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你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某人,你是他的整个世界。
——托马斯·布朗爵士
遇到牧野枫之前,如果有人对罗璃洛说起“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她一定会嗤之以鼻,但是,遇到牧野枫以后,她真的不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确存在。
Eternallove——永恒的爱,撩拨起她心灵深处那份最初的悸动。
那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美少年,不经意间闯入她的视线,也闯进了她的生命。
并且和他接触越多,对他了解越深,这种爱情就变得更加深刻。
首先,她发现牧野枫其实是一个内心很善良很柔软的人。
某一天两个人在街头散步,遇到一只刚刚不知道被什么车子撞到的流浪狗,身上的毛纠结着,已经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颜色,浑身颤栗,有气无力地吐出舌头,喘着粗气,后面拖着一条破残的腿,露出血染的白色胫骨。
在她迟疑间,牧野枫已经跑过去,把它抱在怀中,温柔地抚模着它脏兮兮的皮毛,脸上的表情,悲悯而又哀伤。
“一只流浪的狗,你们还是不要管它了,也许会有什么传染病呢。”路边卖香烟的小摊贩说。
牧野枫却毫不迟疑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着那只狗去了宠物医院。
“骨头已经彻底粉碎性断裂,即使痊愈,它也跛了。”带着黑框眼镜、样子很斯文的兽医如是说。
“还是,请你尽最大的努力。”牧野枫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模着它血渍干涸凝痂的绒毛,眼中莹光闪烁,声音竟然有些微哽咽。
走出兽医院的时候,罗璃洛忍不住低语:“温柔。”
“呃……”他有些茫然不解地看着她。
“你刚才看着那条狗的时候,眼神很温柔。”她轻轻地叹息,“我好像从来没有见你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过人。”
眸光依然冷冷清清,他淡淡地说:“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空有人的皮囊,却根本不配做一个人。”嘴角又露出招牌般讥诮的冷笑,眼神变得深邃,“而且,比起人类,狗的世界其实单纯很多,它们永远都不懂得什么是背叛,什么是欺骗,什么是诡计,什么是阴谋。别人对它的好,它会记得;对它不好,也绝对不会忘记。”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丝毫的愤世嫉俗或者是怨懑不平,而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最浅显最简单的哲理。但是却有一股冷冷的寒意从周身弥散开来,令人莫名地不寒而栗。
那条狗终于还是跛了,牧野枫把它送到了流浪宠物之家,连同一大袋肉骨头。
其次,她又发现牧野枫是一个很细心很体贴很有礼貌的人。
变街的时候,永远走在外侧;排队买电影票的时候,等待的时间无论多长,都不会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坐公车的时候,一定会让座给老人、孕妇、孩子……基本上,如果车上有一个人站立着,那个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八,都是他;看到路上有垃圾,会随手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虽然洛飞翔买回来的麻辣烫,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地全部吃光了,但是,他还是看出了她的勉强,从此以后,餐桌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辛辣的食物。除了在毒瘾发作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总是淡定而平和。
有时候,罗璃洛忍不住在想,这个男孩子,完美到不像人类,而像误坠凡间的精灵,毫无瑕疵,却又和这个世界如此地格格不入。
“你有没有很生气,然后情绪彻底失控的时候呢?”有一次,她忍不住问道。
他正闲闲地翻着一本化学书,淡淡地回答:“没有。”
“怎么可能?每个人遇到很生气的事情,不是都会发脾气然后破口大骂吗?”罗璃洛诧异地问。
“发脾气并不能解决问题。”
“呃……可是,我们需要适当的宣泄呀。”
“那是白痴的行为。”
“你说什么?”罗璃洛为之气结,气呼呼跳到他面前,蓦然看到他书本后面带笑的眸子,戏谑的嘴角,不禁呆住,发现新大陆般,“你在笑耶!牧野枫,我从来没见你笑得这么真实过!”
他的笑容,就像戴着一张精致面具的巧妙伪装。而现在,那么发自肺腑的笑容,从心底流淌出来,鬓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那般,春意盎然。
然后,她发现他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人。
这一特征表现在某一天有人很无聊,忍不住抽出他握在手中N个钟头的化学书,不满地抱怨:“化学书就那么好看啊?”
“完全不好看。”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知道你很喜欢化学……”
打断她的话,微蹙起眉毛,“谁告诉你我喜欢化学?其实我很讨厌化学。”
“嘎?”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讨厌化学。”
“你,你胡说!你讨厌化学,居然还会学得那么好?居然还每天都看化学书?”
“不喜欢的东西,不一定学不会,每天都看,也不代表喜欢啊。”他无奈地浅笑。
“牧野枫,你在骗我对不对?”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没有骗你,也找不到骗你的理由。”
“呃……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理由的话,你就会骗我喽?”罗璃洛更加凶狠地瞪着他。
“也许会的。”他居然点点头。
“牧野枫!”……
一星期后。
盛夏明媚的阳光温暖地照射着大地,微风和煦,轻轻吹拂起路边的龙旭柳,碧绿缠绵的丝绦在徐风中翩然舞动。
楼下的绿化带里,黄色的波斯菊和绛紫色野蔷薇争奇斗艳,鼻端似乎嗅到了馥郁的芬芳。
阳光下,有人悠闲地散步,有人匆忙地赶路,有人快乐地追逐,有人纳罕地发呆。
罗璃洛趴在窗台上看了半天,忽然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我都快发霉了。”
坐在沙发上的美少年,从化学书上抬起眸子,淡淡地笑,“好啊。”
“我们去什么地方呢?”罗璃洛微侧头蹙眉思忖。
他站起来,一百八十几公分的身高,一下子遮挡住了大片阳光,“我有一个地方想去。”
“哦,什么地方?”
他笑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
九月的太阳,像燃烧的巨大火球,吹在脸颊的柔风,都带着潮湿的暖意。
已经被拖着走出N公里,罗璃洛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忍不住问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啊?”心里开始懊恼,有冷气的房间多好啊,为什么要提议走出来呢?简直是自讨苦吃。
踩着被阳光照射得热热软软的柏油路,牧野枫拉着她的手,浅浅地笑,“很快就到了。”
阳光下,他的笑容很漂亮,脸颊虽然异常憔悴而苍白,却依然丝毫不减精致灵秀,柔美的线条,深邃的五官,粉女敕的唇瓣微微绽开,露出编排如贝的皓齿,笑靥竟然比骄阳还要明丽灿璇,她看得呆住。
那么神秘兮兮的地方居然是儿童公园,罗璃洛开始怀疑牧野枫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身畔到处都是孩子们肆意飞扬的笑声和奔跑追逐的身影。
五颜六色的气球、千奇百怪的饮料小吃、变化多端的玩具……小摊贩比比皆是。
“想喝什么?”他扬眉问道。
罗璃洛看着身旁走过的人,他们的饮料杯子上都插着颜色绚烂夺目的纸花,异常精致玲珑,老实不客气地说:“我要他们那样的果汁。”
牧野枫走过去买了两杯果汁回来,一杯塞在她手里。
她看着手中的杯子,却不是漂亮的纸花,白色的吸管顶端斜插着一柄小小的纸伞,打着百褶,一圈纤细的雪白包裹着淡紫色,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们的饮料杯子上不是花朵呢?”
“没有喜欢的,你不喜欢小伞吗?”
“不是啦。”她闷闷地喝了一大口桔汁,橙黄色的液体滑进喉咙,冰冰凉凉甜甜,燥热感顿时减轻了很多,忽然说道:“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紫色,总是用紫色的水笔写字。”
看着面前的紫色小伞,纤长的睫毛微微翼动,他轻声说:“因为,那是勿忘我的颜色。”
明艳的阳光照射进他漆黑的瞳孔,灿若琉璃,却清冷而寂寥。
罗璃洛不禁有片刻的怔忡。
两个人并肩走在曲折盘旋的石板路上,牧野枫扬起一只手,空空的饮料杯划着完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的落入三四米外的垃圾桶中。
路边伫立着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和风中无限伸展着,触目所及,满眼的苍翠。
树下有一个长条石凳,牧野枫拉着她,在上面坐下。
浓密的树阴遮挡住了阳光,柔和的风拂过脸颊,说不出的舒畅惬意。
不时有活泼俏皮的孩子们,在眼前蹦跳着一闪而过,牧野枫静静看着他们,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眉宇间似乎都浸染了笑意,不只是温柔而已,而是发自肺腑的心情愉悦,罗璃洛忍不住纳罕地问:“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他点点头,“真的是很喜欢呢,每当看到他们,总是会让我联想起希望、朝气、热情和梦想。”
“所以,你才会收养黎雪儿?”罗璃洛有些狐疑,“不过,为什么最近都没有见到她呢?”
“她暂时住在飞翔家里。”笑容不由自主凝结了,眼瞳有些晦暗。
“哦。”罗璃洛却没有留意到他的失神,心想,他在戒毒,黎雪儿自然不方便留在家里。
“小时候,你有没有来过儿童公园?”他突然问道。
“当然……呃。”她有些纳闷地看着他,“难道你都没有来过吗?”
“不是,来过很多次。”他浅笑,“但是都不是我父亲带我来的。”
“哦,那是你妈妈带你来的吗?”
“也不是,我妈妈是工厂里的女工,工作很辛苦,根本没有精力带我出来玩。”他摇摇头,“你知道吧?我父亲曾经是一个警察。”
罗璃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