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为你灿烂 第十三章

雪儿下定决心离开了王铭,同时,我也辞去小嘉的家教。

“你真的不再考虑?小嘉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呢!你再考虑看看,再作决定好吗?我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王太太很诚恳的挽留我。

“非常谢谢你,王太太。不过我还是决定了,很抱歉。”我微微鞠著躬。

王太太或许什么都不知道;雪儿离开王先生,对她的幽怨或许一点帮助也没有;而我对於此事,也无需有愧咎;但我还是决定辞去家教工作。

“对不起,因为我的事,害你丢了工作。”窗外有凉风吹来,雪儿站在窗线下的人间,身影有金色的光彩。

深秋了,阳光还是这么好,虽然落叶那样日日说寂寥。

“这跟你无关,是我自己想辞掉这份工作的。”我说。

她倚著窗沈默了许久,我走到她身边,与她面对,身却斜向窗外的景致。

“这人间真美丽,是不是?”我突然有点感慨。

“是啊!”雪儿有些消沈的说:“认识了你,也是很奇怪的事。人间美丽是为了相逢吧?怎么会遇见你,改变了我掌舵的方向!你说我周身有光亮,却怕被我燃烧,我反而觉得,也许你的生命会燃烧的比我更轰轰烈烈,在遇见了某个人之后……”

“不可能的,我不适合那种光采和轰烈。”我摇头。

“谁知道!”

季节的颜色真的很美,我第一次觉得人间这样可依恋。

“那个星探又来找过名伦了。”雪儿平淡的说:“这次又带了另外一个,大概是老板之类的吧!反正我和名伦同时去试唱和试镜——就那么回事。”

我静静看著她,阳光将她的色彩衬托得那么艳丽。

“你们一定会成功的。我—直就觉得,你和名伦是那种属於舞台和镁光灯的人。你们身上有一种光采,注定要为人群闪耀。”

“你怎么说得那么肯定?我都还不晓得试镜的结果!”雪儿漫不在意的看著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那种感觉,我们几人之间,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是喜是乐,或是忧是祸,却只能留待事情发生时才晓得。

“到外面走走吧!”这样倚窗看著人间,我突然觉得有种荒凉。

走到楼下,就看见白色宾士闪闪在发耀。范尚伦捧著一大簇红艳的玫瑰,带笑的走到我们眼前。

“送花啊,男人的浪漫!”雪儿轻轻呢喃一声,眼神在说无言的话语,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开。

范尚伦笑吟吟的将花簇送递给我说:

“盼盼小姐、我来了。”

“你还是不肯放弃!”我看著花,好美的鲜红。

“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种失败的字眼。”他说:“盼盼小姐,我既然来了,你就应该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

“什么?我不相信!你竟然……竟然……”我的惊讶非同小可。

范尚伦笑眯眯的,笑的那样阴险,那样得意,那样坏的充满邪气。

“是费了一点时间和功夫,麻烦了一点。不过,盼盼小姐,我照你的要求做到了。”

“不!我不相信!”我拼命摇头。

“请上车吧!我已经订好了位子,庆祝我们两人新的开始。”他无视我的否认,仍然迷人的笑著。

“不!范先生。”我坚决的摇头。“很抱歉!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跟著你走的。我没想到你会真的……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不能——”

“为什么?因为那个秦英夫?”他将我逼到角落。“你真的还不知道吗?还是故意想看我生气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

“原来你真的还不知道!”他松开逼伺我的压迫,点了根菸,吸了—口吐烟说:“下个月中,秦英夫就要和他那个秘书结婚了,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骗……你说什……我不相信!”我张大了眼睛,不相信我听到的。“你又在玩弄诡计骗人了?他如果真的要……要和谷小姐结婚的话,一定会告诉我的。”

“我说过了,盼盼小姐,社交圈的小道消息,无聊,但很可靠。虽然这项消息还未正式公布,但我想也快了,就在这一两天应该就会公布。”烟才吸了一口,就被丢在地上。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跟谷亚梦结婚!他亲口跟我说过,他——他——”我的声音开始哽咽了,觉得心好痛。

“他亲口跟你说了什么?说他爱你吗?”范尚伦毫不留情的攻击。“你就相信了?我警告过你的,男人靠爱和温柔是不够的,男人的战场在事业上,男人最重要的还是事业。没有了那些,即使他对你做了任何承诺,他还是没有那份能力担当?”

“不!承诺并不须要任何实质的金钱为倚顿。”

“你太天真了!——就算是吧!面对爱情和前途分岐的抉择,他还是没有勇气担当对你的爱。他选择了对他前途有利的——”

“不!你胡说!我不相信!”我拼命摇头,摇碎了串串的泪珠。

“我没有胡说!”范尚伦用力抓住我。“秦氏企业因决策失当,发生财务危机。秦夫人不肯释出名下的财产解决公司的困难,秦氏家族也想藉这个机会逼秦英夫下台,秦英夫可说是四面楚歌。后来由谷亚梦的母亲出面,说服秦夫人,并帮助秦英夫渡过难关,条件是要秦英夫答应与谷亚梦结婚。秦英夫答应了!”

“不!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得相信!秦英夫为了挽救他的事业、前途,宁愿抛弃你,而选择了谷亚梦——”

“不——”我双手掩住脸,拼命的流泪摇头。

“盼盼,来到我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扶住了身体一直往下沈,软弱无力的我。

“不……不要再说了!”我所能做的只有摇头。

“跟著我,盼盼,一切我都帮你准备你了。还记得那闻有海洋的记忆的房间吗?它在呼唤你呢!听到没有?你听!它一直在呼唤:盼盼,来我身边吧!盼盼,快来我身边……”范尚伦突然柔声的说。

“不……我不能……”我还是摇头。“求求你……我真的不能……”

“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超出了秦英伟在你心中的地位了?”

我突地一呆,放开手,怔怔地望著范尚伦。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他的口气很坚决。“来我身边吧!我保证我一定比秦英夫更爱你——”

“不——”我推开他,疯狂般的往前冲出去,血红的玫瑰践踏了一地。

冲到路口时,红灯正亮,来往的车流因我突然的冲出来,纷纷紧急刹车而乱了秩序,险些酿出事端。驾驶人都很生气的伸出头骂我,而我只是流著泪往前跑,顾不了许多,心里想著,死了也好。

不!我要去找他!找他!找他问清楚弄明白!弄明这心痛是为了什么?

我慢慢走著,脸上泪已乾,心情却疼痛而荒凉。而且无依。

“关小姐!”有个甜甜柔美的嗓音叫住我。

我慢慢的回头,闻到了我最讨厌的茉莉花香。

“对不起,冒昧的叫住你,我也正好要去找你。我们可以谈谈吗?”谷亚梦华贵如女神的优雅,典丽得不属於这污浊的空气和土地上的人,却像雕像一样的假。

她果然有那种名门闺秀的气质雍容。看她那样匀拌邪精的姿势,浅浅啜著咖啡的神态,还有一身我最讨厌的香味——我其实一点都不怀疑,骨子里她是很排斥、容不得我的。

“你想跟我谈什么?”我盯著黝暗的咖啡。J和我从来不喝这种东西,他只爱茶的清香。

比亚梦优雅的把杯盘摆好,盯著我,神情很冷,没有笑。

“我想,我就直接说了。”她说:“英夫已经答应跟我结婚,我希望你离开他。”

“如果他真的答应了,我离不离开已经无所谓了。”我死命的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她凝著脸,眼底有恨意,冷冷的看著我说:

“你不用得意!我知道英夫喜欢你,为了你他愿意牺牲很多事。但你只是他的绊脚石!我不容许你介入,破坏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所以你连那种卑鄙的手段也用了?假装忘记,公事忙,断绝他给我的资助;不让我和他联络上;又编些谎言证明自己的无辜——”

“没错!我恨你介入我和英夫之间的感情,抢走了他对我的爱。他是我的!他应该是我的!我恨你抢走了他,希望你早死早好。”她说出了这些话,举止神态仍很优雅。

我静静看著她,闻著最讨厌的香味。谷亚梦又啜了一口咖啡,然后看著我,眼里的鄙夷很深。她说:

“像你这种寄生虫,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你们只会依附别人而生,乞食别人的施舍恩惠过日子,成为社会的负担。我替你觉得羞耻,像寄生虫一样的依赖著别人苟活,一点尊严也没有!”

这些话好熟悉,好多年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寒冬冷冽的日子,一位贵妇人,穿著毛皮大衣,身上散发著这相同的茉莉花香味道,在空无一人只有我和她的育乐室里,用尖尖的指甲戳著我的手臂指责我弄脏了她的纯毛皮大衣,她的先生,则在院长办公室办理领养手续……

“你们这种人不应该被生下来的!你们的身体里流著肮脏、低劣的血液,只会依赖别人,吸食别人的血汗养胖自己……”

比亚梦的声音仿佛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我看见八岁的自己,拿起桌上的那瓶墨水往贵妇人身上砸去,然后听她尖叫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围聚进来……院长愤怒的耳光……同伴冷淡的排挤……

“我的出身和过去并不关你的事!”我收回心神,冷冷的说:“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恕我不奉陪了!”我站起来。

“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

她盯著我,眼底的恨那么深,举止却还是那么优雅。我坐下来,听见她又说:

“你应该知道秦氏企业发生的事吧?”

我没出声。

“一位资深的干部因为决策失当,使公司的财务陷入危机。那个人是英夫最信任的干部,所以他一肩挑起这个责任。董事会要他辞去在秦氏所有的职务,可是尽避这样,公司的危机仍然存在。我母亲出面答应帮他,不过条件是他必须跟我结婚。”

“他没有必要跟你结婚。还有别的办法可想,银行的融资——”

“银行融资?”谷亚梦冷笑了一声。“他拿什么贷款?几乎所有剩下能应急的财产都在表姨妈名下;抛售股票的话,秦氏企业一旦被并购,他就一文不名了。”

“尽避如此,我相信他还是不会以自己的婚姻换取资助。”我信心坚定的说。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有这种坚定的意念,那么平静,仿佛心与心和他在相通。

我说中她心底最恨的事,她冷冽的声音像刀一般割过来说:

“没错!他的确是拒绝了。但是我提醒他,和我结婚的话,不但能挽救公司,还能继续资助你完成大学学业。艺大的学费很贵吧?没有他,你根本进不了这种学校,还能过那么舒服的日子——”

“你说什么?”我大叫一声。

四周的人讶异的朝我们看。谷亚梦冷笑了一下。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她支著下巴瞧著我,又鄙夷又冷漠又讥嘲的说:“你根本不爱英夫,你只是想利用他达到你的目的罢了。他却那么傻,什么事都为你著想,—心只想著你。关盼盼,你要的我可以给你,我只要求你放过他。他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为了你自己好,我劝你——”

“住口!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我不顾一切的喊出来,冲出咖啡厅。

我就那样盲目的横冲直撞,满脑子的意念都是秦英夫,只想赶快找到他。办公室,他住的地方,公寓——没有!都没有,他都没有去。我像游魂一样的在街上飘荡,突然我脑海一闪——最后在初次和他见面的湖边别墅找到了他。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沈思的凝望著远处的湖光。深秋了,湖边的林树只剩些残叶和秃枝,景色很萧条。

“盼盼?你怎么来了……”他看见我,又惊又喜又讶异。

“你真的要跟谷亚梦结婚吗?”我见到他,抑不住激动的扑上去,滑跪在地上,双手抓著他胸前的衣服,难过又伤心的哭了出来。“不要!求求你,不要啊!我不要——”

“盼盼——”

“求求你不要跟她结婚!我不要,我不要啊!”泪水不受控制一直流,越流心就越痛越难过。

“盼盼,你先冷静下来,别哭!”他柔声哄著我,我却觉得更难过。

他让我坐在他身边,等我慢慢的止住哭咽。

“你都知道了……”好长的一声叹息,梦似的在空气中回荡。

“嗯。”我静静的看著远处只剩残妆的秋色。

“对不起!盼盼!我想一辈子守著你,好好照顾你,可是现在——”他难过的神色都扭曲了。

“现在,以前,和今后,有什么不一样呢?难道你不愿再爱我了?”

“你还不明白吗?”秦英夫感伤的搂著我,好深的落寞。“没有了秦氏企业这后盾,我什么都不是。既不能给你好日子过,也不能好好的守护你让你无忧。我什么也没有了……”

“我不在乎!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我凝视著他,胸口好热,仿佛有火在燃烧。

“真的吗?没有了秦氏企业这后盾,我什么都不是了,你还愿意跟著我,分给我—点点爱吗?”他越说越是没自信,且不肯相信的发著抖。

我静静的凝望著他,心中的火越烧越炙热。原来那个人是他——我这一生会为他燃烧,为他轰烈,为他炙热,为他光采,为他灿烂的那个人!

“不是一点点,而是全部——我爱你!”我攀住他的肩头,靠在他怀里,静静的流下泪。

“爱”字要这样说出口,不是很容易。可是我明白了我心中的燃烧是为了他,我所有的光采灿烂也是为了他……

“盼盼,你真的愿意跟著我?我不能给你幸福——”

“能的!你能的!”

他终於由迟疑而拥紧了我,心疼而怜惜,意爱且满足。我们互相拥抱,泪流情潺。

扁色渐渐的黯淡,落地窗慢慢的刷了一色浅暗。我们仍静静的坐在落地窗前,互相拥靠。

“我们离开这里吧,盼盼,回到海边去。那是我们唯一剩下的地方。”他非常轻,非常轻的说著,四周好静。

“海边?”我不动。

“嗯。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愿意。不管你走到那,我都会跟到那,我一辈子都会跟著你。”

“这样就够了,我不会再要求什么了!”他站起身,把手伸向我。“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公寓。”

我看著那伸向我的手,眼瞳叠影出夏季沈水时,从水影光亮中伸出来抓住我的手,—霎时突然有想哭的冲动,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从别墅回公寓的路并不太远,但是到达时,黑天绒还是罩满大地一斗篷的漆暗和闪烁。

“我明天来接你。”他说得很轻,我知道含义。

“我等你。”我也回答得很轻,眼里渴盼殷殷。

走到房间,才刚打开门,名伦从黑暗中冒出来,手里拿著吉它说:

“那个范尚伦像疯子一样找了你一下午,你跟他之间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大概还是不肯放弃。”我走进去,打开灯。

“盼盼,”名伦跟著进来。“你最近怎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不安,感觉你越来越远,快要变成透明的了。”

我恍恍的微笑。

“那是你敏感了。”我笑说:“哪!你瞧,我还是实心的存在,站在你面前呢!”

“也许吧……”他的语声还是充满不确定。然后他甩甩头,微笑说:“我自己做了一首歌,你要不要听听看?”

“好啊!以后你出名了,我就是这第一个听众!”

“你知道了?雪儿都跟你说了?”

“嗯。”我点头,握著他的手。“名伦,我希望你和雪儿都能成功。你们是我很特别的朋友,我——”我有点哽咽,告别的话说不出口。

名伦却抽开了手,头一低,在床边坐下,拨动琴弦,苍淳悲哑的嗓音,沧桑的唱著:

遇见了你我才知道

人生可以变得这样美丽

虽然我们凝视的方向不同

我却这样深深恋著你

爱上了你很抱歉但是这却是我的宿命?

从今以后

我的—生只为你燃烧

为你炙热

你是我永远的最爱

遇见了你我才明白

世间可以变得这样绮丽

虽然我们思慕的心情不一

我却这样深深恋著你

爱上了你很抱歉然而这却是我的注定

从今以后

我的一生只为你光采

为你灿烂

你是我永远的最爱

名伦的歌声,低低如诉情衷,吉它喑哑,转而幽咽如流泉下滩,而后冷涩凝绝而琴音渐歇。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聚光灯重新照在名伦身上。雪儿响亮的拍手声响起,她微笑著,一旁的咏薇却泪挂满腮。

“名伦,你唱得好感人!”咏薇又笑又是泪的说。

名伦的心情似乎还未能从曲境回复,怔怔的,看著我,没有表情,除了眼神里一点寥落寂寞,很远的感觉。

“名伦!”雪儿拍了他肩膀一下。

他回过种来,把眼神从遥远的恍惚收回来。

“名伦,”咏薇又叽喳起来。“你这首歌是自己作的吗?真好听!拌名叫什么?”

“『为你灿烂』。”名伦回答时,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

“为你灿烂?你写给谁的?好神秘的感觉——”咏薇拍著手,有些天真。

雪儿和名伦竞相沈默。尤其名伦,低著头看著吉它,不知道在专注些什么。

突然,咏薇拉住我,神情一改刚才的活泼,变得很凝重。她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拉住我很久了,才下定决心开口说:

“盼盼,我跟你说,我……英……”她猛一甩头,闭上眼大声喊出来。“英夫先生要跟亚梦小姐结婚了!”

雪儿和名伦同时抬头看著她,而我看著那帘海洋。

“我知道。”我轻声说,对他们笑了一笑。

“你知道了?”咏薇惊讶的说:“是英夫先生自己告诉你的吗?他怎么可以这样!盼盼,你不要难过,我……他……这个……”她想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没关系的。”我说,又对他们笑了一下。

雪儿和名伦却用—种很相似的眼神看著我,都是怀疑、不信任的,他们不相信我听了这稍息不会悲伤难过。

“我真的没关系!其实——”话到一半,我还是犹豫了。

“其实什么?”

“没什么。”我摇头。“我们四个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一起去吃饭好吗?”

“好啊!我赞成!”咏薇最先开口。

雪儿和名伦仍有疑惑。我笑得疲了,关上灯走出去说:

“走吧!我肚子饿了。”

他们一起走出来,我轻轻带上门,看了黑暗最后一眼——

版别的话,还是不要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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