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曦恩很开心,她有一个很开明的婆婆,上天真的很厚待她。
成为景王府当家主母的生活,其实是很自由的,从府内总管到其他奴仆都很尽责看来,朱尘劭虽然长年不在家中,但雇请的家仆都很自制,没有混水模鱼的事。
景王府占地极广,处处雕梁画栋,但她觉得太大也太安静,总不似一个家,所以她还是喜欢留在朱尘劭所住的“万轩园”。
这个院落是王府里占地最大、庭置景致最好的,其中,她最爱留连书房,里头藏书极为丰富,又不全是战略兵书,还有来自各地不同种类的书籍小品,甚至连医学、农工商事等书也不少,可见他涉猎极广。
书案上的笔墨视台看来都已使用多年,可以看出他是个惜物念旧之人。
她每天都会来书房,藉由朱尘劭使用的物品、常看的书册来了解他,也常坐在书桌前,想象他坐在这里的模样,且总会看向窗外的蓝天,想象他在沙场上驰骋杀敌的英姿,静心为他祈福。
是啊,他是个手握强兵军马、威镇沙场的大将军,更是皇亲国戚、天之骄子,说来,他可以过着优握而安逸的日子,却选择了一条辛苦的路走,可见他有其坚韧与良善的一面,绝不是个自私之人。
念头一转,或许上天是安排她来报恩的,才与他成就夫妻之缘,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合上桌上书册,正要离开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声,似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接着是吵嚷声,她连忙走出书房,顺着声音走去。
只见在侧厅旁的回廊上,一名丫鬟倒在地上,她身边还有一地的花瓶碎片,两名珠翠环绕的女子站在她前面,就见其中一名喝令丫鬟起身后,另一名就扬手煽了她一耳光,而且一下接一下的,可怜的丫鬟脸都被打肿了,依然不敢哭出声。
邬曦恩抿紧了唇,身形利落的飞掠,在那名下手打人的贵气女子身旁站定,一把揪住她的手腕,“你做什么?”
“放肆!快放开本公主的手。”朱彤嫌恶的大叫。
“没错,彤儿公主的手岂是你能碰的!”杜咏双也上前要拉开她。
“你是彤儿?”邬曦恩不由得一楞,但握着朱彤的手仍未放开。
“谁准你这么叫我的!”朱彤气愤的要拉掉她的手,却徒劳无功。
“母后。”邬曦恩冷静的松开她的手。
朱彤顿时一怔,她没想到新皇嫂穿得如此素雅,但料子极好,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貌也确实夺人视线,再定睛一看,更能感受到她的不凡气质。
杜咏双一听,更是目不转睛的打量起她来,她就是捷足先登占了朱尘劭妻子之位的邬曦恩!哼,还真是个让人妒嫉的美人,尤其那毫无瑕疵的肌肤,璀亮却沉静的黑白明眸更像是子夜星辰,熠熠发亮得令人不舍移开目光。
就在她们互相打量之间,小夏跟小朵这会儿才从外头回来,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站到主子身后,壮一下声势。
邬曦恩感受到敌意,眼前这长得一双凤眼、相貌媚丽的女子应该就是彤儿公主的好友杜咏双。
“她是杜咏双,相爷之女,你好好看看她,再过不久,她也会是我的嫂子。”朱彤拉着好友的手,挑衅的看着她。
邬曦恩还真的煞有其事的打量她一番后才开口,“是不是有缘当姊妹是夫君的事,但现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再被我看到你对下人甩耳光,我定不饶你。”
她气势不小,竟震摄得朱彤说不出话。
杜咏双忿忿的上前,“你说什么?!是这丫鬟连替我们呈个送给朱大哥的古董花瓶都重不好。”
“是公主与社姑娘一路打闹时撞到我的手,花瓶才会破的……”丫鬟小声的哭诉。
邬曦恩看向一脸心虚的朱彤,再看着还恨恨瞪着丫鬟的杜咏双,“你怎么说?”
她撇撇嘴,“那又怎样?彤儿是公主,打个奴才又怎样?”
“没怎样,但可能得请社姑娘安静,因为这是我跟小泵、以及景王府家规的事,若有异议,明儿我们一行三人进宫见母后。”邬曦恩平静的说着。
“拿我母后来压我跟咏双,你也太没担当了!”丢下话,朱彤气呼呼的拉着杜咏双离开,不是不想再争执下去,而是搬出母后,她的确讨不了好。
杜咏双抿紧了唇,不由得忧心起来,没想到新王妃不仅会武,还是个难缠的角色!
邬曦恩没理会她们,而是走到被小夏跟小朵扶着的丫鬟身边,拧眉看着她发红肿胀的脸颊,对着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带她去上药,从我药箱里拿紫玉霜给她擦。”
“谢谢王妃、谢谢王妃。”小丫鬟感激涕零。
她摇头一笑,“去吧。”其实只是同理心,因为她也曾遭人这样狠狠的掌掴。
稍后,出外办完事回府的管事在闻讯后也急急前来关切,“有没有吓到王妃?彤儿公主跟杜姑娘,呃……不是很亲切的人。”
“管事话说得真委婉,那两人应该是蛮横无礼吧。”
他尴尬一笑,既而道来,其实彤儿公主从不体贴下人,杜咏双也是,两人是小时候的玩伴,情同姊妹却都自傲蛮横,偏偏景王常不在府中,两人却把这里当自己家似的,常常过来,杜咏双更是在彤儿公主的撑腰下以当家主母自居,什么都管。
她点头,“我知道了,只能希望我来了,她们能有所节制。”
但事与愿违,隔天两人又联袂而来,杜咏双更是极尽所能的将自己变身成了只开屏的孔雀,穿金戴银,虽然贵气逼人,却也带了点俗气。
相较之下,习惯一身素雅的邬曦恩就更像滴凡仙子,如梦似幻。
朱彤趾高气扬的看看邬曦恩,“我说皇嫂,今日我有朋友要来景王府,不多,就五十,不对,一百人,午时就到,你可别让我丢脸,酒菜宴席该准备……”
“原来母后是料准了小泵会来找碴,才刻意跟我说了小泵的事。”邬曦恩语气平静的打断她的话,但心里对太后有着万般感激。
“你在胡说什么?!找什么碴,我这是看得起你!”她气呼呼的踩脚。
“宴客一事,恕难照办,若小泵的客人执意要上门,那么我会备妥马车,将他们一一载往皇宫,请母后帮忙宴客。”她笑着再道。
“你!”
闻言,朱彤和杜咏双差点气得吐血,只能忿忿转身走人。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以她们的身分,要将一个国公府庶出的女儿睬在脚下,该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样一来,等日后杜咏双嫁进王府,自然就能居正位,掌管府内大小事,谁知她们想得太简单了,一连两天的下马威都狠狠踢到铁板。
两人绷着一张脸往外走,却见一名熟眼的英挺男人快步而来。
“那不是梁王世子梁文钦?”
“他急什么?”
她们与他的方向相反,心事重重的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她们,而是快步迎向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堂姊夫,你怎么来了?”邬曦恩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一脸错愕。
“我一定要来见你。”没有预警的,他突然将她紧紧一抱。
她吓了一跳,立即用力推开他,“堂姊夫请自重!”
他痛苦的吸了一口长气,“曦恩,我快疯了,看不到你,又担心你会死,我什么事也不能做……我带你走吧,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放你在这里,我不能让你死。”
他激动的说着。
他是疯了吗?留下来看戏的杜咏双跟朱彤心中都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邬曦恩没打算让这出闹剧演下去,“堂姊夫失态了,也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已是景王的王妃,你带我走,置皇上与王爷于何地,还是要你的父母因你诱拐王妃之罪,受到拖累而被削爵下狱?而你,也有被逮入狱的准备了?”
这一席话像当头棒喝,让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天的他瞬间清醒,不!他想与她成为神仙眷侣,而不是……是啊,他在想什么?他苦笑的凝着他始终眷恋不舍的美丽容颜,痴痴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一脸凄凉、垮着双肩,静静的离开。
正当邬曦恩暗自松口气时,眼角余光却瞥见本该离开的杜咏双和朱彤正站在不远处冷笑瞅着她,一副逮到她把柄的样子。
她懒得理会她们,转身回房,但心里有底,她们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丙真,几日后,小夏跟小朵出外替她买药材回来后,就气呼呼的道:“外面有人传说小姐勾引世子爷,还在景王府抱来抱去,简直莫名其妙!”
“就是,还有人看到世子妃与世子爷互吼争执,听说世子爷甚至气得离家,已有一天一夜未回了。”
“谣言止于智者。”她不想随之起舞,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习医,是想帮助更多的人,在进宫请示过皇太后后,还办了几场义诊、几次布施,除了让日子在忙碌中度过外,也为人在前线的夫婿积善缘,请老天爷保佑他一切平安。
时光匆勿流逝,转眼间来到农历腊八,她特地熬了腊八粥,准备拿回国公府给老太君,只是一想到每回老太君都会关切的问题,她忍不住请教管事,“夫君那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吗?”
“禀王妃,没有。”管事一脸尴尬,但王爷就是一个以国家大事为先,而非儿女情长的男人,每个嫁进府里的主母,都得习惯与寂寞相处,但邬曦恩太好太善良,他反而替她感到不舍。
年关近了呀,她在沙场上的丈夫可知晓?也没有一封家书回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是低落的……
她摇摇头,她在想什么,战事危急,他要指挥调度、运筹帷帷,也许连睡眠时间都不够,她该做的是为他祈福,而不是在这里抱怨。
“小姊,腊八粥以及年货都送上马车了。”
“老太君看到小姐一定开心死了。”
小夏跟小朵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她回过身,“是啊,我们走吧。”
“天啊,可以想象,国公府一定又一大堆人了。”小夏边走边说。
邬曦恩听着,笑着上了马车。
毕竟已是景王妃,邬曦恩知道行为该有分寸,不好常常往娘家跑,一个月才回去国公府一次,但每一回总是带了大包小包,其中还有老太君惯吃的补身药材,若是有人身子不爽,她也会顺势看病,所以,许多老夫人们也会在得知她回府后跟着上门拜访,一天下来,没到晚膳时间是回不来的。
然而,就在马车离开后不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传来,不一会儿,一匹高大黑马便抵达大门口,马背上的小兵急扯瘤绳,翻身下了马背,正要进门,一声娇斥声陡起--
“慢着!”
一顶轿子正好来到门口,下轿的正是朱彤,这名小兵她是识得的,毕竟为了帮杜咏双,她们可是在延安城待了好几个月。
“彤儿公主吉祥。”小兵立即拱手行礼,但她的目光落在他拿在手上的信封,他也注意到了,连忙说,“这是田副将命小的送给王妃的信。”
呿!一想到那个对她爱理不理的副将军田晋,她就一肚子火,她直接把信抽走,小兵一楞,但又不敢要回来。
朱彤给了身边丫鬟一个眼神,丫鬟立即掏出一包银两赏给他,小兵收下后,有些迟疑的问道:“呃,谢谢公主,但小的需不需要等王妃回封信给小的送回?”
“不用了,回去吧。”反正信又不是皇兄写的,而田晋那家伙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得意的想着。
小兵无奈,只能再揖行礼后策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