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门被他轻轻关上了。
张宥青站在洗脸台前,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咬着唇在心里骂自己。
这叫自作自受,她做了任性的事,害人不浅。
现在脚受伤,浑身淋湿,头发豁在皮肤上,镜子里的自己丑得要命,这些她都要活该承受。
小心月兑掉上衣和裙子,贴身衣物也褪下来丢到一旁洗衣篮里。
打开水龙头,拿来毛巾泡水拧吧,她木然地洗着脸,轻轻擦着颈子、肩膀和手臂,把皮肤上那一层湿茹感都擦掉,感觉舒爽多了。
但她的心情仍不好过,直到擦好澡抹去一身讨人厌的茹腻感,她还是苦丧着一张小脸。
放下毛巾,她转身走到衣架旁要拿取吧净衣物,失神中没注意旁边就是洗衣篮,受伤的右脚不小心踢倒篮子。
她猛烈倒抽一口气,脸色发白地蹲子,痛到眼角飘出泪花。
浴室门猛地被打开,在外头听见声响的路寒峰跑进浴室里。
看见一旁倒地的洗衣篮,再看看她光果蹲着的雪白身子。
他一惊,抓来浴巾披在她的雪背,他跟着蹲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踢到篮子?有没有流血?我看看。”
“口乌……”粉臂抱住路寒峰,内心的惶惶不安和自责情绪压得她无法承受,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痛死了……痛死算了……我活该,一切都是我自作孽,我是笨蛋,这是报应……”
脚拇趾传来的尖锐剧痛和做错事的自责心痛,两者都煎熬着她。
路寒峰将她抱起,披在她背上的浴币滑落掉在地板上,他尽量直视前方做到非礼勿视,将情绪不稳的她抱回房间,轻轻放在床上,让她平躺下来。
雪白美体横陈在大床上,如此地诱人,但他别开眼不打算乘人之危,迅速拉上被单,将她美丽的身子遮住,他这才敢看她。
他坐在床畔,抬手放在她泪眼婆姜的小脸上,用指月复拭掉她的泪水,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需要谈谈吗?”他不打算回公司了,宁可荒废公事,也要留下倾听,如果她肯将内心的痛苦说出口,他愿意为她分担。
要不,看她这样隐忍压抑下去,他担心她会无法从苦恼和自责中月兑身,这会造成更大的压力,更陷入绝境。
她泪眼婆要地摇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下着雨的眼睛望着一脸担忧的他,她并非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心情真的很乱很乱,她需要先冷静下来。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等你想跟我谈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他起身,即便不想离开却也得拿重她的意愿。“不要担心小黑,我今天会提早下班带小黑外出散散步。”
他们早约定好,今天下午她要带小黑外出游玩,但她脚都受伤了,理当换他接手。
弯身在她被泪水沾湿的粉唇上烙上一个轻吻,又模模她的头,他这才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自责又涌上来,淹没了她。
泪水继续滑落,像外头的雨丝,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经过四天的休养,张宥青的伤好多了。
这些天她静心休养,没和路寒峰见面。
他打过几通电话关心她,也表明想去看她,但都被她以想好好休息为理由给婉拒了。
短短几天,她想了很多,越想越是钻牛角尖,自责懊恼的她作了一个决定……
一早,她穿上平底露趾凉鞋,右脚拇趾有着简单的包扎,有点难看但不影响观瞻。
今天她销假开始上班,一进公司就先去找路寒峰。
轻敲办公室门扇,她知道这时间他已经到了。
“进来。”路寒峰以为是助理,头也没抬。
她走进去,轻轻将门关上。
她手上拿着一个纸袋,走上前将纸袋放在他的桌上。
正专注看着公文的路寒峰,视线触及那纸袋和米色轻纱洋装,讶异抬眸,看见了她。
“不是说还要休一天假?”严肃的脸庞蓦然浮上一抹笑意,他愉悦起身,大步绕出办公桌,牵住她的手打量着她,她穿着漂亮的米色洋装,淡雅的妆容和柔美的发型,一如印象中的亮丽可人,吸引着他的目光。“脚可以穿鞋了?我看看。”
低头一看,她包扎的脚拇趾露了出来,有点奇怪。
她缩了缩脚,小声嘀咕。“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
“很可爱啊。”在他眼里,她每个地方都可爱迷人,就算包着纱布,脚拇趾胖了一圈,还是可爱得很。
“可爱个头啦,你眼睛有问题喔。”推开他,她有点心虚地垂眼不敢正视他,迳自将纸袋打开,拿出两杯咖啡和两份早餐。“早餐吃过了吗?你能不能挪出几分钟陪我吃早餐?如果你吃不下,也陪我喝杯咖啡好不好?”
“好。”他习。质出门上班前自己弄早餐,吃过才出门。不过这可是她第一次帮他买早餐,他很开心,怎么可能拒绝她的心意。
两人移到一旁的沙发区,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沐浴在灿然的晨光下,吃着水果沙拉和熏鸡三明治,喝着冰咖啡。
他边吃边看她,她垂着眼,几度抬头欲言又止,想跟他说话却又打住。
他发觉她似乎有话想说,每次她抬起头来,他总是温柔地对她微笑,用眼神鼓励她,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他洗耳恭听。
可是,她仍是闭上嘴,低头拿起冰咖啡,粉唇合着吸管,小口小口喝着咖啡。
从他这角度看去,她秀气的眉轻轻皱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路寒峰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咖啡,双脚优雅交迭着,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目光灼灼望进她蒙了层忧郁的眼底,开门见山说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尽避开口,不要闷在心里。”
真怕她闷坏了,像那天一样,自责的说什么活该、报应的……听多了真让人担忧,心头不舒坦。
“我……”她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眸子,却又是一阵迟疑,贝齿咬着吸管,把好好一根吸管都咬扁了。
“早餐都快吃完了,再不说的话,我得去办公了。”他看看表,一副马上要忙的样子,刻意催她。
“好啦,我说就是了。”她放下咖啡,抿着唇瓣露出一抹忧郁。
他扬扬眉,微笑以对。“到底怎么了?”
“阿峰……我做错了一件事,几个月前,我到“银石”订做沙发送给秀融,那时是银石的老板范姜东众亲自接待的,他是个很迷人的男士,身材又高又壮,刚好是我喜欢的型,所以就喜欢上他……”她硬着头皮说道,不时抬眸觑着他,观察他的神色。
路寒峰没有多特别的表情,但脸上的微笑已不见踪影。
谁那么大度量,听女友说她喜欢另一个高壮猛男,笑得出来才有鬼!
尤其猛男这个字眼让他觉得刺耳。
“请继续说。”他咬牙挤出声音,手故作轻松地一摆。
她又喝了口咖啡,润了润干涩的唇,这才又继续说。
“我当时一心想制造见面机会,但他并不喜欢我,对我也毫无印象……好不容易我鼓起勇气到“银石”找他,他却好像不认识我一样,看也不看就把我交给其他店员,然后掉头就走,后来几次我主动接近,都被他忽视到底,他的漠视让我很伤心生气……不过我也
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幼稚,竟然就这样跟秀融订下那个愚蠢的约定一“
张宥青将事件来龙去脉全部说出,提起申秀融时,她粉颜浮上一抹歉意,毕竟她们认识多年,感情比亲姊妹还要好。
“所以那天脚受伤,你才会一直说是自己活该、报应……”原来如此,他弄懂了。
“我受伤本来就是活该,真的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她嘟着唇,依旧很自责。
“宥青……”他站起来走向张宥青,伸手拉起她,将她搂在怀里,给她抚慰。“我觉得是你太过自责了,用“报应”这个字眼实在太重,虽然说一开始你的心态不对,但也是为了帮好友省下店租,出发点善良,你不坏心,只是方法错误。”
他仔细分析,就为了减轻她心中的负担。
她推开他,退出他的怀抱,对他摇了摇头。如果她心头的自责和负担可以减轻的话,她也不会这么难过。
“阿峰,不管当初的出发点为何,我就是错了,还害得秀融失恋,她现在一定心碎又难过,我……我害她被最爱的人误解,结果自己却沉浸在幸福里,我不该这么自私,我慎重考虑过,真的没办法快乐谈恋爱,这么做我会很内疚的,我对不起秀融……阿峰,我们分手吧。”
她的任性伤害了最好的朋友,她愧疚得无法继续享受恋爱的甜蜜,即便路寒峰不答应跟她分手,但愧对好友的她还是得转身走开,她不能自私的独享恋情,她要陪着好友度过伤心的情关……
什么鬼话?!他瞪直眼,看着她写满愧疚的小脸。
“你别说傻话,你是太过自责又过度钻牛角尖,才会觉得自己自私。”难怪她态度怪怪的,方才一进门甚至不太敢对上他端详的目光,欲言又止还一副为难的模样……
路寒峰瞬间醒悟,原来她要跟他提分手?!
他脸色蓦地一沉,目光转为森然。
他眼神深沉阴郁地注视着她。
“可是……”因为惊慌内疚,加上他那令人害怕的森然眼神,让她说话有点发抖。
“这是两回事,宥青,你别把她的事跟我们的事兜在一起,这、不、公、平。”许久,他才能压抑下内心的怒气,吐出声音。
“阿峰——”
“我得忙了,你也该回去上班,刚刚你说的话我当作没听见,桌面我再找人收抬。”再谈下去,他恐怕会抓狂。
理智告诉他,彼此该暂时冷静一下。
这件事他需要好好想,她也一样。
“阿峰,我目前真的没办法谈感情……”
他背过身,摆明不想听她说下去。
他绷着脸坐进办公桌后,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漠态度,让她想起他以前的样子,冷冰冰得很讨人厌。
但现在,她一点也不讨厌他,而是讨厌自己。
“桌面我来收就好,你忙吧。”她弯身迅速地把空餐具收起来放进纸袋内,收抬干净后拎着纸袋,走向办公室外。
门轻轻掩上。
她漂亮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路寒峰猛地站起,谁在这种节骨眼还有心办公?
口里吐出一声低咒,恼怒的情绪上涌——
他的女朋友因为好友失恋而打算跟他分手?!
猛抬腿,气怒的往办公桌一踢。
懊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