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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合我意 第3章(2)

砰!一声巨响之后,大厅的门给撞歪了。

厅里高朋满座,本来正热闹谈笑着,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众目睽睽,全盯着门口。

只见总管冷静地撑住差点掉下来的门扇,跌倒的丫头赶快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一面退开。而他们后面,一个娇柔身影出现。

来了,恶名昭彰的刁钻小姐来了。

只见慕容芫大大方方跟众人颔首微笑,很端庄地走进大厅,向父亲请安。动作、言语、举止都很得宜,但不知道为什么,大伙连大气都不敢喘,深怕下一刻又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发生。

慕容芫才不在乎。她被另眼看待习惯了,才不怕这些目光。被看两眼又不痛不痒,无所谓。

但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说不上来,但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两道陌生的、如电般的眼光射在她脸上,令人相当不舒服。

是谁呢,这样盯着她看??

真没规矩,她可是堂堂的将军府千金,不怕死的话,就继续看。

不动声色地慢慢瞄着,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让她觅着了目光来源,狠狠瞪回去!

一瞪之下,慕容芫也呆住了。她望进一双深邃如静湖的眼眸,微微含笑正望着她。

那个人是谁?五官轮廓有些眼熟,但有种深不可测的气质。他有着跟她父亲、兄长一样,因为长年在沙场奔驰的精壮身材、麦色肌肤,偏偏一身打扮却非常斯文,读书人似的。

读书人……读书人……

“呀!”她大惊失色,忍不住叫了出来,幸好及时掩住嘴,要不然身旁的人一定被吓得跳起来。

眼睛眨了好几下,心儿则像乱了谱似的开始狂跳。

那、那不就是当年将军府里教书先生的侄子,景熠凡吗?

印象中的他已经很模糊,但肯定不是眼前这个即使隔着宽敞大厅、众多人群,还依然令人无法忽视其存在的陌生男人!

“你怎么还在笑啊?”

丰盛的将军府晚宴之后,景熠凡与慕容开一同回到了书房。这是他们年少时一起读书的地方,总算可以放松一点了。

应酬整天,从各方而来的贺客络绎不绝,连吃饭都不能好好吃;套句慕容开的话,真是比跟北蛮打仗还累!

不过,景熠凡的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笑意,这点不得不让人佩服:不管环境再恶劣、对手再难缠,这位军师总能淡然处之,毫不慌张。

话虽如此,但他今晚的笑意未免太多了一些,感觉心情很好。

“我在笑吗?”景熠凡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确实在笑。”慕容开心情则是相当不好,他不悦地用下巴比了比书桌的方向,嫌恶地说:“我就不知道你心情怎么好得起来,看看那堆画像!我娘要我们今晚至少要全部看过一遍,选几张顺眼的,因为来要回音的人已经快把门坎都踏平了!”

想到门,就想到下午时分,大厅差点被撞坏的那扇门,那个故作镇静又满脸不屑的小姐,在众人注目下大大方方现身……景熠凡的笑意更深了。

“你还笑!难道你真想这样选蚌对象成亲?”慕容开用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本来坐着,又站起来,焦虑地走来走去,两道浓浓的眉毛给打成了结。

“看看又何妨?有的还画得真漂亮呢。”景熠凡就站在书桌旁边,顺手翻了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好,你快选几张,我好对我娘有交代!”

景熠凡还是微笑,不置可否。

翻着翻着,他闲闲问起:“将军府里,可有请过画师?”

“画师?没有呀。”慕容开还在烦躁地踱步,听这么一问,有点奇怪地望着他,反问:“我们府里请画师做什么?”

别看这位年少英雄的慕容副将骁勇善战,在战场上临大敌可以丝毫不惧,但说到底,就是个直肠子。不像同龄的景熠凡,老成深沉,常常让人模不着底细,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像他俊脸上一直若隐若现的笑意一样,惹得人心里毛毛的,却又不知到底怎么回事。眼看他又不说了,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翻阅画像——

“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问画师的事做什么?”慕容开很乏力地问。

每当景熠凡露出这种笑意的时候,就是有人要遭殃了。慕容开虽然没有他聪明,但毕竟相处多年,如兄如弟,这点征兆还是看得出来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家有未嫁的闺女、千金的话,不是都会请画师来画像,方便找对象吗?”

“话是没错,不过,这跟我家又有什么关系?”慕容开皱眉。又沉默了片刻,脑筋总算才转了过来,恍然大悟,“咦?你该不会是指芫儿吧?”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景熠凡看他一眼。而且,居然要过这么久才想起来,这哥哥也当得太失职了。

“拜托,芫儿的话……就算请到帮公主画像的御用画师来,也没用的。”

慕容开把自己抛回了椅子上,口气非常绝望,跟府里所有人看着小姐时的眼光一样。

“芫儿嫁得出去的话,早就嫁了;我两个姊姊都是十五岁前就定了亲,芫儿今年都快十八了。前几年听说我爹还跟我娘商量过,可能要找南边金陵城的对象比较保险;可是你也知道,近年来南北来往密切,金陵城里大概也听闻了不少我妹的……事迹。简单来讲呢,我们是放弃了。”

“有这么严重?”景熠凡失笑。

“她不是你妹妹,你自然不懂。”慕容开挥挥手,“你应该多少也还记得她小时候有多刁钻。我只能说,她长大了之后,完全没改,还变本加厉!”

“是这样吗?”他还是微笑。

那个笑法……真令人发毛。好像正在筹划要灭了哪个小柄、俘虏多少敌军似的。

其实景熠凡没那么可怕,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何心情会这么好。

昔日倔强的小泵娘……真的长大了。今天匆匆一见,与印象中玲珑可爱的小女娃模样,竟是完全连不起来。

五官虽然依稀还有当日的影子,但她已经是个不折不扣、亭亭玉立的小姐了。那一身艳如秋菊的明黄缎裙衬得她肌扁赛雪,眉目如画;但和眼前画像中这些纸上美女又那么不同,眉眼间的不驯与灵巧特别引人入胜。

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与他对望时,毫无惧色,直率得像在下战书——!

“你又在笑!你到底在笑什么?”慕容开连遇到敌军夜袭都没这么惊恐,他指着景熠凡哀号起来,“景大军师,算我拜托你,快讲吧!别这样吓人!”

“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长身玉立的俊美军师翻着画像,轻轻巧巧转移了话题,“这里面,其实有几张画得还真不错,你要不要来看看?”

可惜的是,他一点也不心动,根本看不入眼,满脑子想的都是——!

“管他画得有多美,我早已心有所属!”有人爆出大吼。

石破天惊的一句,让景熠凡的手停了。他诧异抬头。

“你有意中人?”

他微微皱眉,回想蛛丝马迹。多年来,他们都长期在外地军营里,与士兵弟兄们朝夕相处,若要说意中人的话……!

“该不会是我吧?”

景熠凡一问出口,慕容开立刻大声申吟,用头去撞旁边的柱子,连撞了好几下。“景大军师,你疯了吗?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大军师耸耸肩,“只是问问而已,别这么激动。”

“拜托,我可没有那种癖好!”有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大爷您自己慢慢、看个够吧,我不奉陪了!”

慕容开夺门而出,把书房的木门摔得震天价响。这对兄妹在某些点上,其实还真出奇地相似。

或者该说,热热闹闹、声势惊人的将军府,才正是他习惯的模样。景熠凡又微笑起来。

在窗前落坐,把刚刚随手翻阅的画像全都收到一旁长椅上。桌前有总管特别为他们回来而准备的、崭新的文房四宝,当然里面不少东西都是贺客镇赠。

像是这刻有“净烟”二字的炭黑墨,可就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名墨,而且还是难得的旧墨,旧墨比起新墨来,色泽更纯黑,朗润饱满,让他想起了一头乌润的青丝。

不再是黄毛丫头般的扎成小辫,而是单用一支镶金玉簪盘梳成了简单大方的发型,披在身后如一匹上好黑缎。

景熠凡忍不住手痒,展纸润笔,磨了一砚台的墨,顺笔而至,开始作画。

青丝衬托出玉雕般的小脸,有弯弯的柳眉、直挺玲珑的鼻、柔美的菱唇;不过该怎么描绘那双明亮清澄的眼眸?还有她带点傲、带点不驯,却又那么灵巧可爱的神气?

他下笔毫不犹豫,一个娇俏人儿慢慢浮现,跃然纸上。虽然不是艳冠群芳或秀美绝伦,但那股调皮味道全捕捉到了,画中人儿略挑着眉,小嘴儿微扁,仿佛像是下一刻就要开口挑衅似的。

画得是很好,堪称神来之笔,不过……景熠凡,你中了邪不成?自告奋勇当画师?帮人家闺女画了像,好方便她家人拿去求亲、婚配?!

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搁笔之际,就想把这张顺笔划的小小画像给撕毁或烧掉,不过手才伸出去,却又迟疑了。

真舍不得。他怔怔地望着画中人,出神了好一会儿。等到墨迹都干了,才抽起画像,长指一使劲——没撕。他把画纸小心折起,放入了怀中。

笑意始终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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