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你怎么一个人先跑回来了?”
江冼没有通知任何人便提前退了房,撇下模特儿和正在谈的生意,独自回到台湾。
他亦没有回家,只提着行李箱回到公司,打算在公司住几天,冷静心情。秘书小姐见了他,自然是万分吃惊。
“总裁,法国那边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叫那边的分店主管全权负责,这几天,无论家里的事或者公司的事,都不要烦我!”他低吼。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理解当初舒曼如人间蒸发的心情,伤心绝望之极却无法宣泄情绪的时候,惟有让自己人间蒸发,否则心情真的会难受到不行!
她嫁给他大哥,他本来还没有这么气愤,就当作自己跟她玩个猫捉老鼠的游戏,游戏结束了,她迟早会回到他身边。他原本就没将这种商业联姻放在心上,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跟大哥居然圆房了,既然可以圆房,是否表示他们已经有了真感情?是否表示她永远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一想起那床单上的鲜红,他就难受地闭起双眼,好似如此便可逃避视而不见。江冼不敢再想,也不肯承认残酷的现实,惟有躲起来,舌忝舐自己的伤口。
“知道了,总裁。”秘书小姐呆站着,瑟瑟地回答。
“那还不快出去……”他又不耐烦地吼道。
“总裁,你出国之前不是曾经要我叫私家侦探打听采儿小姐的消息吗?”
“什么?”他一怔,似乎早忘了此事,“采儿?”对啊,这个失踪已久的妹妹,他全把她抛到脑后,真是太无情无义了。
“你有采儿的消息了?”清了清嗓子,他尴尬地问。
这个时候,他也该尽尽兄长的义务了。
“私家侦探昨天传来了一些照片。”秘书小姐将一个信封放到桌上。
“他打听到采儿现在住在哪里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为什么连班也没来上了?”
“这些目前他都还没有打听清楚,不过,采儿小姐好像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秘书小姐支吾着。
“男人?”他意外,“什么男人?”
“照片上有。”秘书小姐吐吐舌头,“总裁,你不要怪我多嘴,我觉得采儿小姐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你怎么这么说?”他刚想训斥下属不要以貌取人,但当他打开信封时,瞬间也说不出话来。
照片上,满是采儿与那男人的亲密状,他不相信地揉揉眼睛,怀疑不是自己患了白内障,就是采儿眼睛瞎了,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外貌实在有碍观瞻的男子?
虽然男人丑一点没有关系,但这男人丑得也太过分了,不仅身体肥胖、表情迟钝、头发油腻,脸上的皮肤还如月球表面坑坑巴巴的,像采儿那样幽兰恬美的可人儿,怎么会看上他?
“也许这个人很有内涵吧?”他不敢妄加评论。
“一个送货的工人,有什么内涵呀?”秘书小姐回答。
“什么?”堂堂千金小姐千挑万选,居然找了一个送货的工人?
“而且那男人的脾气好像也不太好,侦探看见采儿小姐被他又打又骂……”
“又打又骂?”江冼低吼道,“这家伙……他凭什么……”
“所以我就觉得这件事很奇怪,采儿小姐怎么会为了这样的男人离家出走?”
“谁说她是为了那个男人离家出走的?”
“嘻嘻,我猜的,”秘书小姐贼笑,“一般女孩子离家出走,多半是为了男人,像我读书的时候也曾经离家出走,就是因为家里反对我跟一个男生交往……”
“放屁,我们家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个家伙的存在,谈何反对?”
“也许采儿小姐觉得他条件太差,怕你们将来反对,所以就先声夺人,先离家出走再说……”
“总之这件事很诡异!”他凝眉,“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哦,这里是采儿小姐现在的住址。”秘书小姐连忙补充。
江冼一把抓过写有地址的纸条,迅速地往那个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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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破头也想不出为何采儿要从豪华大宅搬到这样贫民窟一般的地方,为何有福不享,却要自讨苦吃?这间小鲍寓连电梯也没有,他沿着狭窄陈旧的楼梯往上走,感受到四处角落里散发出发霉的味道。
来到三楼左侧,正想敲门时,门却自动开了,一抹纤细的人影提着一大袋的垃圾袋走出来,察觉到江冼的存在,不由得僵住了。
“二……二哥?”柔弱的声音低低唤着。
“你在这里干什么?”江冼上前抢过她的垃圾袋,严厉责备着,“堂堂大小姐亲手倒垃圾?”
“我……”江采儿垂眉,一头秀发遮住削弱脸庞,“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千金小姐。”
“胡说!你是老爸的亲生女儿,就是我们家的宝贝!”他一把将她推入房中,“快给我收拾东西,回家去!”
“我暂时不想回家。”她倔强地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又跟老妈吵架了?”他叹一口气,“我老妈那个人虽然嘴上有点下饶人,心地倒也不坏,如果她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看在她已一把年纪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
“不关太太的事。”她微微摇头。
“太太?你还这么见外地叫她,难怪她一直跟你不亲。”不知这个小妹从哪里学来的,居然称父亲的妻子为“太太”。
“我真的只是想搬出来学习独立而已,”江采儿涩笑着,“二哥你不要担心我,我在这里住得很开心。”
“住在这种地方会开心才有鬼!”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胳膊,“走,现在就跟二哥走!二哥我赚这么多钱,可不是为了让妹妹过苦日子的!”
“我现在真的不能跟你回去……”她执意甩开他,“等一下有人要来看我,我不能说走就走。”
“有人要来?”他不禁凝眉,“是不是那头肥猪?”
“二哥!”江采儿愕然地抬眸。
“不要否认,我雇的私家侦探拍了好多你跟那头肥猪的照片!”
“二哥,阿强虽然长得不好看,但你也不应该这样说人家。”
“他如果只是路人甲,我自然不会诋毁他,可他现在居然敢癞虾蟆吃天鹅肉,就不要怪我对他不客气!”
“二哥你不要以貌取人,阿强心地很好的……”
“呸!那肥猪对你又打又骂,你居然说他心地很好?”他终于忍不住大吼,“小妹,你到底怎么了?鬼迷心窍到这种地步!”
“他真的对我很好,二哥你不要听别人乱说,”江采儿避开他炯炯的目光,“我这个人本来就轻贱,配癞虾蟆正合适。”
“你说什么?”他真想把这个不争气的妹妹打一顿。
这时,门铃响了,争吵的两人不约而同静下声来。
“是谁?”他气恼地挑挑眉,“是不是那头肥猪?来得正好,我正好要找他算帐!”
“不要呀,二哥……”江采儿连忙上前阻止,无奈却迟了一步,门被江冼率先拉开了。然而,来者让他俩皆大吃一惊。
“大哥……”江冼瞪着门外那张绷紧的俊脸,诧异万分,“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我收到私家侦探的报告,就连夜赶回来了。”江皓似乎也处于愤怒的状态中,一把推开弟弟直达江采儿身边,不容分说握住她的手腕,“走,跟我走!”
“这个世界上,我可以跟任何人走,就是不会跟你走。”江采儿屹立原地不动,声音有些沙哑地答。
“你真的要留在这里跟那个人在一起?”江皓显然比江冼观察入微,很快就发现桌上摆着那位阿强的照片,凌空一指。
“二哥刚才已经骂过“那个人”是肥猪了,”她淡笑,“不知道大哥你会用什么更不堪的话语骂他?”
“骂他?如果你执意要跟他在一起,我岂止骂他,还会宰了他!”江皓一改往日谦谦君子的形象,十分气愤地说。
“那你把我一起杀了吧。”她顶撞道。
“你……”江皓盛怒难当,挥起一拳,将相框一举击碎。
碎裂之声如雷震耳,玻璃剌破了他的手,鲜血一滴滴地滴在地上。
但他不觉得痛,只紧紧地握着拳,似乎体内蕴藏着可以麻痹痛感的巨大余怒,几片小小的玻璃无法让怒火熄灭。
“江大公子,一个相框对你而言也许不算什么,但我是穷人家,它对我而言很重要,”她背转过身,“麻烦你帮我买回一个新的。”
江皓久久无言,只能在原处僵立。
一旁的江冼目睹这一幕,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
“大哥,大嫂呢?她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吗?”他问。
但却久久得不到回答。
大哥居然改变了原订的蜜月期忽然回国,只是因为得到小妹的消息吗?
这太奇怪了,论感情,他跟采儿应该比大哥亲多了,因为采儿一直在他的服装公司工作,但试想大哥如果在度蜜月,也绝不会因为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忽然赶回国的。
大哥刚才与小妹之间对话的语气,那眼角眉梢的意味,无不充满了一种暧昧情愫,不似兄妹,反倒像闹别扭的情人。
大哥那击碎相框时的模样,就像他那天狠踢曼如床脚的情景一样,被嫉护冲昏了!
江冼不敢乱想,目光投向采儿,希望在她身上能找到答案,但这一看却差点让他大惊。
采儿正背对着他,夏日无袖的连身裙配上长长的秀发,呈现一抹绝美的倩影。他清晰地看到,她的臂膀处有一颗红痣。
这样的背影,他曾见过,而且确定自己不会弄错。
这样的背影,他曾在大哥的书房里见过,抽屉里,大哥把它珍藏在那里的一帧照片。
平素无人的时候,大哥经常拉开抽屉凝望,而当有人无意中闯入,他就立刻紧张地将抽屉关上。
他和三弟江澈因为好奇大哥如此怪异的行为,所以有一天约好趁大哥出门后,偷偷溜进他的书房一探究竟。
结果却出乎意料的,他们只看到了那张照片。
男人珍藏一个女人的照片并不奇怪,怪就怪在,他为何只珍藏一个背影?对着一个背影,连面都见不到,如何能缓解相思之苦?这女人是谁?为何只留给大哥如此一张奇怪的照片?
大哥身为英俊绝伦的贵公子,天下的女人皆抢着要,为何不跟心上人在一起,反而另娶他人?
一切的疑问,江冼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如果说人的背影有相似,可相似的背影不可能都恰巧有一颗一样的红痣。
因此让大哥念念不忘的女子,竟是他的小妹?
天啊,这太令人震惊了!虽说两人并非同一个母亲所生,也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毕竟有血缘关系,怎么可以发生这种事……
太恐怖了!
江冼只觉得一股冰冻的冷意从脚底冒出,让他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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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按了门铃都没有人来开门呢?大概家中主人都不在,而佣人们在这炎炎夏日中,也许都已午睡了吧?怪只怪自己出国之前没有带钥匙,此刻只好站在烈日下了。
舒曼如耸耸肩,索性坐在行李箱上,拿出飞机上末看完的小说随手翻翻,等待有人发现她的归来
忽然,她听到一阵紧急煞车的声音。
“曼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江冼推开车门。
“哦,我忘了带钥匙,可是家里好像又没人……”她抬头看见他心疼的表情。
“太阳这么大,你怎么可以坐在这里?”江冼回头朝江皓怒吼道,“你怎么搞的,自己的老婆都不懂得照顾……”
“咦?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舒曼如有些诧异。
其实在巴黎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按理说江冼在她的刺激下忽然回国,是理所当然的,可江皓怎么也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现在,这兄弟两个又不知从哪里一起回来,而且看江冼的脸色,似乎对江皓有着大大不满。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被晒着吧?”江冼伸手模了模她的额头,“如果中暑就糟了!”
“我身体一向很好,不至于这么脆弱。”她一笑。
这家伙,一向对她恶声恶气,怎么匆然温柔体贴起来,被鬼附身了吗?
“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这么快就从巴黎回来了?”他凝眉问。
“你们都回来了,我还待在那里做什么?”她怔怔地答。
“你不是跟大哥一起回来的?”
“不是。”她摇了摇头。
“这么说,他把你独自扔在巴黎自己先跑回来的?”
“皓可能有要紧的事,所以……”
“他真的扔下你不管?”江冼震怒,回头冷冷看着江皓,咬牙切齿地道,“你娶了她,怎么可以不好好照顾她?”
“我……”江皓垂眸,似有歉意。
“阿冼,不要说得那么严重,我这么大了,可以照顾自己。”她感觉到这兄弟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连忙笑着欲缓和气氛。
“混蛋,你不负责任!”说时迟,那时快,江冼忽然抡起一个拳头,击中了江皓的下巴。
“阿冼,你干什么?”她被他的举动给吓到,连忙奔到丈夫身边,掏出手帕擦拭他嘴角流下的血。
“他这样对你,我看不过去!”江冼大吼。
“他不过是没有跟我搭同一班飞机而已,还没有到罪不可恕的地步吧?”她是越听越糊涂了。
“他……”江冼手指颤抖地指着江皓,想控诉什么,一时间却又难以启齿。
“哎呀,阿皓,你怎么流血了?”
双方在对峙时,江太太恰巧打完麻将回来,看到一群孩子在大门口怒目相对,愕然不知所措。
“阿冼,你怎么可以打哥哥呢?”问明原由,她责问二儿子。
“他做了令人发指的事,我打他算是轻的了!”江冼满脸不服。
“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江太太听闻后,不禁感到讶异。
“他……”他瞥了一眼兄长,“他有外遇!我替嫂嫂鸣不平!”
“外遇……”不止江太太,连舒曼如都张大了嘴巴。
“阿冼,你不要乱说,我哪里有外遇?”江皓沉着反驳。
“你从蜜月旅行中途溜走,不就是为了回来见你的心上人?”他忍不住轻哼。
“你不要捕风捉影。”江皓知道聪明的弟弟已经洞悉了自己的秘密,心底一颤。
“我捕风捉影?要不要让全家都看看你书房里珍藏的那张照片?”
江皓脸色一白,语调越发低沉,“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跟她之间,从来都没发生过什么……”
“你终于承认了?”江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承认什么?我从来没有做过越轨的行为。”
“你爱上了她,本来就是一件变态的事!”
“阿皓,阿冼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女孩子是谁?”江太太迷惑地听着两个儿子的争吵。
“妈,你让大哥自己告诉你!”江冼忿忿地把头扭到一边,“我说不出口!”
“妈,不要听阿冼胡说……”江皓幽幽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此话再次激起江冼的怒火,“既然是过去的事了,你干么还对她那样关心?甚至丢下新婚妻子回来看她?”
“这是我的责任。”
“难道曼如就不是你的责任?你娶了这么好的妻子,就应该好好对待她,怎么可以三心二意?”他再次抡起拳头就要往江皓身上打去,却被一旁的婆媳二人合力拉开。
“阿皓,曼如在这里,你可要说实话,你跟阿冼所说的那个女人,到底还有没有关系?”江太太语重心长地问。
“妈,”被责难的人一脸黯然,“我发誓,我跟她从来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曾经互相喜欢对方,她知道我结婚后,就离开我了。”
说到“离开”两个字,江皓喉间似被梗住,眼中泪光一闪。
“既然如此,那也不算有外遇,你弟弟太夸张了。”江太太舒了一口气。
“妈,你不知道,大哥他……”江冼遗想辩驳,却被母亲瞪了一眼。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大哥一向老实,他说不会再跟那女孩子有染,就一定不会的!”江太太不让儿子多言,随后换上一张和颜悦色的脸孔转向舒曼如,“曼如,你也听见了吧?放心好了,阿皓不会跟那个女人怎么样的,你不要跟这种野花野单计较,有损你太少女乃女乃的身份。”
“妈,我本来就没有计较呀,只怕他们兄弟两个为了我伤和气。”她点头回答。
她真的没有说谎,此时此刻,她真的一点也没有生气。
江皓的感情世界本来就与她无关,也引不起她任何醋意,倒是看到江冼为了她不惜与一向尊敬的兄长大打出手,让她心中有些欣喜。
这一刻,她再次感受到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