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谁死?
他。
没有半分迟疑,果然最毒女人心。
宋梓让回房换上的仆人衣服,露出他精壮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然后他拿起放在床上的衣服,三两下便着装完毕。
衣着华丽的男人不请自入,他把玩手上的折扇,扇柄敲了敲掌心,笑得好不开怀,“我还是比较习惯你这身打扮,刚刚你穿得不伦不类,简直茶毒我的双眼。”
“你真想打我一百板?”宋梓让冷瞪他一眼,凛凛似寒霜,令人不敢造次。
喔,有人想报复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演得太入戏了,难免会有点失了分寸,好朋友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反正最后不是也有达到你的目的吗?”姬淮日赶紧自清,惹怒好友的代价他可承受不起。
宋梓让凛着一张脸,不语。
他与姬淮日一同外出谈生意,刚回府就听见有人嚷着夫人落水,他立刻赶去救人,没想到唐宁华竟认不得他。
他随即招来万伯问清楚,这才得知他离开府里没多久,唐宁华便与长工阿成好上了,料想那丫头打算以失忆蒙混过去,于是他换上仆人的衣服想试探,没想到她竟猜他是阿成,为了探清真相,他便顺着她一块儿演下去,想等着她露出破绽。
是他示意万伯他们要让唐宁华在两人之中选择一人,如果她要保住阿成,便可看出她确实爱着阿成,他有成人之美会让他们远走高飞,反之,这样的女人也不能留在身边了,他将会对她另做处置。
“再者,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不也帮你解围?至少不会再有人说你妻子与长工有染了。”姬淮日沾沾自喜地说。
宋梓让看了他一眼。
无聊的流言确实不会传出去了,但他尚未想到该如何处置唐宁华。
“你该不会在伤脑筋要怎么处置那个女人吧?”姬淮日打开扇子,煽了几下,笑道:“其实很简单,给她一笔银子让她离开宋府不就解决了?”
“你刚才不只替我解围也顺便替她解围,现在我若休妻,理由为何?”
意思是他帮倒忙了吗?
姬淮日又敲了一下扇柄,“无妨,反正她只是小妾,等你迎娶正妻后冷落她,她又能奈你何?不过最好的办法还足把她赶出府,像她这种只为自己着想的女人,留在身边是个祸害。只是……她真的失忆了吗?”他觉得这事太过巧合,哪有丈夫一回来,妻子便落水失忆?
“如果不是真的失忆,那就是她太会演戏。”而他也错看这女人。
这时,外头传来叩门声。
“老爷,夫人刚刚问我阿成关在哪里。”
“你跟她说了?”
“是。”
“好,我会处置,你下去吧。”
“是,老爷。”
姬淮日忍不住讪笑,“这就是你给了她正妻实权的坏处,现在她大概想私自放走长工了。”
宋梓让没理会好友的调侃,又换上刚月兑下来的脏衣服,迅速离开。
如果唐宁华够聪明,这会儿应该不会想再靠近阿成半步才对,他倒想看看她究竟玩什么把戏。真的失忆了吗?未免太过巧合。他不信。
迸有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没做错,为了让自己活命是生物的本能,所以少言不能怪她,她只是为求自保罢了。
唐宁华将能穿的华服全都穿上,能戴的首饰也一个都不放过。
宋梓让果然对“唐宁华”很好,金银珠宝都不缺,不过她觉得他很可怕,即使他长得多好看、多有钱,她也不想待在他身边,像他那样阴晴不定的人,几时要人死都没个准则,若是待在他身边,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早早逃走为上策。
问明了少言被关的地方后,等夜一深,唐宁华连忙偷溜过去。
她从万伯那里骗到钥匙,轻轻打开柴房门,里头一片漆黑,好半天她才适应黑暗找到他,拉了他的手就要离开。
“少言,我们快走。”
宋梓让直看着她,冷冷一笑,“夫人不是希望小的死吗?又何必假装好心救我?”
啧,她就知道古代人比较不知变通,幸好她够聪明,知道要先保住自己才能保住他,若是先保住他,恐怕两人得一块儿赴黄泉了。
“你清楚宋梓让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唐宁华不答反问。
宋梓让点头,他当然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刚他的表情你没忘记吧?如果我说要保住你,只怕什么背景乜没有的你必定会被斩草除根,毕竟长工与夫人有染的事传出去一点也不好听,为了断绝这个流言,杀一个小小的长工有何困难?所以我才想先保住我自己,至少我是宋梓让的小妾,在府里还有一点地位,想保住你也有机会……”
“你是想保住我?”宋梓让有些不敢置信,他以为这女人自私得只想到自己。
“废话!你真当我没心没肝没血没泪啊?你都肯为我受责罚,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我虽然贪生怕死,但眼睁睁让一个人代替我死,我还没那么冷血!好了,我们快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梓让反扣住她的手,质问:“我只是一名长工,没权没势,你跟了我注定没好日子过,我若死,你便能坐享荣华富贵,难道那不是你想要的?”即使唐宁华失忆,他也没料到她会为一名下人做到这地步,莫非她对阿成真有感情?
“我要荣华富贵做什么?坦白说,我真的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牵扯,对我来说你就像宋梓让一样陌生,不过我至少看得出谁对我好谁对我坏,说老实话,我觉得比起宋梓让,你看起来还比较可靠,再说,我也没要跟着你,若你觉得我麻烦,等我们逃出去后再各奔东西也行。”她身上有的是钱,不怕会饿死。“总之,我不会让你死!”
“你不是因为爱我才想与我逃走?”
“我失忆了耶。”小助理分析得很有道理,只要将一切推给“失忆”就天下无敌。
宋梓让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女人。
当初会娶她,是看上她安静不会惹事的个性,可眼前这个聪明又胆大妄为的女人究竟是谁?一个人失去记忆真能有如此大的变化吗?
他究竟是错看,抑或这才是她原本的个性?
唐宁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试图拉回他的思绪,“你不要认为我真那么现实,没错,我是贪生怕死了点,但不表示我很贪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我也懂,我一向只拿属于我的那部分。”房里那些首饰是属于“唐宁华”所有,她拿得心安理得,没有半分愧疚。
或许是因为孤儿的关系,她明白没有钱万万不能的道理,也因为是孤儿,更能体会唯有自己赚的才踏实,别人给予的统统是幻影,一直以来她都靠自己,从没想过走后门。
不过偶尔走一下后门也无妨,毕竟没有钱万万不能啊!
“我们快走吧,万一被人发现,我们就真的要一起死了,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你真要跟我走?”宋梓让再次确认她的心意。
无论谁跟着谁走都可以啦,毕竟留下来是死路一条,逃出去还有活命的机会。
“当然。”比起那个宋梓让,她还比较信任少言。
宋梓让突然将她抱得紧紧,差点让她透不过气。“好,我们一起走,我绝不会让你受苦。”他形容不出此刻心底翻腾的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但他愿意试着相信她那双坦荡荡的眸子。
假如她真的失忆了,对他来说就等于另外一个人,他对溺水之前的唐宁华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只觉得她适合做妻子便娶了她:可现在的唐宁华却让他很感兴趣,他想弄清楚她脑袋里究竟想些什么,为何溺水会让她前后变化如此剧烈?
受苦?从小她什么苦没吃过,这点打击根本算不了什么,她所受的讪笑、嘲讽与怒骂数都数不清,若熬不过早就去死了,哪还有现在的她。
“放心,我也不是养在深闺不知民间疾苦的干金小姐……”唐宁华说到这里打住声音,她不清楚“唐宁华”的身世背景,而她此刻又是失忆的人,实在不该说这逃一话。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千金小姐?”宋梓让又握紧她的手腕。
唐宁华慌乱了一下,然后反转掌心让他瞧,“你说哪一家的干金小姐,手上会长那么多的茧?我说少言,你可别疑神疑鬼,我不喜欢被人怀疑的感觉,我这人是不爱说谎。”今天说的谎已经超过一年的分量了。
“是……夫人。”她嘟嘴的模样居然有一点可爱。
“别叫我夫人,往后我们平起平坐。”她的世界里没有奴仆制度,她也不喜欢上对下的口气,才会让她的助理爬到她头顶上乱来。
两人一路躲躲藏藏来到后门,途中少言还去马房牵了匹马出来。
唐宁华问:“我们是要各自走还是一起走?”
宋梓让轻轻打开门,朝她伸手。
她迟疑了一会儿,问:“你打算要带我一块儿走吗?”
“我不会离开你。”
唐宁华笑了,握住他的手。对她来说,身旁有个男人比较安心,而且她也不讨厌他,因为他刚才的表现,她认为他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宋梓让拉着她往外跑。
皎洁的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而他们奔向的前方仿佛也看不见尽头。
这时,有两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万伯,怎么办?”
万伯一脸无奈,“什么怎么办?”
“老爷和夫人一块儿私奔了啊!”这可是大事,万伯怎还能这般无动于衷?
“你问我,我去问谁啊?”自从少爷要自己假扮成他后,他就一头雾水了。
唰的一声,是扇子在宁静夜色中打开的声响。
两人回头,见是姬淮日。
“既然你家少爷想私奔,那就顺他的意让他在外头玩一阵子透透气也好。”姬淮日用一贯佣懒的口吻说。
“那生意就劳烦姬少爷多担待了。”万伯恭敬地说。
直到万伯和另一名仆人离开后,姬淮日才觉得不对——咦?宋梓让该不会因为他正好在宋府,就打着利用他的主意吧?
可恶!好你个奸诈小人宋梓让!
什么叫翻山越岭,只爬过阳明山的唐宁华原本还不懂,直到亲身体验后,她终于明白古人的伟大以及辛苦。
山路狭窄难行,连马都不能骑,只能靠两条腿走着。
唐宁华不是千金小姐,所有苦都得咬着牙忍耐,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
宋梓让不时回头将她的忍耐看在眼底,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些。“累的话就说,可以休息一下。”
“不用了,你为了我已经休息好几回,不是说今天一定要赶下山?放心,我没问题。”以前看古装连续剧,觉得穿这种飘逸的裙装很美,现在她却觉得碍手碍脚,恨不得换裤装。
“明天再下山也可以。”
唐宁华听了猛摇头,昨天在山上过了一夜,耳边听着虫鸣鸟叫,听说山里还有野兽,她一整个精神亢奋,睡也睡不着,比喝咖啡还要有精神,结果早上多了两个黑眼圈。
“没关系,早点下山也好。”来到这种陌生的荒凉地方,眼前又是陌生的人,她不敢坦承自己的害怕,宁可走到明天全身酸得起不来,也绝对不要再睡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