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我们该上主席台了。”陈之飞说着,一把牵起欧阳琳的手,将她领上那高高的,足以俯瞰全场的主席台。
陈之飞扫向场下的眼神那般的意气风发,他是今晚独一无二的主角。身旁这个苦追了十多年的女人,终于要向全世界宣告仅属于他了。这让他怎么能不得意?
他清了清喉:“感谢各位拨冗来参加我和琳的订婚宴。”
正等着如潮般的掌声响起,亦如他第一次被父亲宣布接任董事会主席时那般,却忽然一声高喝将他由光辉往事中惊醒,“谁有空参加你的订婚宴,我是为琳来的!”
嘉宾左右惊闪,步履微乱的沃伦摇摇晃晃穿过人群,定定地立在了一对准新人面前。
陈之飞原被人打断心中是又惊又怒,可一见眼前产立着的竟然是与自己做了多年对手的人,这样能打击敌手的好机会,他又怎么肯轻易放过?
“沃伦,我能体谅你的心情,可谁让琳一直爱的只有我呢。”陈之飞挺直了背脊,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告道。
“不可能。”沃伦疾声打断陈之飞,同时已一个剑步冲上主席台,“琳,你根本不爱他,你是被迫的是不是?”
沃伦突然死命攥着欧阳琳的手腕,手劲之大,出乎欧阳琳的意料之外。
“你要干什么?难道你还要抢人不成?”陈之飞原想用话羞退沃伦,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唐突的举动,不由也慌了神。
原本并无此打算的人被陈之飞这一提醒反倒生出了这大胆的念头,借着薄醉的酒意,高声宣告道:“我就是要抢!怎么样?我不服,我死也不服!我哪里比你这家伙差了?”
陈之飞最经不住激,今天又是他的订婚宴,非赢不可的性子哪里轮得有人跟自己叫板,“哼,你哪点能赢我?”
欧阳琳一听这话,顿时心内哀呼,“老天啊,不会在这个时候吧。”
发现台下似乎有人正在望向自己,转眸去看,正是欧阳介。而他眼中分明也写着“这两个家伙不会吧”。
没错。这样的前奏兄妹俩再熟悉不过。由大家还在不经事的孩提时代起,便屡演不倦的戏码———舌战之后,接踵而来的必定是一场力的较量。两个豪门公子哥,却对这种野蛮又落后的分出胜负的方式青睐有佳。
“琳,我会战胜他的。”沃伦总算是松开了铁钳,将跃跃欲试的目光投向陈之飞。
“琳,我会赶走这个骚扰狂的,你放心吧。”陈之飞更是磨刀霍霍,只等大显身手。
“啊!”宾客中人发出惊呼。
“天呐,怎么打起来了?”宾客中有人开始震惊。
“来人啊,快拉开他们……”宾客中有人开始慌乱。
欧阳琳眼见着战争在自己面前爆发,以手抚额,大感伤脑筋。
她知道陈之飞从没有一次能理智面对沃伦的挑衅,可却怎么也没料到,陈之飞会在自己的订婚宴上都与人大打出手。就算他不在乎她这个未婚妻的感受、不在乎这么多客人的目光、他至少也该顾虑一下战争的方式吧,要知道他身上那套纯白手工西装实在是不适合这种在地上翻滚模爬地厮打。
算了,还是眼不见为净吧。提着裙摆偷偷溜下主席台,正准备闪到一旁,却不知被哪个受了惊吓的人推了一把,鞋子踩上了长长的裙摆,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眼看就要跌倒。幸好忽然有股沉稳的力量稳稳扶住了她的腰肢,整个人以非常安全的姿态落入了一具温暖的怀抱。
“还好吧?”温和轻柔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关切。
“小怀?”双眸触到来人之前已本能唤出他的名字。
“抱歉迟到了。”他微笑,棕色的眸内荧光熠动。
欧阳琳望着眼前这唇红齿白的少年,有片刻竟然懵懂失神于那阳光般透入心底的笑中。
飞快收起自己因那抹笑容而生出的迷乱,冲他露出一个无奈浅笑,“我倒是宁愿所有客人都迟到。”
棕眸顺着她的视线转向远处那两个被众人越劝越来劲的家伙,眉头深深拧紧。他们俩的爱,就是这种完全忽视她感受的付出吗?
欧阳琳越看越难平心上的烦躁,开口提议道:“去外面走走吧。人太多空气太差了。”
“嗯。”他点头。这场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停的可能,他也觉得是该带她离开一会儿。
她在他表示同意的同时已伸手挽起他的臂弯,自然而熟稔。
如此一来,原本应该华丽开场的订婚宴,突然变成了男主角在众目睽睽下与人厮打得难解难分,而女主角搂着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自己的订婚宴。
夜风迎面而来,她才想着自己忘了取外衣仅着露背晚礼服,一件轻柔的白西装已将她在外的肌肤裹起。
“小怀,你自己穿吧,我不冷。”她看他仅着一件衬衫,试图将外套还给他。
纪泽怀伸手按住了她的双手,棕眸在月色下闪着静谧的光芒,“琳是女孩子,不管怎么说,身为男人的我,也该保护你。”
欧阳琳怔怔望着纪泽怀那认真的表情,心上,某个未知的机关仿佛被触了一下。就在她想再细探时,纪泽怀却倏地露出稚气未月兑的笑来,“再说琳今天可是准新娘。要是过会儿拖着两道鼻涕,那有多可怕。”
她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中却升起了淡淡的哀婉来,“就算真的拖着鼻涕又怎么样,谁会在乎呢。”
饼去半年间,看着陈之飞在工作之余,那样尽心尽力地打点着订婚宴的一切,大到宾客名单、宴会选址,小到装饰花束和礼服的修改。她不是没有过感动和庆幸,可是,刚才由他率先挥出的那一拳,将那些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好感顿时打成飞屑,对于自己的选择,她再次陷入了疑惑和迷茫。
“我在乎。”清朗的声音忽然道,以那样坚定的口吻。
“嗯?”欧阳琳不解地望向纪泽怀,“小怀你在乎什么?”
棕眸收起层层的复杂,换上单纯的笑,“琳是新娘子嘛,当然要健健康康的,怎么可以拖着鼻涕呢。”
“原来是这个。”欧阳琳跟着笑起来,眼中却有小小的失望。是失望一直很了解自己的纪泽怀这次也没有探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吗?
只顾着自己失落的人没有注意到那双棕眸中欲言又止的惆怅。
欧阳琳抬头望月,笑容渐渐隐去。她的未婚夫现在应该还沉浸在他的骑士情结中,同死敌兼情敌斗得不亦乐乎吧。而自己呢?自己竟然在他被沃伦一拳打到嘴角鲜血直溢时,一点也不在乎他受伤了没,只想快点离开那个乱了套的地方。
呵,他们怎么会走到订婚这一步的,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相衬的人。
“琳,能请你跳支舞吗?”纪泽怀忽然向欧阳琳发出邀请。
“在这里?”环顾了一下昏暗的草坪,眼神疑惑地落回纪泽怀身上。
“嗯。”纪泽怀颔首的同时,已从衣袋中掏出手机,将那漂亮的镀银机器静静竖放在花坛边的石围栏上。顷刻,动听的旋律便由内静静流淌而出。
披了月光的绝色少年轻弯腰肢,做出了最优美的邀请动作。一切都美得似梦似幻。欧阳琳将手搭上他掌间的同时,唇边已绽放出方才走上主席台都未曾有过的欢喜。
他垂下眼帘,握紧她手心的手微凉,是只穿薄衫,更是紧张。
“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共舞。”欧阳琳靠近他,在他耳边笑着低语。
被她柔软身体擦过前胸的人,身躯僵了僵,又很快恢复了常态。
“所以一定要牢牢记住今晚。”他声音混入了一丝沙哑,不似平常那般清朗。
欧阳琳仰头,正对上月色中的那抹笑,唇角勾勒出的是从未有过的魅惑之色。同时,绕着她腰肢的手已渐渐收紧起来,将两人姿势调得更为暧昧也更为协调后,棕眸中有流光溢出,“我们开始吧。”
欧阳琳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纪泽怀带入那一个接着一个的旋转中,她开始微微昏眩。不是因为不适应旋转的速度,而是意外于欧阳怀和自己的默契度。仅凭她一个眼神,他便生出心领神会的默契。是纪泽怀的舞技太高明吗?她生出了不真切的虚幻感来,儿时在心中扎了根的王子和公主的浪漫场景,一个个不断地跃出脑海。美得让人心醉。
她的眸触到他一双柔不见底的眸,一时间竟然如跌入般无法自拔。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移开视线,目光却又锁定在了他浅粉色的薄唇上,它的柔软、它的温暖、它的……
天!自己在想什么?思绪一乱,步子也跟着凌乱成一团。右脚一个踏错,已踩上纪泽怀的左脚。原本的流畅默契刹那间化为乌有。
“对不起。”欧阳琳几乎是跳离纪泽怀的怀抱,“我想之飞和沃伦应该已经休战了,我也该回去了。”
手机内传出的铃声仍丁冬作响,他目送着那个披着自己外套如蝶般翩然远去的身影,双手插袋,并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难道对于我,你就只会选择逃避吗?”对着已然没了人的空旷黑夜,纪泽怀喃喃自语着。心上因与她共舞而生出的欢喜瞬间转为落寞。欧阳琳已经订婚了,在自己还没来得及长大的今天,她已经迫不及待找到了终身的依靠。这是他无法绕开的事实。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败给了时间。
长长吁了口气。从此独自在宿舍时,应该不会再辗转难眠;透过橱窗去望那些可爱至极的展品时,也不会再无名落寞;或许他可以考虑一下接受那个叫詹妮弗的女孩,心里本就不该住着的那个人总算是要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