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沉,下人点亮了仙绮楼门前的几盏灯笼。
秦绿枝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花灿灿,而且还靠得这么近,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瞅着她那张绝色脸庞,嘴里月兑口赞道:“啧啧啧,不愧是大美人,这么近看,脸上连一丝瑕疵都没有。”
她下意识的伸手,意图模一把美人儿的脸蛋。
迸云生低头看了眼适才被秦绿枝端在手上的茶水泼到的衣裳,再抬眸瞥见她伸来的“魔爪”,马上狠狠的拍开,而她一副色迷迷、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模样,惹得他更加不快,怒斥道:“你这狗奴才,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听见斥责,秦绿枝这才回神,想起自个儿方才端着茶正要送去前厅,结果一个没留神,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滑了一跤撞上人,手上端着的茶水便整个泼出去,结果竟泼到了美人。
瞥见美人的衣襟湿了一片,她掏出帕子想要帮忙擦拭,但手还没碰触到对方,便被嫌恶的挥开。
“你这该死的奴才还敢对我动手动脚?”
“不是的,我只是想帮灿灿姑娘擦干。”她一脸无辜的解释。
看见她指缝间有块黑污,古云生嫌恶的斥道:“你那脏手不准碰我。”说完,见她那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他阴森森的开口,“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狗眼!”
秦绿枝连忙挥着手嚷道:“使不得、使不得,挖了我的眼睛,我就见不到像灿灿姑娘这般的天仙美人了。”喔,美人即使娇嗔,也别有一番风情。
“不挖你的眼睛也成,不然剁了你的双手双脚。”古云生森冷的目光觑向她的双手和双脚。
美人那眸光里透出的狠戾,似是真想砍了她的手脚,令秦绿枝不禁心里发毛。
想不到眼前的大美人心如蛇蝎,明明生得一副天仙的模样,性子却那么凶残,动不动就威胁要挖她眼或是要剁了她的手脚。
“别别别,我不看了、不看了就是。”秦绿枝小心退后一步,怕美人真叫人来动手剁她手脚。
她很清楚在这种地方,他们这些小厮奴婢的命是不值钱的,要打要骂全由主子说了算。
“还不给我滚!”古云生喝道。
“我滚、我滚。”她赶紧离开,走了好几步才敢回头,见大美人也走远了,不禁嘀咕,“美人虽美,可性子似乎不太好。”
没想太多,她耸耸肩,走回厨房再端了壶茶送去前厅,又跟阿成往其他的楼阁送了几次菜,收拾客人吃剩的碗盘回到厨房后,阿成将一份酒菜塞给她。
“把这些端到牡丹阁去。”
“好。”牡丹阁便是风嬷嬷安排花灿灿表演的那栋楼,秦绿枝端着酒菜来到牡丹阁,看见台上的人儿没在跳舞,而是在抚琴。
一首好好的乐曲被弹得零零落落,多亏旁边还有其他乐师帮衬着,曲子才勉强能听。
她昨晚已听说这花灿灿既不善音律,也不会舞蹈,可即使如此,她只要坐在那儿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更何况她时不时便朝台下那些客人微微一笑,眸光流转间撩人心魄,连她都忍不住被她脸上那媚笑给迷住。
心头那只小鹿又开始咚咚咚的胡乱窜起来,看着台上的美人,她想起几句不知在哪里听来的诗句——
有女妖且丽……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眼前的美人真的是又妖娆又美丽,看得她心痒难耐,真的很想模一把啊。
迸云生觑着台下,不经意瞟见秦绿枝又一脸色迷迷的盯着他看,他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凶戾的眼神彷佛无声的传递着——
再看就挖了你的狗眼!
接受到他投来的威吓眼神,秦绿枝吓了一跳,急忙收回目光,将手上的饭菜送到一位客官面前便默默离开,直到来到门口,才忍不住又回头瞥去一眼。
只见美人挑起眉,嘴角含笑的瞅着她,但那笑意却让她背脊窜起一阵冷意,她不敢再逗留,赶紧离去。
哎呀,美人似乎很讨厌她哪。
夜半时分,仙绮楼内笙歌已歇,留宿的客人各自拥着挑选的姑娘带回房里温存去了,偌大的楼中只剩下护院还在四处巡逻。
秦绿枝与阿成和另外两个小厮同住一室,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摆了四张小榻,一人睡一张。她打小同虎子哥他们一群男孩厮混在一块,因此对和三个男人同睡一间房的事并不甚在意,何况是一人睡一榻,又不是睡在同一张床。
等阿成和其他两个小厮睡着后,早从进仙绮楼那日便每天束胸的她,起身换了一身夜行衣溜出房。
才来几日,她对这里还不熟,不过之前她已打探过风嬷嬷住的地方,大约知道是在东厢那边,于是模黑悄悄过去。
来到一处阁楼前,发觉是水云姑娘的住处,正想离开,却听见里头传来阵阵申吟声,隐约明白房里的人在做些什么事,她麦色的脸庞顿时染上一抹暗红,赶紧转往旁边一栋阁楼而去。
来到那里,才发现竟是花灿灿所住之处。
爹是一个多月前失踪,而这花灿灿是前几日才来到仙绮楼,按理与她爹失踪的事应该无关,不过既然来了,秦绿枝忍不住想一窥美人的睡颜。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见了花灿灿后,就彷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她心上钻呀钻的,弄得她心头发痒,总想要亲近她。
夜深人静,她蹑手蹑脚的小心推开一扇窗跳了进去,双足才刚落地,颈子上便被架了一把匕首。
“你是何人?潜进我房里有何目的?”黑暗中,传来古云生佯装成女音的喝问声。
冷凉的刀锋架在颈上,秦绿枝明白逃不了,赶紧开口表明身分。“灿灿姑娘,是小的。”
听见嗓音,古云生细想了下,这才认出来人。“你是那个狗奴才?”
“正是小的。”她干笑两声,能不能别叫她狗奴才?实在不太好听。
“你潜进我房里想做什么?”他质问。
“小的路过这儿,顺便过来看看灿灿姑娘睡得好不好。”她脸上挂着谄笑说。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假,古云生使力将匕首再往下一压,她的颈子立刻渗出一道血痕,“你还不给我老实招来!”
靶觉到颈子泛起一丝疼痛,秦绿枝连忙叫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打那日见到灿灿姑娘的绝色芳容,小的便心生仰慕,很想一亲芳泽,所以才夜半时分偷偷潜进来。”见匕首还架在颈子上,她软声央求,“我都招了,你能不能先将匕首稍稍移开一些,怪吓人的。”
收起匕首,古云生抬脚踹向她,“你好大的胆子,凭你这狗奴才也敢对我有非分之想!”对于这说词,他信了几分,因为昨日这小厮便一脸色迷迷的直盯着他看,那副色样让人瞧了就生厌。
冷不防被踹了一脚,秦绿枝抱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这灿灿姑娘的脚力也未免太大了吧?
“小的不敢了,小的这就走。”她抚着肚子想离开,但立刻被古云生拧着耳朵再揪了回来。
“我有准许你走吗?”
“好痛好痛,灿灿姑娘快放手,小的耳朵快被拧掉了。”她哀叫。
“拧下你的耳朵都算便宜你了。”古云生冷道。
秦绿枝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歪着头求饶,“灿灿姑娘,小的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美艳的姑娘才会一时昏了头,小的不过是个下人,不值得你动手呀,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次吧,小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古云生松开手,再一脚踹向她的膝头,让她痛得脸色发青,跌跪在地上。
灿灿姑娘看起来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大美人,怎么会这么粗暴啊?秦绿枝疼得都快掉眼泪了,非常懊悔自己为了贪图她的美色而偷偷潜进来。
“狗奴才,你在仙绮楼多久了?”古云生冷声询问。
“三天。”秦绿枝揉着膝盖答道。
“才三天你就胆大包天潜进我屋里”他原本还指望能从这小子身上打探些事情,结果怎知这小子来的时日竟然比他还短,这下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小的是被灿灿姑娘的美色迷昏了头,才会犯下这种胡涂事,你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她好声好气的求情。
迸云生阴沉着脸怒视她,须臾之后,他转怒为笑,“你很仰慕我是吗?好,我允许你留在我房里,你就给我跪在这儿直到天亮。”
“什么?要在这里跪到天亮”能不能不要啊?她的脚会痛死的。
迸云生冷哼,“怎么,你不愿意?好,我可以给你选择,要嘛你自行挖掉你那双狗眼,或者是我把你交给风嬷嬷处置。”
美人说的另两种选择更糟,秦绿枝痛苦的做下决定,“我跪。”不就是在这儿跪到天亮吗?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她就不信美人能一直盯着她。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跪吧。”古云生丢下这句话,接着走回床榻躺了上去。
漆黑的房里,秦绿枝跪在地上看着床榻的方向,一片黑漆漆的看不清美人的睡姿,她有些遗憾,半晌后,她悄悄坐下,得意的弯起唇角暗忖,要她跪一整晚……她哪有那么傻?
可才这么想着,她脑袋立刻被什么弹了一下,耳边传来美人的警告。
“再被我发现你没跪好,我就把你捆起来交给风嬷嬷处置!”
“别别别,我跪好、我跪好。”她赶紧爬起来直挺挺的跪好,心头纳闷着难不成美人那双眼还能夜视,要不然怎么会看出她没跪好?片刻后,她忍不住好奇的问:“灿灿姑娘,这房里这么暗,你怎么能瞧得见我?”
迸云生没答腔,似是睡着了。
等了半晌,见美人好像熟睡了,她本想坐下,但又怕被发现后美人真的会将她绑了交给风嬷嬷,那可就惨了,她好不容易混进来想调查爹的事,可不能连自个儿也出事。因此接下来的夜里,她都乖乖的跪着。
困意来袭,她的脑袋频频朝下猛点着头。
幽暗中,一道虚影凌空出现,那是一名面容秀雅的妇人,她唇边噙着抹微笑,身子轻飘飘的来到秦绿枝身畔,轻柔开口,“丫头呀,咱们家云生性子别扭难缠,还请你多多包涵哪。”她抬起手温柔抚模她的头,须臾后才移向床榻旁叮嘱孙儿。“云生,别对绿枝那么凶,要温柔点,不然把她吓跑了,看你怎么娶妻生子?”
驻足片刻,她如来时般没惊动到任何人,虚影渐淡,陡然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