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家的大厅里一片静谧。
席老夫人被人搀扶着出现,她一走到正厅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席时稷,当下就禁不住笑逐颜开。
“时稷,女乃女乃最喜欢看到你像这样威风凛凛样的样子,所以我才会那么执意要你接掌席家。”
可却在稍一挪移视线,惊见白苡若竟然被她最疼爱的金孙给拉着小手,就端坐在他的身畔时,席老夫人立刻发飙。“等等!她凭什么坐在那里?”
席时稷只回给他女乃女乃一道严厉的目光。“女乃女乃,不是您从小就告诫我,既然是席家的当家做主者,他的权势就无人能质问吗?”
席老夫人被自己的金孙这么一反驳,当下哑口无言。
“我……”可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只能选择退席。“那我回房了。”
可席时稷却冷然的说:“不,女乃女乃,今天我召集的是席家的家族会议,没人能缺席。”
而由于此刻,席时稷才是那个在席家一言九鼎之人,其它席家人纵使再有不甘愿,也只能默默遵从。
“哼!”席老夫人对于自己无法管到白苡若,气得龇牙咧嘴,却也没辙。
席时稷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大手握住的那双既冰冷又纤瘦的小手一直想挣月兑束缚,但他很坚持的紧紧握住,一刻也不肯放松。
以目光梭巡了偌大的正厅,席时稷不悦却充满威严的嗓音再次响起。“二叔呢?怎么还没到?没人去叫他吗?”
愈说愈让人感受到他的怒气。
几名下人赶紧自保的举手报告——
“少爷……席二爷有客人……”
“席二爷说一会儿就到……”
“席二爷说……”
可他们都还没说完,席国权已经偕同一名气质出众,更是美艳出众的大美人,一起踱进正厅里来。
“时稷,刘资政的女儿来看你了。”
是他已有身孕的未婚妻?!白苡若一听,下意识的将目光垂落到眼前那大美人平坦的肚皮上。没办法,自从她知道自己再无缘怀孕,她便好喜欢欣赏别人大月复便便的模样,这该算是一种移情作用吧!
席时稷冷眼觑了那女人一下。“刘小姐,我们有事,请妳先到会客室稍待。”
以眼光示意下人将那位尊贵的资政之女请出正厅。
“时稷——”席国权不赞同的想说话。
“二叔请坐。”席时稷却没让他二叔有说话的机会,直接要下人将席国权请到席老夫人身侧落坐。
“我今天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边说话,边把视线直直的盯视着席国权。“不论事情的真相如何,我都只希望能听到真话。”
“什么真话?”席老夫人先发飙。“是那小贱人对你碎嘴了什么吗?”
席时稷只以严厉的目光看了他女乃女乃一眼,便让席老夫人立刻噤声。
“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侮辱我的妻子。”席时稷说得简洁有力。
白苡若此时的心只觉得好矛盾——她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在五年后,他终于肯当着众人的面替她撑腰、当她的靠山;忧的却是,这样会不会太迟了呢?他都已经把别的女人的肚子搞大,却再来声明她是他的妻,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呢?
“什么妻子?!”席老夫人已克制不住气愤,大声质疑。“她连离婚协议书都签了。”
“谁是谁的妻?!”席国权也终于动怒了。“她就算曾经是你的妻,也已经是下堂妻了!”
虽然当着白苡若的面伤她,席国权其实并不愿意将事情做得这么难看;但既然时势所逼,他也只能选择伤害外人了。
白苡若一直都当席二叔是她在席家唯一碰到的好人,却在亲耳听见席二叔亟欲与她划清界线的口吻及态度时,而忍不住心底的伤疤又再次被揭了开来。
心在痛……
不!是心好痛……
她并不想看他们席家召开什么斗争大会,那全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她单纯的生活里,再不跟他们席家打交道。
所以,她更用力的想挣出被席时稷束缚住的小手。
靶受到她的死命挣扎,席时稷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他直接伸手将坐在一旁的她给拉扯过来,紧紧搂抱在怀中。
还信誓旦旦告诉正厅里所有的人。“在我没改变心意之前,她就是我一辈子的妻。”
不感动是骗人的,但……白苡若还是觉得这样的告白来得太迟了。可是……既然他在今日为她平反,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是他的妻,那她……
就不再怪他就是了。
就让当年那段恋情,就此画上休止符。
可白苡若这么想,席时稷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他低头仔细的观察到,白苡若在乍听到他的宣书后,脸上立刻有着释然、感动,甚至是欣喜的表现。
他这才体认——他错在当年太没将她放在心上,他大错特错了。
但他会改的。
“时稷!”
这回是席国权及席老夫人两人异口同声的唤他,希望席时稷别做傻事。
但席时稷没理会他们,他搂着白苡若,让她就侧坐在他的腿上。“苡若,妳让我弄清楚整件事好吗?”
白苡若摇摇头。弄不弄清楚当年的事,有什么重要吗?
但对席时稷而言却是重要的。
“二叔,五年前,您究竟对苡若说过什么?”席时稷问出他心底最大的疑惑。
席国权当下愣住。“我……”
“是让她对我产生不信任感吗?”席时稷猜测的问。“是您自己的意思,还是女乃女乃的主意呢?”
“我……”席国权还是没有说明。
却已引起席老夫人偌大的不满。“就是我的主意,怎么,不行吗?她以为她的出身是什么?她配得上我们尊贵的席家吗?”
一连串的逼问让白苡若只想蒙住耳,她没想要再重温当年伤她那么深的回忆啊!
“不怕——有我在。”
可席时稷适时的安慰竟让她原本惊惧的心,莫名的冷静下来。他要她别怕,他就在她的身旁啊!
白苡若缓缓的放下蒙在双耳上的手,转头看着席时稷。
他在瞅望着她时,竟是这样的温柔。“没事,妳听我的。”
不该的!她不该再对他动心,但她就是……动心了啊!所以她朝他点了头,甚至对他回了一抹轻笑。“嗯~~”
席时稷只知当她看他的剎那,她眼中终于又恢复五年前的信赖,他也不知道为何他会兴奋成这样,但他就是好满足、好满足。
再多看了她一眼,他在心底暗自做好决定,不论他当初是有意还是无意伤到她,但未来他都会极尽所能的弥补她的。
等我,苡若。
等他再次转过头看向席家人,他的嗓音变得好严厉。
“不,妳错了,女乃女乃,苡若从来没有配不上我过。”说完,他将目光移到席国权的身上。“记得你们这五年来不断推荐给我的结婚人选吧?”
突然,席国权的头低了下去,像是很心虚。
席老夫人强硬的说:“怎么会不记得?每个都胜过你腿上坐的小贱人!”
席时稷再次提出警告。“不要再出言侮辱我的妻子,女乃女乃。”
席老夫人不满的哼了一声,以示她心头有多么的不齿白苡若的出身。
但白苡若却怎么也掩不住,自心底不停窜升的那股甜滋滋的感受。
“全方企业林董的独生女,是个你们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人选吧?”席时稷开始如数家珍。“你们不断的告诉我,加上她家的财势,席家的地位会三级跳。”
“就是说啊!”席老女乃女乃理直气壮的响应,一想到金孙不听话,错失了那桩如意姻缘,她到现在都还在惋惜。
但席国权却没当应声虫,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可是经过调查,她却已经偷生过两个孩子。”席时稷云淡风轻的说。
“吓!”席老夫人却差点被吓得脑中风。
白苡若却有点狐疑。是这样的吗?
“还有那个前执政党的党国元老的大女儿,妳不是一直属意跟她家结亲,可以提升席家的威权吗?”再举第二个实例。
席老夫人一听这个人选,立刻点头如捣蒜。“没错,她就是席家最好的孙媳妇人选。”
席国权依然垂头丧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可惜她已经有个同居近七、八年的小男朋友。”席时稷冷冷的接话。“如果如您所愿娶她回来,我可能还得连她的同居男友一起娶呢!”
“吓——”这回席老夫人已不只惊呼而已,她还不停的以手抚着心脏部位,像是快要被这讯息给吓死了。
白苡若忍不住想看看席时稷的脸,他现在是在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啊?
哪有人运气这么糟,老是碰到这样的事?
“至于刚才那位刘资政的女儿……”
这回,席时稷还没说完,他二叔终于敢抬头插话了。“你放心,这次我调查得一清二楚,她没问题。”
“可他父亲却早已是个空壳子,根本没财力与我们合并,怕只是想依仗我们的资金去帮他们吧?”席时稷却调查得比他二叔更仔细。
“想拿我们席家的好处?!”席老夫人第一个就不依。
“是这样吗?”席国权有点不信。
“风影,将资料交给席二爷。”席时稷交代心月复部下。
“是。”
席国权看着那份机密档案,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他立刻就要去赶人。“我去问个清楚……”
“二叔——”但席时稷叫住他。“这都不是我要说的重点。”
席老夫人及席国权这才互望了一眼。“那你的重点是?”
“我的重点是,你们一心想要利用我来助长席家的声威,但目前这样还不够吗?”席家在台湾的财力及权势虽不是数一数二,却也能跻身全台百大富豪啊!
却没想到席老夫人及席国权立刻有志一同的一起摇头。“不够,还不够!”
白苡若突然很替席时稷难过,他就得这样被家族利用吗?
“我这样培养你是为了什么?”席国权终于开口问。“我将你当成自己亲生儿子般的培养,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席家的声势发扬光大,他知道啊!
但席时稷还没来得及说,却已被他二叔给切断话语。“是为了证明我席国权的眼光独到;是为了证明我席国权本来就是个人才,却一直被忽略啊!”
“二叔……”席时稷没想到。
“国权……”席老太太更没想到。
席国权却像是豁出去的说:“你女乃女乃从小就相中你,却怎么都看不到你二叔那短命儿子的好。你知道他是怎么会发生意外的吗?是他为了向你女乃女乃证明他比你强、比你行,才会在那天下着大雨、却还是坚持要去补习……”
席时稷没说话,只怔忡的看着他二叔。
白苡若可以感受到席时稷身子的僵硬,顾不得自己的心,忍不住抓紧他的手,想给他一点心理支持。
“他还那么小,却在你女乃女乃的比较下尝尽压力……”席国权难过的说。“所以我在他的坟前立誓,就算要你取代他,我也要让你承受最艰困的压力……”
白苡若可以感到席时稷的身子变得更紧绷,她突然好气他二叔,他怎么能这样?
“国权……”席老夫人从没想过这种事。
“妈……”席国权继续说。“妳只看重妳的金孙,却看不到我们其它任何一个席家人的努力,所以,我就如妳愿,让时稷背负起席家这么一大家子人的重责大任,他得照看好我们所有席家的人能丰衣足食,他才能卸下这份重担啊!”
“国权……”席老夫人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儿子竟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我对时稷好,让他误以为我比他亲生父亲还要尽责。”席国权缓缓的说着他的真心话。“可我却在他不知不觉中,让他扛起最重的担子,让他这辈子都没好日子过。”
“国权……”席老夫人终于因受不了而哭泣了。
“可时稷答应过我,他说不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怪我,对吧,时稷?”席国权突然看向侄儿。“所以,我对你在意的女孩说你背着她有别的女人。”
席时稷面不改色的直瞅着他二叔,默不出声。
“哈哈!”席国权却像是怕他侄儿还承受不够打击似的,继续火上加油。“当我知道她怀了你的孩于,可她的身子却虚弱不堪之际,我故意不让你知道,却对她说,你早就听说她怀孕了……”
白苡若的双手一紧,不自觉的紧抓着帝时稷。
席时稷直到此时才明白为何白苡若会如此地痛恨他。
“二叔——”记起他曾经再三说过的承诺,席时稷淡然的说:“我无法怪你,但是未来再不会是这样了。”
白苡若却突然出入意料之外的站了起来,她走到席国权的身畔,像是有话要说。
席时稷几乎立刻就跟着她,深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但她并没有,她只是想告国权——“二叔,我们已将欠你的债还完了!”
“不,并没有……辰稷的命……”他说的是他早逝的独子。
“没人赔得起啊!”
“可你已经把我和时稷唯一的骨肉给害死了!”白苡若本以为自己能坚强的说,却没想到边说,她就边崩溃了。“而且……我、我再也不能生育了,我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权利了……你也赔不起我……我们算是还完欠你的了……”
把她的重点说完,白苡若已哭倒在地。
席老夫人则是掩面痛哭。“不……不是这样的啊!”
席时稷则是看得很开,就算她不能生又如何?他这辈子就是要跟她死缠在一起,绝不放她走了!
席老夫人焦急的望着眼前的人。“怎样?真的不能改变吗?”
“不能!”席时稷将话说得斩钉截铁。
“我已为席家付出够多了,剩下的……”他看了一眼站得老远的男人。“就让二叔自己扛。”
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因为,既然二叔还这么有心,为何不将席家掌权的重责大任交还给二叔?
他深信他二叔是扛得下来的。
“这是席家当家做主者所交付的使命,谁能抗拒?”规矩还是席老夫人自己订下的呢!
席国权直到此时才一脸愧疚的来到席时稷的面前。
“时稷……你真不怪二叔?”
席时稷摇摇头。“怎么可能不怪?”
看到席国权闻言后,一脸颓丧的模样,他又紧接着说:“可我发过誓,不论二叔怎样,我都无怨无悔。”
席老夫人更急了。“你……你真的……”
席时稷紧紧搂住一直默下出声的白苡若,对着殷殷劝他回头的席老夫人说:“女乃女乃,我对苡若是真心的,且永不改变。”
靶觉白苡若动容的身子一震,他才安心的继续说:“我要带着她到处求医,试着让她能完成一圆做母亲的美梦。”
但他自己也知道,终其一生,这个梦将很难圆。
可只要有机会,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可你可以再娶个小的替你生啊!”席老夫人终于提出自己的痴心妄想。
但席时稷却在白苡若想说话前,月兑口而出——“不可能的!这辈子我如果要自己生,那也只会跟苡若生。”
“你……”知道无法改变金孙的主意,席老夫人终于退而求其次,她转向席国权游说。“国权……不然你再找人生一个吧!”
眼看着席老夫人不停的胡闹,席时稷终于受不了,带着白苡若离开了席家。
“时稷、苡若,”席国权冲出来大喊。“只要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帮忙的。”
白苡若一离开席家,就想跟席时稷划清界线。
“你走吧!我……原谅你了。”从知道他不是故意不要她后,她就不再恨他
可她更不要耽误他,再怎么说他也是席家的重要继承人,她不能让他绝后。“去帮你二叔吧!我知道他昨晚求了你一整晚。”
虽然恨席家人害苦了她,但白苡若在获悉自己没看错人、知道席时稷依然如同五年前一样,还是对她一样的喜欢,这样她就满足了。
“苡若——”可席时稷却拉住她。“妳明明听到我曾经吃过那么多的苦,也明明知道我二叔是想让我放长假,由妳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妳怎么忍心拒绝我?”
白苡若忍不住抗议道:“安慰你受伤的心灵?!”
看到他理直气壮的点头,她忍不住委屈的问:“那……我受伤的心灵怎么办?”
她可是比他受创更深好吗?
“当然是由我来安慰啰!”席时稷立刻毛遂自荐。“当妳难过时,由我来安慰妳;可当我难过时,就由妳来安慰我,我们互相轮流嘛!”
“谁要跟你轮流!”
可已容不得她拒绝,席时稷早已像个牛皮糖般的紧紧黏住她,想利用他后半辈子的时间,来弥补她曾经受伤的心灵。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