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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然如南卿君所料。这夜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方圆十里之内都映照得清晰分明。
南卿君叫东野情命人找来四块巨大的镜子,架设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当柔和的银色月光投照在镜子上时,她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笛。
东野情好奇地问:“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手中拿着的似乎就是这根竹笛?”
“这笛子已经跟了我十五年了,它不仅可以吹奏,与今晚之事也有重大关系。”
她走进四面镜子之中,月华的反射之光骤然由白转金,强烈地聚集在她身上,她将竹笛横在唇前,一声清越笛音骤然响起,一道绿色的光芒从笛身中化身而出,与金黄色的月光纠结在一起,随之凝聚成一团雾般的云朵,飘向空中。
随着月光越来越强,笛音越来越响,那片云团也越聚越大,倏然南卿君将双手在胸前一击,云团化身无数点金星,自半空中向东西南北的方位散去,夜空中一下子亮如白昼。
饼了片刻,星光渐渐隐没,四周又恢复了刚才的寂静,连镜子上的月光都恢复成柔和的银白色。
大禹郡的郡主看得目炫神迷又一头雾水,不解地问:“这、这就完了?这是什么意思?”
东野情凝视着南卿君,“原来这一辈中,南黎会布结界的人,是你。”
曾经就是这道无形的屏障,让东野当年一度所向披靡的东野雪也吃过大亏,所以提到结界,向来自视无敌的东野人都要敬畏三分。
南卿君将短笛收起,踱步回到他身边,“我布的这个结界只能维持四十八个时辰,在此期间,界内无论人还是飞禽走兽都无法出去,而外面的人也始终进不来。”
“为什么?”大禹郡主不解地问:“怎么会出不去?”
南卿君微微一笑,“你可以直走试试,走到我的结界边,会发现自己不停地在附近徘徊,却怎么也去不到你想去的地方。”
东野情信誓旦旦地道:“用不了四十八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之内,我便可以拿回大禹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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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卿君一直觉得东野情哪里都好——当然这也和情人眼里出西施有关,不过她也觉得东野情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过于自信。她自幼听父皇和文苑的老师教导,都说做人不仅要低调谦和,而且要锋芒敛收,以免成为别人攻击的靶子。
当东野情说只要十二个时辰就能拿回大禹郡时,她真觉得他就算不是吹牛,也只是在鼓舞士气罢了。
就这么几十个人,要夺回一座城,谈何容易?
然而东野情绝不是信口开河的三岁顽童,在南卿君布好结界的当晚,他就采取行动了。
他带着六七名精锐将士,来到大禹郡城墙最为低矮的南城墙下。南卿君眼看着三名士兵悄无声音地叠成一个人梯,东野情轻轻一纵,踩上他们的肩头,再一跃身,就翻上了足有三丈高的城墙。
她还没有看清他在城头上的动作,忽然就有一个东西跌落在她的脚边,低头一看,她吓得急忙用手捂住嘴,避免自己的惊叫声惊动了四周。
只见脚边血淋淋滚动着的,竟然是一颗人头!大概是东野情下手太快,那人的双眼还睁着,神态中全无半点惊恐。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已有十二人死在东野情的剑下,另有两名东野的士兵,也利用人梯的方式翻上了城墙,趁着东野情偷偷杀死巡城敌军的时机,打开了城门一条缝隙。
南卿君正要进城,只见四周从护城河后的密林中,忽然黑压压地涌动出不知道多少名的黑衣士卒,全都手持雪亮的利刃,无声无息地逼近大禹郡的城门,从那条只够一人通过的缝隙处鱼贯而入。
她呆呆地看着这群从天而降的神兵,在涌入南城门之后,悄然围住了负责守城的士兵营房。因为东野情已经先一步把所有守城的士兵一一杀死,还在睡梦中的北陵兵,压根儿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大难临头。
“王爷,如何处置他们?”一名黑衣人在东野情身前单膝跪地请命。
东野情看了营房中一眼,“留着就是祸端。”
“属下明白。”十余名黑衣人推开营房门迅速潜入,偶有几声闷哼从房内传出,接着就再无声音了。
南卿君从进城之后就不得不捂住鼻子,那些刺鼻的血腥味,不受控制地往她鼻子里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战争的残忍。她想恳求东野情网开一面,但是想到北陵人杀东野人的狠辣,她知道东野情是故意要在今晚“血债血偿”。
难道国与国、人与人之间,真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戮和憎恨吗?
她不解、困惑于这个问题,却也不忍再见更多的死亡。
东野情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将她拉到一个漆黑的街角,小声道:“在这里站着等我。”
她捂着嘴,蜷缩在角落中不停地干呕。这一刻她有些痛恨自己也成为杀人帮凶,在这个把彼此鲸吞、征服、屠戮当作理所当然的时代中,她其实只是一颗小小的微尘,并无能力改变任何事情。
她的命运不也是如此的可悲?虽然贵为公主,但是爱情不能自主,婚姻不能自主,连命运也不能自主。
她好像比一颗小小的微尘还要渺小。
当东野情反身找到她时,发现她正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他不解地急忙拉起她,“怎么了?受伤了?”
“为什么你是东野人,而我是南黎人?还有西凉、北陵这些国家的存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争斗不休?”
她哭着问他,那一脸的泪水让他了然。
将她轻轻拥入怀里,“你问我的问题,我该怎样答覆你呢?或许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问题。
“听说当年先祖东野雪女皇,本有能力一统四国,那时候东野的实力已达到鼎盛,不仅东野雪号称东野天杀,战场无敌,还拥有能召唤出护国飞龙的湛泸剑,无住不胜,更有海外第一臣东野兰坐镇朝野,为什么她没有将这些仇恨和战火,在她的那一代中结束?那么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让人伤心的故事了。”
南卿君在他的怀中抬起头,啜泣道:“若真是那样,是不是你我就不会相识了?”
他一笑,眷宠地在她鼻尖吻了吻,顺势用舌尖舌忝去她的泪痕。“是啊。”
“我不知道我是该感谢老天的多情,还是怨恨他的无情。”她重新埋下头,将他的腰搂得紧紧的。“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也不想以后和你为敌。”
“你说的这两件事,都不可能发生。”他笑着轻抚她的后背,语调是那么温柔,语气又是那么坚定,彷佛只要他说过的话,就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其改变。
但他的话,却驱不散她心中的不安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