他收拾好行囊,递给她。
“好,我对你的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裔重幽举手发誓。她偷瞄了清茂几眼,在心里嘀咕:真是个怪人,希望不是宗教狂热分子才好。
“走吧。”他敲了一下她的头,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夜晚,月色穿过窗格子爬进清茂的房间,停留在他的身上。
清茂坐在窗前,桌子上摆放着一堆法器,他正用黄色的丝绸布擦拭鎏金杖。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鎏金杖在月色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上面雕刻的莲花纹饰隐隐浮现,在他的身体周围绽放出一朵一朵金色莲台。一朵隐去一朵又现,连绵不绝,当九九八十一朵莲台隐去,影像消失了。
然后,他将卷成圆筒状的经文展开,用手抚模着每一个凹凸的文字,他的指尖上方立刻出现同样的金色字体,就像立体投影,非常清晰。当他的手移到下一个文字,指尖上方的影像就化为荧光点点,完全隐去之后,又浮现出正在抚模的字体……
所有的法器接受月光的洗礼之后,都现出一层莹莹光泽,隐藏着一股圣洁的气息。清茂将它们一一收入行囊,盘腿坐到床上,双脚掌心朝天,双手结印置于胸前,闭目开始绵长地呼吸。
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到天空微微泛白,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以睡姿入眠。
“今天不出去好不好?老阿妈他们都不在。”一大早裔重幽跑来说。
“好,我也想休息一下。”将被子叠好,清茂抓了毛巾下楼洗脸。
“今天中午我做饭。”裔重幽跟在他身后,得意地宣布。
“你会生火吗?”
“阿布会帮我。”阿布是主人家的大孩子。
“你会洗菜吗?”
“丹朱会帮我。”丹朱是主人家的小孩子。
“他们都帮你做了,你做什么?”清茂怀疑她根本没下过厨房。
“我会炒菜。”裔重幽举手。
“那我等你煮的午饭。”话虽这样说,清茂还是持怀疑态度,吃早饭时多拿了两个土豆,万一到时午饭没得吃,还有东西可以充饥。
裔重幽不知道他的心思,开开心心准备菜单去了。今天老阿妈到寺院朝拜,男主人和女主人到镇上采购,他们一早就拜托裔重幽帮忙照看两个孩子。不过,阿布和丹朱虽然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但他们已经很懂事知道帮家里做事,所以,与其说是裔重幽照看他们,不如说是他们帮了裔重幽很大的忙。
“丹朱,这是什么?”
“香苁菌。”
“阿布,酱油放在哪里?”
“柜子第二格。”
厨房里,一大二小三个人忙活开了。阿布烧火添柴,丹朱淘米洗菜,裔重幽掌勺烹饪。看她炒菜的架势还蛮像回事,清茂的担心似乎多余。
厨房外,清茂坐在屋檐下分拣草药,把晾干的收进袋子里,新鲜的摊在簸箕上。这些日子他采的药几乎可以装满一麻袋,如果拿去卖钱的话肯定价值不菲。
很快,上午的时光就过去了,裔重幽的三荤两素外加一个汤已经出锅,闻上去还蛮香的。
“看起来不错。”清茂给出评语。
“什么看起来不错,吃起来更香呢。”裔重幽不满了。
“我饿了。”小小的丹朱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直咽口水。
“我们吃饭吧。”
大家正要动筷,突然,门外传来尖利的啸声!清茂神色一变,丢下筷子就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