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来吗?
打从今天晌午,车元玉和姬君吟来过之后,不知怎地,柴折霞那张刚硬有余的脸庞就时不时地窜上她的脑海。
而且每回只要想着那张脸,崔妙禾苍白的脸上就会不自觉地浮现些许血色。
于是在月色当空的午夜时分,端坐铜镜之前的她,竟然在铜镜之中见着了柴折霞昂藏的身影,冷不防地一愣。
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竟生生地让她幻想出人来了?
她蓦地回首,便见柴折霞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她欺近,就像是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英雄,顿时间她心如擂鼓,仿佛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似的。
望着愈来愈近的身影,崔妙禾只能痴痴地呆望着,她很怕,怕自己只要稍稍一动,那道人影就会宛若镜花水月一般,顿时消失不见。
“我不会放过她的。”望看她,柴折霞的话语似是从牙缝里迸出来。
此刻,他只觉自己就快被阵阵涌起的怒火给淹没了。
这辈子,他从来不曾这样狂怒过,可瞪着虚弱而苍白的她,那股子想要杀人的想法便这么长驱直入的翻涌而上。
“你真的来了。”望着益发真实的他,僵硬许久的崔妙禾才终于相信这不是一场梦。
她贪恋地瞧着他的俊颜,本以为他对她而言无关紧要,可却忘了若是无关紧要,他的身影又怎会时时浮现她的脑海之中。
原来,思念早己点点滴滴地蓄积在她的心底了。
早就动心了!
用尽力气的推离只是伯自己若是交付了真心,会被伤得支离破碎。
可在这危难之时,再见他这一面,崔妙禾那辛苦筑起的心墙便应声而倒,再也无法冷静对待。
“我不来,难不成眼睁睁地瞧着你被卖入武家吗?”
“你来,又能如何?”
这几日她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后娘铁了心地想卖了她,便不可能会手软,再加上族长们的支持,想必她会更肆无忌惮。
“只要你答应,柴家的花轿明日就来抬人。”
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坐视她被推入火坑,所以自从那日爹娘不同意他的做法,他便找上了长孙承音和居夙升一同谋划。
“事儿都闹成这样了,以后娘的精明,她自是知道你护着我多一些,这时再将我嫁给你,她讨不了多少的好处。”这点从她这回不顾脸面找上声名狼藉的武员外,就可以瞧得出来。
“我需要管她同意不同意吗?”这话说得态意,一时间他脸上的飞扬竟让崔妙禾瞧得有点痴了。
望着他雾气的眉字、飞扬的神情,她只觉得心底的某一处软绵了许多。
“可是……”
多少嗅出后娘这样着急的原因,崔妙禾更加明白她如今这样的孤注一掷,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没有那么多的可是,我只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面对他专注的眼神和认真的语气,崔妙禾说不心动是骗人的,一个年轻傲然的将军和一个行将就木的富豪,任何人都会选择他。
可……她的麻烦呢?
终究还是担心自己的污名和麻烦会沾上他的身,崔妙禾语气沉沉地说道。“像你这样的男人,应该值上一个更好的女人。”
就道人人口中的狂暴之徒或有着断袖之癖,那又如何?在她眼中的他,很好,好到不是她能配得起的。
“那你呢?当真这么不在乎我吗?”他从来不在乎旁人怎么想,他在乎的只有她。
“我……”
对他的在乎发现得太慢,早就来不及了,武家的花轿明儿个就要来抬人了,就算抬不着人,她的名声也己尽数毁去,这样的她……配不上他的。
这份情深发现得太晚了!
嘴角蓦地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她淡淡的说道。“若是你愿意救我出去,那么我打算出家,从此长伴青灯古佛,清静一生。”
不想连累他,可也不愿让武员外糟蹋,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答应!”想到她剃去一头如缎般的乌黑长发,柴折霞便怎么也无法接受。
狂傲的霸气顿时又起,于是他伸手挑勾起她那尖细的下额,逼着她直视他那炯然的双眸,然后用誓言般的语气说道。“我不会让你出家为尼,我要你。”
这几天他在外头忙得昏天暗地,来回送信的人都不知道跑死几匹马了,在做尽了一切之后,他又怎么可能让她再任性的拒绝自己。
“不可以!”崔妙禾痛苦的摇头,却也知道自己的心己经被他的这番话给撼动了。
这般高高在上的男人竟对她许下承诺,她的心满是颤动。
不理会她的拒绝,柴折霞温柔地扶着她坐到屋内的小圆桌旁。
崔妙禾这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被摆上了一个精美的漆器,还冒着阵阵的白烟与香气。
她看着他像是变戏法似的,将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瞧着酸醋鱼、红烧肘子和莲藕桂花羹,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她爱吃的,可他怎么会知道呢?
崔妙禾骤然看向他的目光带看浓浓的诧异与欣喜,那眼神望得柴折霞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伸手模了模后脑勺,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车元玉告诉我的。”
闻言,崔妙禾的眸子蓦地泛起了一抹红,随即闪烁看盈盈的水光。
柴折霞见状,不禁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急吼吼地说道。“你安心的慢慢吃,这些东西都是我让家里的厨子弄的,保证没有加料,而且你的元玉姊姊还说了你爱吃酸,所以这酸醋鱼,我还让厨子多放了些醋……”
说完,他便忙不迭地伸手为她布着饭菜,就连冒着温润茶香的香茗都没有遗漏。
随看碗中布满了像山一样高的饭菜,崔妙禾感动的泪水亦一颗颗地急窜而出。
这小榭阁楼的周围可是布满了梁玉霞的手下,虽然他身怀绝技,孤身一人要进入并不困难,可要带进这么一桌子的菜,便不是简单的事了。
从来不曾想到昔日她堕欲逃离的男人,会用这样的心思来对待她,她的心顿时一窒。
“我……不想连累你……”她的嘴里有饭有菜,却仍是忧心忡忡地说道。
听到她的话,柴折霞脸上扬起了满满的笑意,他的妙禾果真还是那样的善良,让人舍不得她受上一丁点的委屈呵!
“放心,你不会连累我的。”
爱怜的伸手抚上了她的头,那轻轻柔柔的手劲又让崔妙禾的泪忍不住落下。
“可是……可是……”
就算不出门,单凭家族大老们会听后娘的意见,将她下嫁给财大气粗的武员外,她就知道她的名声在后娘的有心操弄下,只怕早已不堪到了极点。
他是堂堂大将军,一旦跟她在一起,迟早会受到朝臣的非议,如果因为自己阻碍了他的前途,她怎能安心呢?
瞧着她那双忧疑不定的双眸,柴折霞知道自己并没有说服她。
可无妨,他相信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说服她。
打从意识到她扰乱了他心思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坐视她有危险而不管。
如果连她自个儿的家都不能好好的庇护她,那么他愿意做那个守护她的人。
因为心眼儿里都是她,所以自然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旁人的议论算什么,反正他被误解的事还少吗?所以旁人的眼光,他丁点也不介意啊!
“没有什么可是,你只要相信我便行了。”凝看她的眸,柴折霞一字一句说得真诚肯定,足以撼动任何人的心。
真的只要相信他便行了吗?
认真说,在那片刻之间,崔妙禾真的想要这么相信看,她甚至想要投入他的怀中,任由他在外头为自己辽风挡雨。
可是真的能吗?
顷刻之间,她真的想要赌一赌。
看出她的动摇,柴折霞放下了手中的食着,朝着她伸出手去。
望看那大大的手掌,崔妙禾却迟迟不敢伸出手,便在那犹豫的瞬间,他的手己经往前一握,将她的柔夷包覆住。
“明儿个,等我。”
留下这句霸道的话还不够,他又俐落的俯身向前,朝着她那樱儿般的红唇偷得了一个吻。
“你……”对于他这孟浪的举动,崔妙禾本要开口斥骂,可是唇上的火热随即吸引住她所有的注意力,话语霎时顿住,不自觉抬手轻抚看唇瓣,
柴折霞满意的看看她的反应,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一对上他炙热的目光,又连忙羞怯的低下头去,他虽然贪恋着她的娇俏,却没忘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看他去做。
他哄着她又再吃了点东西,才俐落的收拾着餐具,望着他的动作,她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的心给了谁。
将东西收拾好,一抬眼发现她正征愣地望着自己,连忙宠溺地将她搂进怀中,轻声说道。“凡事有我,别怕!”
离去前,他向她绽出一抹宛若冬阳的粟笑,人便己像展翅的苍鹰一般,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
她下意识抬手轻抚看唇瓣,再遥望看那暗黑无边的天际,难掩悸动,虽然仍然对于即将面对的一切感到慌乱,但他的许诺就像是带看利钩的箭矢一般,笔直地嵌进了她的心头,此生只怕再也拔不开了。
天才泛起了鱼肚白,本以为会一夜无眠的崔妙禾,却缓缓地自沉睡之中幽幽转醒过来。
昨夜因为柴折霞的夜访,连续饿了许多天而显虚弱的崔妙禾,不只是体力,连精神都好上许多。
长长的睫儿扇了扇,意识尚未完全清明的崔妙禾,仿佛见到有人立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当这个认知窜进脑海,她立刻惊得弹坐起来。
一见站在榻前的竟是出卖她的环环,崔妙禾的眼神便自原先的慵懒倏地转为戒慎。
“你在这儿做啥?”
“今儿个小姐要成亲,夫人让我来伺候小姐梳洗打扮、更换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