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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佳丽 第七章

九龙市,圣玛莉纪念医院。

这一家由天主教会所主办的医院,座落在九龙市边缘一个不甚起眼的区域;医院规模很小,甚至比不上一些台北的私人综合医院。

蕴娴颇感纳闷地问凯威道:“你爸爸现在的病情怎么样?为什么不转到大一点的医院去?”凯威一边环视着四周有无可疑人物,一边轻声答道:“他的病情算是稳定下来了,目前仍在静养观察中,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选中这家医院,而且从别的地方调聘过来两名主治医师和一些最先进的医疗仪器,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还捐了一笔巨款给这所教会。”

“啊?连圣母玛莉亚也这么爱钱?”蕴娴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句很普通的玩笑话,凯威却赶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苦笑地跟她说:“这个跟玛莉亚无关,只是在堵住人的嘴巴。”

穿越过幽静的长廊,蕴娴随着凯威来到一个病房门前,门旁一共站了四名穿深黑色西装的保镖,看他们一点也不笑的样子,用头发去想也都猜得出来他们身上都带着枪械武器。

保镖们必恭必敬地向凯威打招呼问好,凯威推门而入,原来里面是一间像小客厅的房间,或坐或卧或站的六名保镖立刻迅速整肃仪容地立正站好迎接,而小客厅的茶几、桌柜上,到处像是在武器大展似地摆满各式家伙。

又推开一扇门,里面才是一间宽敞而阳光充足的病房,两道窗户外面都安装了铁窗,窗前各立了一名朝外监视站岗的保镖,如果不去注意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这间病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偌大的病床上,靠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表情凝敛的中年人,一名修女正在替他打针,他一看见凯威还带着一名女孩来时,似乎显得有些讶异,但是那抹露出情绪的表情,很快地隐了去,只是换上一抹机警的微笑。

那名修女一看见凯威,立刻点头问候道:“威哥好!”

蕴娴对这称谓感到一阵纳闷,凯威很快地轻声向她解释道:“她不是真的修女,是我们组织里的特别护士。”

这一切就好像警匪或侦探电影里的情节,而且用“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来形容都不为过。病床上的葛天铎朝打完针的护士挥挥手示意她出去,一个沉如洪钟的声音喊了起来。“来!凯威,快过来爸爸旁边坐下!你这小子总算带女朋友来给爸爸看了啊!”

化妆成修女的护士朝蕴娴点头微笑之后便踱了出去,葛老又向窗边的两名保镖命令道:“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

两名保镖唯命是从地立刻退出病房。

这时凯威把蕴娴带到病床前,并且介绍道:“爸,这位是……”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谁,刚才一进门,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高小姐,你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十倍。”

丙然不愧是一名身居龙首的江湖人物!蕴娴在心中思忖。

“葛伯伯,您真是好眼力!”

“哪里哪里!我每天躺在这里没事干,闲着就看报纸。”

梆老说这句话时还面带笑容,但是一转向凯威,便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凯威,你是不是该告诉爸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凯威和蕴娴同时在病床旁的两张小沙发上坐下来,他开始把接走蕴娴的事情经过,以及决定藉由新闻媒体的披露来解散上海帮并防止叔叔葛天声为所欲为等等计划,都言简意赅地向葛老说了一遍,但是凯威刻意省略掉蕴娴住在哪里的部分,避免提及葛母及妹妹。

梆老毕竟是个走遍江湖、历经过风浪的人,他只是沉稳地定看着凯威。

凯威说到最后停顿了半分钟之久,继而半哀求地说道:“爸,时代不一样了,叔叔他们想走的路线,也违背了您当初创立‘上海兄弟自助会’的本意,我也不想跟他们一起同流合污地做一些非法勾当……”

不说话的葛老突然长长地叹息一声,他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似地瘫靠在病床上,他的目光依旧犀利,但是却蒙了一层幽幽忽忽的伤感。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会来跟我说这些话。”

“爸,您?”

梆老扬起一只手阻止凯威说下去,然后他接着说:“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其实你是不忍心丢下我不管。而我现在也只剩下你了,你妈还有你妹妹都已经离开我。”

凯威的眸光中闪动着痛苦挣扎。“我知道我作这样的决定,一定很伤您的心,但是……”

不料葛老很快地从感伤中恢复了生龙活虎的声音,他豪爽地大声说道:“什么话?这些时日我在病床上也想了很多,我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我早就看出来你并不喜欢待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你现在所做的,也只是出自一片孝心。”

“爸,这么说,您赞成我这样的决定了?”凯威感到喜出望外。

“水在流,人在走,我不赞成可以吗?时代是不同了,我会一直不甘心拆伙,是因为这辛苦了一辈子的心血,眼看着就要被自己的亲弟弟弄得乌烟瘴气,现在到了这种地步,看来也只有把产业分一分算了……”

“爸,我什么也不想要!”凯威激动万分地说。

梆老望了他一眼,又转向蕴娴瞥了一下,然后苦笑地说:“你这一招是跟你妈学的,是不是?”

“爸,如果您也想退出江湖,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走?走去哪里?”

凯威有些迟疑地瞅了蕴娴一眼,然后迳说:“去台湾。我已经做好一切安排了!”

梆老似乎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又转向蕴娴,然后出乎异常平静地喃说:“凯威,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能够留住你妈,甚至还赔掉一个女儿!我不希望你又步上我的后尘,所以才会同意你的决定,但是我人老了……”

“爸,您千万别这么说,只要您把身体养好,将来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像抱抱几个孙子玩吗?这才是我最希望的!”

说这句话时,葛老似乎可以一眼看透凯威的心思,一直把目光停留在蕴娴的脸上,蕴娴忍不住一阵躁热地低下脸来。

“高小姐,你想写报导,我可以帮你什么忙?”葛老突然问道。

蕴娴立刻精神一振,她的重头戏来了,她一边手忙脚乱地从皮包里拿出录音机和笔记本,一边兴奋地说:“葛伯伯,我知道您还在静养当中,所以我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一些资料我都已经有了,只是想问您几个重点问题。”

蕴娴正在检查着录音机,凯威突然冒出一句问道:“这次不会又是郭富城的爱你爱不完吧?”

一说完,凯威感觉这种话在父亲面前说显得有些不恰当,但葛老只是看在眼里,嘴角挂着一抹微笑,顿说:“看来刚才我说的那句玩笑话没有错。”

他指的是称蕴娴为凯威的“女朋友”那一句。蕴娴脸红红地,连想都没想就冒出一句:“你别插花!噢,对不起,葛伯伯,我不是说您!哎,真是的,这是我第一次采访这么大的新闻,所以显得好紧张,葛伯伯您可别见怪!”

“嗳,慢慢来、慢慢来!”

可别在这时候录音机又出什么差错,凯威忍不住替蕴娴捏一把冷汗。一阵忙乱之后,好不容易一切就绪,蕴娴把录音机指向葛老,问了第一个问题——

“葛伯伯,请您说一下您当初设立‘上海兄弟自助会’,也就是现今传闻众多的‘上海帮’,本意是什么?”

“助人自助,就这么简单!”

蕴娴又继续问道:“这样一个助人自助的组织,为什么这么神秘呢?外人非但不知道它是否存在,而且顶多只知道您是一个企业王国的掌门人,这其中有什么特别原因呢?”

问得很直接,凯威不禁佩服起蕴娴的专业态度和胆识,她并没有因为认识而迂回问题,也没有因为被采访人的特殊身份而故意客气。

梆老半开玩笑地答道:“这个问题很敏感,我得小心了。让我这样告诉你吧!凡是加入这个组织的人,都必须在自己宗教信仰的神面前立誓,终生奉献小我来促成大我,同甘共苦,不为私利,但是为了跟一些黑道帮派有别,我们每个人都不可以对外公开提到组织名称或内部情形。”“那如果有违背、触犯条例的人呢?要不要自剁一根小指头谢罪?或斩一只鸡头什么的?”凯威忍不住插进来轻啐蕴娴道:“你怎么这么恶心?是不是周润发的港产片看太多了?”

梆老朗声笑了一阵,继而四平八稳地说道:“这其实也就是外界大众对我们的误解和猜测,反而更增加了我们的神秘感。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大不了只是永远被排除在我们的组织系统之外,‘经济制裁’这句话,你应当知道什么意思吧?”

蕴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知道在您旗下的企业很多,而且和其他行业、甚至政府机构,都有着深厚的关系,或是有你们组织的人在。如果这样全面封锁起来作经济制裁,只要这个人还想做生意赚钱,他无异被断绝了所有的生路!”

“没错!说穿了,这只是彼此之间的忠诚度,并没有什么神秘可言!”

“不过这也是够毒的了!”

蕴娴心直口快地评论一句,又惹得葛老哈哈大笑。半晌,葛老突然岔开话题地对蕴娴说道:“你爸爸在台北也是企业家,他应该知道这一套道理,只是他没有自创一个组织罢了,不过在一家企业中,分党分派系的情况也很多呀!”

蕴娴沉思了一下,最后摇头苦笑说:“我必须说:葛伯伯,您很聪明。接下来我想问的是,您对目前自己组织内争权夺利的纷争有何感想?”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蕴娴把握时机地问了一连串问题,葛老也相当合作,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录完了一面录音带之后,蕴娴满意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了照相机。

“我想这样已经足够了。葛伯伯,您介意我跟您拍几张照片吗?这样更能佐证我是真的采访到您本人。”

梆老点头欣然接受,凯威则更进一步地建议道:“这样好了,蕴娴,你坐在我爸爸旁边,我替你们拍几张照片,这不是更加有说服力?”

“嗯,好主意!”

蕴娴立刻把照相机交给凯威,自己则坐在病床床沿边上,连拍几张之后,蕴娴半开玩笑地促狭道:“该换你们两位合照了,传说中的神秘龙头老大和即将退出江湖的第二代老大合照,真是有够炫!”

案子二人欢欢喜喜地一起合照,拍了几张之后,葛老突然无限感慨地喃说:“儿子啊,这是我们许多年来第一次合拍照片,我还记得刚把你带回来时,你只是这么一丁点,又瘦又小……”“爸,您的恩惠,我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凯威也顿感唏嘘不已。

“好了!不谈这些了,你们别老窝在这里陪我这连路都不能走的老人,看要带高小姐去什么地方逛逛玩玩。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蕴娴收拾好皮包,和凯威一起准备告退。

“爸,我明天再来看您!”

梆老抬起他惟一还能活动的右手朝他们挥了挥,再如何大风大浪地过一生,岁月终究不饶人,蕴娴不禁联想到自己也轻微中风的父亲,她的眸上顿时泛起一片雾气。她微笑地轻说一句:“葛伯伯,谢谢您!”

两人才待要走出病房,葛老突然从后面唤了一声:“凯威……”

“爸,还有什么事吗?”

梆老欲言又止地踌躇片刻,最后才鼓足勇气地说出他似乎已经憋了很久的一句话:“你妈跟静薇还好吧?”

“爸,您……您一直知道?”

凯威惊异万分,葛老为了掩饰自己泪水盈眶的窘态,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是干哪一行的?我手下这么多,亲信也不是没有,你真以为我不会派人跟踪你、看你有没有在外面搞三捻四啊?”

蕴娴突然很紧张兮兮地插花问一句:“葛伯伯,那到底有没有?”

“搞三捻四?放心啦!我相信我自己的儿子。”葛老引以为傲地说。

蕴娴又补充一句:“葛伯伯那您也放心,我保证他以后也不敢!”

听到蕴娴这句话,凯威就像被闪电打到一般,他悲喜交集地睇睨着她一会儿,回过神来之后,赶快向父亲说:“妈和妹妹都很好……静薇今年上大三了,在中文大学念文学系,她其实很想念你,只是嘴巴上从来不说;至于妈,她……她年纪也大了。”

“好,那就好……”

梆老没有再多说,只是径自合起眼来假寐,凯威和蕴娴踱出病房,在门关上的一刹那,蕴娴瞥见葛老的眼角滑下一行清泪。

***

走出戒备森严的特别病房,两人朝冗长的穿廊走去。

蕴娴突然有些感伤地柔声说道:“凯威,你知道吗?我们两家其实有很多地方很像。”

“哦?我不知道你家也有人在搞集会结社、贩毒走私?”

凯威故意逗弄她地说了句,蕴娴没好气地拧了他手臂一把,不料正好又碰到他枪伤的地方,这次他装模作样地大声叫嚷起来。“喂!很痛呐!”

“噢,对不起!你要不要顺便在这里看医生?”蕴娴显得既心疼、又紧张。

“逗你的啦!只是被子弹擦伤,我自己已经敷了药,不要紧!你说呀,我们两家哪里很像?”

蕴娴踱到穿廊旁边一张面向中庭小花园的石椅坐下来,凯威也跟着挨在她身旁坐着。

她若有所思地喃说:“你应该不知道,其实在不久以前,我爸爸因为心脏不好又有高血压,洗了热水澡之后轻微中风,昏倒在浴室里。现在看到你爸爸这样,我将心比心,也可以体会你为什么不敢弃他而去的心情。当然啦,你们家族里比较‘黑暗’的那一面,我们家是没有啦!”

“那还有呢?”

“还有啊,我们家有个外人很少知道的秘密——我爸有两个老婆,当然正式的只有一个啦,这主要是医生的误诊,原先以为我妈不能生,后来便借月复生子生了我哥哥,谁知道隔了几年我竟然冒出来了!”

凯威听得不是很清楚,他偏着头问了一句:“所以你是大妈生的,而你哥哥却是二妈生的?”

“什么大妈、二妈?我还七爷、八爷、十三妹咧!在家里,哥哥和我都叫我妈为‘妈妈’,而叫生他的妈妈为‘二姨’。噢,天哪,我在讲什么?差点连我自己都搞乱了,反正我们有两个妈妈,而且很奇怪的是,我妈最疼哥哥,而二姨最最最疼我了,反而都对自己亲生的很严很凶喔!”

凯威的脸色一黯,他凄恻神伤地喃说道:“比起我来,你和你哥哥算是幸运太多了,像我,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一生下来没几天,就被抛弃在一间教堂的门口外面……”

蕴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按住他的大手,柔声安慰他道:“但是你现在的爸妈,都待你像自己亲生的一样呀!”

凯威反过手掌来轻握住她的纤细小手,目光缱绻地睇睨着她。

“那我们两家这么像,我们两个算不算是同病相怜?”

她心中小鹿乱撞地垂下脸来,娇羞不已地嗔道:“你别乱用成语好不好?什么同病相怜?你爸又没有三妻六妾……呃,我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爸爸呢?我是说,你也很幸运啊!”

“对呀,因为我认识了你。”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凯威又退缩了一下,但是这次他好像下了很重大决定似的,他突然用双手扳着她的肩过来面向他,他恳切而充满真情挚爱地说:“蕴娴,你那天在沙滩上告诉我的话,我想了好久,如果……如果我们一起试一试,你怕吗?”

“我怕什么?你又不是狮子老虎!”

“话是没错,而且也不管我爸创立‘上海帮’的初衷是什么,我们毕竟是讲求江湖义气的帮派,我们重要的人员身上,也都刺了青来表示对组织的忠贞……”

“噢,对喔,你不是狮子老虎,但你是一条龙!”蕴娴半揶揄地说。

他有点泄气地说:“现在你怕了喔?”

蕴娴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柔情万千地瞅住他。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现在也想回头了,更何况你又不是那种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地痞流氓。没错,你爸爸是江湖味很重的企业家,做生意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但你们又没存心想去害人,那跟身上有没有刺青又有什么关系?”

蕴娴虽然如此强调着,但是凯威仍然无法释怀地说:“但是,你的家人又会怎么想?”

“傻瓜!如果你第一次跟我家人见面,你当真要穿皮衣、骑飞车、卷起袖子来给他们看啊?再说,现在有多少好莱坞明星也流行刺青,还有人在肚脐眼上穿洞戴耳环哩!当然我并不是在鼓励这种做法,我的意思是:这些都不能代表一个人内心的好坏。”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帮我一起瞒着你的家人喽?”

蕴娴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朝他扮了个鬼脸笑道:“说瞒不好听,算是善意的欺骗吧!再说如果刻意去瞒,你都不必月兑衣服洗澡吗?那又能瞒多久?”

“嗯,至少瞒到生米煮成熟饭喽!”

蕴娴又羞又气地朝他肩上又槌又打,两片粉颊嫣红如酡地啐骂道:“你这人喔!我还以为你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佛都会跳墙了,三不五时把玛莉亚的眼睛蒙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猪八戒!不要脸……”

两人说笑逗闹之际,穿廊尽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但感纳闷地回过头去看,这时只见一身劲装的叶茹英气急败坏地奔过来,她一看见凯威立刻嚷道:“凯威,快!快离开这里!”

“小叶?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茹英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跟前,她只是很快地打量蕴娴一眼,然后十万火急地说:“你爸爸那十二个保镖当中,有一个被葛天声收买了,他刚才打电话通风报信,说这位记者小姐跟你在一起,他们已经带人过来要拦劫采访的录音带,我一偷听到电话,就马上赶过来了!”

凯威一时脸色变得铁青。“这么说,叔叔早就知道我爸在这里?”

“没错!那名奸细在监视你爸爸,只要他不向新闻媒体说半句话,他们也不会……”

“啊?糟了!我爸他……”

凯威立刻冲往病房的方向,蕴娴也奔着跟过去,病房外面的四名保镖,这时已拔出枪来严阵戒备,其中一名向凯威喊道:“威哥!里面有状况,不要进去!”

凯威这时已像是一只盛怒的捷豹,他伸手夺过保镖手中的枪,奋不顾身地推门进去。里面小客厅的六名保镖则分成两列地分别举枪面对瞄准着前门和后面的病房,凯威异常冷静地不顾阻挠,只是像一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昂然踱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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