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小树林里。”循着断断续续的血迹,呼延断定,“他女乃女乃的,我们杀进去,谁杀了那个汉人,谁就是特鲁厄族别姬的主人。”
“好。”手下们雀跃不已。
“大家小心点,这个汉人很狡猾。”其中一名手下提醒大家。上回在战场上,族长就是上了那个汉人的当,害得他们一败涂地。
一干人张弓拔箭,小心翼翼的潜进树林。
黑暗中,风动,草动,影动,树枝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妈啊--”
“鬼啊--”
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霜珠不会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特鲁厄族的宿敌--以残暴贪婪,同样也以骁勇善战出名的塔塔尔族族长呼延,会像活见鬼似的落荒而逃。
“算他跑得快,不然--哼哼!”可就惨了!
要说击败敌人的方法,不外乎两种,一斗智,二斗力,靠蛮力取胜是最下乘的,而最上乘的好办法,当然就是他所用的斗智。
呵呵!他只是小小的耍了点花招,装神弄鬼玩玩,就让呼延和他的手下以为冒犯了神灵,吓得双腿打颤、屁滚尿流。
“唉~~只可惜……”回想到得意处,哲森摇头叹息。
“可惜什么?”不费什么力气就把敌人赶跑,多好!
“可惜,妳还是受伤了。”
他……他在意她的伤?看他微微郁闷的样子,霜珠忽然觉得自己好抱歉。她先前还一直误会他,也许他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恶劣不堪。
她双唇微张,正想对他说对不起,耳边又传来他抱怨的声音……
“妳真是笨到无可救药呢!居然想替我挡箭?也不想想我是谁,我可是身手不凡,艺高胆大、从无败绩……的英雄人物。本来妳受伤也就罢了,可妳是我要救的人,却还是挂了彩,那就显得我本事不足了,这不是在我的光荣事迹上抹黑吗?啧!啧!啧!”
害他伟大的“英雄救美”,出现一点点美中不足。他猛摇头,长叹息。
“你--”她被他的烂理由堵得说不出话来,原本的“对不起”三个字一下子就吞回肚子里,再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难道不是?”看到她不认同的表情,他还反问。
“……”无力的睨他一眼。别间她,她实在无话可说啊!
“妳好好记着,以后有我在,妳千万别捣乱。”他的脸上出现难得的严肃。如果下回再有这样不自量力的行为,他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像这次幸运。
“我……”我没捣乱啊!
“别狡辩,”他打断她的话,“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这高个子挡着,妳只要乖乖待着就好,一切有我,明白吗?”
呃!一切有他?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说。如果说他第一次如此说,是因为大敌当前,要宽她的心,那这一次又提,是不是……一种承诺?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一切有他--艰难困苦不用怕,牛鬼蛇神他一肩抗,刮风下雨他提供臂膀……
她眼眶一红,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内心很激动。她不得不承认,哪怕这只是假话,对她也很受用。
他冲着她得意的咧嘴,露出整齐的白牙,“瞧我这人多好,还不大大的感动一下,以表谢意。”
“噗”一下,她好不容易升起的感动忽的被浇熄。牵了牵僵硬的嘴角,她勉强道:“谢谢你。”
“好了,别多说了,天也快亮了,快乖乖跟我回去,我答应老族长要把妳找回去的。”
“你答应我阿爸,要替他找回我,所以你才来找我?”好半晌,她才问。原来他不是自愿来找她的!
“是呀!”哲森浑然不知她的心思。
“哦!”她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凭着对他的了解,她用他的逻辑推断他的想法,“搞不好你还觉得我居然放弃了你这样的肥水,才答应阿爸来找我的,对不对?我放不放弃是我的事情,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你是肥水,我都不要,失了你的面子,所以--你才来找我,对不对?”
“妳很了解我嘛!”他听了眼一亮。
她没好气的一横眼。
“妳在怪我?”他模模鼻子,忽又想到什么似的,“怪我不是因为喜欢妳,才不放过妳?”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脸一红,别过头。哼!这个厚脸皮的家伙。
呵呵!他不争辩,只打横抱起她。
“做什么?”她想挣扎。
“带妳回家,口是心非的小妮子。”他口吻轻松的说。
“我才没有……”没有口是心非呢!
“好了,好了,知道了。”他息事宁人的妥协,她要是乱动扯了伤口就麻烦了。
“哼!敷衍我。”她闷闷的埋头,并没有意识到因为被他抱在怀里,所以她埋头的地方只有一个--他的胸膛。
呵呵!他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把这样笨笨又香香的丫头娶回家也许是件不错的事情。嗯,他决定了!不论她想不想嫁,他是娶定她了。
嘿嘿!
“你说,咱们爷为什么要到这种蛮荒的地方来?”小扣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问。害得他这个做奴才的,只好跋山涉水的寻过来。
“你问我,我问谁?”大虎不耐的丢去一块布,让小扣子充当手绢,“别哭了,有点男人的样子行不行?”
“呜……谢谢……呜……你要害死我呀!”丢过来的是什么粗布,他的脸皮都快被刮一层下来了。
“大个子,你又在欺负小蚌子了。”老族长看到了,出来打抱不平。
这两个人从中原来,说哲森是他们的爷,不巧的是他们后脚到,哲森前脚刚走,老族长就让他们在这里安心等上几天。
“我……”他只是丢手帕给小扣子,怎么是害他?大虎气呼呼的一转身,“小扣子,你说我有没有欺负你?”
“老、老族长,大虎没……没有欺负我,”小扣子结结巴巴的,眼里噙着泪,看到老族长同情的目光,又怯怯的补上一句,“真的……真的没有。”
“不要怕,马儿太驯服了就会被人骑,人呢!太善良了就会被人欺。”老族长不满的瞪一眼大虎,谆谆教诲小扣子。
难道人高马大也有错?大虎欲哭无泪。这一路上,大虎已经好几回被人误会他欺凌弱小了。“我就知道!除了爷以外,没有人会相信我。”他可从不欺负小扣子的,事实上小扣子不欺负他已经很好了。
“族长,我家的爷怎么还没回来啊?”听大虎提到爷,小扣子顺势问。
“放心吧!你们的爷快回来了。”呵呵!他的宝贝女儿也要回来了。老族长引颈眺望。
这是一片高坡,可以看到远处,老族长来这里,就是想看看自家的女儿、女婿回来了没有。哲森走的时候承诺,三天内一定把人给找回来,掐指算算,就是今天了。
小扣子和大虎也顺着老族长的目光望去--他们也是听说这地方能第一时间看到爷才来等的。
等啊等、等啊等……就在大虎的耐心快被磨光的时候,他家的爷终于姗姗来迟。
“爷……”呜~~总算见到爷了。小扣子尖叫一声,第一个冲上前去。
“嘘,别吵!”久别重逢,哲森却一点也没有高兴或兴奋之情。他怀里搂着的人还睡着呢!
呃?小扣子惊讶且郁闷爷的态度。
“哲森啊!你们回来了。”老族长开心又担心的,“霜珠怎么了?”知女莫若父,他的宝贝女儿平时可没有这样安分。
“没什么,只是睡着了。”在药物的作用下,她会好好睡上一天一夜的。
“哦!”老族长的脸上出现担忧,“那婚礼……”
“婚礼照常。”
哲森简单明了的话,可把大虎和小扣子吓坏了。面面相觑之后,小扣子结巴的问:“婚……婚礼?”
“对,”哲森一脸灿烂,对蜷在怀里的人努努嘴,“我决定娶她。”
呵呵!他已经闲了很久,有这个能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的小妮子陪他玩玩、打发时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小扣子和大虎努力的伸长脖子,眼睛往爷怀里探去--爷要娶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美艳,不妩媚,顶多算是有点秀气。小扣子很纳闷,公子的眼光没道理突然变差啊!
“看什么看?”哲森却小家子气的搂紧了霜珠。
“来来来,好女婿,把霜珠放到穹庐里,族人们为你们两个搭了个新穹。”注意到哲森霸道的连看也不让人看一眼自家的媳妇,老族长开怀而笑,“你们即将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草原了。”
“哦!”哲森立刻与老族长走了,留下傻愣着的大虎和小扣子。
“传遍整个草原……”大虎皱着眉头喃喃道:“希望只传遍草原才好,可别传到其他地方去。”
“嗯!”小扣子也是苦着一张脸。
他倒不是担心爷成婚的事情传到关内去,只是……看情形,爷好像打算在这里落户,那作为奴才,他小扣子岂不是也得留在这蛮荒之地了?呜……不要啊!
冬末春初的草原,绿意隐隐透露。
“晨雾将柔情铺满了山坡,霞光将碧草染成了金色,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哟?接亲的队伍排到了天边……”
悠扬欢快的歌声回荡在大草原上。
哲森背了弓箭,骑马走在接亲队伍的最前面,至于他脸上的表情……欢天喜地的,同时也是洋洋得意。
“爷,你确定?”连大虎也忍不住心中疑惑,偷偷的问。
“当然,你不觉得有个女人给我洗衣煮饭是件很不错的事情?”想到开心处,哲森不由得吹一记口哨。
“爷,这些事情我也可以做的。”小扣子在一旁听了,连忙抢道。一点也不需要这个蛮荒地带的女人来做。
“去、去、去,别瞎搅和。”哲森白他一眼。
“我……”瞎搅和?小扣子满月复委屈,一时大叹做奴才的命苦。
“爷,你变了。”大虎愣愣的说。
“哦!是吗?”哲森不以为然,“变就变了呗!”
眼看前方人群中的一个窈窕身影头盖绣金红巾,红头巾上金丝绣的并蒂莲,合欢花娇艳开放,哲森的心花也朵朵开了起来。
“驾……”他急匆匆的策马迎上前去,也不顾四周都是人,开口就嚷,“美女,妳高不高兴?居然攀上我这等人物。”
轰!周围一团哄笑声。
天哪!他就那么爱闹笑话吗?红头巾下的霜珠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你呢?高兴不高兴,居然攀上草原上会走路的花?”
“我?当然高兴,『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嘻皮笑脸的凑进她,用暧昧的声音唱道:“小娘子……不要急,等我采来……”
红头巾遮挡了他的脸,可那死不正经的声音却是挡不住,霜珠不由得红透脸,“你……你就爱胡闹。”
她嗔怪的声音淹没在族人纷杂的声音里。
“哇!哲森是在夸霜珠漂亮。”有人惊叹。
“对啊!我们特鲁厄人只会夸霜珠是会走路的花,而哲森的花就多了,什么折花、什么有花……真厉害。”
炳哈!真搞笑,小扣子听到众人的评论,笑到抱着肚子,不过继而又想到特鲁厄人本就不熟悉汉话,听到爷说“有花堪折直需折”之类的诗句,能囫囵吞枣、牵强附会一番已经很不错了。
“抬爱、抬爱。”哲森眉开眼笑的向众人拱拱手。
哼!不用看也知道他的气焰更盛了。霜珠在红头巾下嘀咕着,嘴角不由得一抿。
“表、表哥……”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传来。
“是……是表小姐?”小扣子和大虎一愣,不可置信的抹了抹眼睛--正是表小姐,惨了!
表小姐是偷偷溜出来的,非要跟着他们一起来寻爷,大虎和小扣子不能对她置之不理,只好提心吊胆的带着她,辗转寻到关外,好说歹说的让她留在关内的一家客栈中等消息。可现在……
现在可怎么办?大虎拧起眉。
哲森只愣一下,然后就没心没肺的咧开嘴,跳到一个瘦弱的汉装男子面前,“梅表妹,妳怎么也来了?哈!家里闷得慌,所以溜出来玩?”
“不……”不是的。瘦弱的男装打扮的人一脸风尘,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就是在客栈里听到闲人说起这场婚礼才寻来的。
“放心吧!我不会打妳小报告的,妳爱在外面玩,就在外面玩好了。”哲森拍拍她的肩膀,“正好,来看看我的小娘子。”他献宝似的。
“不……”她才不要。
“来嘛!我这个小妮子可是有趣得紧。”他不顾她的反抗,拉起她就排开众人向霜珠走去。
有趣?霜珠一挑眉。他凭什么这样形容她?
“霜珠,我们的婚礼又来了个贵客,”他大模大样的说:“来,我来介绍妳们认识,她是梅清,我的梅表妹……”
他的……梅表妹?好亲昵的称呼。霜珠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红头巾下咬牙。
“见过表嫂。”梅清的声音柔怯。
“不见!”她赌气似的冲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又连忙解释,“我是说我蒙着红头巾呢!暂时想见也见不着。”
“哦……”哲森拖长了声音,忽俯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抛出一句,“妳是不是吃醋啊?”
“你……”她一窘。
“我什么?”他笑问。
听到他得意的笑声,她一时气结,却又不能反驳,她发现红头巾下正站在身边的一双大脚,脚上的靴子有她亲手绣的飞鹰。
当下,她不假思索的抬起脚,狠狠的踩到那只靴子上。
懊死!右脚传来的剧痛让他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不过他立刻恢复正常,没让太多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呵呵呵!原来是远方来的客人。”老族长来到梅清面前,“欢迎妳来到草原参加我女儿的婚礼。妳刚到吧?先去洗把脸休息一下,晚上还有篝火晚会。”
“哦!去吧!梅表妹。”哲森忙不迭的把梅清推开了。他怕被踩到脚断骨。
欢快的婚礼气氛依旧。
大虎和小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一团糟。
“你说表小姐会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啊?”小扣子好不容易得了空,偷偷的问爷。
“啊?”哲森不经意的听见。
“要是表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也月兑不了干系。”大虎暗暗着急。
“那……大虎,你去看着梅表妹。”
哲森匆匆吩咐一声,就转身去追那红色的窈窕身影了。
婚礼热闹非凡,他这敞新郎的也忙得像无头苍蝇,一会儿新娘被人藏起来,要他找出来,说是“抢亲”;一会有马术表演,他当然也不甘人后,露了一手:一会儿又有人载歌载舞的来敬酒,他也一个人全干了,不让霜珠沾一口,唯恐他的亲亲娘子被人灌趴了,那他期盼已久的洞房花烛夜就只能一个人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