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一手碰到那扇门时,从里面冒出的烟扑面而来,有道人影再度挡在前面。
“你要去哪里?”
这个声音?
她睁大眼仔细分辨,尽避面前的人灰头土脸,尽避身上的衬衫染了不少血渍,尽避腰上还缠绕了一圈圈消防水带,可她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赖明澈!
谢静好扑上去紧紧抱住那个人,“是你——是你——”
赖明澈受伤的身躯抗不住那么大的力道,稍退了一小步,“喂,喂,半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热情?”
“我爱你。”
她爱他,嗯,赖明澈陡然圆睁双眼,“你说什么?”
谢静好把头埋在他怀里,不住低泣,却说什么都不肯再说一遍那三个字。
不破警官也跨过警戒线走到跟前,“明澈,你,真有你的,该不会是——”
“如你所见。”赖明澈拉起腰间有些破裂的消防水带,“何武寻引爆顶层前,我拉开消防水带一头绑在水管上一头缠在身上,从后窗跳出,下坠时踩住墙,利用那个惯性冲到下一层的房间,从消防通道跑出来。”
他没受过专业训练竟能做到这一步!
“你——”不破警官上下打量他,许久,吐出几个字,“来做警察吧!”
噗。
赖明澈笑了,牵动肩头的伤,疼得虚汗直冒,“不是说笑的时候,静好,快回医院,刚才我把自己跟何武寻一起反锁在最楼顶,逼得他恼羞成怒,连窝藏在此的同毒品枪支一起毁掉,当时何文倩关在了外面,进不来,我担心她失去理智会报复我哥!”
“你在医院失踪就是怕她对楼上的博雅学长动手?”她恍然大悟,“不好,现在医院只有温笑一个人……”
赖明澈、谢静好转身就跑。
不破警官在后面吼:“我马上派人支援,你们先去!”
这里必须有人善后收尾,他不能离开,派遣了小分队尾随谢静好两人一起开往市立综合病院,不过,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医院内外一切如常,警方人员先守在外围待命,打算等不破警官处理完郊外爆破的情况再安排他们行动。
谢静好与赖明澈上到23层,见温笑在病房外提着水壶,像是要去打热水。
“明澈,你——”
任谁看到赖明澈这个样子都会吓一跳。
“你们没事吧。”赖明澈气喘吁吁问。
温笑摇头,“看起来你更糟,静好,赶紧让他去护士那里重新包伤口。”
这时,有名护士抱了个托盘,上面堆满药剂,低着头进入赖博雅的病房。
温笑的目光从赖明澈身上收回,往水房走了一步,兀地,丢掉水壶往病房跑!
不对!
护士站的人在十五分钟前刚刚换过点滴瓶,不可能又来人!
罢转身的赖明澈与谢静好也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回头跟他一起往里冲,果不其然,那名护士高举藏在托盘下面的匕首,正要刺向躺在床上的赖博雅。
温笑不顾一切扑上去,臂膀一挥,用自己的手背挡住落下的匕首。
与此同时,谢静好自后抓住护士的手腕,脚下一踢,使她不得不跪倒在地,双手束缚到腰后无法动弹。
“何文倩——真的是你——”
赖明澈拨开护士刻意披散到前面的发丝,露出又嫉又恨的扭曲面容。
温笑抬起被刺穿的那只手,生怕压到赖博雅,那知刚一动,另只手被什么牢牢抓住,低头一看,不觉屏息。
“博——博雅!”
“老哥?”赖明澈去看脑电波显示仪,“他有意识了!医生!医生你在哪里?快点过来啊,我哥醒过来了!”
平日最安静的23楼因一串变故而成为本院最喧闹的所在。
“我有一个好的消息,一个坏的消息,你们要听哪个?”
谢静好很讨厌这种选择。
赖明澈也不喜欢被动。
两个人四只眼都盯着那位赖博雅的主治医师,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我知道让你们来回答有点残忍,那就由我做决定。”
那还问他们做什么?
赖明澈翻了个白眼,谢静好呼出口气。
“好消息就是赖博雅先生幸运得清醒以后,经半年的调养和复健就能出院。”医师掀开病例本的第二页,“不好的消息就是——选择性失忆,大脑受到冲击,对特定的人或事件产生了心理排斥。”
“那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赖明澈问。
主治医师的回答很公式化,“这要看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以前有过这样的例子,昨天失去记忆第二天睡醒就全都想了起来,也有例子是一辈子都没能想起来,不过,就令兄的情况看,并不严重,即使没有恢复也不影响他的工作和生活。”
医生走了。
谢静好扶着他受伤的肩,喃喃道:“什么……不严重呀……”
没错,赖博雅什么都记得,比如一加一等于二,比如父母兄弟是谁,比如美国的首都在哪里,比如何年何月毕业,比如什么时候参加CSI成为主管……
但,他独独忘了一个人。
与那人有关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老哥,你这玩笑开大了。”
走道里听到他们谈话的男人悄然离去,没惊动任何人。
赖明澈与谢静好回到赖博雅的病房,他在听PSP里的music,那是洛可可送的,听说音乐疗养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都是轻音乐。”赖明澈单手翻了翻歌曲的目录,随口问:“老哥,你记得《如果我变成回忆》那首歌不?”
“记得。”赖博雅看向他,“有什么问题?”
“只是记得,没别的了?”他挑起眉。
赖博雅说道:“那要有什么感觉?”
“算了,当我没问。”赖明澈宣布放弃,然后对墙角里站着的谢静好说,“这次的大案告破,温笑也有功劳,不能将功补过吗?”
“温笑?”赖博雅有点茫然。
“你对他有印象了?”赖明澈盯着兄长的反应。
“你们这两天总是问我关于他的事。”赖博雅无奈地说,“我想不记得都难,他是我的同事之一吧?”
“是,他是CSI的首席法医。”谢静好静静地说,“学长,他违背了工作守则,要被停职一年,但由于前两天手部受伤,影响局部手术的准确度,他已申请辞职。”
“是为救我的那一刀吗?”
赖博雅听护士小姐说过几次,他醒来那天抓着的人叫温笑,也是一年来悉心照顾他的人,但,温笑在他清醒后,就没有出现在面前。
“老哥,你要怎么答谢人家?”赖明澈笑得很狡猾。
赖博雅正色地说:“当然会负责他的治疗费用。”
“他不需要你付那个钱。”赖明澈凉凉地说。
谢静好本想多陪他们兄弟一会儿,可实验室的案子不能再拖,只好先走一步。等唯一的女性离开,赖明澈没有半点形象可言地歪倒在床上,“唉……轻松多了。”
“人前人后两个样子。”赖博雅皱眉说:“谁受得了你。”
“别人我不管,静好受得了就行。”他戳戳兄长的胳膊,“喂,我以为你错过我的毕业典礼,也要错过婚礼了。”
“大言不惭。”赖博雅瞥他一眼,“谁肯嫁给你。”
“就是你的心月复爱将。”赖明澈试着伸展臂膀疏活血络,懒洋洋道:“当年没事就在电话里跟我提起那个女超人,难道不是暗示我这个大情圣将她擒下?”
“你弄错了。”赖博雅面不改色地说:“是我对静好有信心,认为她可以管住你。”
“会不会太无情了。”赖明澈哼道:“貌似我才是你兄弟吧。”
“总之等你追求到静好再说。”
“她已经是我的了。”
“什么?”赖博雅面色一沉。
“你想哪里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哥到现在都不会开玩笑。
“不好意思,你的脸是这么写的。”
“我也觉得这么帅的我谁也抗拒不了。”
“……”
他们各自强调的重点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喂,老哥,暗中批准何文倩进CSI当诱饵的是你以前的同学吧?”
“哪位?”
“上午来看你的那啥啥啥局长,静好对他毕恭毕敬的,除他谁有这么大的权力?”
“可能。”
“啧,我以为你这一倒,早就被人遗忘。”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的。”
“早知道当年就不给你输那么多血了——”
说着,一只手伸到眼前,赖明澈勾起嘴角,将他牢牢握住。
“对了,我忘记说,老哥,你现在回家可归。”
不久前的一把大火将赖博雅的家化为乌有。
“没关系,我暂时住医院。”
说得不错。
“‘奥巴马’那家伙就丢给静好来喂吧——”
“嗯。”
谁说这对兄弟南辕北辙的?
那是没有看到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