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熠凡没好气地瞄他一眼。“你何时学会说书了,说得还挺好的,要不要到茶楼去赚点银两“不、不是吗?”幸好幸好,慕容开松了一口大气。随即,心又七上八下地提了起来,“那你在说的人是……”
“芫小姐。”没什么好遮掩的,景熠凡清心直说。
眼看那张清俊斯文的脸上毫无说笑的神情,一双漂亮丹凤眼更是认真,慕容开还得要死命抓住缰绳,才没有摔下马。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我妹妹?”慕容开实在忍不住,策马上前,追问确认,“我只有一个妹妹,你知道吧?会不会是认错人,以为府里哪个漂亮的丫头是我妹?”
“没错,就是芫小姐。”
“你……你……”慕容开眼睛瞪超大的,“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军营里待久了,母猪都赛貂蝉。从今天起,我带你到京城各地酒楼、青楼去逛逛,看看真正的美女名妓,你就会清醒了!对!就这么办!”
“不用麻烦了。”景熠凡微微一笑,“就像我先前说的,也请将军跟夫人回绝其它好意,我真的不用再看了。”
“不不不,你先别说得这么笃定。”慕容开已经接近声泪俱下,“这个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景熠凡还是微笑,风度翩翩,潇洒有如仙人。
清啸一声,他策马前奔。认定了目标就往前行,完全不旁顾。
留下慕容开在后面痛心疾首——大事不好啦!
不知道躲到第几天的时候,风声传开了。
慕容芫只觉得大难临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就觉得她该糟了。从小到大闯过多少祸、捅出过多少娄子,都没有像这次这么心慌意乱。成天觉得心慌慌,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好。
到底在怕什么也不知道,她就是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她爹逼问、她娘好言相劝、总管女乃娘丫头们旁敲侧击,通通不得要领。一向刁钻蛮横的小霸王成了胆怯的小老鼠,成天就躲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进,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像个真正的小姐。
才不是怕呢,她可是堂堂的慕容芫,将军府的头痛人物,哪会怕一个文质彬彬、讲话慢吞吞的男人呢?
可是她真的不敢出去。万一又遇上那个人,怎么办?万一心儿又像上次那样乱跳、万一又喘不过气来,可怎么办?她不知道呀!
“小——姐!”丫头突然在门口出现,笑咪咪的叫她,“老爷找你,赶快换件衣服,到前面去吧。”
慕容芫瞪了不知死活的丫头一眼。开心什么?难道不晓得小姐她正处于悲惨之中吗?
“小姐,你怎么还没梳妆打扮?赶快赶快,大家都在等你呀!”连女乃娘也来了,语气也是开开心心的。
奇怪,都还没过年,这些人在喜气洋洋个什么劲儿?!
“我不去、我不去!这次你被我爹降罪抓去关、被我娘赶出去,我都不管了,不去!”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冥冥之中,从小到大惹的事,今天报应就要到了似的;大难要临头了。
“小姐,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偷偷跟你说,刚刚总管来讲,景少爷正在跟老爷、夫人谈……”
“不要吵我!”她抵死不从,用锦缎被子盖住头,活像缩头乌龟。
“小姐也是大姑娘了,会害羞啦!”女乃娘笑得像是刚吃完一大碗甜滋滋的桂圆甜粥,坐在她床沿,拍拍隆起一团的棉被。丫头们都偷笑起来。
平日威风凛凛、刁蛮出名的小姐,原来,真的也会害羞哪。
而另一边大厅上,气氛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稍早,众人严阵以待,个个面色极为凝重,仿佛在讨论棘手的军国大事。
“你说什么?”慕容将军两父子还真相像,问题一模一样。
坐在大厅工正中央,受到众人瞩目、被将军严肃质问的主角景熠凡,神态自若,非常潇洒,和其它人严阵以待的紧张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你,喜欢我们家芫儿?!”夫人眼睛瞪得有铜铃大。
他微笑点头。
“我真的已经劝过他了。”慕容开欲哭无泪。
厅里鸦雀无声,连根针掉下去都听得见。
“咳咳。”将军毕竟是将军,什么血肉横飞的大场面没见过,他清了清喉咙,黑着一张国字脸开口:“我女儿说美色,无;说德行,也是没有;说才能,更是欠奉。若是为了钱,那说不过去,你此刻根本不需要;若是为了跟将军府攀关系,那也大可不必,令叔已经是钦差御史,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何况你跟将军府的关系,一向很好……”
“敢问将军,您的重点是什么?”景熠凡很有耐性地问。
“我的重点就是,你到底为何想不开?”
景熠凡正色道:“不是想不开。我思考过了,是真的想娶芫小姐。”
“不可能!”慕容开悲愤莫名、揪脸皱眉,只差没有槌胸顿足。
“难道……你心目中的妻子,是芫儿这样的?”夫人苦口婆心地说清楚、讲明白,“你想娶一个女红做不好、不顺从、不听话、脾气刁钻、成天给你找麻烦、让你伤透脑筋的妻子?想要成了亲之后每天就是吵吵闹闹过日子?”
“有何不可?””他耸耸肩,一派轻松,潇洒笑道:“正合我意。”
才听了前半句,总管已经使眼色,让候在门外听壁脚、凑热闹的小厮去通风报信了。结果从前厅传到后院小姐厢房,不过短短的光景,整个变了样。
“有何不可”他的理由,居然是这样?
不用他如此委屈,她可以狠狠地拒绝回去!想都别想!
棉被一掀,头也没梳、衣服也没换,更别说涂点胭脂水粉了,慕容芫把拦在面前的丫头、女乃娘全给推开,直冲了出去。
砰!总管很机灵地扶住门扇,不然,又让小姐给拆了。
“等一下!”娇脆嗓子破空而来,气势凛凛,“你们通通给我等一下!”
啊,来了。景熠凡抬起头,难以掩饰眼眸中跳跃的欣赏。
她好像踏着风火轮似的,浑身都在冒烟;应是自己偏心吧,他怎么看都觉得美人儿发怒的时候,还是非常可爱。何况,遇到在谈自己婚事,还这样长驱直入、强力介入的小姐,全京城大概也就数这一位而已了。
“我——”慕容芫被他这么一看,先是气息窒住,然后毫无意外地,心跳又开始乱七八糟起来。
这人邪门!超邪门!她呆在门边,动弹不得,像是被他的温柔眼光给蛊惑住了似的。
“小女顽劣,实非良伴,你不再多考虑一下吗?”将军还在不可置信。
“谁说要嫁——”
“舍妹顽劣,你真的再考虑一下吧。”慕容开痛心苦劝。
“我根本不想——”
“我们家小姐真的很难缠,景公子也许再考虑看看?”连总管都出卖她。
“够了!”小姐发飙了,顿足怒道:“我又不是非嫁不可,你们不用这么紧张行不行?就当他在发梦,不就得了吗?”
众人一阵安静,全都看着她。
然后,齐齐转头,看看一脸笃定轻松的景熠凡。
“还是再想想。”
“不急于一时呀!”
“终身大事岂可儿戏?”
又是一阵混乱的劝告,完全没人理会慕容芫在发飙。
“喂!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声嘶力竭,却犹如在无人的雪地里狂吼一般,连回音都没有。
“别这样,小心伤了喉咙。”景熠凡起身,优雅跨步,来到气得七窍生烟的泼辣小姐身旁。
他略弯腰,神态亲呢宠溺,低声道:“瞧瞧你,都一头汗了。这种寒天里不快点擦干,小心受风寒哪。”
说着,不顾旁边丫头迅速递上的手绢,景熠凡从怀里珍惜地掏出了一条细致丝帕,轻轻为她印了印额上的细汗。
众目睽睽,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了,全盯着那条淡青色、在角落用银线绣上芫草的小帕。
那明明就是芫小姐的,可是却在景公子怀里。
也就是说,小姐把手帕送给景公子了。
这只证明了一件事,四个字——私、订、终、身!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丫头还偷偷捏了捏自己的手背,确定不是在做梦。
看来……将军府里,真的要办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