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哥等一帮人遭警方逮捕落网之后,警方的“扫黑专案小组”,也同时一举直捣虎穴,将大台北地区一座最具势力的地下钱庄幕后主持人一并逮捕归案,难以计数的借贷人及债权人之间的金钱纠纷,也全部交由法院去公平审核、判决处理。
由于舒蠫的那“四点”说明,君维立刻向刑事组回报,方组长也从善如流,甚至是被“一棒敲醒”,现在有关吴锡安失踪及被杀的疑云,警方查办的重点,也从“追缉杀害吴锡安的凶手”,改变为“追缉吴锡安本人”;这件风风雨雨的社会刑案,不但更加引发平民老百姓的注意,同时也引起警方内部一场全面性的自我检讨,并且也更加注重“警民合作”、呼吁民众主动出面提供线索的风潮。
这整件事情之后,甚至还出现了一个很可笑的插曲:竟然有电视台某个专门制作警匪单元剧的传播公司,锲而不舍地向警方打听消息,希望能联络到从共犯嫌疑摇身一变成了重要线民的宋舒蠫,并且洽谈买下她的内幕故事版权,打算拍摄成两集单元剧。
舒蠫觉得自己这一阵子以来的麻烦已经够多,报纸上也有文章在多方猜测她的真实身分,而她对这种当明星出名的机会感到兴趣缺缺,她不但透过警方对外声明一概谢绝,同时也要求警方一定要绝对保密,不可以公开她的真实姓名。
舒蠫会如此做,最主要也是希望将来有个平静日子好过,但是所谓人怕出名、猪怕肥,上回朱哥可以透过埋伏在“皓东企业”兼差当内线通风报信的人找到她,那表示台湾还是满小的,台北市更是不大;而最紧张的人,莫过于沈君维,经过多日内部人事的调查结果,他已经破例第一次,开除了两名跟地下钱庄有借贷往来关系的员工。
一直住在五星级的圆山饭店也不是办法,舒蠫和茹萱商量的结果是——搬家。她跟君维提起时,君维还强烈反对;这天傍晚两人在小饭馆吃饭,舒蠫又抗议说道:“你总不能冀望我从此以圆山饭店为家吧?”
君维其实是怕她搬离士林太远,于是极力说服她道:“反正你们以前‘夜猫子工作室’的生意也不好,你暂时休业一段期间,又有什么关系?”
舒蠫很不以然地说:“当然有关系,不管是茹萱或是我,我们都可以自食其力,干么要靠你‘供养’地住在圆山?再说,地下钱庄跟古董邮票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如果我们怕还有人上门找麻烦,大不了也只是转移阵地、搬个家而已!”
君维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只有坦白老实说出:“我并不希望你搬离太远,那样约会起来多不方便!”
舒蠫听了虽然感到很宽心,但是仍不忘刺激他一句。
“有志者,事竟成!天底下除了没有白吃的午餐之外,当然也没有随便三两下就可以追上手的女朋友!”
君维一阵苦笑摇头。
“像我这么乖的人,没想到还要吃上这么多苦头。舒蠫,你放我一匹马行不行?”
舒蠫洋洋得意地沾沾自喜。
“放牛吃草可以,放你一马不行,万一你骑了马去找别的驴,那我这匹好马可是不吃回头草的喔!”
有这么一句话,君维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他似想起什么地突然说:“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刚才又提到了那两张古董邮票,你猜发生什么事情?”
“怎么,邮票在警方那边收押,又被人抢走了吗?”
“不是啦!警方为了确定邮票的价值,所以请了专家去鉴定,结果发现那两张邮票现在也只不过值个二十万!”
“新台币?”
“你才知道!”唉,真是有够不值,吴锡安这家伙也真是要命,欠我上千万的债,不还也就算了,还我两张各十万台币的古董邮票,干么还骗我是六百万!”
“那也只能怪你交友不慎!不过,这不正好更加说明了他的用意?故意对你放出风声他有这种价值连城的邮票,然后把目标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你身上,真是有够毒了!”
君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半晌,他又问道:“那你决定什么时候搬家?需要我帮忙找房子吗?”
“不必了!这两天没事可做,又不太敢回那间小鲍寓,茹萱跟我在士林夜市那边逛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一间吉屋要出租,很适合我们重新挂起招牌来作生意。话说回来,有阁下你贵大公司的照顾生意,其实我们的CASE也接不完了!”
说起这件事,君维乘机提出在心中憋了很久的说话。
“舒蠫,请你千万别误会,我并不是因为现在追你,我才这样说……我觉得,反正你们现在接的工作有大部分是我公司的,而你和茹萱的工作效率也实在是没话说,倒不如你们两个也别开什么工作室了,安安心心地到我公司来正式上下班不是更好?”
“这个嘛,我得和茹萱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这样一来,我还多得两名得力助手,再说,你也正好实习一下……”
“实习一下什么?”
“当老板娘啊!你不知道,以前我妈一直每天催我赶快跟席文莉结婚,现在她是恨不得我马上把你娶回家。”
舒蠫的脸一下子刷红起来。
“你妈对我太好了,上次还拉我去逛街,拼命要买衣服给我;我警告你啊,我是人穷志不穷,将来会不会嫁你是一回事,我早说过,我是永远要做我自己的!”
君维又爱又怜地把她紧拥在怀里,连迭答道:“是是是!我的女王、我的母夜叉!你说过的话,谁敢把你当作放屁?”
“喂!请你卫生一点好不好?对了,上次在你家的宴会上,席文莉受到那么大的打击,她现在怎么了?”
舒蠫问得真心诚意,君维则有些没好气地说:“你还这么关心她呀?她还差点害你被朱哥掳走!”
“那也不能怪她呀!说嘛,她到底怎么了?”
“唉!不瞒你说,她现在正在看心理医生,我早说过她有点怪怪的,思想不怎么正常……嗳,好啦,我们别谈这些了,你什么时候搬家?我过去帮你。”
“只有帮我而已啊?别忘了我还有个同居人,而且你不可以跟茹萱吃醋喔!嘻……”
君维也一本正经地举起手指向天发誓道:“我保证不会!她要嫁人我还更高兴,免得我每次去找你都有座电灯泡在旁边监视,连打个啵都不方便。”
“变态!不跟你扯了!”
骂归骂,舒蠫的一颗芳心还是像浸泡过整坛蜂蜜一样,半晌,她看一下手表,顿说:“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也别太晚回家,再说,你也别花太多时间陪我,应该多陪你爸妈才对!”
“唉,难怪我爸妈这么喜欢你,你真是太体贴别人了!好吧,我送你回饭店去!”
两人付完帐后走出小饭馆,街外已是华灯初上,两人手拉着手漫步走去停在巷口外的车子,冷不防后面突然有辆车尾随跟踪,然后踩足油门加速向他们冲过来!
“啊!小心!”
君维喊了一句,连忙拉起舒蠫的手拔腿就跑,车子冲撞过来时,幸好撞上停在小饭馆门口外的一辆摩托车,饭馆里的人都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舒蠫跑了几步路,还停下来回头一看,不禁嘀咕道:“这人八成是喝醉酒了!搞什么鬼?巷子这么小还……”
君维这时正眯着眼睛朝那辆开着超强前灯的跑车看,他一时脸色大变。
“不,不是喝醉酒,是文莉!文莉——你在干什么?”
君维气急败坏地朝跑车吼道,然而车子内的文莉却无动于衷,只迳自把车子一倒,然后绕过摩托车又冲过来,君维不得不抓紧舒蠫的手逃命要紧。
“快跑!别往后看!”
“噢,天哪!我今天是想淑女一点才穿高跟鞋……”
两人没命地往巷口跑去,直直地奔向君维停在路边的车子;两人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然而文莉的跑车就像一头发疯怒吼的野兽般冲出巷口,一个急转弯之后,又朝君维车子的方向飞冲而来!
“快呀!君维,你还在等什么?”
“我,我的车钥匙呢?噢,找到了……”
“噢,噢……她冲过来啦——”
两人各站在车子两边车门外干着急,但是急也没用,越急君维的钥匙越插不进钥匙孔,眼见跑车就在几公尺之外,千钧一发之际,自然控制锁的车门终于打开,君维失声喊了一句:“快上车!”
两人才刚钻进车子内,君维都还来不及发动引擎,后面就猛烈地被飞车冲撞一下,车身砰然巨响地震了一震,君维回头一看,气得咒骂道:“她一定是发病了!我的宝贝车……”
“好啦,别管你的宝贝车了,逃命要紧!”
这时在后面倒车的文莉,一边探出头来神经兮兮地笑了几声,向他们狂吼道:“维哥!好不好玩?我得不到的,那个小贱人也别想得到!哈哈哈……”
车子才倒了几公尺,文莉又踩足油门地冲撞过来,君维的车子甚至被往前撞了一公尺,君维根本没有办法转动钥匙发动引擎,两人早已经被撞得七荤八素!
君维虽然气得抓狂,但是仍强保镇静地发动着引擎,但是试了几次,车子却只是徒然地叫了两声又归于死寂,大概是什么零件给撞歪了!
然而,文莉却不肯就此罢休,她一次又一次地倒车然后再冲撞,最后连君维车子的后座玻璃车窗都被撞得粉碎,而文莉的跑车也好不到哪里去,前面两个车灯全毁、车前头都撞歪了,而她仍然笑声恐怖地在高喊:“哈哈哈!真好玩!真过瘾!”
这时几辆路过的车子都停下来观看,但是没有人敢太靠近,因为文莉就像喝醉酒似地把车子开得横冲直闯,一连十几次追撞之后,两辆车一前一后都已经是惨不忍睹,但是君维的车子发不动也是没有办法!
舒蠫和君维坐在车内被撞得歪七扭八之后,文莉这时竟然把跑车稍微一歪斜,这回不是去冲撞车尾,而是斜斜地朝君维坐的驾驶座这边车门横撞过来——
又一阵玻璃四碎的砰然巨响之后,为了闪避连人带车门被撞上的君维,情急之下只有往舒蠫的方向一扑,车子打斜地往一边歪歪地撞离出去,舒蠫坐的一边车窗外面,正好是人家住户公寓的一道墙,经这么一撞之后,车子撞上了墙面,舒蠫这边的车门正好被卡死,开也开不出去,更惨的是,文莉的跑车撞上君维坐的驾驶座这边之后,车门往里面凹陷进来,而且文莉也没打算再倒车!
于是就这样,君维的车子就被堵在一面墙和文莉的跑车之间动弹不得,刚才两人是跑上车来逃命,现在则是两边车门被卡死,想开门跑出去逃命也不行了!
君维被撞得眼冒金星地扑在舒蠫身上,他回过神来摇了下头,万分惊恐地连忙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没有!你呢?啊,你的脚……”
舒蠫看见君维的左侧大腿上沁出一片鲜血,他倒并不觉得疼痛,摇摇头安慰她道:“不碍事,只是被车窗玻璃割伤了,但是我的脚卡住了!”
因为车门往里面凹陷进来,驾驶座也歪了,长得人高马大的君维脚又特别长,这时就被缩挤在座位上。
“舒蠫,你尽量往另一边挤,我看能不能把脚伸出来!”
“要伸就赶快,再不点……”
君维顺着舒蠫的目光望向车外,这时只见文莉提了一只塑胶桶下车来,一脸笑嘻嘻地将装在桶里面的液体泼洒在君维的车子前后和车顶上。
舒蠫看了只是翻了一下白眼,抚着额头说:“噢!天哪!她真的是疯了,把我们撞成这样,是要当街替我们洗车?”
文莉把一些液体朝破碎的车窗泼进来,君维嗅了嗅自己衣服,然后掉过头来向舒蠫说:“我看不是吧?那是汽油!”
“什么?汽油?那她想把我们……巴比Q?”
舒蠫和君维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同时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这一尖叫,更加引起路人注意,慢慢有人围观过来,甚至一名路人朝文莉怒吼问道:“小姐!你在做什么?”
但是文莉却一副旁若无人的表情,她正忙着把汽油洒在君维的车前盖上面,甚至还停下来用一根手指按在涂着口红的嘴唇上,向君维嘘道:“嘘!小声一点,以免防害邻居安宁!”
这时有人想冲过来拦住文莉,但是只见文莉这时已点燃手上的一支打火机,路人吓得又后退几步,文莉把打火机靠近车前盖时还露出迷人一笑说:“拜拜!”
刹那之间,君维的整辆车子浸在一片熊熊火光之中,文莉自己倒退两步观赏杰作时,路人们乘机冲上来将她拦腰一抱,其他几个人则在一旁高声吼道:“快出来啊!”
“不行!车门被卡住了!”
君维一边吼声回答,一边还用手猛拍肩膀上溅到的几滴着火的油点,舒蠫则像惊弓之鸟地失声尖叫道:“啊——完了!这下子完了!君维!君维……”
烈火燃烧,车子内的温度也逐渐升高,眼看着油火已经蔓延到车子里面来,火舌朝两人一伸一吐,舒蠫十万火急地抱头乱窜叫道:“噢!啊!我的头发……”
“别管你的头发了!噢,我怎么这么笨!快!舒蠫,爬到后座去,打开后车门,快啊!”
舒蠫依言马上七手八脚地往后座爬过去,君维也一边推着她的,舒蠫又羞又急又气地嚷道:“你别乘机揩油吃我豆腐好不好?”
“我没有哇!快逃出去,要不然车子要爆炸了!”
舒蠫再也顾不了淑女风度,连滚带爬地跌落在后座里,微一定神之后,她马上伸手去打开面向外边的后车门,但是整座门就像马戏团的火圈一样,舒蠫迟疑起来。
“跳!快跳出去!”
“那你呢?噢,君维,我不能丢下你!”
“先别管我了,你先出去再说!”
舒蠫仍在犹豫不决之际,几名勇敢的路人已经冒火伸手进去抓住她的手臂,连拖带拉地一把将她从火窟中纠扯出来!
舒蠫跌跌撞撞地被拉离火场,隔了几公尺的距离,却只见君维仍被困在车前座内,她凄厉地失声高喊:“君维!君维——”
“小姐!你刚逃出来,不能再冲进去啊!”
舒蠫被一名路人拉住,车内的君维仍在火窟中和死神挣扎;时间一分一秒特别缓慢地过去,君维好不容易把脚伸出前座的夹缝,然后他有若狡免般地往后座一扑,就在这时候,由于火烧温度太高,连车前盖都膨胀变形地翘开来!
火烧眉毛之际,君维跌跌仆仆、踉踉跄跄地爬滚出后座车门外,车子也在同一秒钟之间传出一声爆炸巨响,顿时火片四飞,一朵带着浓烟的火球冲向夜空!
舒蠫奋不顾身地冲向跌趴在地上的君维,星火在他们四周自空跌落,她紧紧地抱住君维泣不成声。
“噢,君维!君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刻地知道她并不能失去他,他是她生命中的阳光,是她一生的挚爱。
君维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无限激动地拥抱着舒蠫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你还没嫁给我哩!”
“噢!逃过这一劫,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两位有情人激情地当街拥吻,这时不远处也传来救火车的警笛声,然而这时听来,却好像在替他们轰轰烈烈的火烧爱情伴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