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一口一个“呆子”地取笑,而他不时无奈地叹息时,二人不久也就走出了那片颇为宽广的树林。清晨的阳光洒在不远处的村庄上,因为是做早饭的时间,所以村上有好几家屋的烟囱都飘着烟。那本是灰白色的烟,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显得洁白了许多,仿佛要和云朵融合在一起似的。
靶受着清晨的微风拂过脸旁,沃华池舒服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之后,她望向他,张开了双臂,黑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来吧!”
“来什么?”他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自然是变身了。”见他竟然没能理解,她不禁有些好笑,“说你是呆子就是呆子,咱们不是得去引起公愤吗?如果你不变成狼,怎么让村民知道惹事的是狼,然后怒打狼呢?”
她说得没错。他点了点头,决定按照她的说法先变身再说。好吧,那就变身吧。不过……要怎么变啊?她昨晚说过,是要靠异性的拥抱……咦?拥……拥抱?!到了这个时候,张宽德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方正的国字脸上立刻又烧红了一大片。
“我都没害羞,你害羞个什么劲啊!”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是变不变啊。”
“变……变。”他红着脸点了点头,望向面前那个伸开双臂笑吟吟的清秀女孩,步子挪了一挪,却始终没有跨出去。
“喂,你是男人耶,拿出点勇气。你不过来,难道还要我主动去抱你吗?”虽然语气中有点埋怨的意味,但是事实上她一直是笑眯眯的。这个呆子,脸皮子忒薄,动不动就脸红,比她一个女孩子还容易害羞。但是就是这种呆呆傻傻的样子,让她越看越觉得好笑,呃,不可否认的是,并且越看越觉得他可爱。
这个呆子,虽然平时傻傻的样子,也很容易害羞,但是关键时刻总是很能派上用场。虽然嘴上从来都不说,但是他在平常一点一滴的行动中,都相当关照她。有时候她故意无理取闹,只要大原则上不出问题,他总是迁就她。自从踏入这个乱七八糟的游戏,经历过几个异世界的不同故事,在旅程中他总是尽量护着她,几乎没让她受过一点伤害。想到这里,她不禁轻轻勾勒起唇角,笑在唇边,笑进了黑亮的眼眸里。
“喂,”她向前迈了一步,故意做出不满意的表情,“你不会真的打算让我这个女孩子来主动抱你吧?”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得连连摆手,脸红得更厉害了。
“那还不快过来?真是,害羞什么?你又不是没抱过我,上次翻墙的时候在下面接着我的是谁?昨天在阳台下面接住我的是谁?”她笑吟吟地望他,眼睛弯成了月牙,张开手臂等着他。
“那……那不一样。”他小声嘀咕。方正的国字脸上布满红云,从耳根烧到脖子。手臂不知道该往哪边放才好,只有僵硬地垂于体侧,动也不动。他不敢望她,低垂下了眼眸望着自己的脚边的土路。慢慢地,他鼓足勇气,向她的方向挪动一步,再挪动一步。直到在地面上看见她的鞋子,他才停下脚步。头仍不敢抬起,他搓了搓手掌,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猛地闭了眼抬起头,张开僵硬的手臂抱了上去。咦?怎么感觉不对?
他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拥抱着一棵大树,顿时愣在了那里。而站在树旁的她,此时早已经笑得蹲在了地上,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哈哈,呆子,你这呆子……哈哈……”
“不要笑了!”他恼羞成怒,急忙松开手臂,转而将笑得打跌的她拉了起来。谁想到刚被拉起站直的她,一望见他的脸,又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然后再度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不行了不行了,笑死我了……你这呆子,谁让你不看人来着?!”
“……”他无言以对,只得恼怒地望着她。握紧了拳头,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迅速蹲去,将依然蹲在地上大笑、就差没笑到打滚的她抱进了怀里。
一阵烟雾随即升起,待到散去之时,他已经变成了一条毛色乌黑发亮的大狼。看到它这副变身成这副样子,她终于不再大笑,而是换上了不同以往的浅浅笑容,带着点温柔,又带着点宠溺的味道。随后,她慢慢俯子,在狼脑袋上于眉间的地方印下了一吻。她的笑容让它看傻了眼,她的动作让它不知所措,只能用那双碧绿的眼眸呆呆地望向她。
“好了!”她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随即收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以及那个装着备用衣服的大包袱,背在了身上。
它却不依,立刻用两条后腿艰难地站了起来,前爪去扒她肩上的包袱,“呜呜”地出声,示意让它驮着。
这个动作让她笑意更浓。都变成这副样子了,还想着不让她受累,将背包袱的事情揽了下来,“好吧,”她笑着将包袱从肩头卸下,挂在它的身上,“收拾完了,咱们去惹事吧!”
然而,虽然早早就决定了惹事计划,但是具体实施办法却并未准备好。一人一狼冲那村子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不知道该怎么去惹事,于是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对望一眼。在彼此的眼眸中都看到了询问的神色,一人一狼不禁统一步调地叹了一口气。
“我来想想,怎么惹事呢?”她模着下巴思索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点子,她“啪”的一声拍了手,“呃……既然是农村,你去偷鸡怎么样?”
我是狼,不是黄鼠狼。它在心里如此反驳道,然而由于无法出声,所以具体理由不能阐述,只能摇了摇那毛茸茸的大脑袋。
“那……”她挠了挠后脑勺,“去吓小孩子,如何?”
它把头一偏,表示这等恶劣而没品位并且很有可能影响到小孩子身心健康的事情,它是坚决不会去做的。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也不做那也不做,那究竟要怎么惹事嘛。要不,咱们进了村子,然后见机行事?”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它点了点头,跟随她向村子的方向走过去。
所谓“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现实往往和预期相差甚远。当一人一狼走进村子的时候,原本预期中的那种村民被狼的出现吓得到处逃窜的景象并没有发生,与之相反,当他们刚走进村子,就有一位老女乃女乃眯了眯小得就快看不见了的眼睛,随即伸手拍了拍变身为狼的张宽德的脑袋。
“呦,这条大狗真能干,还能驮东西呢!”
“那不是狗,是狼。”沃华池好心地解释道。
老人家在听到这句话时,瞪大了眼睛。就在沃华池以为她被吓到了的时候,她突然大叫起来:“天啊!太惊人了!原来是狼啊!呦,不仅是狼厉害,小泵娘能把这狼训练得那么听话,更是厉害!”她冲沃华池举起了大拇指,随即扯起嗓子就向村子里吆喝起来,“大家快来看啦,好乖的一只大狼,还能驮东西呢!”
伴随着“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开门声,众多脑袋从屋里探了出来。随即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村民全部奔了出来,团团围住了一人一狼,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呦,真是狼嘛,好厉害。小泵娘竟然能驯服狼,还让它这么听话地驮东西,真是不简单!”
“是啊是啊。对了,说起来,狼的力气一定很大吧,很能驮是不是?一定比我们家那头老牛还有劲呢!”这个声音就显得有些羡慕了。
“啊!”听到上面村民的说辞,老太太突然想到了什么,“小泵娘,我家骡子前两天把腿摔断了,你这狼儿能不能借我用两天,我得去对面邻村的儿子那里把他给我的米驮回来。”
天啊,这些人是怎么了,不但不怕狼,现在还打起“狼劳动力”的主意了?!张宽德惊诧万分。看了看四周全是村民,它突然想到这时如果发难惹事的效果一定最好。但是再一思忖,这围观的人当中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万一被吓到跌倒什么的怎么办?怀着这种想法,它只能乖乖地任由好奇的众人上下其手。有个孩子甚至用力拔它尾巴上的毛,疼得它眉头一紧,但它却不敢龇牙咧嘴,怕吓到了小孩子。
看出了它的隐忍,沃华池赶紧拉开了小男孩。玩不到大黑狼,那小孩子立刻哭了起来,怎么劝都劝不住。张宽德认命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到那小男孩身边,用头蹭了蹭他。见它大黑狼安慰自己,那孩子立刻就不哭了,睁大了眼望着它,随即“嘿嘿”一笑,竟然一个翻身爬上了狼背,以骑马的姿势拍打着黑狼的,一边还“驾———驾———”的指挥。张宽德没有办法,在心里苦笑一声,行动上却顺着那孩子的意思,驮着他慢慢小跑起来。
大人们看黑狼如此温驯,都放下了心。而小孩子们见黑狼驮了他们的同伴,个个都争着要骑黑狼。一拥而上包围住张宽德,有拉它尾巴的,有拍它脑门的。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张宽德又顾忌着不能吓到小孩子,于是疼了也不龇牙咧嘴,最多皱皱眉头。沃华池看得心疼,冲进孩子群里将张宽德抱在怀里,显示自己的所有物。一干小孩立刻集体号啕,哭声震天。一人一狼没有办法,只得认命地供那群小孩子们玩耍了。
清晨时分进入村子就开始被人们包围,随即就成为了小孩子们的玩物,到了傍晚,最后一位家长将自己的孩子领回了家,张宽德才总算休息了下来,忍不住趴在地上喘气。而沃华池因为要注意照应着不能让小孩子的恶作剧伤害到张宽德,另一方面又得算准时间,不时地抱它一下以防止它在众人面前突然变回人形,因此,她这一天也是累得不行。
谢绝了一位村民邀请他们留下来吃晚饭的好意,一人一狼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早点离开这个无论是好奇心还是精力都过于旺盛的村子,回到自己的城堡好好地睡上一觉。拖着沉重的脚步,一人一狼往树林中城堡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样?”一边走,她一边问它。在看到它摇了摇满是黑毛的脑袋时,她笑了起来,疲惫的笑容中满是温柔的神色,“你少骗我。我知道,你今天是被折腾得不轻。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啊,原来是想去惹事的,结果反而被玩得只剩半条命了。小孩子的精力真是旺盛啊。”
是啊。它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那群小孩子虽然没有恶意,只是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拔了几根它的狼毛。但是每个小孩都来拔一根,就差点没把它的尾巴拔秃了。再加上一个个都要试一试骑狼的滋味,于是划拳排队,轮流骑着它到处跑。这一天下来,虽然没有武林高手、巨龙或是黑道老大的武力威胁,却让它感觉比前面在其他异世界的任何一天都要累得多。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它跟着她缓缓地向城堡的方向走去。然而走着走着,它感觉到她的脚步越来越慢,于是用那碧绿的眼眸注视着她,随即“呜呜”了两声,表示询问。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咱们歇一会儿好不好?”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见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随即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坐了下来,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喂,你这样要睡着的。它如此提醒道,但是开口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于是它用头顶了顶她的手,示意让她起身,撑着走回城堡再去睡。但是它的提醒显然已经迟了,沃华迟的呼吸渐渐平缓而均匀,显然是已经先会周公去了。
张宽德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抖落背上的包袱,然后用嘴解开,叼出一件斗篷来帮沃华池盖上。再然后,它趴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守着。
或许是因为狼毛比较暖和,睡得迷迷糊糊沃华池,渐渐往张宽德这边靠过来,扒住厚厚软软的狼毛不放。突然间,她觉得身边一冷,不由得惊醒。伸手模不到温暖的狼毛,只模到了温热的皮肤。她惊讶地张开双眸,只见张宽德已经变回了人形,正红着脸抬头望着月亮,就是不敢看她。
“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时效到了,突然就……就变回来了。”他说话又开始结结巴巴不利索,方正的国字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那个……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收……收回去。”
沃华池这才发现,她的一只手正放在对方的胸膛上。她不禁也觉得有些尴尬,伸回了手,她打着哈哈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正想着怎么暖和的狼毛没了呢。”
“那个……你能不能转过头去,我……我穿个衣服先……”眼前的尴尬情形让他不知所措,始终别过了脸不去看她,倒像是冲天上的月亮说话。
“哦哦。”一向伶牙俐齿的沃华池,首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无意义地“哦”了两声。就在她按照他的话,转过身去的时候,突然,那熟悉的蓝色光芒再度亮起。
“不是吧?这就过关了?”当耀眼的蓝色光芒包围二人的时候,她大声叫起来。随即,她像是想通了什么,“啪”的一拍手,大笑起来,“哦,我明白了,这次就是变身言情小说中的最经典桥段———变身尴尬见真情大法!”
“可是,”在蓝光消失,二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这次换作是他在无奈地大声呼喊,“可是我的衣服还没穿好啊———”
当蓝光散去,树林里已经没有了人影,只留下他最后的哀号在林子里回荡,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