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距离之下,在没有机车头盔的掩护之下,高蕴娴第一次看清楚葛凯威的长相,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
他长得比她印象中的还要英俊!
他的头发很短,几乎可以说是五分头,有些凌乱,有些豪放不羁,他的额头平整而宽,两道似剑一般的浓眉显得冷凝而奔飞,他的一双慑人魂魄的英气乌眸大而澄亮,此时正直直地逼视着蕴娴。
他那英挺而窄直的鼻尖上,正滴淌着一颗晶莹汗珠,他性感而浑厚的嘴唇紧抿着,显得冷静而肃然。
他穿着一条隐约折光的黑色紧身皮裤,脚上仍是一双高统的黑皮靴,他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式汗衫,有棱有角的健硕肌肉紧绷而突兀着,令人感到异常好奇的是:他的皮肤非常白皙,然而,这只是更加突显出他左手臂上一个大约十厘米长的彩色刺青,那是一条头部正面朝上、张牙舞爪的青龙;他的眼窝上面是一道又细又长的刀疤。
那尾青龙刺青提醒了蕴娴对方的身份,还有那把平举握着指向她的灭音手枪!
她清了清喉咙,故作轻松地笑笑说:“嗯,可不可以,请你把手枪收起来?”
凯威似乎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但是他的嘴巴慢慢地张开成一个无声的“啊”字形,他那两道冷凛逼人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温柔,他鼻尖上的那颗汗珠悄悄地滴了下来。
蕴娴心里在想:他八成认不出来她,她可不想随便乱吃子弹,万一没被打死,搞不好被轰个大洞,还得去小针美容个老半天,于是她赶快说:“你不记得了吗?那一次在医院外面,我哥哥——高奕风,还有沈珞庭,正站在生死一线之间,你晚了一步赶来,我就站在旁边……”
说了老半天,这时凯威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赶快把目光别了开去,有些急促地说:“我知道!我是说,我有看到你,但是我不知道你就是那个高奕风的妹妹。”
那一次在医院门口外面,他祝福了高奕风和沈珞庭之后,就在他离去的前一刻,他不经意地一眼瞥见她,他的心蓦地一动,从没有……他从没见过这么一个令人心猿意马的清秀佳人。
可是……他太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他也从来不敢痴心妄想,这一切就像一场美梦成真似地,她竟然又莫名其妙、冒冒失失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那个东西啊!”
“噢,对不起!”
凯威有些心慌意乱地把手枪收进他高统皮靴内的一个暗枪套里,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这辈子可不曾这样面对过这种尴尬场面,他该去泡茶吗?还是请她坐下?
凯威突然想起她刚才说的来意,他尽量显得冷酷不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高奕风竟然把我的地址给一个年少不懂事的小女生?”
啊?蕴娴很不服气地抬头挺胸说:“对不起!第一,我可不是年少不懂事,第二,我也不是小女生了!”
“喔?那你今年几岁?”
“我今年二十……喂,有风度一点好不好?年龄是女人的秘密啊!另外嘛,请你别怪罪到我哥哥头上,他不知道这件事,是我从他那里偷来你地址的!”
“偷来的?你不知道那是犯法的吗?”
炳哈哈,真好笑!一个刺青又带枪的黑道帅哥,竟然在跟她谈“犯法”?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噢,那你就不必担心了,本姑娘是好女做事好女当!”
凯威差点“噗哧”爆笑出来,不过他很快地别过脸去,而且忍住笑地继续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来独家采访我?你有没搞错啊?你是干记者的?”
“对呀!噢,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等一等啊,我要把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录下来……”
蕴娴异常兴奋地打开皮包,七手八脚地把录音机取出来,然后平举着指向他的嘴巴,不过她才按下一个键,很糗人地竟然冒出一段音乐在唱着——
对你爱、爱、爱不完——
这时凯威再也忍不住了,只好转过身去用手捂住嘴巴偷笑,蕴娴则气急败坏地把音乐带退出来,既懊恼、又尴尬地低声咒骂着:“怎么郭富城跑到这里来了?噢,妈咪喂,我放错了带子!”
凯威直感到啼笑皆非,很想再逗弄她一下,于是他转过身迎视着她。
“要不要我下楼去买一卷空白带借你?”
“好啊好啊!看多少钱,我再还你……”
凯威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来没碰过这么可笑的美女,而且又这么的……可爱!当这个字眼闪过他脑海时,他暗暗告诫自己,他今天是怎么了?碰到一个秀逗佳人,他也跟着一起扒带吗?
他有些违背心意地低声喝斥:“只要你把那东西指着我,我就拒绝说话!”
蕴娴怕好不容易得来的采访机会泡汤,于是赶快收起录音机,连声说:“OK!OK!你不喜欢录音,那我用速记的总行吧?考我的记忆力也不是这样的……”
蕴娴还在兀自嘀嘀咕咕,凯威忍住再度爆笑的冲动,打岔道:“你知道我是干哪一行的吗?你想采访我?”
“我当然知道啊!而且我还知道你是‘上海帮’的第二代接棒人,子承父业!”蕴娴很“大尾”地说。
凯威差点跌到地上去,所以他赶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直直瞅着面前这位既迷糊又可爱的美女。
“女记者采访黑道大哥?哈!你不怕我一枪把你轰到太平洋里去吗?”他故意吓唬她。
“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再说,珞庭告诉我你是一个好人,你才不会对无辜良家妇女乱开枪咧!”哼!她才不怕他呢!
“哦?你这么有把握?”
“好啦好啦!这位大哥,如果你想杀我,也请你等我采访完好不好?”
一说完,蕴娴赶快偏头想了一下,嗯,这句话有语病,她连忙又补充道:“当然了,如果你能不杀那最好,我还得回家整理新闻稿呢,而且到现在还没吃饭!”
凯威情不自禁地苦笑点头,半晌才叹口气说:“怪事天天有,怎么今天特别多?高小姐,请问你,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一点都不怕惹上杀身之祸吗?”
蕴娴吞了吞口水,丝毫不放弃地回道:“怕事就不会来了!很简单,我想从你口中听一遍,你到底和‘上海帮’有什么渊源关系?真的有‘上海帮’这个黑社会组织存在吗?你们组织有多庞大、总公司在哪里?如果你想澄清葛天铎并不是策动那些犯案的幕后主使人,我的报导将会是你证明清白的最佳机会……”
蕴娴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了一大串,凯威心里忍不住在想:她要不是勇气可嘉,就是白痴到家,他闷笑了几声,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要不要我顺便介绍你几个人,好方便你去写一篇更深入的内幕报导?”
蕴娴喜出望外地两手一拍掌,兴奋地说:“哈!那再好也不过了!我跟你说噢,我已经订好了机票,下星期一就飞去香港,你多告诉我一点的话,我还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什么?你要去香港调查‘上海帮’?”
凯威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蕴娴模了模胸口喃说:“你喊那么大声干么?吓了我一跳!没错,而且我保证,这将会是一篇最精采、最深入的报导。”
凯威显得暴跳如雷,他干么为了一个女孩这么气急败坏呢?这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情绪失控,他“又冷又酷”的招牌恐怕今天就要砸碎在她脚跟前了!
一时之间,凯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的眸光中充满复杂情绪地睇凝着蕴娴,她的清纯容颜令他怦然心动,然而她的天真态度却令他坐立不安!
蕴娴见他半天不说话,便不请自动地在那张整理得一丝不苟,似乎从来没人睡过的床沿边上坐下来。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第一个问题:我觉得很好奇,你这张床这么整齐,你有洁癖吗?”她提出疑问。
凯威像被催眠似地睨看着她,喃喃说:“我从来不睡在床上……等一等,我又没有答应要接受你的采访。”
“你不答应也不行!”蕴娴显得非常地坚持。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他含笑地看着她。
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有力的理由,所以她只好胡乱抓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她理直气壮地说。”“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
啊?用“赖”的?天哪!这女孩是从来不曾碰见过坏人是不是?她难道不怕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对她伸出禄山之爪吗?噢,他怎么可以这样想呢?他可是一个冷酷无情、无血无泪的黑道份子,而且是一个开枪不眨眼睛的杀手呐!
女人真是麻烦又可怕!他见用软的无效,当下,凯威便寒着一张脸,不容讨价还价地说:“你赖着不走没关系,看来我只有打通电话给你哥哥,叫他来带你回家。”
凯威作势要走向床边的电话机,蕴娴马上跳起来挡在他前面,一副“虎豹母”的姿态说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你要是让我哥知道的话,我明天就在报纸上写一篇你的特别报导,向全国上下公开张扬,说‘上海帮’少帮主就住在松山的温情大旅社三○九号房,身上不但带了一把来路不明的灭音手枪,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凯威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状。
蕴娴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干脆来个乱扣罪名、无理取闹,一鼓作气地说:“而且我刚才进来时,你从后面抱住我,非礼!”
“啊?还有这样的?”凯威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怎么样?够毒、够厉害了吧?”蕴娴得意洋洋地说。
“嗯,是是是,我甘拜下风!”凯威哭笑不得地说。“你要公开我的行踪,我大不了搬家就是。手枪嘛,也可以模一把,不过,喂,拜托你一下好不好?我非礼你?我家也很‘清白’呐,那我不就毁了?”
没想到帅哥杀手也有幽默感?蕴娴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来。
半晌,她又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作采访了吧?”
凯威举起双手来,故作怕怕的表情说:“我投降!算我今天栽在你手里……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有关上海帮的事?”
蕴娴好整以暇地甜美一笑,简单答道:“全部!”
“全部?那不可能!我有我的苦衷,而且有很多事情你若知道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先别担心这个,民众有知的权利,而记者是民众和新闻事件之间的——”
“虎豹小霸王?”
凯威很快地接说下一句,却遭到蕴娴狠狠地白他一眼。
“桥梁啦!好吧!现在你赶快说,你有什么苦衷?”
凯威一脸正色地沉吟片刻,继而语带忧戚地喃道:“我养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背叛他。”
“那你就挑能说的告诉我吧!”
凯威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我说了,你就取消去香港的念头吗?”
闻言,蕴娴先是一怔,然后满眼迷惑地直视着他。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香港?”
“因为我,我……”
他总不能老老实实地告诉她说他关心她吧?
“因为我不希望一条无辜的生命白白葬送在香港。”
“噢,搞不好是两条喔,嘻……”
她联想到被她拖下水作伴的罗竞洋,不过,很快地她又意识到什么,她颇感吃惊地瞅着他,皱眉喃说:“珞庭说的没错,你的心其实不坏,你在关心我的安危?葛凯——”
他没料到一下子会被她视穿心意,他感到一阵手足无措……
“噢,别把我说得那么好,我杀过几个人你还不知道!”他倔强地说。
“你一共杀过几个人?”
蕴娴睁大眼睛很认真地问着,这下子他更麻烦了,他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声音虚弱地说:“没有……”
“啊?你没杀过人?那你是怎么混到这等地位的?”
“喂!你希望我杀人是不是?我不杀生,我只是杀伤他们而已!”凯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相信。”
这似乎愈来愈有趣了,一个从来不杀生的黑帮第二代传人?这简直是新闻中的新闻!
凯威似乎不想继续在这话题上打转,他不耐烦地急说:“你别问我这些好不好?如果你只问我个人的私事,没有牵扯到其他任何人,我才回答你。”
“譬如什么?”
“譬如我的身世。我从小是孤儿,葛天铎收养了我。”
“谢谢,这些很‘基本’的基本资料,我都已经知道了。让我问你一点新鲜的,你刚才自己说:你从来不睡在床上,为什么?那你都睡在地板上吗?”
这个倒简单,凯威露出难得一见的纯真笑容,但是很快地又收敛起来。
“让我这么问你:如果有人想加害于你,趁你睡觉的时候闯进你房间里来,他手上的枪发出的第一颗子弹,会射向哪里?”
蕴娴好像被问了一个一加一等于多少的蠢问题,很不服气地说:“问得那么?嗦,你当我是白痴啊?当然是床上喽!”
“那我怎么可以睡在床上?”
“噢,对喔……噢,真是人在江湖,睡觉都提心吊胆。歹路不要走,你没听说过吗?那你都睡在哪里?”
凯威突然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很信任她,他也不想隐瞒地直接说道:“沙发上——手里则随时握着枪!很多年来,我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
蕴娴的心里突然一阵抽搐疼痛,她感到……心疼,也很悲哀;不过她只沉顿了一下,便又立刻问道:“你手臂上的刺青,有什么特殊涵义吗?”
凯威伸出手臂向她展示了一下,很平静地说:“龙是至高无上的祥物,只有在道上地位崇高的人,才有资格刺青在身上,不像你们台湾的小混混,不懂规矩地黑白刺!”
“喂!请你别乱批评我们台湾的任何事好不好?我很爱国的呐!”蕴娴慷慨激昂地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下一个问题呢?我有没有养小狈小猫之类的宠物吗?”
“不是!我想知道你脸上的刀疤是怎么来的?”
凯威马上变了脸色,他好像被人提到了什么致命伤处,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上的那道刀疤,态度突然又回到冷峻无比地说:“我不想谈这件事!你、你走吧!我想你也知道够多了,恕我不奉陪!”
“那,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我只不过才问了三个问题,这哪算——”
“出去!”
凯威忍住心痛怒吼了一句,虽然他内心深处一点也不希望她走。
蕴娴被他这一大吼吓了一跳,也对他这种翻脸如翻书的态度转变感到异常迷惑,她呆在那里足足有半分钟,最后她起身说道:“你告不告诉我都没有关系,反正我不会死心的。”
人家已经下达逐客令,她也没有理由再久留,蕴娴背起皮包朝房门走去,身后的凯威突然对她唤了一声:“高蕴娴……不要去香港!”
他竟然还记得她的名字?在他那张冷峻的面具底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她突然感到眼眶一热,极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头也没有回地轻声道:“谢谢你!咱们后会有期了,请你自己多保重!”
在富豪世家出生、长大的蕴娴,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优渥生活,她从来不知道还有另一个她不熟悉的世界,也难以体会那些跟她生活得极端不一样的人们,而那些人也都跟她一样有血有泪、有爱有恨……
她在葛凯威的身上看到了这一面,但是这并没有阻止她往前追查下去,她反而对他更加充满了好奇,而且,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似乎也对他生出一份关怀之心……
但是他只愿意告诉她这么多,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搭电梯到底楼时,蕴娴突然想起柜台那位欧巴桑所说的一件事,她灵机一动,便停在柜台前面,脸上装得极恶心恐怖地抱怨说:“你们的电梯好可怕噢,里面竟然有一只死老鼠!”
“什么?死老鼠?”
欧巴桑气急败坏地从柜台内走出来,然后匆匆忙忙朝电梯走去,真是老天在暗中帮助,楼上可能有客人要下来,电梯已经又升上去了,只见欧巴桑拚命地在按键钮。
蕴娴只需要几秒钟就够了,感谢旅社的住宿登记习惯,每个客人都会留下证件上的住址,趁着柜台上没人的大好机会,蕴娴很快地伸手过去把搁在里面桌上的登记簿翻转过来,她迅速地寻找着葛凯威的名字,他很小心,登记的是英文。
“九龙,英女皇大道……”
她很快地默背下那上面的英文地址,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口外面匆匆走出去。
***
在三○九号房内的凯威,自从蕴娴离去之后,他便把电灯再度熄灭;在离床铺最远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他把自己隐藏在一个同时可以看见房门口和落地窗小阳台的黑暗角落里。
他把手枪再上膛检查一下,然后两手合握地搁放在大腿上;他想合起疲累的眼睛休息一下,却了无睡意,满脑子里尽是蕴娴的影像……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他的脑海里刻划下不可抹灭的深刻印象,她那些天真单纯得近乎愚蠢的言行举止,让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下子他该不会是麻烦大了吧?为什么他的心思受到这位清丽女孩丝丝牵引呢?为什么他无法把她从思绪中排除呢?
二十八年来,他在所谓的“流氓世家”长大,因为命运的恶意安排,他即使想月兑离这纷纷扰扰的江湖,也因为和养父之间的一层关系,而让他身不由己地待了下来。
现在呢,养父葛天铎已经中风住院一段时日,虽然他的财产也够称得上富豪级,但在卧病时,身旁所剩的也不过是几名忠心耿耿的弟兄和贴身保镖,养母早在十年前就诉求离婚、月兑离了这一切,也一同带走了葛大佬惟一的亲生女儿葛静薇。
这些年来,凯威一直在葛老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定时前去探望养母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们离开葛家时,只要求能过一份平静而平安的平凡日子,半毛钱也不要求带走,凯威则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份责任,不时地给予养母和妹妹财物上的支援。
这些年也就这样地过去了,直到葛老一中风入院,帮派中立刻群龙无首地引起纷争大乱,争的不外是名、是利、是权力、是地位。而更令人心寒的是:带头争得最厉害的,竟是葛老的亲弟弟葛天声一帮人。
为了洗刷葛天铎莫须有的黑锅罪名,凯威这一阵子香港、台北两地飞来飞去,日夜分分秒秒担的是被暗杀的心。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也该是他返回香港的时候了,但是谁又料得到,竟然莫名其妙地又冒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蕴娴!
直到遇见蕴娴之前,凯威的心就像是一池死水,从来不曾起过任何激荡涟漪,他也不曾寄望这一辈子能在感情上有所归属,但是现在他发现,他的一颗心却再也无法平复了……
老天爷也真是会捉弄人,为什么在此际帮派内部争夺最如火如荼的时候,让这个不怕危险、不怕死的女记者出现?还声称要独家报导“上海帮”的内幕秘闻?
他该怎么办才好?按照以前惯例,只要有女孩一靠近他,他就马上逃之夭夭,这一次他要逃吗?但是他又替她的安危担心,有股想去保护她的冲动。
他要为了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迷糊女孩挺身而出吗?
他到底是该阻止蕴娴前往香港去调查采访,还是不惜背叛养父、不惜和“上海帮”面对面冲突,藉由她的报导抖出帮派一切,继而让这一场黑帮斗争平息呢?
在黑暗之中,凯威矛盾得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