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要去西襞山。”凌墨筠劈头对凌云天宣布。
凌云天跳了起来,“什么?不行!你还恋着那个丫头?我已经说过了,你要纳她为妾,我没有意见。但是你必须娶安阳郡主为正妻!”
“我也说过我不会娶安阳郡主,我只想娶红笺!”
“你!不知好歹!”他们父子这些天是见一次吵一次,他拿这个固执的儿子没办法,“我答应让你娶荷红笺,已经够大度了!你要是不处理好安阳郡主的事,我决不答应让她进凌家门!”
“是我娶她,不是凌家娶她!凌家要是不肯接受她,大不了我和她一起离开!”
“混账!”凌云天一拍桌子,这些天他严厉呵斥也好,苦口相劝也好,对这个最疼爱的幼子,他一直舍不得太强硬。可听这小子说什么,“大不了离开凌家”?这就是对他疼爱和悉心栽培的回报?“你姓凌,身上流着凌家的血,你承担着对家族的责任,你的婚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家族的事!身为上位者,为了家族的生存和兴旺,必要时有所放弃、有所牺牲,这是你早该有的觉悟!”
“凌家富甲天下,人人衣食无忧,难道真的非要我牺牲婚姻来换个锦上添花吗?”
凌云天冷笑,“别忘了婚事是你自己答应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有没有想过临时悔婚对郡主造成的伤害?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在婚礼上被人抛弃,知道内情的,说我们凌家不讲信义,不知内情的,还道人家闺女私德不检才被夫家嫌弃。你叫她以后如何见人?好在安阳郡主坚强,若是换个性子柔弱的糊涂丫头,说不定早寻了短!这等背信无义、毁人终身的行为,难道是我对你的教导?”虽然他并不是多么有道德观的人,在商场争斗中不择手段的事也没少干,但人活在世上,无信不立,却是他一直坚守并强调的,无论是个人还是家族,信都是立足的根本。
凌墨筠哑然,他一时冲动答应了婚事,又一时冲动临时悔婚,自己心中也觉有愧。
“做事有始无终,丢下一堆烂摊子不管,是我教你的吗?不识大体、无智无谋、因小失大,枉我这些年对你悉心教导和培养!”凌云天看他动容,趁势步步紧逼,“你难道看着历代祖宗积累的家业因你垮掉?父母兄弟、族中长老晚辈因你受牵连?还有从小疼你的长辈亲人因你而受牢狱之灾,甚至杀身之祸?”
凌墨筠无法回答,虽然父亲最看重的凌家家业在他眼里算不了什么,而所谓疼爱他的兄弟亲人他根本不在乎。但既然因他而起,那么就由他了结吧。
“父亲,我会亲自上门向安阳郡主请罪!”凌墨筠的目光坚定沉着。处理完这事,他就会和红笺离开。
“他、他来了?”安阳郡主听到丫环的通报,“噌”地站起来,但立刻收敛起惊喜的笑容,重重地坐下,“哼!他还有脸来?”
“凌少爷正和王爷在前厅说话呢。”
“哦?他们说什么?”
丫环摇摇头,“奴婢没听见。”
安阳郡主的眉毛绞成一团,在屋里踱来踱去,不停地念叨:“他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他害得我还不够吗?”
“也许是重新向郡主提亲的。”看主子如此患得患失,忠心的丫环安慰,“依奴婢看啊,凌公子准是后悔了,郡主这么美,除非瞎了眼的男人才会不喜欢。说不定那日凌公子是被人下了药降了蛊,失心疯了!嗯,奴婢觉得那个荷姑娘邪门得很,准是会妖法!”
安阳郡主脸色和缓了些,虽说妖法什么的她并不相信,但凌墨筠的确是被荷红笺蛊惑了。如果他今天是来赔罪重新求亲的,她该怎么办?是原谅他接受他,还是先给他个下马威,出口气再说……
“郡主,郡主!凌公子来看您了!”
“见过郡主。”
安阳郡主对躬身行礼的凌墨筠不理不睬,捧着茶盅慢条斯理地啜饮,好一会才淡淡地说:“凌公子,今日上门有何贵干?”
可谁知凌墨筠直起身,不卑不亢地道:“在下是来向郡主请罪的。”
“哦?为何?”安阳郡主拿腔捏调,她心里拿定主意,不能轻易给凌墨筠好脸色看,起码等他多恳求一会、多说几句道歉赔罪的话,再“宽宏大量”地原谅他。
“在下不能娶郡主为妻,特来退婚!”
“什么?”安阳郡主以为自己听错了,丫环也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他……他不是来道歉,请求她原谅的?
“在下心中另有所爱,不能娶郡主为妻,请郡主见谅!退婚一事,是在下理亏,若是郡主担心有损女家名声,可对外宣称是王府看不上凌府、嫌弃凌某不肖而主动退亲,无论王府如何说,凌某决不敢置一词。”
“你、你混蛋!”安阳郡主将手中的钧窑茶盅砸向凌墨筠,凌墨筠头一偏,茶盅在墙上摔得粉碎。
“请郡主息怒。”无论安阳郡主如何暴怒,凌墨筠仍淡淡地说,“只要郡主愿意退婚,无论要多少赔偿,凌某决不吝惜!”
“你、你,谁稀罕你的赔偿?你当本郡主是没见过世面的叫花子吗?丢几个钱就想打发?告诉你,这事没完!”安阳郡主尖声大叫。
“无论郡主是否答应,这亲事都退定了。在下话已说完,这就告辞。”凌墨筠冷冷一揖,潇洒地转身就走。
“凌墨筠!我要你付出代价!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我绝不会放过你——”
凌墨筠把安阳郡主的尖叫抛在身后,心已经飞远了。
“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碧催促着一步三回头的荷红笺,“你在等什么?等那个傻小子?”
“谁说的?”荷红笺白师叔一眼,心里却为没有见到那个身影而暗暗怅然。
“红笺!”凌墨筠呼喊着飞奔而来。
“傻小子来了。”碧凉凉地说,板着脸对凌墨筠道,“你来干吗?想跟我们回西襞山?”
凌墨筠看着低头不语的荷红笺,郑重地道:“你放心跟师父和师叔先回山,我处理好这儿的事就去找你。”
“切,谁是你的师叔?不要乱攀关系!”碧怪声怪气。他早就看不惯这小子,不但想抢他的亲亲师侄,还差点害死红笺。再说,同样是想拐跑师侄的小子,他当然觉得自己的侄子周荐比较顺眼。
楠铉拉了他一把,“凌墨筠,有话就在这儿和笺儿说吧,我和师弟在前面等。”说完拉起不甘愿的碧走开了,总得给小情人留点空间吧!
只是这对“小情人”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低着头看脚下,一个看着另一个的头顶。
许久,荷红笺才小声说道:“我要先走了。”这种尴尬的气氛让她难受,还是走了比好,免得眼泪掉下来。
“你……”凌墨筠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等着我,我很快就来找你。”就算你什么也不记得,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荷红笺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声道:“你、你、你要自己好好保重。”说完转身就走。
呆了一刻的凌墨筠忽然醒悟过来,冲上去一把拉住荷红笺的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吻上她的唇,许久才放开。
“你……”荷红笺惊讶地睁大眼睛,手指轻触着嘴唇,那、那是什么感觉?像好多星星在眼前闪烁,像背上生出了翅膀,轻飘飘地想要飞上天……多奇妙的感觉……
凌墨筠用力抱她一下,强迫自己放开手,“我一定会去找你,相信我,等着我。”
碧咬牙,“这个臭小子!”一撸袖子,准备冲上去好好教训一下当着人家长辈的面吃女孩豆腐的登徒子。
“好了。”楠铉好笑地拉住他,“你不要孩子气了,他们在一起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哼,碧虽然不得不承认楠铉说得对,但还是愤愤不平,“别想让我轻易把亲亲师侄交给你!”
“我要的,什么都阻挡不了!”凌墨筠眼里只有荷红笺,对咬牙切齿的碧视若无睹。
楠铉暗笑,碧可是最记仇的,凌墨筠,看来你将来的情路可是不会轻松了。
直到马车转个弯,视线被树林挡住,凌墨筠才收回恋恋的目光,转身往回走,
“凌墨筠?”忽然背后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凌墨筠回身见几个黑衣人站在自己身后,手中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光。
“你们是谁?”凌墨筠暗暗提气戒备,脚下悄悄挪动,想抢占有利的位置。
“哼,你去问阎王爷吧!”那几个人举起刀就砍了上来。
凌墨筠使出“踏叶”轻巧地转到一个蒙面人背后,轻笑道:“你太慢了,所以刀借给我吧。”
那个蒙面人正奇怪目标怎么一晃不见了,忽听有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一跳,被凌墨筠轻轻松松夺了刀。凌墨筠顺势一回手,那个人一声惨叫倒下了。
剩下的那四个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倒下的同伙和露出高深莫测微笑的凌墨筠,那个混蛋还说这小子很好对付,说五对一他们要杀了凌墨筠绰绰有余,此人看来功夫颇深呢!四个人互视一眼,收起轻敌之心,挥着刀又扑上来。
凌墨筠并不硬碰硬,以少搏多那是兵家大忌,而是利用“踏叶”,左一绕右一转地和蒙面人周旋,像片羽毛在风里飘来飘去,尽量保存实力,不时抽冷子来一刀,让黑衣人根本抓不着他的衣角,反而被他刁钻的袭击划了几道伤口。
一个蒙面人忍不住停下来大喝一声:“有种下来和老子单打独斗!别老飞来飞去的像个胆小的娘们!”
“好啊。”凌墨筠真的停了下来,左手很挑衅地向他们招招,“放马过来啊,我等着呢。”
好嚣张的混蛋!那四个人纷纷举刀冲上去想打掉凌墨筠那张讨厌的笑脸,哧哧——几声破空响,几个蒙面人突然化做雕像,一个举着刀,一个抬着脚,僵立着动也动不了。
“怎么……回事?”
“被、被点穴了!”那些蒙面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凌墨筠,这个小白脸居然会点穴!
凌墨筠浅笑着抛着手里的几个小石子,“是啊,我可不是白陪你们兜圈子玩。”原来他一边和那些人周旋时一边就拣起一些小石子。
“大、大爷,是小的、小的们冒犯了,您大人大量,别和咱们一帮见识……”抬着脚的黑衣人结结巴巴地哀求。
“老四,住口!”举着刀的怒道,“别求他别丢了咱们兄弟的脸!”
凌墨筠邪邪一笑,“好了,现在你们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凌墨筠悠哉地擦着刀,“好刀呢,不知用来切肉片怎么样?”说着斜着眼打量几个黑衣人,一副挑选哪块肉下刀的模样,看得几个人冷汗直冒。
“大、大爷……”那个老四声音都颤抖了。
“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举刀的黑衣人答道,以为晃着刀就能吓倒他吗?
“很好,”凌墨筠笑起来,“我很欣赏你的忠诚,希望你能嘴硬到那个时候,让我更欣赏你。那就先是从你开始吧。”凌墨筠出手如疾风一般,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已收手,刚才的大汉全身到处流血,只是没致命伤,大家一时都惊呆了。
“我还是很欣赏你,但是,现在说不说?”凌墨筠的口气像是在和他们商量,但是表情却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不、不说。”那个人虽然吓个半死,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一个蒙面人叫起来,太可怕了,谁看了凌墨筠都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老四……”
“大哥,黄金虽好,没命花也不值得啊!”老四道,“那小子根本没说点子会武功,不是摆明了让咱们送死吗?”
老大不说话了,呼哧呼哧直喘气。
黑衣人竹筒倒豆子,把指使者一五一十吐了个干净,“大爷,知道的咱们都说了,可以放了我们了吧?”
“他还叫你们杀了那个姓荷的女人?”凌墨筠轻声问道。
“是,不过咱们保证不会干……”那几个人忙不迭地保证。
“可是我不相信你们的保证怎么办?”凌墨筠的语气越发轻柔。
“你……”黑衣人突然明白了什么,骇然地睁大眼睛,可是来不及了,银光闪过,五个人的喉咙喷出鲜血。
“除了死人,我不放心任何活着的人。”凌墨筠收起刀,若是红笺的去向被人知道,她就危险了,他绝不允许一点威胁她安全的因素存在!
这些尸体要怎么处理?这里虽然僻静,但也不代表没有人走。凌墨筠四处打量一下,忽然计上心来,这是再好也不过的机会了!他先把五个蒙面人拖进林中的一座破草屋里,然后把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放在他身上,布置一下,走到屋外,拿出火镰,“啊,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但是要多谢你们帮了个大忙。为免你们暴尸荒野,被野兽吃掉,我就好心地为你们火葬吧。”
点燃的火折子丢进草屋,火光腾起,凌墨筠微笑着看一眼在月光下熊熊燃烧的草屋,真是漂亮的景致啊。他便沿着山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