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梓量在傍晚近八点左右独自来到巴黎火车站,仔细的打量著每个进出站的人们。由于他本是身量高大的人,再加上镇日寻人,满脸长满了胡碴,看不出来是亚洲人,以致没引起路人的恶意。
开往巴塞隆那的那班国际夜间列车就要开了,可他完全没看到“可疑”人士。此刻,他心灰意冷的讲著手机。“不~~雅瑄,我还是没找到人,我想可能不是今天……”
对方似乎提醒了他什么,寇梓量身形憔悴的回道:“嗯~~我明白,再不销假就准备被砍头……可我不甘心!”
都根据征信社所给的线索追到这么远了。“再帮我把最后七天的年假全请了,我想再等个两天。”
对方像是又说了什么。“我懂,如果这次真找不著人,明年我还是会再试的!”
这两天征信社提供了一条很模糊的线索,说覃爱莲似乎结识了某外国贵族,还准备在这几天随他们前往西班牙定居。
虽然没法证实消息有多少可靠性,但至少是条线索,寇梓量一点都不想放弃。
从他知道覃爱莲竟然误会他不要她,甚至怀著他的孩子远离家乡,他就立刻请长假,准备来个负荆到外国请罪。但问题是,她的行踪却成谜。
好不容易终于探到她曾欲搭车去某处找工作,寇梓量立刻透过征信社察访,却得到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寇先生,”征信社的人很抱歉的告知。“确实是有一位亚洲女子满符合您所说的形象,但她却在这次火车出轨中,住进了某医院。”
寇梓量又惊又喜。“那她人呢?她还好吧?!”
“如果就是她的话,那恐怕……不太好!她在医院里流产,据说哭得惊天动地……”
寇梓量当下觉得自己的心凉了一半!
天!就因为他的莫名原则,不但害死了他自己无缘的孩子,甚至还让覃爱莲孤独的在异乡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他真没把握爱莲会轻易原谅他。
“爱莲——”他几乎在电话中痛泣,“原谅我……”
只是征信社并未找到人——因为当征信社接到这宗case时,覃爱莲已经出院了。
好不容易辗转又过了快三周,他听从征信社的讯息,一有类似身形的亚洲女人出现,便追踪而去,但却完全没找到她的下落。
眼见就快满一个月了!
“爱莲……”寇梓量在国外的世界,抬头看向黝黑的天空,真诚的祈祷著。“就算我找不到你,你也千万要过得很好……”
像足在回应他的祈祷似的,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三个人影。
而其中一位女性的背影是那么地像他的爱莲!
“爱莲——”寇梓量不顾一切的放声高呼,可距离太远,那三人倏地从他的视线内消失。
“不~~”他拼命的跑、用力的追……
他非追上,看看那个人是否是他魂牵梦系的爱莲,他至少要知晓她过得安好,这样他才放心啊!
跑呀跑的,他发现那三人是真的搭上那列八点半多,驶向巴塞隆那的国际夜间列车。
还好这几天来,他每天都买好这个时段的车票,虽然浪费钱,但万一真被他碰上,他才不会懊悔自己上不了车!
列车已鸣笛,寇梓量赶紧跟上,直接找列车长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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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爱莲所住的是这列车里最豪华的单人房:而米多及他母亲——也就是她曾救起的老妇人及她的儿子——则是住宿双人房。
虽然她坚持自己可以和米多老夫人住一间,但米多很坚持的说:“我们常搭这车,没新鲜感了,可你不同,让你尝尝鲜。”
米多又风趣的建议道:“你还可以比较一下,我们欧美与亚洲在火车上的大不同呢!”指著车厢内的椅子。“你先坐一会儿,我一会儿来带你去用餐。”便先和母亲一起离开了。
覃爱莲不懂既然是夜车,但为何没床?但她的语文能力只能以英文沟通,可在这列车上,英文似乎非主要沟通语言,她也只能依靠米多了。
米多的工作是跟酿酒有关,他必须时常往返于西班牙与巴黎,是夜间列车的常客。
放下行李,她惊讶的发现,在这间大大的舒适空间里,竟然有专用的浴室,她当下开心的替自己梢事梳洗了一番。
沐浴饼后的覃爱莲放松了心情,这才开始消化自己这阵子的际遇——
当她知道自己保不住那无缘的孩子的刹那,加上刚被车祸的意外惊吓,以致她顿时歇斯底里起来。
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能碰到像米多老夫人这么好心的人。她因为自己也曾有切身之痛,不但鼓励覃爱莲干脆痛哭一场,甚至到最后还陪著她一起哭……
才出院,米多老夫人便要求覃爱莲与她一起回到西班牙,让那里的好山好水替她调养心神。
不论覃爱莲百般拒绝,米多老夫人却完全不接受,还找儿子来说服她——
“爱莲,”米多操著浓厚的西班牙腔的英文用力的说明著。“我妈不但因你救了她而感激你,因你的际遇与她略有相同而同情你;更甚的是,你长得和我那还来不及长大的小妹一样的甜,所以我妈才想照顾你。”
“但我……”
米多没给覃爱莲说话的机会。“我妈病了……可能不久于世,所以我才建议趁她能走时,到处玩玩。却没想到碰上意外,也遇见你!”
覃爱莲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米多拿出一叠薄薄的资料,老实招供。“我也不怕你生气,我总得知道我妈是碰上何方神圣,所以请人查了你的一切。”
覃爱莲看著他手中的资料,这才想到原来自己未婚怀孕之事早已曝光。
“我很同情你,也很心疼你。”米多指著资料说。“你的家境普通,家人也没多亲近,再加上所爱非人……”
看到覃爱莲默默的低下头,米多继续说:“所以,我想依我母亲的建议,认你为干妹妹,带你回我的国家照顾,顺便替你物色个真能对你好的男人。”
可覃爱莲却立刻摇头;除了寇子外,她再不要其他人了。但寇子已不要她了,所以她的未来会一直孤单下去的。
米多没很坚持。“ok,我会遵重你的决定。”
覃爱莲这才宽心的同意跟他们一起搭乘夜间火车去到完全陌生的国度:或许,她告诉自己,在一个全新的环境,又有个疼她的米多老夫人,她会走出情殇的。
米多只在她同意跟他们一起回西班牙后的某天,意有所指的问:“你真的很爱那个男人对吗?”
覃爱莲却先是点头,继而又眼眶发热的直摇头。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当下惹得米多老夫人出面禁止儿子再谈这禁忌的话题。
想到此,覃爱莲被门外响起的米多的嗓音给震回思绪——
“爱莲,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哦//来了。”她决定就此打住,再不去回想过去的种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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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爱莲从没想到,在火车上用餐也能如此的奢华。
她坐在铺有白色餐巾的餐桌前,看著一道道餐点陆续被送到她面前,莫名点燃起她的食欲。当她拿起精致的刀叉开始享受用餐的乐趣,突然觉得比平日少了紧张的气氛,多了安详的氛围。
“啊~~真好吃!”
居然将每道食物都塞进肚,这是覃爱莲自从来到国外后,第一次这么放松的享用大餐。
“真开心你喜欢。”米多老夫人这才放心时笑开了。“这是我们认识后,你第一次笑呢!”
米多也接口道:“你应该多笑的,你笑起来好甜。”
覃爱莲整个人完全放松,加上又喝了两杯红酒,一时笑得更甜美。“我觉得自己好多了……”却在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似乎瞄到一个令她好熟悉的身影。
不~~不可能!
这里是欧洲,她怎么可能看到她过往的哥儿们、她暗恋的那个人呢!
一定是她眼花了!
她赶紧揉揉眼,却教米多老夫人误会了。“米多,快送爱莲回去,她看起来累坏了。”
米多立刻绅士的起身,将右手臂曲起让她能挽著他。“请吧!”
覃爱莲赶紧询问:“可那房里好像没放床……”
顿时引得米多及他母亲笑得开心。“你回去看看便知。”
哦喔!她闹笑话了,但覃爱莲却一点压力都没有。“看来我还真是很孤陋寡闻呢!”她调侃著自己,随著米多离开。
而她一离开,刚才她误以为看错的男子已落坐在米多老夫人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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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睡,小妹妹。”米多与覃爱莲道完晚安就离开了。
她这才发现房里的床已铺好,小桌上还放了一杯热饮,让她顿时有回家的安适感。她从没想过自己竟能在异地过得如此顺遂。“我真的该惜福了,”她自己对自己说。“我绝不能再自寻烦恼了。”
尤其是那个一直困扰著她的人,她该把他给忘了……
这么想著,覃爱莲开始昏昏睡去,却在朦胧中被敲门声给惊醒。
“米多老夫人吗?”她以为这个时候来找她,绝对是米多老夫人有事,便什么都没多想的打开门。
却见到一个她压根儿没想到会再见的人!
但她却下意识想火速关门,但她的动作快,寇梓量却比她更快!
他一个挤身已进到她房内,并好激动的一把搂紧她。“我的爱莲~~我找你这么久……”
覃爱莲从没料到就在自己已下定决心的当下,他竟然会出现!
许是太意外、许是太惊讶、许是认为太不可能……她甚至忘了推拒开他,只任由他搂她得死紧。
“爱莲……”再次见到她的人影,还经过前面“过关斩将”的辛劳,寇梓量只知自己得好好搂住她,再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一想到她甚至在异乡流掉属于他俩的孩子,他更是心疼的将她搂得更紧,紧得她差点都呼不过气来。
“我的爱莲……辛苦你、委屈你了,”寇梓量是真心诚意的说。“让你受苦了……”
不~~他不这么说,她还不会觉得委屈、她还不会觉得受苦,可经他低沉的在她耳畔低语,又听到他指出“你瘦了”,她的情绪突然崩溃。
霎时间,泪像是决堤般无止尽的流淌著,她是好委屈、她是很受苦,但这不是他所造成的吗?
“你走!”她使出最大的力道想将他推出房门,恨恨的指责。“我已经如你愿离开……你不是再不跟我做朋友了吗?我、我认了……我都躲到这么远,你为何还来招惹我?为什么……”
气他、怨他、怪他……各种复杂思绪在瞬间全涌在一起,让她只能情绪失控的朝他又捶又打的。“你走啊你!别再来……我只希望自己从没喜欢上你——”
寇梓量当然知道她心底的苦,他该承受、他活该承受啊!
可她说她希望从未喜欢他……莫名的,这样的话语像是具有杀伤力,霎时间将他的心劫割得鲜血淋漓。
“别这么说……”他求她。“爱莲,别~~”
可她实在是悲愤交集,他怎能在她好不容易已有点成功的将他隐藏在心底深处,却又来扰她清静?
她再看到他……又会舍不得跟他说再见啊!
“走!你走——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已经不爱——”
可她的话语被堵住了。
原因是,他已吻住她叨絮的唇,再不让她说出更多伤害两人的话语:即使她是无心说出口,他也不再给她机会说……
他尽情的深吻著她,想藉著这个热吻让她能唤起对他的爱意:可她却更难过,想到即使在她献出自己时,他都没真的吻过她……
不~~她不能再依恋他的一切……
因为依恋有何用?他再不要她当他的哥儿们了啊!
所以覃爱莲很奋力的挣扎著,却因敌不过他的蛮力,终于放弃抵抗……
但,过度的悲伤让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泪海如雨落下,她甚至连呜咽都没发出,就这样无声的掉著泪,连他身上的外套都被渗透,湿进他的衬衫里。
她之所以这么悲伤,是因为……
他俩无缘啊!
他不要她继续留在他身旁,那还来招惹她做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柔情蜜意的吻她……将会让她更忘不掉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寇梓量真的没想到自己竟将她伤得这么深,他一逼又一遍的吻著她,告诉她——“别哭啊爱莲,你听我说……”
可他能说什么?
覃爱莲悲观的思忖著,不如什么都别说,就让她假装没在异地碰到他、没在车上遇见他、没被他紧搂在怀中、没被他亲密的亲吻……
不~~快离开她吧!
她不断的摇头,滚烫的泪珠甚至不小心洒落到他的唇办,让他尝到她泪里的咸涩。
寇梓量忍不住以双手固住她的头,以袖口替她抹著泪湿的小脸,只期望她能不再这样无声的哭……他好不舍啊!
可才抹干湿润的小脸,从她那哀怨的双眼里又流淌下更多止不住的泪……
“别再哭了啊……”寇梓量几乎也要落泪了。“是我错了!”
“不~~”她终于出声,却是沙哑得令人不忍卒听。“是我不好……我早该放弃你,可我没……还害得孩子……”
一忆起那无缘的孩子,她更伤心。
“都是我的错,我早该跟你说清楚……”寇梓量真想找把槌子重击自己的头,他当初为何要想惩罚她骗他?
她其实一直都很明显的在显示她对他的情意,是他自己太迟钝,没能看清在她追著他跑的面具下,是多么受伤的一颗少女心。
覃爱莲原本哭得惊天动地,却在乍听到他说“说清楚”时,霎时间倒退了两步。
是啊~~她根本没向他提及自己偷做的坏事。
“你……”她眨著泪流不止、已疼痛不堪的双眼。“好,我说清楚,是我自己不好……”她用力的吸气,觉得室内的氧气似乎不够,让她连肺都因哭泣而疼痛著。“是我自己迷昏你,偷了你的……”
再一次她又被封口了。
寇梓量再次以吻封缄,不让她说气话。
这回他吻她吻得绵密柔情,像是他已爱她好几个世纪,他没她是活不下去那般的珍惜、疼宠。
覃爱莲被他的吻给迷惑住心神,她终于止住了泪。
寇梓量感受到她的情绪稍微缓和下来,这才柔柔的离开她哭肿的香唇。“先别说话,”改以手掌堵住她柔女敕的小嘴。“让我忏悔。”
她透过迷蒙的泪眼望著他,神情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
寇梓量轻声说著:“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太习惯有你在我身旁做我的红粉知己,以致我完全没空去管你对我的态度,为何会这么的依从。都是你的错,你太宠我了!”
覃爱莲从没听他这么认真的看待两人的关系,讶异的认真看著他。
“但当我一听说你只想做我的女人而非朋友,其实我是暗喜的:因为我愈来愈受不了你男朋友自强对你的好……”
是这样的吗?她好诧异的瞪著他。
“可我的原则你是知道的,我哪肯平白原谅你欺骗我这么久?”
覃爱莲原本已不再流淌泪珠的湿红眼眶,当下又雾蒙蒙的一片。
寇梓量赶紧接口:“我告诉自己,我们朋友虽然做到这里——可当再开始时,我们就要重新做男女朋友了。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
覃爱莲这回是以很震惊的眼神望著他。
“我想等段时间,一方面是让你受到惩罚,一方面也是我急于功利,”他想先升官后,再来谈情说爱。“却没想到你没等我……”
她一辈子都会在等他,所以他铁了心认定——她绝不会出状况的!
覃爱莲挣月兑他的束缚,扯著低哑的嗓音拼死的尖叫起来。“你还我孩子来——你还我孩子来……”
如果他事先把话说清楚,如果他不让她误会……那她也不会因为想离开伤心地而不顾自己的身体,带著身孕远离家乡;那他们的孩子可能还存活著!
一想到此,覃爱莲再不能抑止自己极度的悲伤,她用力的、死命的捶打寇梓量,一次高过一次的音量凄烈的吼著:“你还我孩子来……”
并在车厢外一片嘈杂脚步声中,倏地因情绪过度激亢而晕厥过去。
“砰、砰、砰——”门外是列车长及米多等人。
寇梓量无肋的打开门,横搂著昏过去的覃爱莲,一脸呆滞的悲吼。“我怎么挽回她的心?!谁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