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虫鸣鸟叫的时刻抬起头,如枫睁开酸涩的双眼,看着面前床上的男人沉睡安祥的脸。
一个星期,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昏迷中的闇夜还没有从沉睡中醒过来。用医生的话说,如果他再这样沉睡下去,很有可能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她的眼睛含满热泪,坐在他的床边,紧紧抓住闇夜的手,习惯性地悄声轻唤着他的名字。
“闇夜,天已经亮了,今天的太阳又升起来了,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不可以一直睡的,你一个大男人睡懒觉像什么样子嘛!你快点醒过来,用你的行动告诉那些白痴医生,你没事,你还是健健康康的。”
一颗泪,落于闇夜温热的掌心,再垂下头时,如枫已是泣不成声。
“医生说你伤得很重很重,胸口中的那枪离心脏很近,身上又有多处骨折,脑部也受到撞击。可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相信你会醒过来。因为这里有我在,你一定不忍心这样抛下我的。因为我会哭,你不醒过来我就会一直哭一直哭,你一定也不忍心的对不对?”
如枫低诉苦,取饼一旁的湿毛巾,一如往常地为沉睡中的闇夜擦脸。
“你长得真的很漂亮很好看,虽然你不愿意听到人家说你长得漂亮,可是我还是要说。你不喜欢听,就跳起来告诉我吧。你真的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从我们刚认识的那个时候,你就是那么好看。”
如枫的泪已经止不住地从颊边不断地流下来,整整一个星期,她都守在闇夜的床边。
前三天他仍未月兑离危险,她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盼到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了,得到的却是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来,可能随时会沉睡着离开世界的消息。
“你不醒来是不是因为把我忘记了?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的。你知道吗?之前那些被我忘记的事,我已经全部都想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脑袋又跌了一次,而且半天就醒了过来。然后,所有的记忆就都跟着回来了。”
她握紧他毫无知觉的手,落着泪勉强自己要笑着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早点去跌一跌了。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遇到生病的人,他一直不醒来,就需要有人在旁边一直吵他,这样他受不了被人吵,就会立刻醒过来的。所以我决定了,不管你还要睡多久,我都不会再让你睡下去。我会吵醒你的,你看着吧,我会拚了命努力吵醒你的。”闇夜那毫无反应的脸让如枫心惊胆颤。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又要拚了命地救我呢?都是我不好,总是喜欢跌下楼,又不听你的话做事冲动又冒失。如果你想骂我,你就快点醒过来好好地骂我一顿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再也不会不理你,也不会再忘记你了。
我终于了解到爱一个人却无法告诉他的心酸,五年是吗?我忘记你五年,那么久的时间,你是不是也像现在我唤着你的名字一样,叫着我的名字呢?我能听到,我真的都听到了,所以我回来了,来到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
将头靠在闇夜的身旁,他缠满纱布的前胸和手臂让如枫的心一阵阵的揪疼不已。
“我还说过要保护你的,可是我都没有做到,不仅如此,我才是真正让你伤了心,也一次又一次让你受伤的人。你的手臂常常受伤,每一次都是因为我,一定好痛苦好难过。五年的时间我不在你身边,你受创的伤口没有人给你呼呼,一定很痛吧。”她捧起他的手臂,像是自己最珍爱的宝贝,将唇贴近那满是伤痕的肌肤。
“呼呼是最好的良药唷,特别是家人的呼呼,因为有爱所以会非常快的就让你好起来。我来给你呼呼,这样你就不会觉得疼,这样你就会快点醒过来,快点好起来。”
轻吻落于那一个个或深或浅的伤痕,如枫落满泪的小脸,没有发现那手臂正因她的举动而轻轻动了一下。
是谁在他的耳边吵?
是如枫吗?
他的枫儿,她在哭吗?
他的头好痛,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涣散的思绪让他整个大脑虚弱无力,他要动,他想要睁开眼,手臂眼皮却有着千万斤沉重。
她为什么哭呢?有人欺负她了吗?还是她受伤了?很痛吗?
还是他要死了,所以她在哭,哭得很伤心,说得也很伤心。
不,他不要死,他还有她在身边,他不要死!
醒来!
有个声音一直要他醒来!
一阵疼痛袭上那睡梦中的大脑,他咬紧牙关强烈地和痛苦对抗,直到累得疲倦不堪,才恋恋不舍地沉沉睡去。
但是他知道,她就在他的身边,声声呼唤着要他醒来。
当当,病房的门被敲响,林家几个女孩和她们的夫婿一进门,就不意外地看到她们的小妹正哭得伤心欲绝,本就虚弱的身子连续熬了几天几夜,已经是花容憔悴而不堪一击。
“如枫,你又在哭了。”林家老大洁依快步上前,将小妹娇小的身子揽进自己怀里低声轻哄着。
他们接到消息已经快速从各地赶来,但还是迟了一步,等到他们进入神偷门大听的时候,正好目睹了全部意外的发生,却来不及阻止。
“大姊。”如枫哭花了一张小脸,扑进姊姊怀中。“七天了,已经七天了,如果他再醒不过来……不要,我不要啊!我要他醒过来,我要让他知道,我已经记得他了,我已经记得过去的事情。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他说,如果不说,会不会就来不及了呢?!”
她顿时痛哭失声,也让心软的洁依跟着落泪。
“不会的,如枫,他那么疼你那么爱你,怎么会舍得让你流泪难过呢?他一定会醒过来,一定会的。”
洁依转头看向同样一脸动容的二妹语薇,低声劝慰着怀中的如枫。
“可是他都不理我,无论我怎么吵他,怎么摇晃他,他都没有半点反应。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救我?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我,我也愿意。我不要他受伤啊,我不要他再为了我受伤,我说过要保护他的啊!”
如枫低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阎夜的睡颜,那沉浸在黑暗中的他,让她觉得好心疼也好无力,彷佛她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傻如枫。”
本来脾气火爆的语薇悄悄地擦去颊边滴落的泪,故意板着脸说她。“如果今天是你受伤躺在这里,他一定会更加难过的,因为失去你比让他失去生命还心痛。整整五年的时间,姊姊们都了解他的心情,可是却没有办法帮你们。只能不停地鼓励你去神偷门见他,也定时地将你的消息透露给他。放心吧,闇夜一定会醒过来的,为了你,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对,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即便是为了我他也一定会醒过来的,因为我知道,他爱我。”如枫坚定地握紧闇夜的大掌,那双手曾经带给她的温暖和呵护让她期待的心情变得温暖起来。
“先回去休息一下,如果闇夜醒了,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的。”一旁洁依的丈夫褚易寒也是满怀的感叹,不停劝慰着她。
“我和易寒会留下来照顾他的,神偷门的其它事我们也会暂时替他处理,邢昊已经死了,神偷门很快就会平静下来的。你先跟姊姊们回去休息,稍晚一点再回来跟我们轮替。”席杰靳轻柔地开口,他示意洁依和语薇扶着虚弱的如枫出去,自己则和褚易寒一起留下来守着闇夜。
因为雪霏临盆在即,千井森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而初晴虽然担心小妹,却也不得不负责照料林集团的运作,所以这次只有他们两对夫妻过来而已。
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两个姊姊送回家小睡片刻,如枫坐在闇夜的床上,嗅着她熟悉的清新味道,将脸埋入棉被当中,眼窝一阵阵发热。
只要一想到此时的他正躺在医院陌生冰冷的床上,跟死神拚命搏斗,她就想要一刻不停地回到他身边。
她快速起身,先是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随即拉开一旁闇夜的柜子,打算带几件方便换洗的衣服帮他带过去。
哗啦一声,拉开她从未曾打开过的一格衣柜,那柜子里面满满的熊宝宝玩偶,让她差点惊呼出声。
最上面的一排熊宝宝中,为首的是一个早已褪色月兑毛的棕色小熊,耳朵和鼻子早已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却熟悉得让如枫想哭。
这,这是她八岁那年送给闇夜的棕熊宝宝啊,他竟然一直都留在身边。
在它后面的那一排熊宝宝则是新的,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漂亮,一共有五个,每个熊宝宝的上面都挂着一张卡片。
靶动地伸出手,她流着泪努力看清上面的字。
枫儿,十六岁生日快乐!
枫儿,十七岁,你还记得我吗?
枫儿,你十八岁,成年了,我好想你!
枫儿,十九岁生日快乐,你虽然剪掉了长发,我还是一样爱你!
枫儿,二十岁的今天,我在熏衣草园中等你,你却没来。我知道,你是忘了回家的天使,早晚都会找到地图,回到我身边的!
那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大字,不用问她也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那心酸落寞的语调让如枫的泪止不住再度泛滥。
她拥紧那二十岁生日时要送给她的米色大熊,紧紧地像是拥住那受伤绝望的男人。
天呐,她错过了什么,她错过了什么!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冷漠地伤了他的心,她怎么可以忘记了他,她怎么可以!
嗅着那熊宝宝上面清新的熏衣草香气,拿起旁边两个熏衣草味道的香囊,一幕幕美好的回忆窜过她的眼前。
“闇夜哥哥,有我做你的家人,如枫会保护你的。”
“闇夜哥哥,这个护身符送给你,让它保护你平安,如枫有你保护就够了。”
“闇夜哥哥,你一定要在我过生日前回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我的愿望就是拥有一整片的熏衣草田,然后在那里架个秋千,不停地飞啊飞啊,就像要飞上天一样。”
纤手不停地抚去颊边的泪珠,如枫含泪带笑的眸子格外清澈动人,她从柜子的最底层将那幅画从一样大的框架取出来,那幅三姊为她画的“枫”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画中的她一身淡紫色的衣服,在一整片熏衣草的上方,高高地荡着秋千,幸福和快乐写在她的脸上。
这是她的梦想,她知道,现在这个梦想,有人已经替她实现了。
画架的木头上,有人刻上了她的名字。
我的枫儿,我的天使爱人!
闇夜!
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感动,抓起怀中的大熊,如枫飞奔而出,快速跳上出租车赶到医院。就像他第一次在她的注视下醒来时一样,心急地抱着熊宝宝赶到他的面前。
原本守候着闇夜的褚易寒和席杰斯见状立刻识相地退出房外,将空间留个这对波折不断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