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人很古怪,尤其是那个男人的娘!
她真的脑袋有问题吗?还是假装的?
一会儿见她语无伦次,一下子又见她比谁都要清醒,比如……现在。
“自从臭小子上回跟他表妹说过一些混帐话之后,已经好久没有姑娘到我们家,今天实在太让人高兴了。”
饭桌边,穆夫人忙着张罗饭菜,一脸笑意盈盈,好像做这些事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一样。
“娘,您也坐下来吃吧。”一旁坐着的穆渊,脸上看不出情绪,不过他的眼睛却始终注意着殷冬雪。
本以为当他从衙门回来,她就不会在这里,没想到……
“臭小子,人家姑娘都还没动呢,你急个什么劲!”穆夫人低斥一句,笑眸对向始终保持高度警戒的殷冬雪,“小泵娘,这些饭菜都很好吃,妳从北方过来的吧?肯定没吃过我们南方的菜。”
看着打量自己的妇人,殷冬雪黑眸迸射出一道亮光。
她是在装疯卖傻吧?因为她箝制住她的手的内劲,实在可疑!
“啊……对喔!”顺着殷冬雪的视线,穆夫人看见自己的手仍抓住她的手,她笑了笑放开。“我忘了这样抓着妳,妳不能动筷子,我每次都这样,都要神捕提醒我才会发现。”
听到神捕这二字,殷冬雪蓦地抬头,视线正好对上穆渊的眼眸。
他深邃的眼睛,有种把人看穿的感觉,令她的心不由得缩了下,但因为个性倔强,所以她并末退却,而是选择与他直视。
一喂!这么快就心灵相许是不可以的!剧情才不到一半,那样接下来观众就没戏看了。”
闻言,穆渊和殷冬雪不约而同地看向莫名其妙冒出话的穆夫人,他们看得她有点尴尬。
“啊……呵,我随便说说,你们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是不是呀,神捕你说?吃饭、吃饭!”
又是神捕!殷冬雪不由得皱眉。
她发现当穆夫人唤着神捕时,她的眼睛并不是看着那个男人,而是看着男人身边空着的位子。
她真的有病吗?但是……
可恶!究竟谁才是神捕?她这样混淆,她要怎样才能弄清楚?
而这一餐饭,殷冬雪动也没动筷子,她只是看着穆夫人盛来一碗饭,上头添满菜,跟着对男人身边的空位自言自语,彷佛上头坐着人,那人也正和她谈笑一般。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
“娘,我吃完了。”搁下空碗,穆渊站了起来。
“要不要再来一碗?要多吃一点才会长高高,强壮壮。”
“我吃得很饱。”
“那吃点甜品吧?”
“不了,我要回衙门去。”
“又是衙门!那去了就不要回来!不要回来!呜……”
前一刻还叮咛着,下一刻居然就像个孩童似地哭哭啼啼的,啧啧!穆夫人的确不正常。殷冬雪暗自想着。
没理会娘亲的吵闹,穆渊整理好衣装,提起剑,转身准备出门。
见他要出门,站在一旁的帮佣大娘赶紧跟了出去,“渊少爷,您晚上回不回来?”
“看情况。”这是他一贯的回应。
自从当上捕快,他时时刻刻都得准备出任务,任务简单一点,行事小心一点,都可以平安归来;但是如果情况都像最近这样,他连回来陪娘吃一顿饭都有困难。
见她未回话,而且面有异色,于是他问:“怎么了?”
大娘抿抿嘴,“嗯……我觉得夫人这几天情况好像比较严重,光是那只老鹰,她就放下两次,那棵树她就爬了三次,今天要不是有姑娘在,还有您刚好回来,.要不然……”
泵娘?他回头看向屋子里的人,娘亲仍殷勤地招呼着殷冬雪,而殷冬雪则面色凝重地看着娘亲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我娘进入那房间了吗?”他回过头看着大娘。
“没有。”
这宅子后头的某间厢房,是这一家人的禁忌,尤其在穆夫人面前是绝对禁说的,除非她自己跑去打开那房间。
“那应该没问题。不过,还是麻烦妳注意一下。”
“嗯。”大娘有默契地与他相视颔首。
穆渊接着往大门迈去。
殷冬雪见状,也马上起身,可她的手又被拉住了。
“妳叫什么名字?”穆夫人又抓住她。
这回,殷冬雪确定这妇人习过武,而且底子还不差。
见殷冬雪不语,穆夫人又笑说:“我儿子从来不会带姑娘回家,妳是除了小表妹之外唯一的一个。妳晚上会和我儿子一起回来吧?”
一起回来?啐!她在说什么话!殷冬雪皱眉,并试着抽出手。
“如果可以,请妳保护他。”
听到这里,殷冬雪不禁觉得好笑。保护他?她杀他都还来不及呢!
穆夫人话说完就放手了。
殷冬雪则是头也不回地步出穆家大门,快速地尾随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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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冬雪跟在穆渊后头不远处,他们一起进了京城最热闹的街,那里大概正在庆祝什么,吃喝玩乐的摊子均聚在一块儿,而人更是挤到几乎要站到摊子上。
“小泵娘,哪来这么多毛皮,十钱买妳身上的腰带,成不成?”
有一个人不小心撞了殷冬雪一下,并盯住她一身以动物毛皮缝制成的衣服。
“找死吗?”她立即寒声警告。
“不卖就不卖,那么凶!”那人识相地走开。
讨厌人!好讨厌这些嘴脸!还有那味道……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人太多,她肯定会一掌把刚才那人打到半空中。
殷冬雪小心翼翼地闪过任何一个和她过于靠近的行人,一径地闪躲着,却发现她不小心跟丢人了。
可恶!她不由得伸长脖子张望,就在这时她的肩居然被人搭上。
倏地,一股强烈的厌恶感袭来,她板着脸转过身,“别碰……”
“找我吗?”
殷冬雪回头一看,原来是穆渊,于是她马上又偏过头。
沉默一会儿,他将手上的东西递出来。“拿去吧,我娘刚刚那么吵,妳根本不可能吃得下东西。”
见她不想拿,穆渊硬是将东西塞进她手中。
“要跟踪也得有体力,不是吗?小女圭女圭。”
可恶,他又这么叫她!
再抬眼,他已往前走去,但她却迟迟抬不起脚,因为她手中那热呼呼的……包子!除了爹,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对她,这算是……关心吗?
不知不觉地,她的心竟然因为那包子的温度狠狠地一颤,并跟着温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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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衙门,穆渊随即按照计画,带了人马前往马凉坡。
谤据温香的情报,“天下第一邪恶组织”的三个作乱份子将聚在那儿。
如果可以将这三人一举成擒,那么京城肯定可以安宁许多!
“爷,这马凉坡说坡不是坡,北边的断崖陡峭得很!还有南面的林子,那里那么暗,虽然自己人躲起来很容易,但要是有其他人躲在里面,我们也没办法立即发现。”上了马凉坡,一名探路的官差跟正在调度人马的穆渊报告。
“这和今早的说明一样,不过要跟弟兄们再次确认。北面的断崖我们不想接近,那些人也不可能会接近,南面的林子,要确定仔细搜索过后再部署。”
“是!”
“你们的马,确定全都藏好了?”
“都听爷的话,藏在山下农户的马厩。”
“马凉坡入夜起雾的机会很大,到时唯恐敌我不分,要弟兄们小心,一定要牢记暗语!”穆渊慎重叮咛。
“遵命。”
“好,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私自行动,一旦有任何动静要立即上报。现在……就等天色暗下来。”
“是。”应答后,手下退了下去。
身着黑袍的穆渊则以矮丛作掩护,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并猜测对手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
在半个时辰后,天际最后一抹余晖逐渐退去光亮,他才又传下一道要全部官兵注意的命令。
只是命令下了,全部的人都屏气凝神,却迟迟等不到半个人影。
这样风不吹、草不动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眼看日头早已西落,月儿不仅高挂,还慢慢地移到山坳。
而后,夜渐渐深沉,月晕更添迷离,露水缓缓沁进衣衫里,穆渊预料即将起大雾。
“爷,南面的林子起雾了。”一名官差速速来回报。
“弟兄们的精神还好吗?”
“林子里寒气重,除了有点冷外,没什么大碍。”
“嗯,继续守着。只要人不出现,在破晓之前都不能有一丝懈怠。”
“是!”
“报!”南面的官差才刚走,守着西侧草原的官差立即来报。
“什么状况?”
“禀告爷,没发现异状,只是一名弟兄肚子痛得受不了,我要他不要申吟,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一直叫。”
“月复泻吗?要他就地解决。”
“他说该拉的都拉完了,不该拉的也都拉出来了,还是痛,还是哇哇叫。”
“吃药了没?”以往出任务,穆渊一定要求部属带一包“保命袋”。
保命袋里除了包扎用具,还有应急用药品,如治月复泻、治长虫毒物叮咬等等的药丸。
“他吃光所有的药丸,还是痛,还是哇哇叫。”
穆渊眉头一皱,“当然得对症下药,谁要他吃光全部药丸的?不想要命了吗?现在不能出任何状况,你知道吗?”
在还没上山之前,他就已经检查过这批部属,确定一切都没问题,包括身体状况,他才带上来,然而现在……
“属下知道,但他还是没办法。”
“有没有绳子?”
“报告,有。”
“有没有布巾?”
“布巾?有。”
“带他到隐密的地方,拿布巾塞住他的嘴巴,拿绳子绑住他的手脚,天亮后再松开。”
“爷,这样好吗?”
回头看那名冒着冷汗的官差一眼,穆渊不带感情地道:“如果不好,那么布巾塞你的嘴巴,绳子绑你的手脚,直到天亮再松开。”
辟差眼睛突然一瞠,唇角抽搐两下,颤抖的说:“那……还是塞他的好了,属下遵命。”
不管是心理因素,还是真痛到无法忍耐,现下这种情况是不允许出差错的。
状况好一点,人抓不到;坏一点,说不定会发生连他也猜测不到的事,所以他必须为大局着想。
“爷!”忽然,另一名官差唤了声。
“什么事?”穆渊的目光倏地变得极锐利。
“顶头有人。”
他的视线越过几乎与人齐高的荒草,果真在一堆乱石之中看见闪动的人影。
那人影忽左忽右,由一个增至三个,然而因为有点距离,而那三道人影背对着月光,所以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长相。
“爷,有三个人。”
“我看见了。”
“要围上去吗?”
“等等。”在还未确定是不是那三个恶徒之前,贸然行动不妥。“这三个人很狡猾,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上前确定是不是他们。如果是,听暗号行动。”
“是。”
说罢,穆渊立即潜进草丛之中,迅速往石堆的方向移动:一会儿,他来到侧边对光的位置。
轻轻地拨开挡住视线的草,他屏住气息,两眼专注地看着那三个人。
他等着他们转过脸来,慢慢地……那三人并非他们准备捉拿的人!
糟糕!中计!
“啊--有埋伏!”后头有人惊嚷。
喊叫声落下,紧接而来的是刀剑相接的铿锵声。
穆渊当下知道事情不妙,就在他转身欲返回支援时,一枝利箭硬生生地穿过草堆,直直地对他射来。
穆渊反应迅速地以剑鞘格开。
“好狗命!”此刻,石堆处又有人嚷嚷。
穆渊抬眼一望,看见的竟是关不住。
“穆渊呀穆渊,今天你可糗大了。”关不住邪笑地说。
“尚未动手前,还不知是谁糗。”穆渊注意着周遭情况。
“这样吗,你要不要看看你那些手下?南边林子的那一群,早被打得落花流水,而眼前这一群……”
“抵抗的必思,想涛的也不一定涛得刁!”这时,一名异族人来到关不住身边。
原来是先前在黑森林遇上的异族五人之一,他操着浓厚的异族口音。
他们居然集结起来?该死,当时他就该一个个将他们捉起来带回城里!
这回他们的人究竟有多少呢?穆渊讶然。
“拜托!你那汉语实在破得让我很想揍人!”关不住嫌恶地瞟异族人一眼。
“挺得东就好!快刊忍!”异族人一边说一边亮出武器,跟关不住使了个眼色后,两人立即朝穆渊围夹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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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
前一刻明明就只有埋伏的官兵,怎么一下子树上又多了那么多的人?
一路跟着穆渊来到马凉坡,藏身于高树上的殷冬雪,见着脚下的异状,不由得感到讶异。
下头那群官兵,明显是中了埋伏!
躲在树上的那几个人,一开始对着底下狂吹毒箭,底下的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下子倒了将近半数的人。
一见官兵们战力削弱了,那些占了优势的人便一举往下攻击,几乎是一面倒地将所有官兵给解决了。
如果这里是这样,那么……
霍地,她望向荒草蔓生的远处,原本那里就像这林子里一样寂静,但此刻也刀光剑影,厮杀声此起彼落。
他……在那里吧?现在应该也在打斗吧?
殷冬雪抿抿嘴,原本想跃下树往草原而去,不过就在她有所动作之际,她身后的树上却传来一道男声。
“这里还有一个。”
殷冬雪还未来得及偏过头去看,一枝吹箭就急速朝她飞来,幸好她一掌挥偏,否则肯定中箭。
“好家伙。小小蚌头儿,不简单嘛,那捕快倒是厉害,找了伴。”
话方歇,树叶顿时婆娑起舞,跟着一道激光出现在殷冬雪的左侧。
殷冬雪眸子一冷,嗤笑一声,身子灵巧地飞了起来;待她落下,一只小脚便狠狠地踹上那人的头顶。
啪!那人重重地往下沉。
“娘的咧!居然踩我的头!”那人痛呼,并用力抽出剑往上疾刺……“可恶!人呢?”
他的剑尖虽然直指殷冬雪,却只发出划破空气的空响,而殷冬雪却在转眼间失去踪影。
这……可怕!她的速度居然可以这么快!那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害怕吗?”
这时,树林暗处传来殷冬雪阴森森的细音,让那人意识到该逃,可当他要跳下树时,胸膛竟突然爆出一阵剧痛。
那阵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人立即失去知觉,往树下笔直落下。
这时,殷冬雪又稳稳地站回枝头。
忽地,她彷佛一头飞狐似地飞下树梢,冷笑地站在尸首旁;突然,她发现那人身边有着一块闪闪发亮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吧?
她好奇地弯身捡起那块东西,并且仔细瞧着。
是一块亮晶晶、有点透明、冰冰凉凉、很美的石头!把玩了老天,然后她将石头收进怀中。
“嗯嗯嗯嗯……”
谁?殷冬雪注意到某棵树下有着异状,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名被绑住手脚,又塞住嘴巴的官差。
他面露恐惧,缩着身子不住地打颤。
“想死吗?”殷冬雪问。
“唔唔唔……”那官差眼睛瞪得好大,眼眶里还转着泪水。
“嘻,死并不可怕,只要……”她高高举起手。
“唔--”
看见她的手快速落下,那官差闭起眼惊叫,等他再睁开眼睛,竟然发觉自己的手脚已经能够移动,而前一刻威胁要杀他的女子已经不见踪影。
是妖怪吗?一下子就不见?还整身毛皮,一口白牙,嘻嘻地笑……他不敢再回想,赶紧站起来。
在越过数具尸首之后,他急速往山下去搬讨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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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凉坡的另一头--
除了关不住和异族人,穆渊又要应付后来加入打斗的人。
一人抵数人,纵使勉强能够应付,也无法占上风,更何况有人频频使用暗器。
“穆渊,这回你知道惨了吧?我们期待这一刻很久了。”对穆渊猛展开攻势,关不住邪笑道。
“为什么?”至今穆渊仍感困惑,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消息会走漏。
“你问我为什么?”关不住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当差的脑子钝,空有人手有何用?我随便就能从那些女人嘴巴里套出话!炳哈哈……”
“你是说温香?”
“何只温香?如果只有她,我们早被关进牢里头,哪还能在这里逍遥!”
原来……官方自认万无一失的情报体系老早就被识破,而且毫无所知。
“怪只怪你们太自以为是,什么吟诗……我呸!老子不懂半个屁字,今天依然可以把你砍得稀巴烂!”
“喂!少梗他痞话,傻了他,今后我们在京逞可以梗快豁。”异族人撂话。
话及此,众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烈。
穆渊逐渐被逼退到北面的断崖,陷入险境,眼看只差几步就要掉进数丈深的断崖。
“呵,没想到你有也今天。”关不住节节逼近。
“屌下呿,不思也难!炳哈哈--来呀!送他一逞!”异族人在一旁叫好。
飕!飕!飕!
登时,从黑暗中飞来数枝羽箭,箭速之快,让穆渊来不及应付,虽然挥去数枝,但仍受了一箭。
飕!羽箭直直没入他的大腿,他一个踉舱,往后踏了空。
幸好他及时攀住崖边的树枝,否则肯定会落入崖底!
“来呀!再补他一箭!”那异族人招来手下,让他们将数枝羽箭整齐划一地对准悬在崖边的穆渊。
苞着来到崖旁的关不住笑了,“哈哈……真难得,你这句话讲得可标准。送他一程吧!穆渊,来生再见。”
来生……再见?
不知道是崖边的风将话声吹得支离破碎,还是身体渐渐失去知觉,那句话听在穆渊耳里,竟然虚无缥缈……
依稀看见崖上数个人影晃动,并出现几声杂音,穆渊的手旋即失去支撑力气,笔直地坠下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