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如水
白云深吸了口气,经历了漫长的雨季,世间的一切都像给洗过了似的,连暗夜的天空都那么清澈。
今晚很奇怪,耿大勇说是来找他喝酒的,可被灌醉的那个却是杨帆,这不像耿大勇的性格,耿大勇向来是认为不喝到趴下就是没有喝好的人。更何况今晚他的笑容占怪。还有,为他挡酒时的那句话:“今天二少爷少喝点儿就是助助兴。”
助助兴?助什么兴?
他甩甩头,试图甩去泛上来的醉意。
他的脚步略有些不稳,摇摇摆摆地走进自己的院落,却听见男女调笑的声音。是谁这么大胆?
他笑了一下,随即就感觉出有些奇怪。
雹大勇绝不会派这么不规矩的人来服待他的,那么在他房里的会是谁呢?
一阵风吹过.他只觉得酒力又向上泛。头一晕,他伸手扶住花墙,“叭,哗啦……”他一个不小心推倒了一只小花盆。
“呀!”房内一声惊呼。
“砰”的一声,门开’了,一男一女卷着被子,抱着衣服冲了出去。他们冲得那么急,他没有看清是谁。
他扯动嘴角笑厂一下。看清楚是淮又能怎样呢?
别人的家务事还是少管为妙。
他一脚低一脚高地走进屋里带上门,仰面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就要进入梦乡。
“砰……砰……砰……砰砰砰……”怯怯的敲门声不识趣地钻入他的耳朵。
“该死,、”他咕哝着掩住耳朵。
“砰、砰、砰!”
“砰砰砰!”
敲门声越来越响。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极不耐烦地打汗门。
门外站着个小丫头、、
手,润润的,提着一盏红灯笼。
扁,暖暖的,映在她的脸上。
脸,莹女敕得像红透的苹果,呵爱极厂、
一双亮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扇动着。
任谁见了这样一张脸,满肚子的火也发不出来。
“什么事?小妹妹。”他压抑住不悦.和蔼地问道。
“公子。”好奇怪的称呼。
那女孩儿福了一福,忸忸怩怩的,脸亡分不清是害羞还是窃笑.
“我是菊儿。我们家姑娘和姑爷见公子这卧室齐整,心里面喜欢,借用了一回,望公子见谅。”
“哦?”白云扬起眉、、
“我们家姑娘的裤子落到公子这里了;”她飞快地说道,“姑娘说公子若肯归还,她——定送份儿大礼
“哦。”白云动作迟缓地侧过身子,让那小丫头进屋。
那提灯笼的丫头只一转,手里便提着一条暗紫色的云纹绸裤出来了。她又一福,“多谢公子。”
白云转身关上门,摇摇摆摆走到床边,倒在床上。
“公子?多奇怪的称呼。姑娘?谁家的姑娘?绝不会是耿大勇的女儿。姑爷?哎?不对呀,公子姑娘、姑爷、卧房、暗紫色绸裤、谢礼。怎么这么熟悉?公子、姑娘、姑爷……不对劲儿。公子、姑娘、谢礼……
一阵颤栗从头到脚卷过去。“呀!”他“砰”的一声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清醒过来。这明明是聊斋中《凤仙》里的那一段。难道……?
炳哈。
不,这不可能。世上哪儿来的狐仙。
他想起耿大勇神秘的笑容和适才酒桌上众人没头没脑的打趣话。
他笑了,原来耿大勇安排了这样一次艳遇,他心里涌起一丝好奇。江南出美女,来讨裤子的小泵娘已是冰雪可爱了,那“凤仙”该是怎样的国色天香?可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那样的眼神啊。
乍一见那眼神,就像有一道闪电从头劈到脚,那么熟悉的感觉,仿佛相盼了几百万年,几牛万年,终于能够相见了,他没有办法解释他心中的狂喜和激动。他只知道,当时他的眼中除了那眼神再也容不下什么了。
那时他似乎听到周遭一片混乱,远远的似乎是杨帆在高喊,可他耳中,除了她的呼吸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从清澈转为迷乱,也看到了她眼底掩藏着的痛苦,让他的心揪得紧紧的,像是窒息,隐隐地暗痛。
他的手轻触颊边,那儿有道浅浅的划痕。当她的手划过他的脸颊时,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她真的是个疯子吗?不,他不信,也不愿去信。
昨日早晨的震撼太大了,他的神魂都迷醉在她的眼波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开的,只知道被拉开,渐渐远离她的眼神时,他的心便有一种没来由的失落,一种深深的痛。
今晚杨帆还取笑他,讲述他神房地一拳将寻芳园的护院打飞的细节。只因为那护院想拉开她,想打她。他大吼着谁也不许碰她,谁也不许伤害她。那狂乱的样子,仿佛他才是疯掉的那个。
他竟想强行将她带回来。他涩涩地一笑,他真是昏了头,昨日一整天,他想尽了千万种方法,想偷她出来、抢她出来。弄得杨帆哀叹他这平日里机敏的顶头上司竟变马了傻子。是的,正如杨帆所说,事情并不是很复杂,他必须尽快将她弄出来,他不要她再受那样的苦。
他翻了个身,再怎样美丽的女人也抵不过那样的眼神呵。
“砰砰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们回去吧,告诉耿大勇,他的心意我领了。”他高声道。
门外一阵轻呼,叽叽喳喳,几个小女孩儿不知在互相嘀咕什么。
“吱呀。”一声门响,他昏昏沉沉地转过头来,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四个小女孩儿提着一床锦被已走到他床前。
黑漆漆的,也看不清对方容貌,他只隐隐约约见到前面两个女孩将手一放,后面两个女孩齐力一抖一个香香软软的身体便滚人他的怀中了。
女孩们急步走出门外,将门扣住。
会是她吗?白云心里一动,怀中这女孩竟能让他心脏狂跳。
就是这种感觉。仿佛等了几百万年,几千万年,终于能够相互接触了。
白云轻轻一笑,自己是怎么了,太过渴望她,竟将别的女人认做她了吗?
倒要看看,这“风仙”是怎样的绝色。只是,他不会碰她的,这世上从未有任何女人让他那样激狂,也绝不会有任何人能抵得上那样的眼神。
他是个男人,自然会有正常男人应有的渴望。以前他并不严格约束自己。可这回自从见了那女孩儿,不知怎的,他心里眼里都是她,对别的女人丝毫不感兴趣了。
现在,他心知怀中这女子定是绝色,是耿大勇送给他的礼物,身体对这女子非但不排斥,反而因这香香软软的身体的碰触激起很强的快感,但,这只是纯男性的反应,并不意味着什么,他只要她.只要那样的眼神为他而亮。
他轻轻将她推开,手眷恋着那柔女敕的触感,费了好大劲才收回。
他模索着下了床,灯在哪儿?桌亡原是有烛台的,怎么不见了?对了,门后小桌亡还有煤油灯呢。
他一路磕磕绊绊地走过去,碰翻了两把椅子,撞歪了一张桌子,好容易走到门边。模了半天,除了将小桌上的器具全部打碎之外,一无所获。
灯台哪儿去了?灯呢?白云只觉得烦燥异常。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异香,淡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月儿躲在云层后面不肯出来,屋子里面黑洞洞的,白云只觉得周身炽火欲焚,热力狂嚣着在体内乱冲乱撞。
不好,他心里暗叫,这招也并不新鲜,有不少贪图他财色名声的女人,设计暗算过他,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见招拆招从未被人暗算成功过。只是他好奇怪,耿大勇怎么也不可能暗算他呀。这是怎么回事?
酒力上泛,他只觉得头晕晕的。今天没有喝太多的酒呀,那么一定是……他跌跌撞撞地推开窗。在屋内模了好一阵,终于让他模着一个正燃着的小香炉,再模过桌上的一壶茶,他倒将下去。
月,躲着不肯出来,夜,浓暗得化不开。
他歪歪斜斜向微亮处奔去,正要把那香炉扔出,却一下子被绊倒,跌在了床上。身下正是温香软玉的她。
乍一碰到她,白云竟感到心中一阵强烈的战栗快感。他无法控制自己,拉过她,她温凉的肌肤稍稍扶慰了他的烦燥。
太热了,他甩去外套,中衣,双手像有生命一样急不可待地在她身上探索。
她像一泓清幽的碧泉,让他忍不住想浸入其中。
她太瘦弱了,不过她的皮肤又香又滑。体温有些低。他将身体贴紧她,那清凉的感觉让他舒服了好多。
乱了,一切都乱了,他无力控制自己,月兑离了灵魂的约束自行其事。
夜风早吹散了屋中的香气。他却收不回不知跑到哪里去的理智。
他从未有过这样极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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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芳园的后宅,月姨正坐在廊下扇着扇子乘凉,好容易抓了个空儿溜出来喘口气。今晚周大娘居然不在,她看见周大娘带了一帮人坐车出去,还看见肖老板事先扛了一个大棉被卷儿塞在座位底下,不知在搞什么鬼。
“吭哟,吭哟。”游廊的木地板在颤动。回廊那头,肥壮的刘嫂一边用手捶着腰眼儿,一边慢慢腾腾地挪过来。
“哟,刘嫂。你这是怎么了?”
“咳,别提了,累死我了。”她凑近月姨,用手圈住嘴贴在月姨耳朵上,傻傻地笑着说:“周大娘八成是掉进茅厕里了。”
“哦?”
“昨儿晚上我和小丫足足给她倒了五大桶洗澡水,那水呀,又黑又臭。”
“啊?”忽然心里涌出一丝慌乱。该不会是……不会的,她应该还在,不会是她。月姨只觉得眼睛一跳,心里一下子乱了起来。
“那水浇花呀,这一年都不用再上肥了。”刘嫂独自唠唠叨叨叨念个不停,竟没发现月姨已脸色大变。
“?刘嫂,我有事先走了。”月姨说罢飞似的跑了开去。
刘嫂愣了半天,摇摇头,一边捶着腰眼儿继续走她的路,一边嘟哝着:“猫咬了尾巴啦,跑得那么快。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还没走出几步就见月姨火烧眉毛似的又冲了回来,一把捏住她胖胖的手臂上的肥肉。
“周大娘去哪儿了?”月姨嘶吼道,“快说,周大娘去哪儿了?”
“叼……好像……”
月姨发疯似的摇着刘嫂,“快说。”
“好像去了……对了,是翰林府西城的那个花园子。”
月姨不及细想,提着裙子便冲了出去。
她冲到大街上,正撞上一个人,月姨被撞得头昏眼花。那人一愣,旋即扶住她:“娘,你怎么了?”
月姨劈头就是一掌,“你上哪儿去了?不是叫你照顾玉瑛吗?”
虎子委屈地说:“肖老板派我出去办事。”
月姨略略平了一口气,拉住虎子就跑。
“娘,到底怎么了?”虎子不知就里,也不知向
哪儿跑。
“快,去翰林西城的园子,玉瑛不见了,一定是被他们害了。”
“什么?”虎子大惊失色,拖着云姨向翰林时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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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脚趾忽然勾到床沿的一根线,屋内骤然大亮。他一惊,停下动作。
瞧,他都糊涂了,耿大勇明明说过,特地为他来装了电灯。这两天只顾着那女孩儿,竟忘了。
女孩?他在灯亮的一瞬间就停住了动作,谢天谢地。他终于找回了自制力。往身下一看,他不禁吃了一惊,一下子将自己弹开。
她刚贴在她胸上的那只手兀自带着她心脏的震动,颤颤地抖,止也止不住。
丙然是个美人胚子,可未免太小了,个子倒是不矮。她十四五岁的模样,皮肤苍白,竟没有一丝血色,就像冰冷的白玉雕。唇是淡淡的粉红色,双目紧闭,长长的扇形睫毛在脸上投下了弧形的影,那白与黑的晖映鲜明而惑人。她身体瘦小得让人心怜,就连手指都是细细的,像小鸟的脚爪一样微微地曲着,她根本还是个孩子呢。
他心中暗恼,不知是恼怒自己刚刚的失控还是恼怒耿大勇竞选了这么个幼女给他。妓女也是人啊。
她才这么小,若是……
他愤愤地站起来,气自己居然失控做出这种事来。他不敢看她苍白的身体上密布的手印,那样的艳红缀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如雪夜红梅,让人心怜,却也美得惊人,让人不禁血气翻涌。
轻轻地拉过被子,他为她盖好。
他有一丝内疚。他觉得有一种背叛的耻辱轻轻啃噬着他的心。可在抚模她时他竟觉得心底的那份惊喜和满足感让他怎么也压不住。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他需要最大的自制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完成刚才的事?
不,他已经有了她,那个有那样眼神的女孩。清澈的眼神骗不了人,她才是与他相属的那个。他不要别的女人,要的只有她。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会留恋在她脸上?这苍白的瘦小的女孩,怎么会让他心疼、让他心动?
他呆了半响却理不清思绪,恨恨地穿好衣服。他不敢看她,转身走到外屋的椅子上,痴痴地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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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虎子扶着气喘吁吁的月姨,踉踉跄跄地奔到褊林府。
“开……开门,开门,开门!”两人扑到门上,一边声嘶力竭地高喊,一边用力捶门。
门边的石狮子呆呆地瞪着无神的眼睛,、
“是谁,半夜三更鬼哭猫叫的,不要命啦。这可是大帅的花园。”门卫睡眼惺松一边拉着门栓,一边骂骂咧咧地嘟哝。
虎子一肩上去,已将门撞开。门卫一惊,清醒过来,一把抱住正向府内冲的虎子。
“娘你快进去。”虎子和门房纠缠着,月兑不开身。
月姨顿了一下,见门厅内奔出四五个人来,也不及细想,一跺脚,向院内冲去。左拐右转,在园子里的亭廊上转了几个弯儿,竟迷失了方向。听见身后一片嘈杂的人声,看见点点的灯笼在暗夜里摇晃移动,逼得越来越近,她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玉瑛她人到底在哪儿呀。情急则乱,临出来前居然没想想,找不到人怎么办。若两人都被抓住,还有谁会去救玉瑛呢?
她已来不及细想,只能朝灯笼少的地方跑去。
在花丛的掩映中,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那正房里不知点的什么灯,竟将窗前照得亮如白昼。
门从外面被插住。莫非是这里?她心中一喜,大力拉开门。
门开了。
屋内有人。一个男人。
一个衣着整齐的年轻英俊的男人。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扶着门框闭目半响。才止住天旋地转的感觉,勉强撑住身体。
她抬脚欲走,却腿一软,竟跌坐在地上。
“砰。”门被大力撞开。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那巨大的响声惊醒了沉思中的白云。
扶着门框喘息不已的是个女人。三四十岁的年纪,满面通红,发丝凌乱,秀丽的一张脸上细细密密的纹路间缀满了汗珠,一身翠湖色的衣衫早已被汗湿透。
他上前扶起她。
“是你?”面前一张黝黑的脸,剑眉星目。竟是他!前几回到园子里去的白少爷。那日他对玉瑛痴迷的样子她不是没见到,在妓院里呆了近二十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若是看不清他那她算是白混了。若是能将玉瑛托付给他,她也就放心了。可是玉瑛她到底怎么样了?
他到园子里几天,没沾过哪个姑娘,就是有人出言调笑投怀送抱,他也轻轻一笑地闪躲开去,可见他在这方面是相当自律的,是个正派人。很明显,他并没有看轻她们,他并不是那种伪道学、假正经,他对她们的尊重是真心的,这确实难能可贵。想来他也不会因为玉瑛的身世而嫌弃她吧。
他不是平常人,这一点从他的言谈举止上就很容易看得出,虽然他待人平和,但一些世家子才有的小习惯偶尔还是有所显露。他显赫的家世对玉瑛来说并不见得是好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对玉瑛的态度。玉瑛那副连狗都嫌的样子,他居然为了她而痛殴保镖老王,不准任何人碰她。当时真是一片混乱。他脸上是血,腕上是血,却发疯似的只顾护着玉瑛。前世的缘分啊。
月姨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快,玉瑛被他们带走了。”
“玉瑛?”
“你不记得了?柴房里那女孩子,咬你手腕的那个呀。”
“啊!”白云大惊失色。心里一乱。他正欲冲出去,却马上想到,他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好冒然行动,要问明情况才好决定对策。
“怎么回事,谁带走她的?去哪儿了?”
月姨见他一瞬间有些慌乱,旋即冷静下来,心中不免又暗自赞许。
“耿大勇要招待一位贵客,让青霞去服待,可青霞……她……”云姨停了一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点事儿都抖出来,“青霞已不是个清官,周大娘却放出风来,说今晚有客人要为青霞梳拢,我本想可能是找了个托儿,或者是胡弄个冤大头。可玉瑛她不知被周娘弄到哪儿去了,我想,定是周大娘要用玉瑛的清白身替青霞呢。”
“哦。”白云心里暗松了口气。一阵狂喜翻涌而上,会是她吗?竟是她吗?上天见怜他呢。
月姨见白云紧绷的脸上居然绽出了一丝微笑,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她平日的机智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只能怔怔地任白云扶起她来,走到床边。
“是她吗?”
躺在床上身盖锦被的果然是玉瑛,只是脸上颈上艳红点点。
月姨点点头,转回头颤着声问道:“是你吗?”
白云只觉得脸上一热,可心里竟有一丝骄傲和狂喜怎么也压不住。是她,真的是她。而她,是他的了,必将是他的了。
“是我。”
月姨也不避他,伸手拉开锦被。玉瑛身上点点嫣红,床单上并没有血迹,却看见白云跌在床上时掉落的小香炉。她掏出里面的残香嗅了嗅,转回头,眼里是掩不住的赞许。白云的脸已涨得如茄子一样,眼神游离着,不知往哪儿摆。
月姨倒笑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门外传来仆人恭恭敬敬的声音:“白少爷,有人闯进来,没惊动您吧?”
“虎子,虎子和我是一起来的,想必被他们抓到了。”月姨急忙道。
白云赶紧放话:“快放人,那人是我朋友。”
那仆人显然愣了一下。隔了半响才应到:“可是……”
月姨高声道:“请您叫他在外面候一会儿,就告诉他,月姨要和白先生谈点儿事。
沉吟了片刻,月姨才开口:“玉瑛的样子你也见了,她这样的姿色已叫人看见了,以后,恐怕再也无法保全了。”
顿了顿,月姨重又说:“你待她怎样我已看在眼里,不如你就赎她出来吧。我这儿还有些钱,你将我那儿子也赎出去吧,带在身边使唤,也好照顾玉瑛。”
“钱倒是不必,我本来就想带她走,我会好好待她的。”
“说来。”云姨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出身本也不卑微。我原是她娘贴身的侍女,护主不周,落到这步田地,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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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不知月姨都对白云说了什么。
寻芳园依计来换人,却见白云屋内灯光大亮。周大娘立即惨白了一张脸,装作若无其事去讨人,推开门,却见白云和月姨坐在桌旁,白云也没什么表示,只淡淡她说:“她还睡着,等她睡醒了,我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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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风风雨雨我并不知道,早晨醒来的一瞬间,我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以前的折磨只是一场噩梦。
带着阳光清香的味道,那干燥温暖的锦被柔软得令人叹息。绵软的床垫,让我体内每一根骨头都放松下来,那多少年没有感受过的舒适让我鼻腔发酸。
这不是寻芳园,也许那寻芳园只存在于我的噩梦中吧。我懒懒地睁开眼睛,混身又酸又软,麻麻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中有淡淡的,清晨的花的气息。
我推开锦被。
“啊!”
怎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是赤果着的。遍身红红紫紫的印迹?心中一惊,我已经清醒了过来。
遍身的红印!
我自幼在妓院中长大,这痕迹并不陌生,也知道它代表着什么。我心里一冷,不周细想,我就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受了多年的屈辱难道就这样付之东流了?我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居然还没能保住我的清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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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看她的睡颜一早晨,时近中午白云才想起该弄点儿东西给她吃。出门去吩咐清楚回来后,刚跨进门,便正好从镜子中看见内室的她正坐在床亡。
他只觉心头一颤,脑中像响过一个炸雷,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不敢再看,他急急地冲出去,平息自己的震荡。
暂时,我还是清白的,可清白吗?依世俗的看法,我还清白。看看我满身的红痕,我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是清白的,不过,我还是暗自庆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停下来?
我顾不上再细想,跳下床来四处找我的衣服。我总不会就这样被人从寻芳园里带来吧?
可是,天哪,我的衣服到底在哪儿?我必须逃走,可我总不能这么赤条条地逃出去,那比呆在屋子里面更危险。
门外有什么声音轻响。我不及细想,惶惶中,看着厚实的床帐,我心中一动。
“当当,稀里哗啦……”屋里怎么了?她不会出什么事吧,她不会想不开做傻事吧。急切之下他不及细想,一头冲进屋子。
天,她怎么可以这么诱惑!艳红的床帐带着华丽的花纹,裹在她身上,映得她愈发晶莹白女敕,美丽得像个梦。
有个男人冲进来,逆着上午的强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依从本能去攻击他,伸出长长的指甲向他抓去。可是……咦,指甲呢?怎么没了?我暗自叫苦,那男人已伸出手臂挡在脸前,我迅速抓住他的手臂将牙齿印上去。
好熟悉的动作,好熟悉的牙齿咬到肉的感觉,好熟悉的牙酸痛的感觉。
我一抬眼,又撞进一汪深深的眼波中,他眼中好像有个漩涡,将我卷了进去。
他没有急着将手从我口中抽走,他任我咬着,另一只手却轻轻地落在我身后,拍抚着我的背。他温柔的声音奇异地抚慰着我的惊恐。
“是我,不要怕,不要怕,是我,我是白云。昨天咱们见过的,你也是这样咬住我的手臂,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昨天那个时候,我多希望自己是干干净净的,哪怕是个妓女。可是,老天爷,我现在……我现在宁愿许下的是另一个愿。
他,就是因为他,打乱了我所有的布署。我该恨他吗?我该怨他吗?
“月姨来了,她都跟我说了。”
月姨?月姨怎么会来?她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我理不清纷乱的思绪。
“如果你真的有病,我找遍天下良医也一定要治好你。如果你是为了保全自己而装病的话……,’他顿了顿,“如果你愿意跟随我,我会带你走。”他满眼企盼地看着我。
“跟你走?”我梦呓似的回应。
“跟我走。”他坚定地说,眼中是热切的期盼。
不可否认,他强烈地吸引着我。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我心底有个声音高喊:“我愿意,我愿意!”可她呢?我能放弃她吗?
“你绝不能再回去了。”
我当然不会再回去。
“相信我。”
他望着我的眼睛,恳切地说。不知为什么,他让我兴起一种信任,没来由的信任。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是的,我信任他。那么,就这样吧,我将自己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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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站在寻芳园门外,心里已不是惴惴不安了。他对玉瑛是势必得,不惜任何代价,哪怕要动用耿大舅的势力来压周大娘。
寻芳园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几个姑娘穿着高开叉的旗袍,花枝招展地在亭台上招呼客人。她们有意将雪白的大腿露在外边,引得过路的男人们直流口水。
“哎呦,张老爷,您怎么才来呀,春月这几天想您想得吃不下饭呢。”
周大娘热络地迎上去,几乎贴在那人身上,那涂着丹蔻的长指甲轻轻刮过张老爷的胸前,“春月,来。”周大娘回身一把将春月拉过来,推进张老爷怀里。
“你怎么才来呀,我都想死你了。”春月娇嗔着,拉着张老爷走进内厅。
“哎,徐老爷来了,快请,快请,快去告诉紫霞,看看是谁来了。
白云迈进寻芳园,正见周大娘穿得像花蝴蝶似的在招呼客人。
“白先生。”隔着层层人墙,周大娘敛起笑容,深深地一福,“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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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楼上,红罗朱帐,一笼檀香袅袅地散着清幽的香气。
“我要她,我要赎她。”白云首先打破沉默。
“白先生,你待她怎样我不是没看在眼里。月姨相当于玉瑛的母亲,她说许你,我也没意见,而且我的把柄握在你手里,这事儿本由不得我说不的。可我不得不多问一句,你不嫌她是疯子?你会永远待她好,不介意她的出身?”她直直地望着白云的眼睛。
“我会的,不离不弃,不管她什么样儿。’’白云诚恳地说。,
“人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也罢,她在这儿我也不一定能保她周全,你带她走吧。”周大娘无力地长叹一口气。
居然这么顺利?白云相当诧异。
周大娘苦苦地一笑,“我也还是个人呢。”
“那赎她要多少银子?”
“咳,算了,当年她娘也没少给我挣,这次呀,就算我嫁女儿赔送的吧。”
“这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
“我还要带走几个人。”
“哦?谁?”
“月姨,虎子,和一个叫菊儿的丫头。,’
出乎白云的意料,赎玉瑛出来这么容易,可麻烦却在赎月姨和虎子身上。月姨坚持不肯让他赎身,虎子又不肯离开月姨。娘儿两个较上了劲儿。
白云无法,索性将她二人带回园子里,让玉瑛他们三人商量去。
“娘,要走一起走,我绝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儿。”虎子哭喊着抱住月姨,不肯放手。
“孩子,我老了,做不了什么了,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我已经和白先生说好了,他会带着菊儿,照顾你,我不能再陪你们了,这些年来,我仔细留意着,菊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而我会用自己赚的钱赎自己,你们不必管我。我也累了,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去打拼了,而且,小姐还在这儿呢,我不能丢下她。”
“娘,你不走我也不走,我陪着你。”
“傻孩子,小鸟长大了总要离开窝的,白先生是个好人,把你们托付给他我放心。”
“月姨,一起走吧,我们别分开。”
“是呀,一起走吧,玉瑛身体不好,您正好照顾照顾她。”
“不用劝我了,虎子,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为什么你比玉瑛小几个月我却坚持让她叫你虎子哥?我是要你像个哥哥一样照顾她呀。”她回转头,“瑛儿,你娘当年自名花魂,给我起名冷月,就是要我应那句冷月葬花魂。你们都别劝我,我要陪着小姐,我主意已定,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