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早回公司没有被骂吧?”
唐秋生脚下踢到一颗小石头,差点绊倒。
“小心!”他迅速扶住她的手肘。
“谢、谢谢。”她像触电般缩回手,笑得无比讪然。
“我老板他……人还不错。”
被骂是没有,哭诉倒有,不过这好像是属于公司机密,不方便外泄。
霍玄有点不爽她猛然缩手的动作,好像他会在光天化日公众场合把她怎样似的,不过目光瞥见她烧得红粉粉的耳垂时,那口涌上的浊气不知怎的又消失一空。
“你饿了吗?”
她愣了下,问得很诚恳:“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会问这个问题?”
“可能是你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嗷嗷待哺的样子吧。”他也回答得很认真。
彷佛是要印证他说的话,她的肚皮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候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唐秋生瞬间小脸暴红,赶紧解释,“呃,我……我出门前本来是要吃午餐的……”
“那走吧。”
“走?走去哪里?”
“我请你吃大餐。”
“大餐?”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嗯,大餐。”他刚刚有一刹那几乎以为她吞口水想扑上来吃掉的对象是自己……她是饿多久了?
懊不会从昨天晚上那碗牛肉面后,就再也没有吃东西了吧?
难怪她老是一副饥荒难民的脸,瘦巴巴的像风大点就会被刮跑了丨不过幸好该有的地方都有,尤其是吹弹可破柔软浑圆的酥--咳咳咳!
见他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她赶忙替他拍背。
“你还好吧?感冒了吗?没事吧?要不要回车上休息?哎,都是我没头没脑也没搞清楚就硬把你拖出来吹冷风……”
“我没事。”他清了清喉咙,看她的眼神有点古怪,刚毅的脸上有一抹可疑的微红。
“你真的不要紧吗?”
接触到她圆黑澄澈干净得真诚无匹的眼神,霍玄更觉得自己刚刚脑中闪过的不良遐想简直与禽兽无异。
“你今天的晚餐、宵夜,我全包了。”不知怎的,他直觉这样能让她开心起来。
丙不其然,唐秋生先是屏住呼吸呆了三秒,随即笑逐颜开喜心翻倒,“真的吗?真的?”
“我不会骗你。”他被她的模样逗笑了,眼神不禁变得温柔,“骗谁也不骗你。”
她都已经够呆够惨了,他再骗她那还能算是人吗?
思及此,他忍不住又恨恨地在肚中狠狠月复诽了一顿那个“不是人”的阿姨。
“霍先生,你真是大好人。”她都快哭出来了。
“哪里,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他露出微笑,男性自尊心大大满足啊。
“那……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吧?”她眼巴巴地望着他。
呃?
“可以。”他贬了贬眼。
“霍先生,你真是个热心公益、见义勇为、有爱心又有善心的大好人!”登时之间,唐秋生对他的崇拜如长江泛滥如黄河滔滔滚滚不绝。
晚餐的份,肯夜的份,再加上打包,就等于明天早餐的份,午餐的份,再省一点可能连明天晚餐的份也全包了……不行了不行了,光想就好晕,兴奋到头晕。
霍玄被她激动兴奋的表情吓到,心念一动,不住地四下环视,谁?是谁又害她中邪了?
下一刻,他的袖子突然被扯了扯,一低头,看到的正是难抑喜悦双颊红通通,拚命想忍笑却掩不住的她。
“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吗?”
“……”
优雅时尚的京雅酒店内,最驰名的除了低调奢华舒适的客房和服务外,就是位于顶楼,拥有米其林三星主厨坐镇的法式餐厅了。
按霍玄的想法,顶楼景色很美,法式餐厅的精致菜色也该是女孩子较喜欢的,可是唐秋生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她在听到法式餐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不是很贵吗?而且分量又很少。”
那样就不能打包啦!
“如果你想吃饱的话当然也没问题,点两份套餐就可以了。”他理所当然地道。
虽然分量是也没少到吃不饱的地步,但是她那满满怀疑的眼神显然早就把“法国菜”跟“一点点”画上等号了。
“不用不用!”唐秋生立刻摇头坚定否决,很是认真严肃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请我吃贵族世家牛排吗?”
一客两百无起跳,色拉吧吃到饱。可惜色拉吧不能外带,但是她可以光吃色拉吧,然后把牛排和铁板面跟面包省下来打包外带……很好,就这么办。
“唐小姐。”
“是。”她回过神来,计算得无比欢乐的眼神闪亮亮。
霍玄揉了揉眉心,突然有很想叹气的冲动。
“我说的是“大餐”。”
“贵族世家牛排是大餐啊!”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没说它不是。”但是他破天荒陪女孩子出来吃饭,还说明要请吃大餐,结果她却选到这么……这么“通俗”的牛排馆吃饭,他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有个地方闷闷的,不太舒服。
难道她以为他请不起她吃“真正的大餐”?还是她以为他是成天意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宅男或是无业游民?
无论以上哪一点,都让他觉得非常、非常不爽。
“贵族世家--”
“你想吃牛排是吗?”他打断她的话,声音低沉却隐含一丝咬牙切齿。
她一愣,微微瑟缩了下。
“呃……嘿、嘿啊。”
“好。”他踩下油门,休旅车方向盘一转,迅速驶离京雅酒店大门。
“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吃饱就好了,我不挑的……”她偷偷瞄着坐在驾驶座上黑了一张脸的大男人,声音越说越小。
是她挑三捡四的太贪心了吗?所以惹他生气了?也对,他才是付钱的大爷,她是赚到白食的陪客,居然还在那边罗哩罗唆一些五四三的,也难怪他会生气了。
唐秋生忧心忡忡,想要说点什么安抚他不悦的情绪,却又怕自己不说还好,越说越错。
“唐小姐。”霍玄忽然开口,声音冰冷低沉。
“是。”她赶紧坐好。
“我是不是会经说过,我会对你负起责任?”
她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晌却说不出话来,脸颊、耳朵、脖子,所有露在外头能见的肌肤全烧得火红了一片。
“怎怎怎么突然又说这个?”她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
“我想过了,虽然还不确定我们之间会走到什么样的关系,但是负责任这件事,就从负责三餐开始吧。”他的口吻强硬,绝不容置疑。
“不、不用啦,真的。”唐秋生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糟了糟了,是不是她小气巴拉的饿死鬼形象在他心里已经确定落实无误了?
其实她真的没有逮到机会狠敲他竹杠的意思,她只是省习惯了,对节俭和存粮这两件事有着完全控制不了的热情,就跟热哀和灵界搭上线一样的。
“就这么决定了。”霍大爷浓眉一挑,一槌定音。
她心慌意乱头晕脑胀,思前想后犹豫再三,最后终于硬着头皮冲口而出:“我不要!”
“我有问你的意见吗?”他冷笑。
她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意志又风中凌乱了。
“霍先生,你做人要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你又能拿我怎样?”
她顿时语塞,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反正我也该调整作息了,老日夜颠倒也不大好。”他凌厉的目光缓和下来,一手稳稳掌控方向盘,一手摩挲着下巴,越想越觉得可行。
“以后我早上去接你吃早餐,然后送你到你公司,我再去做自己的事,中午就约在你公司附近吃饭,下午我再继续去做我的事,然后晚上一起吃完晚饭再送你回家,好。”
好什么好?
唐秋生终于再也憋不住炸了起来,气咻啉地道:“霍先生!”
“嗯?”他闲闲地挑眉。
“请你不要这样擅自决定我的生活!”她气急败坏地道,“我吃不吃早餐午餐晚餐,或是跟谁吃几点吃都是我的自由,你的好意我心领,可是我不喜欢人生被别人安排得好好的,我又不是囚犯!”
一时间车子里陷入长长的静默。
直到停红绿灯的当儿,霍玄别过头来紧盯着她,深邃黑眸透着一抹若有所思。
唐秋生被他的目光盯得心下发慌,所有的火气和勇气顿时又很没种地自脚底心溜走,她开始紧张起来,努力回想自己方才有没有哪一句话说得太刻薄太过分了?
头皮慢慢发麻,她心跳得好厉害,下意识地模了模发凉的后颈。
“也对。”
她抬眼傻望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面透沉思,在最初的愤慨褪去后,开始考虑到了执行上的困难度:他手头上这本“遗失了一只的绣花鞋”才写完三分之二,一个半月后就是裁稿日,出版社也已经把新书发表会排定在三个月后的国际书展上,相关的宣传和记者新闻稿都发出去了,等他完稿后,就是一连串的宣传活动。
虽然他不会露面实际参与,可是有些事前签名书和签名海报、以及其他企划案他也得做出配合,所以盘算下来时间很紧凑,他想要真正每天照顾到她的三餐,确实有点困难度。
那……如果是找个助理或家事营理员呢?
唐秋生实在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他的表情虽然不再愠怒深沉,可是越发莫测高深的深思神色,却更加令她不知所措起来。
“霍先生……”后头因被堵住而狂按的喇叭声大作,她只得戳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绿灯了。”
他回神,点了点头,继续开车。
她真的快饿扁了,可是见他看不出喜怒的英挺侧脸,只得把“不然你先在路边把我放下来,因为我饿死了,想去吃碗担仔面”这种话从喉咙口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那就晚餐吧。”
“什么?”现在的话题模式又跳到哪里了?
霍玄浓眉一扬,终于下定决心,沉声有力地道:“一天三餐的话,时间上确实不太能配合,那就每天晚餐我们都一起吃。”
不不不,其实她也没那么贪吃小气爱乱占便宜啊啊啊……
“霍先生,真的很谢谢你的热情和好意,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唐秋生努力想维持荣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是一直在抖在飘的嗓音却频频扯她后腿。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个愿意为自己行为负起责任的男人?”他眸光射来一记杀气。
“相信相信我相信。”她吓得猛点头。
可是、可是这个跟那个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无视于她惶急到眼泪都快滚出来的忐忑茫然表情,霍玄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地颔首,“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这一刻,唐秋生终于清楚明白地体认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挖坑给自己跳”,以及“贪吃死好”。老天爷啊!她现在跳车还来不来得及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