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妳回家。”欧阳彦声再想装冷酷,也做不出让一个年轻女子半夜独自回家的事,“可我必须先声明,以后不准妳再来找我,我、们已分手了!”但伤人的话语他还是必须说,否则先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赵琤听到欧阳彦声说要送她回家的当下,心底一阵狂喜--就知道声哥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却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情绪又变得低落不已。
“我还不想回家。”她轻声说:“不打扰你了。”
转头,她决定漫无目的的在台北街头游走。
期间,她连回头一下都没有,兀自陷入低落的情绪里,垂头丧气的不停往前走。
走着走着,直到小腿肚突然莫名抽筋,她疼得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倒,却在下一刻落入一具温暖的胸怀里。
虽然是夜半时分,虽然路上行人稀少,猛然被人拥住的她该是要惊声尖叫,该是要用力反抗;但她却完全没有害怕,只因那温暖的胸怀是她深深熟悉的。
“声哥……”原来他没离开,他一直都跟在她身后守护着她。
没用的眼泪顿时又弄糊她的视线,“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她轻声低喃,“不是还这么关心我吗?”
欧阳彦声没回答,只是顺着她的手揉抚着她抽筋的小腿。
“你跟我直说嘛!”赵琤真的忍不住,连向来怕痛的感觉都忘了,一味的追问着。“你说、你说啊!”
他明明知道她从来都不爱拐弯抹角的,她不会猜心术啊!
欧阳彦声并不是不想说,但碍于方净的存在,碍于柳心柔对他的恳求,他最终只留下一句话,“妳该回去问问妳妈。”方净不该助纣为虐。
问她妈?可她妈不像是知道什么秘密啊!
可为了挽回他,赵琤决定听话,“好,你现在就送我回去,我立刻向我妈问个清楚。”
欧阳彦声无语的将她抱起,明显感受到她变轻了,忍不住语重心长的说:“赵琤,不管发生什么事,妳都要自己保重。”
千万别因为失去他就如此虐待自己,消瘦到不成人形:“我不值得妳这样。”
“不,声哥值得我做任何事。”她坚持的说。
欧阳彦声回到家几乎已快天亮,却讶异的看到几名室友全都坐在客厅里。
他疲累的问:“你们怎么了?”平常不都赖床到最后一秒才会起床的吗?
王子皓率先发言,“我们只是想见识一下那个『转性』的女人!”
“听说她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再那样鸭霸任性了?”申聿祺满脸的狐疑,“如果一个女人肯为了她的男人而痛改前非的话,那我会忍不住认定,她想必是爱惨了那个让她改变的男人。”
欧阳彦声忍不住将先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边说边无奈的爬爬头发,“她这样……叫我如何做得出更残忍的事呢?”
毕可宪不解的问:“不能跟她开诚布公的谈吗?”
“刻意跟小琤分手,就是为了防止赵凌她们母女对小琤采取法律行动,”欧阳彦声难过的说:“那是我保护她的唯一方法啊!”
“但瞒着她却不见得是最好的解决之道。”沈建彬指出重点,“你得想清楚,阿声,尤其在她为你改变这么多后……”
“她应该会恨你的!”几名室友异口同声的说。
是吗?她真会如此吗?欧阳彦声直到此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是我要的。”
赵琤一回到家,趁着放热水的空档打电话给方净,却依然没人接听。
“妈~~妳到医是去哪逍遥了啊?”明明说好要去替她打探消息的呀!“声哥还说妳知道他为何要跟我分手,妳干嘛不跟我说呢?”
八成不是真心想帮她,赵琤这么认为。
找不到人,她挂断电话,赶紧冲进浴室洗了个澡--她可没时间蘑菇,因为据方净替她拟好的教战守则,她得每天不间断的去替声哥送早点呢!
多奇怪!在过去有他随侍在侧时,她连动一下手脚都觉得累、多说两句话都嫌烦,却在惊觉自己就要失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能为他付出那么多。
“声哥……”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心转意,赵琤并不知道;但她知道就算追他回来,她也不会再像过往般任性了。
“我会努力改变,让你对我刮目相看的。”这是赵琤对自己未来的期许。
匆匆打扮好自己,她不顾身体的疲累,急急赶到欧阳彦声的家门口,以为他依然会准时去上班,却没想到陆续碰到他的几名室友。
王子皓承认,赵琤的出现几乎让他跌破眼镜--根据欧阳彦声的说法,她该一夜未眠才对。“妳怎么来了?”
“我……”赵琤因为身心俱疲,虚弱的回道:“不想让声哥饿肚子上班,所以先帮他送早餐过来,至于我,我可以回去再睡。”
就在王子皓无可无不可的颔首时,申聿祺也出现了,一看到赵琤,同样满脸的惊讶,“咦?妳……”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赵琤只轻轻的朝申聿祺点个头算是打招呼。
没想到此时另外两人同时走出来,在乍看到赵琤时的眨隐也很大,“耶~~妳--”不禁对她的毅力感到惊讶。
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女人,而是那个集任性、不讲理于一身的赵琤耶!
顿时,这四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对她另眼相看了。
赵琤实在没想到自己一大早竟会碰到这么多人,也明白他们几人并不喜欢她,于是红着脸,将早餐递给申聿祺,“麻烦帮我拿给他。”
因为不想听到任何恶意的批评,赵琤立刻转身就走。
“看来,她是真的爱阿声!”王子皓有感而发的说:“阿声如果真想将她气跑,还得再加把劲呢!”
“只是,她也会受到很大的伤害……”而这并不是他们乐见的。
虽然没多少时间补眠,但欧阳彦声还是小睡了一会儿,等他准备上班时,其他室友早己出门。
欧阳彦声没再多耽搁时间,直接打开门,却被摆在门口的早点给骇了一跳。
他蹲拾起纸袋,打开一看,居然还发现了几张他室友所留下的纸条--
她一夜没睡,还不忘替你打点早餐,我算是对她大大改观了。
申
没想列向来高傲的她,居然学会跟人打招呼了,算我败给她!
小毕
今天是第二天,阿声,如果她能像这样持续一周不间断,我就佩服她。
王子
看在她这么有心的份上,阿声,直接把话摊开来说吧!
建彬
这……是向来讨厌赵琤的几个室友留给他的字条,欧阳彦声很讶异她竟肯为了他,连最、最宝贵的美容觉都牺牲了。
“小琤,妳别再为难我了!”欧阳彦声觉得好苦恼。
但,究竟是谁在为难谁呢?
离开后,赵琤并末回家,而是跑去“飞乐”练舞。
时间尚早,偌大的练舞室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独自在一大片落地镜前一遍遍舞动着,时而飞跃,时而旋转……
彷佛只有这样消耗体力,她才能忘记诸多的下快。
即使跳到汗流浃背,赵琤依然不感觉累,只是不停的舞动着,直到背后响起一片鼓掌声,让她惊讶的抬起头来。
“乐老板?”她感到满讶异的,因为他很少如此直接的鼓励她。
“不错,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妳像个专业舞者。”这是乐无缘对团员最大的奖励,却没忘再浇人一桶冷水,“由此可见,过去的妳真是太不用心了。”
耶~~现在是在褒她还是贬她啊?
随手拿起一条毛巾擦汗,赵琤满心欢喜的问:“那年底舞展时,我是不是能担任女主角?”
她之所以这么问,当然是因为在“飞乐”里,很少人能得到乐无缘的亲口夸赞,所以她自认自己绝对是优秀到不行了。
“不可能!”乐无缘立刻打破她的美梦,“妳的舞蹈里欠缺灵魂,我哪可能选妳当要角?”
“可我刚才……”她忘我的只想将自己融进肢体动作中。
“刚才应该只是个意外。”乐无缘深信只有透过不断的激励赵琤,她才有可能出头天。
“但我是真的很想让声哥看到我上台表演……”赵琤不自觉的将自己的想望说出口,却立刻被乐无缘斥责。
“妳就是观念如此不正确,才会空有舞技,却怎么也跳不出该有的感觉!”他气得当下就命令赵琤去做最基本的体能训练,“限妳在今天之内,将里面那三间练舞室给我抹得一尘不染!”
乐无缘指导有潜力的舞者,向来都是采取不断的体力磨练,让其真正了解到不论做任何事,都得发自内心的热爱,否则是无法成功的。
什么?!“怎么可能!加起来快一百坪大耶!”要将那三间练舞室打扫得清洁溜溜,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
她可是个千金大小姐耶!
“叫妳去就去!再吵就连后面那两间也一起扫……”基于方净的托付,乐无缘可是会好好的操劳赵琤的。
“好啦~~”赵琤只能向恶势力低头,“扫就扫!”
也因为她太过专心打扫,想借机忘掉一些伤心事,以致忘了询问乐无缘,她妈究竟是去哪里,为何她老是找不到人!
这一周,赵琤仍是每天照三餐去帮欧阳彦声送餐点,企图用诚意打动他。
而欧阳彦声则是以最冷漠的态度、最残酷的话语来回应赵琤。
“不要再来了,小琤……”每夜,欧阳彦声都在向上苍祈祷,希望赵琤能停止做傻事。
但他的祈祷,显然上天并未听到。
所以,他依然得狠心的当面拒绝她、羞辱她……
赵琤则是努力的承受欧阳彦声的羞辱,加上每天繁重的体力操劳,让她的身心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天中午,当她再次去替欧阳彦声送爱心便当,而他也不负她所望的找来赵凌一起分享时,赵琤难掩伤痛的奔离了。
跑开时,她似乎听到欧阳彦声沉痛的嗓音,“别再来了~~”
她……也想啊!
可她做不到。
回到已被她打扫得十分干净的练舞室,赵琤盯视着擦得晶亮的落地镜,喃喃自语着,“原来我也是很能干的嘛!竟然能把清洁工的工作做得这么好。”
那将来要做个贤慧的妻子想必也不是难事,只要她有心,什么事都能胜任。
伸手看看自己略微变得粗糙的双手,“妈~~妳到底去哪了?为何不来跟我面授机宜一下?”她翻阅着方净替她拟好的教战守则,“该做的都做了,怎么声哥还是没有半点回心转意的迹象呢?”
耶~~等等!
她翻到最后几项,“这样做……会不会太没自尊了啊。”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她就用这招再试试看。“妈~~如果我试完这招还是没效,妳就别再躲我,就算把整个台北市都给翻过来,我也会把妳找出来。”
赵琤心底想着--她妈绝对是因为她所拟的计策失效,怕被她耻笑,才会躲起来不敢面对现实。
“明天非得找乐老头问问妈的行踪不可。”赵琤一心认定他必定知晓母亲的去处。
欧阳彦声知道要阻止赵琤对他的纠缠,就只能藉由赵凌来让她知难而退,这是最残忍而有效的办法。
所以,欧阳彦声虽然百般不愿,却还是每天都找赵凌和他一起吃午餐、一起下班。
“声哥,我好了。”赵凌下班后,很准时的来找欧阳彦声报到。
“走吧!”
他俩一前一后的走向地下停车场,欧阳彦声打算像过去几天一样,直接将赵凌给送回家后便闪人。
却没想到突然从电梯处冲出一个人影,“声哥,给我两分钟的时间,我想跟你谈谈。”
经过一周来的努力,赵琤觉得自己始终在原地踏步,就算偶尔欧阳彦声的态度有所软化,却在隔天又变回冷酷无情……
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所以,她打算使出最后的绝招--既然叫作绝招,该是会收到立即的成效吧?赵琤满心的期待。
却没想到赵凌立刻将手伸进欧阳彦声的臂弯里,“声哥~~”故意表现出很黏他的样子,目的就在气死赵琤。
欧阳彦声没来得及推开赵凌,虽然他一向不肯跟她有亲密的接触,但他更不想给赵琤任何希望,所以他直接朝停车处走去。
赵琤没料到欧阳彦声竟会做得这般绝。
是以,她再没多想,双腿一软,就这么朝欧阳彦声及赵凌的背影跪了下去。
“声哥~~”她声嘶力竭的吶喊,“我、我给你跪下了,我要的不多,只求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我想跟你谈谈……”
泪水又无法控制的流淌下来,赵琤只觉得自己已做尽卑躬屈膝之事了,她以为欧阳彦声应该会愿意给她这个机会的……
一个靠她如此委曲求全而求来的说话机会!
但,他没有!
欧阳彦声只在听到赵琤说她下跪的当下,身子震了一下,却仍继续往停车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
没人知道他心中的天人交战,
不要如此为他委屈啊!小琤……他心底如是吶喊着。他都要她去找她母亲商量要不要对他坦承错误了,就该知道他之所以做得如此狠绝,追究原因都是为了她好啊!
所以,她现在跪着求他……是想做什么?!
他比她更痛苦啊!
失去他,她还能再找另一个爱她的人;可失去她,他再不能爱人,更甚者,他还得一辈子守着一个他不爱的人……
被了!小琤,别再逼他了……
欧阳彦声硬逼自己狠下心肠,坐进车里,故意体贴的替赵凌系好安全带--让赵琤能因此而对他绝望。
再将车从跪着的赵琤身边缓缓驶离。
赵凌感到这真是她前所未有的大胜利,差点无法再假装自己的柔弱了,“声哥,你、你……小琤她--”
欧阳彦声冷冷的回应,“请别在我的面前提到她!”
“哦~~”赵凌嘴里轻应,内心却是欢欣鼓舞,真好,今晚的大胜利她绝对要跟妈妈一起分享。
欧阳彦声看似专心开车,其实目光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
别跪了,回家去、回家去啊~~
他一遍遍的在心底吶喊。
好舍不得看到她如此委屈自己的可怜样啊!老天,为何相爱的人却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但,没有人能回答他。
赵琤透过模糊的泪眼,眼睁睁的看着欧阳彦声的车子远离,此时的她已是心力交瘁,只能不停的自问:“他怎能对我这么残忍?怎么能……”
直到停车场避理员走过来将她扶起,赵琤才认清事实--不论她如何努力,声哥都不要她了!
抹着流不完的泪,赵琤默默的走出停车场,叫了辆计程车回到家。
她将自己关进房里落了锁,再将自己藏进厚厚的棉被里,这才放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忘了他?
她好恨他啊!“我要把你遗忘!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逼自己立下誓言,“既然你不爱我,那我也不要再爱你了……”
可……做不到呵!
她好想依照母亲的教诲,做个坚强的女人,绝不用眼泪攻势留住男人;但她舍不得放弃他啊!她……爱他啊~~
就算他如此伤她,但她……就是深爱着他!
“呜呜……我好想你,声哥~~”她呜咽的哭嚷着,却是怎么也无法将心底的悲伤情绪排解掉。
“你就像是在我心底生了根,我、我也想把你连根拔除……可如果拔除……心底的那个洞要怎么填满呢?声哥,你告诉我、你教我啊!”如果能,她愿意忘了他,离开他……但问题是,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她都做不到啊!
对她而言,他就是她生命的目标、生活的重心啊!
“真的不能再回到我身边吗?声哥~~”她一遍遍这么问,眼前却一次次浮现欧阳彦声冷情的俊颜。
“你真这么无情,就这样斩断我们十来年的感情吗?”赵琤将头枕住早已湿透的枕头上,“我也想学你一样狠……可你、你至少要先教会我,我、我……做不到啊~~”
一次又一次拉扯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感觉到痛,以为这样就能因为够恨他而忘了他;一遍又一遍气怒的辱骂他,试图让自己的心因那些无情的话语而能少思念他一分一毫,但她做不到……
“我要怎么办?”到最后,泪已流干、嗓子已哭哑,心痛到极点反而没有半点知觉,“如果接受你不爱我的事实……我怕自己……再也不能爱人了。”
模模自己湿漉漉的小脸,“赵琤,”她叫着自己的名,“不能再这样下去,妳得走出来!”
可,有谁能带领她走出这样痛苦的情伤呢?
“我找不到妈妈……爸爸也早被人给抢走了,”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哭得不成人形的自己。“我、我只能靠自己……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她还是心伤、还是难过啊!
“哭又不能解决问题,妈说过的:妳的缺点在于没有灵魂,乐老头说的:妳担心什么?至少有人养妳,爸说过的……”赵琤没再哭泣,可止不住的泪仍下停的自眼眶滑落,“那妳觉得呢?”
她问着镜中的自己,“没了生活重心,妳该怎么活下去?”
她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
“其实我还真有点希望……如果你不在这个世上,我可能会比较容易恢复吧?”离开梳妆台,赵琤将自己丢回床上,“不不不不……我怎么能这么坏?我更无法接受你的不存在啊~~声哥,会不会是老天爷也知道我太坏了,配不上你,所以才让我们分开呢?
“可我真的不会再强求了……”在她迷糊的睡着前,她一直是这样情绪矛盾的喃喃自语着。
半夜时分,赵琤被赵明炯慌乱的敲门声给吵醒。
“小琤……妳快开门!”赵明炯急切的叫唤着,“妳,妳妈出事了!”
赵琤倏地跳下床,飞也似的冲去开门,“妈妈……”怎么了?
赵明炯心急如焚的说:“小净,妳要振作,爸刚才接擭警方通知,说有具无名女尸极有可能是妳妈……”
连日来的精神煎熬和体力透支,再加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让赵琤再也无法承受的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