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办公室里,有一大片可以看得到整个信义计划区的落地观景窗,白天时会拉下米白色罗马帘挡住阳光,到了夜晚,李沅会把窗帘打开,让窗外的月光洒进室内,反正办公室楼层够高,对面刚好又是一片空地,不怕任何人会偷看。
晚上九点,通常是李沅的放松时间。这时她会放下长发,踢掉一局跟鞋,月兑下合身外套,跷著美腿躺在米白色进口加大沙发上翻看报纸杂志,一边喝著英式花茶,度过有星星、月光相伴的夜晚。
可惜,今晚有人破坏了她的好兴致。
迸天爵大剌剌的找上柜台,要求见董事长本人,见不到人就马上退房,她不得不见他。
迸天爵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李沅的眼睛正冒著烈火,想一把烧死他来得痛快。
“古先生,请问您有何贵事,非得在今晚见我一面不可?是本饭店的服务不周?还是您有什么特别的需要?”明明是咬牙切齿,李沅的脸上却露出温柔得宜的笑容。
迸天爵迷人的微笑著。那双闪著烈火的眼睛,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一年前,她就是用这样战斗力十足的眼神跟他要求离婚的。
好怀念呵……常常在午夜梦回时,他会想起她这种眼神……
看他优雅的朝她走来,比模特儿还要好的身材,再加上那优雅的气质,简直就是令人目眩神迷的一幅画——会走动的风景。
李沅深吸口气,微微收敛起心神,警告自己千万不要露出任何花痴的表情,此刻她是夭爵饭店的董事长,不是他的妻子,她没有必要对他卑躬屈膝的讨好,对他的靠近也没必要如此紧张不已。
“其实,都有。”停在她面前三十公分处,他居高临下的看著她。
“什么……有什么?”李沅因为他的过於靠近而显得呼吸急促,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问你——你究竟有什么需要?尽避说,我会尽我所能替你办到……我的意思是,这、这是我们饭店成立的宗旨。”
天啊,她究竟在说什么?
还有,她在紧张什么?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又不是第一次看见男人!这个男人甚至还是她的前夫,她什么地方没见过没模过没瞧过?她为什么非得表现得像个白痴似的?他才一靠近她她就全身发热,心跳一百?
“你很紧张?”古天爵好笑的挑眉,她的语无伦次非常的明显。
“我没有。”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她对他的吸引力一点抗拒的力量都没有。
“你有。”
“没有。”
迸天爵皱了皱眉,对她的表现不太满意。
这样的眼神李沅太熟悉了,以前还是他妻子的时候,每当她出门想挑件较短的裙子穿时,他就是这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狡辩不适合你。”
看吧,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死性不改……
天生贵族的优越感,让他的大男人性情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适合我的!”他只会以他的眼光来评断一切,而非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
“这样的你一点都不可爱。”他继续他的数落。
她更是受够了。“我可不可爱这一点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这种事我可能会忘吗?”他冷笑。这根本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从小到大,他身上背负著无比沉重的家族使命与父母的期许,他活得十分努力,一直顶著资优生的头衔过日子,到二十八岁之前,他的人生毫无瑕疵,直到如今,—他生平唯一的瑕疵,就是他的妻子主动要求离开他。
他无法忘记三年前替她过生日的那一夜,温柔听话的妻子激动地跟他说:“我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跟你离婚,如果你答应我,就是送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当时他错愕不已,简直无法消化她的话。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妻子会嫌弃他,把离开他当成最大的生日愿望。他一向高高在上,没有人敢违逆他;他一向自负自傲,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渴望成为他的妻子、当他的女人,然而,她却选择离开他。
愕然、挫败、不敢置信、愤怒、错乱无章的情绪翻滚著,让他毫不犹豫的月兑口而出:“好,那我就成全你。”
没问她理由,因为他不想知道。
他自问对她付出许多,她跟父亲有著一样的东方血统,让长年对父亲带有怨怼的母亲也恨屋及乌的对她不满。但是因为爱,他违抗母亲,执意把她娶进门,没想到这个女人却用这样的方式回报他……
怒气掩盖了他所有的感觉与理智,对于她的主动求去,他只能以“下知好歹”四个字来形容她。
他等著她自己知道错了,回来求他爱她,等著她在外头受苦受难,撑不下去再回头来找他,他一直等著,结果一等等了三年,这个女人非但没有回来求他,还一手创立天爵饭店,在短短三年之间经营得有声有色,甚至名声还传到了英国……
天爵饭店,她用他的中文名字当饭店的名字,是代表一种纪念?还是她一直都爱著他?他很想知道。
“没忘掉最好,所以,我现在的一切与你无关,不管我的日子怎么过、衣服怎么穿、交什么朋友、说什么话,都不关你的事,你最好记住。”
听起来,她的怨念真的很深,他才说一句,她就噼哩啪啦一串,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她说话可以这样的咄咄逼人。
古天爵有些意外的挑挑眉。“你很想跟我撇清关系?”
“对。”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当饭店的名字?”
“那是因为这个名字……很好听啊,很气派,刚好符合我想要的饭店形象,所以我就用了,何况,你很少用中文名字不是吗?要不是你这次来台湾住进这里,根本不会有人联想到任何事。”她有些心虚地道。
她承认,她喜欢这个名字,或者说,她喜欢这个男人,虽然她离开他,但却想一辈子与这个名字连在一起,仿佛这样,她与他的关系就没有真的这样断了……
修长的指尖抬起她好看的瓜子脸,古天爵轻扯着唇。“你变了,以前的你不会老是跟我狡辩,都是我说什么是什么。”
她别开脸,轻轻地合上眸子。“所以,我才会离开你,因为,我本来就不是那种温顺的女人,不是你要的那种女人。”
“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之所以要离开我,是因为你根本不想当个温顺的女人?
“是。”
古天爵咬牙。“我有要求你这么做吗?”
“你没有要求我这么做,但我知道你要的女人就是那个样子,不只你,你的母亲、你的家族,所有人都希望你娶的是这种妻子,不是吗?我在你的生活圈里根本就是个突兀的人,你希望我跟你母亲一样把家族所有事都打理好,每天乖乖在家等你回家吃饭,什么事都不能问也不该问,因为你家的女人就是那个样子,所以你也理所当然的以为我也该是那个样子,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过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算了,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干什么……”突然发现自己过度激动,李沅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走。
古天爵长手一伸,抓住她的手腕。“你想上哪去?我整个下午都在找你,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又想上哪去?”
“我不想跟你说话,放手!”就是怕他会来找她,她才跑回家睡了一大觉再回饭店处理公事,没想到七晚八晚了还是被逼着见他,他这个恶霸,行事作风永远都以自我为中心,完全没考虑到其他人。
“不放,你该知道我没什么耐性。”
“那就别把时间再浪费在我身上,去陪你的未婚妻吧,天知道你为什么非得找上我不可!我们饭店有经理,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找涂经理就可以了。”冷冷地,李沅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想跟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古天爵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沉声说道:“你跟我离婚的原因。”
在她离开他半年之后,他才开始认真想这件事,想了好久好久,也想不出来他哪里对她不好,竟然让她非离婚不可。现在,他因为接下工作来到台湾,这个谜他就非得找她解开不可。
是的,他是因为接下工作才不得不来台湾的,不是因为思念,不是因为再也没有耐性等下去,更不是因为怕她被有心人给追走……都不是!古天爵在心里说服着自己。
闻言,李沅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他,半晌才蓦地笑了,笑得整个人颤抖不已,笑得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你笑什么?”他恼了,一道浓眉高高地挑起。
她继续笑她的,根本不理他的问话。
被嘲笑的感觉真的让他恼火,尤其在他根本不清楚这个女人究竟在笑什么的时候,恼羞成怒的感觉更加深切且令人抓狂。
“说清楚,不准笑!”很直接的命令句,威严十足。
哈,哈哈,哈哈哈……
李沅笑得肚子痛,整个人直接趴在沙发上笑,根本停不下来。
这个男人竟然在离婚三年后才跑来问她跟他离婚的原因?哈,哈哈,她能不笑吗?或者说,她应该哭才来得恰当些,是吧?
三年前他直截了当的答厅让她走,问也没问一句为什度,干脆利落得很。
当时因为他的无情,对她的毫不眷恋,她哭了多少个夜晚,都无法平息那种悲伤……
是啊,她承认,当时她不是真心想离他而去,只是希望可以月兑离那个让她无法好好呼吸的大环境,但,他却马上答应了她的愿望,她该感谢他吗?其实,她对他的痛恨还比较多一些……
哈,哈哈,真的是太好笑了。
现在跑来问她为什么,根本就是个极大的讽刺!
带着未婚妻住进她开的饭店,现在质问她那个遥远的为什么,到底有何意义呢?
她还在笑,一直笑,笑得他肚子里的火越冒越旺。
“你这个女人——”火大的伸手一把揪起她,右手顺势揽上她的腰,他想也不想地便低头封住她的嘴——
却意外的尝到一滴咸湿的泪……
她哭了?
房里的笑声终于停了,变成了浓重的呼吸声,然后,是一巴掌挥落在颊上的“啪”一声!!
热辣的刺痛感瞬间袭上古天爵英俊的脸。
她不敢相信的瞪着自己发麻的右手,想也没想过这辈子她竟然有勇气打这个男人一巴掌……
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男人呵!他的身分是何等的尊贵,光看着他那张严肃威严的脸,是绝对不可能有勇气把这一巴掌挥下的……但她却打了他,着着实实的一巴掌。
古天爵不仅恼怒,还错愕不已,表情就像当初听到她提离婚时一模一样。
“我……对不起……”她下意识地开口认错,根本忘了是对方先强行吻她,她才会失控打人的。
“你知道错了?”冷冷的语调轻轻地扫来。看着她颊上的泪痕,心一动,一抹心疼闪现在他眼底。
“是……不是……我只是……”支支吾吾半天,话还没说完,她的唇再次被密密的封住——
“知道错了就要接受该有的惩罚。”他伸手一把摘掉她脸上的眼镜,开始激狂的吻她,像烈火燎原。
“喂,我的眼镜——”
“丑死了,不准你戴!”
一只大手捧住她的后脑,他火热的舌强硬的抵开她的贝齿,深深的采进她的嘴里,找寻着她怯懦的舌尖与之密密的纠缠着,不让她有退缩的空间,不让她有考虑的时间,吻得她失了魂,连呼吸都几乎忘了。
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就算闭着眼睛,他的手仍可以自己找到熟悉的位置挑逗她最敏感的地方……
可这样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渴求,他的手进而探进她的衣领之内……
“啊……”她无助的娇喘轻吟,双手紧紧的攀住他的臂膀。
被他抚模拥抱的感觉她一点都不陌生,就算事隔三年,午夜梦回之际,她的身体仍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指尖的触感,而且总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得让她以为又回到了那巨大的城堡里,他房里的那张柔软大床,回到他的怀中……
只有在那张大床上,她才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丈夫对她的爱与热情,只有在那张大床上,他才会卸下总是严峻的表情,被欲念、激情、渴望等等所取代,像个永远无法餍足的人,热情的吻着她、要着她……
他的指尖,他的身体,他的唇舌,他的吻,他的眼神……
李沅几乎要激动的哭出来,因为渴望、因为想念,她根本无法真正的放下他,忘记他……
此刻,他又像以前一样的吻着她,抱着她,探索着她的身体,这宽大的体魄、熟悉的男人气息,让她情不自禁的偎近,任他对她予取予求……残存的一丝理智明明就告诉她要远离,可是她的身体根本拒绝不了……
“我要你,现在。”他火热的气息在她的耳畔呢喃。
“不……”她的拒绝像是申吟,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我现在就要……不准你说不。”一把将她抱上柔软的沙发躺好,他高大尊贵的身子半跪在沙发前俯身吻她,吻她的唇,吻她的眉眼,吻她的颈项,吻她白皙敏感的锁骨,一路吻上她不知何时已敞开的衣领下的双峰……
“啊,不要……”她敏感的弓起上半身,想将他推开,却只是让他更轻易的含住了它们,让她因激情而下住地颤抖、低吟、紧缩……
喀答一声——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头狠狠推开,闯进来一个女人——
“老板!我听柜台说古天爵坚持要跑来找你,你没什么事吧——啊!啊!天啊……”终于看清楚自己究竟打断了什么事,涂善亚啊半天,手捣住小嘴,烧红著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老板的身材好成这个样子……
还有眼前这个一头乱发的男人,跟下午时的一丝不苟与严肃更有天壤之别,性感得让人想流口水……
迸天爵瞪著这个非常不识相的女人,对她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痛恨到了简直想动手打人的地步。“你究竟要看到什么时候才滚?”
“滚?”涂善亚愣愣的重复他的话,还没回神。
“是,滚,马上滚出去!”他咬牙,起身,高傲的指向办公室的门,并瞄了她的名牌一眼。“下次请你记得要敲门,涂、经、理。”
“涂经理”这三个字,被这个男人念起来还真是怨气深重呵!让涂善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敲门了啊,可是没人理我,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对不起,真对不起,古先生,我下次会小心一点的——”
“没有下次了。”他们的谈话被一个女人打断,正是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拉好上衣的李沅。“善亚你留下,古先生,请你马上出去。”
她竟然叫他出去?这个该死的女人!现在的他“威武昂扬”的怎么出去?
“你最好收回你的话。”古天爵咬牙,想上前狠狠的吻她一顿,直到她求饶为止。
“古先生,你这样把未婚妻丢在房里,跑到我办公室来似乎不太好吧?”只要这个男人不看她、不碰她,李沅的神智全部瞬间回笼了。她避开他的视线,把视线定在地板上。
“呃,是啊,古先生……你这样对蜜雪儿小姐不太好吧?”虽然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奇,但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身为人家好友兼属下的当然要附和才行。
包何况老板说的没错,古天爵既然已经有未婚妻了,再怎么样也不可以跟老板那个啊,没道理,没道义,没人性……
“你给我闭嘴!”古天爵恼怒的低吼。
涂善亚被他的气势吓得真闭上嘴,李沅却不能接受他的态度,他可以对她吼,却没有权利对她的属下或朋友吼,尤其是在对方根本没犯错的情况下。
气得忘了刚刚还被人家吻得腿软,李沅站起来挡在涂善亚面前。“你不要这样凶巴巴的吓人,如果把我的员工吓跑了看你怎么赔?还有,这里不是你家,说话请不要老用命令句。”
反了,真的反了。
这个女人,他的妻子,不,是前妻,竟然敢这样双手插腰跟他大小声?古天爵眯起眼,抿紧唇,朝她上前一步——
下意识地,李沅退了一步,身后的涂善亚却挡住了她的去路,让她进退不得,只好挺起胸,鼓起勇气迎视他的目光。
他,该不会想打人吧?
她从来没见他打过人,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我今天来找你,是要告诉你,我要一个私人管家专门陪我的未婚妻,带她到处走走。还有,我也需要一个管家,在每天我沐浴的时候服侍我、替我放洗澡水;平日我没去上工、待在饭店里的时候,午茶时间也需要专人服务,还有一些繁杂的生活琐事都需要人搞定。我的标准你知道,如果贵饭店无法达成我的要求,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我可以马上换饭店,如果我留下了,可是贵饭店的服务令我失望,你应该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噼哩啪啦一串,古天爵刻意为难及挑衅的成分居多。
他倒要看看她可以为她伟大的事业牺牲得多彻底!如果可以藉此机会打击她,毁了她的事业,她是不是会考虑重新回到他的怀抱里,乖乖的当他的女人呢?古天爵有点坏心眼的想著。
这是下战书喽?
这男人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还真是强呵!
罢刚还亲热的在抱她、吻她,现在却语出威胁……
李沅心一凉,骨子里正冒著气泡,狠狠的瞪著他。
“如何?要我留下来还是离开?”扯唇微笑,古天爵的笑意却不及眼底。
她有选择的馀地吗?今天各大媒体才全挤在饭店门口采访他,明天早谁不知道古天爵住进了天爵饭店?如果让他就这样换饭店,就算他没说半句话,各种传言揣测就可能把天爵饭店给毁了。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笔意让她进退两难,让她根本无法说不,否则,她辛辛苦苦建立的饭店名声可能就毁於一旦。相同地,就算让他留下来,如果她无法达到他的种种不合理要求,天爵饭店的下场可能更惨。
总而言之,她一开始便处於劣势,这个男人一开始就在设计她……
“怎么?天爵饭店的老板突然变成哑巴了?”古天爵轻笑,看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样子,心里真有莫名的快意。
李沅明知眼前是个陷阱,却不能不往里头跳,紧咬牙根,正要开口,她身后尽职的涂善亚已先一步开了口——
“古先生放心,天爵饭店的私人管家服务是业界闻名的,如果我们无法让您满意,相信您也不会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找到另一家让您满意的饭店了。”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喽。”一笑,古天爵轻扫了李沅一眼,这才满意的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