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希意外死在百媚楼一事成为轰动京城的大消息,在一日之内传遍全城。
当百媚楼老鸨发现延希死了,吓得立刻去报了官。刑部接获消息后不敢怠慢,一方面派人去青楼调查,一方面将此事上报给执掌刑部的琮鸣知晓,琮鸣第一时间亲自赶往百媚楼。
虽然他下令封锁消息,但是青楼中龙蛇混杂,老鸨当时惊惶失措的表现早已惊动楼里的客人和妓女们,哪里还隐瞒得住?
消息传入宫中,皇后几度哭得昏厥过去,皇帝也备受打击。虽然这个儿子让他一直心烦,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也是皇后唯一的亲生儿子,如此离奇之死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皇帝下令彻查此事,要琮鸣连夜将整座百媚楼都封了起来,包括楼内的嫖客和妓女,一个都不许放出来。
深夜回到王府的怀素也被要求参与调查,他自然表现得十分惊诧和热心,但在皇宫内和坚白会合时,两人眼神交错,他相信坚白必然已经心中了然什么。
皇帝一个个给他们下达紧急命令,将延希生前负责掌管的吏部交给五皇子清越暂为代管。户部坚白携同怀素,以及刑部的琮鸣,一起调查这件事。
但是四皇子秋野却在一旁冷嘲热讽,暗指这样调查只怕查不出任何结果,他怀疑延希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坚白朗声道:“四弟,你要是有什么证据,不妨现在拿出来。眼下六弟刚刚去世,不要让父皇再为了我们兄弟手足之间的任何矛盾心寒。”
秋野挑着眉说:“我若是有实证,现在当然会拿出来。只是有些人也不要得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六死得如此冤,我这个做兄长的肯定要替他报仇!”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斗嘴!”皇帝大怒,“都出去!把凶手抓来再见朕!”
坚白和怀素并肩走出皇宫,坚白是乘坐马车来的,在他上车时,怀素低声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坚白大为吃惊,俯盯着他看,“不是你?”看了眼四下无人,他又问:“那……”
“我知道是谁,三哥不必查,这个人对我们有利无害。”
然而他的坚定并没有让坚白释疑,反而更加疑惑地盯着他,最后说了句,“你自己掌握好便是。”
一转身,进了马车车厢。
此后一个月,京城里的情况可以用“鸡犬不宁”四个字来形容。
因为妓院老鸨供称,当晚延希是去后面的小楼见楼中花魁楚楚,然后离奇死亡,刑部和兵部就将调查的重心放在寻找这叫楚楚的姑娘上。当然,化名楚楚的公孙若慈早被怀素藏了起来,留在自己的私人小院中,谁能找得着她?
找了一个月都找不到之际,琮鸣悄悄来找坚白商量,是不是从牢中找个女死囚,就说那人是楚楚,报个畏罪自杀给父皇,了结此案。
坚白说了一篇大道理,表示不应当如此处理,但是最终装出好像拗不过琮鸣的劝说,勉强点头同意,还不忘交代这件事一定要办得小心谨慎,别给别人留了把柄。
琮鸣认为事情可以就此解决,欢天喜地地离开了,而也在户部商讨此事的怀素这才微微一笑。
“三哥猜得真准,二哥果然用这样的损招来搪塞父皇。”
早在三位皇子联合办案的圣旨下达之后,坚白就大胆猜测过,琮鸣最终必定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案。
此时成了料事诸葛的坚白却不怎么得意,“老二向来用这种方法欺上瞒下,不是第一次了,要猜中并不难。而且此事将来是他操作,若出了事,也由他去顶着,与我们无关,你就不要再出头了。而那个人……你准备何时了结掉?”
怀素一震,“三哥的意思是,让我灭口吗?”
“不然你还想将那人留在身边?这可是你的危险,他既然知道你的包庇,将来就有可能会反咬你一口,不得不防。”
坚白的心狠手辣这一次却没有换得怀素的俯首帖耳,而是沉默不语。这让坚白心里的疑惑和不安更加扩大。
“怀素,到底下手的人是谁?”近一个月里,他还未曾就此事与怀素做深入的探问,怕是隔墙有耳,走漏了消息。眼下四下无人,解决之法也已由琮鸣去操控,他这才有心思询问。
怀素望着他,“三哥,如果我说我要保下这个人,三哥可否允许?我保证她绝对不会对三哥和我不利的。”
坚白望着他,喃喃自语,“老六的死法太奇特,太医都说不好和父皇说明。精尽而亡……他向来风流,但应该不至于玩出人命,我看这倒像是被人下了什么毒,而你认识的人中,会用毒的就只有……”
他的眼睛一亮,“原来那丫头还在京城,还在你身边!难怪你一直对婚事推三阻四。怀素,你疯了还是傻了?忘了父皇当初怎么对付老五的?你以为你能和她在一起吗?”
坚白冷峻的口气并没有吓到怀素,相反的,他异常冷静和坚决,这态度让坚白更吃惊了。
“三哥,我素来敬重你,你说的话我都听,但是这一次,我不能辜负若慈。有生以来,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除了三哥,就只有她。我若是辜负了她,就是辜负自己的良心,我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坚白死死地瞪着他,“你竟然这么铁了心的要她?”
怀素淡淡一笑,“我要她的心,就和三哥要皇位的心一样,一旦决定,绝不更改。”
坚白脸色一变,挥手道:“你先走吧,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
怀素向坚白微微躬身后,这才转身离开。
怀素走后,坚白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用手敲了敲墙壁,原本看似闭阖的墙壁开了一道缝,一名面色惨白、身材削瘦的刺客从内走出,抱剑躬身,“三皇子,有何吩咐?”
坚白冷冷命令,“跟上八皇子,如果见到一个叫公孙若慈的丫头,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是。”那道人影如轻烟一样,倏然间不见踪影。
怀素走进小院,这里很清静,除了看守院子、负责打扫做饭的两名下人之外,再没有别人了。他的到来,让正在院子中打扫的管事连忙迎了过来,怀素摆摆手,让他不必拘礼问安,径自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走到后面公孙若慈所住的房间。
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还没有起床,她裹着被子,将自己几乎缠成了粽子,又弓着身,像虾米似的,睡得很香沉。
怀素轻声走入,在床边低身看着她的睡颜,不禁一笑,“若慈,起床了,有东西给你。”
她咕哝着,没有理睬,身子蜷缩得更紧了。
无奈地苦笑摇摇头,他将手中的包裹打开,把一大片厚厚的、如白云一样的东西覆盖在她身上。
她这才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一只手从温暖的被窝里小心探出,模索着问:“是什么?”
“你不是嫌这被子又冷又潮吗?给你换一条。”他拉着她的柔女敕小手,引领着她触模这条新被子。
她的眼睛完全睁开了,惊喜地坐起来,将新被子翻来覆去,又是模又是闻的,“从哪里找来这么一条好宝贝?”整条被子是用无数的天鹅羽毛做成,所以通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质,被子的做工相当精细,盖在身上又轻又软,却很暖和。
怀素笑道:“是前几天父皇赏赐给三哥的,三哥又送了我。”
她娇笑着将整张小脸都埋进那床被子中,摩掌了好半天,又拉着他也坐在床上,像是献宝似的连声说:“你看你看,好舒服!”
他望着她焕发着动人神韵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托住她的后颈,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然后慨叹地自嘲,“我快要被你带坏了。”
她的明眸精灵狡黠,犹如星子光辉,勾起唇角笑,“带坏了就带坏了,反正我最喜欢看你偶尔使坏的样子。”她伸手将他拉倒在自己身上,两个人的身体,连同床上的白羽被,很快就裹缠在一起。
不一会儿的工夫,两个人都已经汗水淋漓,呼吸紊乱,只剩激情荡漾的申吟充斥房中。
“你们皇家的子孙,一定都有当登徒子的潜质。”公孙若慈抱着他,喘着气笑,“以前我以为你是块木头,可是在这种事情上,你也可以无师自通,可见人不可貌相。”
“还不是被你逼的!”怀素的脸上都是汗水,白皙的脸涨得红红的,像是个熟透的苹果,颇为诱人,惹得公孙若慈忍不住又在他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怀素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她的一只手却勾着他的脖子,媚媚地问:“你要去哪儿?”
“打盆水,擦擦身子,这一身的汗味儿如果回去被人发现,会让他们怀疑。”
他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脸颊,她终于松开手,他起身披上衣服,走出房门。
鲍孙若慈还蜷缩在白羽被中,悠闲地哼着歌儿,哼着哼着觉得有点口渴,于是也披上衣服走到桌边,伸手去拿茶壶。
突然,原本紧闭的窗户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一个人影转瞬间来到她眼前,因为事发突然,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惊诧地瞪着自己的胸口——
一柄长剑直直刺入她的胸口,剑身上很快就有血珠淌下,而尖锐的痛就在血珠滴落到地上的一刻,从胸前爆裂开。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惨白的人——
她不认识他,为什么这个人要杀她?但随即她就明白了,原来怀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他们在一起,必然会有人想尽办法拆散他们。但是……她不想死,不甘心死,不能死!她用尽力气撑着身体,抓起桌上的茶壶,不是丢向那名刺客,而是奋力丢到了窗户外面。
罢刚打水回来的怀素,听到这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顿觉不对,丢下手中的水盆,飞身扑进屋内,一见屋中情况,简直肝胆俱裂,眉宇间霎时凝结起的煞气让他不顾一切的扑向那名刺客。虽然手中毫无寸铁,但是他出拳的速度和力度,让那名刺客也不得不畏惧,一转身,逃出窗外。
怀素没有去追,返身抱住鲍孙若慈,连连叫道:“若慈!撑住!我会救你!”
“我……会……撑住。”她喘息着,努力压下喉头要喷出的那口血腥,嘴角还挂着笑意,“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她不惧怕死亡,就算死在他的怀中,也是最大的幸福。
最初的一瞬,怀素是手足无措的,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让公孙若慈平躺到床上,刺已经被刺客抽走,从她胸口油油流出的鲜血被他用封住穴道的手法暂时止住,但是那血的颜色却让怀素揪心——
是黑色的,这意味着她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