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咻--
四辆高级轿车在试车场的跑道上飞快奔驰,哈士登的象征--双头黑鹰,在夏日耀眼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车群飙过观众台,扬起的强风把林灵遮阳的大帽子吹起,向南靖随手抓住,递还给她,两人的视线交会片刻,随即追逐那疾驶如风的耀眼车群。
“好炫。”即将经手汽车生意的团队兴奋地谈论着。
跑完了最后一暖,车群缓缓开进维修区,观众台上的众人也跟着移动到维修区。
“感觉如何?”
向南靖询问刚下车的试车手,一群人围着车子热烈讨论。
两个身材惹火的车场助理美眉忙不迭地送饮料过来,年轻脸上堆满了甜美笑容,希望引起俊得让人流口水的老板的注意。
什么转速、功率、温度,林灵是鸭子听雷,完全听不懂,对她来说,车子只要跑得顺畅,安全又好看就够了,她走到另一辆车边,好奇地打量比双B还要名贵的车,
向南靖无视于眼前骚首弄姿的两个美眉,注意到不远处的好奇宝宝,跟车手要了钥匙,大步过去。
“想坐吗?”
“我开。”看见他手中的钥匙她伸手就要。
向南靖将钥匙拿得高高的,身材娇小的林灵根本就构不到,他笑着将她塞进前座,跳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要开了。”
“厚,原来你这么大男人。”
“我又没看过妳开车,不怕才怪。”
车子缓缓滑出维修区,一进入跑道就开始加速,流线形的车身破风而出。
“她是谁?”被忽视的两个美眉不服气地噘起嘴。
“新的女朋友吧。”向南靖的手下们见怪不怪地回答。
“准特助夫人。”马坤成手指压在唇上,故作神秘地吩咐。“嘘,别说是我说的。”
大家不敢相信地望向车道,远方的车道上,车子高速奔驰。
“这车性能好好,破百了还这么稳。”
“看样子妳挺喜欢这车的,这边企画组还欠人,妳是学商设的,干脆就过来做、”
“不要。”
“真的不要?”向南靖要狠,用力?踩油门,车速继续往上飙升。
“你开太快了--”林灵弓起肩膀,害怕地紧抓门边的把手。
“再给妳一次机会。”
“你看前面--转弯了--小心--”
她害怕地大叫,谁知隔壁的老兄咧嘴一笑,没事学人家甩尾,车子在弯道上滑转了半个大弯,她整个人甩贴在窗户上,惨叫连连,他开心地放声大笑。
“如果妳的志愿是当摄影师,继续跟在杜老师门下我倒可以理解,妳明明就在考虑转方向,为什么不肯过来?”
她脸色惨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当你的女朋友,你听我的,当你的部下,我听你的。所、以、我、才、不、要。”
他会意一笑,放慢车速。“对了,今天我大哥生日,晚上请吃饭,一起去好不好?我正式把妳介绍给我家人认识。”
她一双妙目含着笑,在他的身上转了转。
喔?到了正式拜见家人的时候了?虽然一开始有点赌气的意味在,但正式交往以来,他所表现出来的诚意让她愈来愈放心。
“要是我说不好,你是不是再飙个几圈,直到我投降为止?”
“没错。”
车子驶回维修站,原本不特别注意林灵的工作人员纷纷报以敬佩的注目礼,她被看得一头雾水,
还有会议要开,一群男人抱着一堆数据进了办公室,林灵在外面边晃边等。
才一进办公室,部下围了上来。
“特助,是真的吗?你想婚了吗?”
马坤成连要阻止都来不及,只好抓抓后脑勺,假装没事地看别的方向。
向南靖大方承认,底下一片哗然。
部下的反应哪有那些麻吉的夸张,向南靖满不在乎地接下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讲正事。”
会议进行到一半,隔着大大的玻璃窗户,向南靖远远地看见林灵讲手机讲到哭,顾不得会议正在进行中,他丢下一屋子男人,快速地朝她跑去。
“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
他从未见过她哭,而且还哭得这么伤心,他心疼地扶着她,她无助地靠在他的胸前哭泣。
“是我哥打来的,我爸他吐血昏倒了,现在在医院开刀。”
她好自责,这一年来,她只忙着自己的事,就算回家也是匆匆忙忙,都没有好好关心父母的健康,现在父亲病倒了,她才知道她有多害怕。
“在哪个医院?妳等我-下,我马上载妳过去。”
向南靖才正想回去交代一下,随后出来的马坤成立刻表示接下来的事情由他负责,两人立刻离开试车场,往医院飞奔而去。
手术中的灯号亮着,手术正在进行中,林家的长子林扬和林母坐立难安地守在门前,不时焦虑地望向手术房。
“哥--妈--”林灵哭着奔向大哥和母亲,一见到亲人,刚才止住的泪水又急涌而出,心焦地望着手术房。“爸怎么了?为什么会吐血昏倒?”
林扬轻拍妹妹的肩膀,简单说明情况。“爸本来就有胃溃疡,大概是最近太操了,没好好注意身体,结果溃疡引发了急性穿孔。医生说不会有生命危险,叫我们不用太过担心,开了刀、静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了。”
“没事就好。”向南靖搂搂哭得一场胡涂的林灵,并且转身安慰愁容满面的林母。
“这位是?”林扬好奇地打量这个和妹妹举止亲密的男人。
虽然时机不是很哈当,林灵边抹眼泪边将向南靖介绍给家人认识。“他是向南靖,我的男朋友。”
林母点点头,上次她就看出女儿和这个年轻人交情匪浅,现在终于进展到公开的程度了,她感到欣慰,等老伴开刀出来,看到女儿交了一个这么体面的男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向南靖?现在这个名字很普遍吗?向阳集团也有个向南靖。”林扬不假思索地月兑口而出。
“好巧,我就是向阳集团那个向南靖,请多多指教。”向阳集团赫赫有名,商场上的人听过他们的名字也无足惊讶。向南靖热络地伸出手,不料却被愤怒地拍掉。
“哥?!”林灵错愕地看着勃然大怒的大哥,回头看见母亲骇然大变的脸色,她被吓到了。“妈?!”
林扬一把将妹妹拉到身后,忿忿地对向南靖大叫,“你搞什么?我们家被你搞得还不够惨吗?连我妹妹都不放过?你好卑鄙、好下流!”
“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哪里得罪你了?”向南靖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哥,你在胡说什么?”林灵惶恐地拉着气急败坏的大哥。
“这一年来,我们家的生意收多少起来,妳知道吗?爸爸为什么要日夜操劳,妳知道吗?全都是这个家伙害的。”林扬揪心地看着一无所知的妹妹。
“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家了?”就算对方是她的哥哥,也不能这样乱咬。
“给我装什么傻……”林扬愤慨地细数向阳对他们家的“恩惠”--
因为转投资失败,青云轮胎不惜压低成本,只求一线生机,没想到银行方面却紧急抽了银根,在和银行交涉的过程发觉是被向家耍了一记,不但生意没做成,弄到后来不得不断尾求生,把青云轮胎收起来。
接着,吴氏企业失去了汽车代理权,身为汽车零件供货商的青云,也只好跟着把汽车零件的生意收起来。遭到向阳集团的围堵,吴家的其它生意跌得很惨,为了保命,顾不得江湖道义,硬生生地从昔日的生意伙伴手中抽走资金。
原本拥有三家公司的青云企业,现在收得只剩下本业印染了,吐还了吴家资金之后,经营的情况更加吃紧。
林扬今年四月才刚从日本学成归国,在商场上是个生手,经营面临困境,全靠父亲拚命奔走,眼睁睁看着父亲吐血昏倒在他面前,他好气,气自己没用,现在见着了商场上的仇人,一古脑把所有的气全发在他身上。
听见“青云”两个字,向南靖倒吸一口气。
他无法反驳林扬的指责,因为那都是真的。林灵震骇的表情看得他心好痛,一股恐惧猛然升起,他好怕,好怕失去她。
“妳听我说,我不知道妳是林青云的女儿……”向南靖紧张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林灵。
“放开她!”林扬激愤地说:“你少在这边幸灾乐祸了,再不走,我打人了!”
被大哥和向南靖拉扯着,林灵痛得大哭,但更痛的是她的心。
她没想到向南靖会是父兄在商场上的敌手,没想到她帮他夺取代理权,却毁了自家家业,书父亲病倒,直到此刻之前,她还天真得一无所知。
向南靖明知立场对立,但他就是不愿意放手。
林扬看他不放手,气得一个拳头直直挥去,正正击上向南靖的下巴,向南靖往后跌躺,狼狈地撞在地板上。
“别打了,现在打他又有什么用?你爸在手术房,你不要再闹事了!”林母难过地拉住街动的儿子。
林灵哭着扶起向南靖,看着泪流满面的她,向南靖觉得喉头像梗着一块大石头,连句好听的话都挤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想到父亲在手术房中,她根本没有办法想他的事,大哥和母亲责难的眼神让她更加为难,她艰难地从抽回手,哽咽地哀求,“你先回去……”
他猛然被这句话推得老远,又急又气,差点当场发飙。
幸好,向来管用的头脑还保持一丝丝冷静,理智地了解眼前的局势也只能先这样了,等林青云身体好了,等双方冷静下来,再找机会好好谈谈。
“那我先回去,妳别再哭了。”
他收紧落空的手掌,费劲地抽回绑在她脸上的视线,迈步往电梯走去,背对着她,感觉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远,心渐渐抽紧。
凝望渐行渐远的硕长身影,她感到失去的恐惧,差点追上去,但她无法抛后的家人。远远望着电梯门关上,就在切断两人视线的瞬间,她痛哭跌坐在椅子上,掩着嘴低声啜泣。
“我去抽根烟。”林扬怒气未消地走向楼梯间。
林母心疼女儿,搂着她轻声安慰,看她哭得伤心欲绝,忍不住必心地问:“不是妈爱管妳,现在年轻人开放、又冲得快,妳和他……睡过了吗?”
她哭着摇头,
“没事就好。”林母放心了。
怎么会没事?收了人家的情意,也付出了真心,在不注意的时候把一颗心全给了他,突然变成这样,叫她怎么办?
靶情又不是水龙头,随手关起来就不会再流,也不是电熨斗,拔了插头自然就会冷却,理智、利害开系都管不住一颗温热跳动的心呀,就算他对不起家里,她还是喜欢他呀。
医院的大电梯里,林灵没劲地靠站在墙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
平滑如镜的门上倒映出一个疲惫的女人,以前总以为她有用不完的精力和乐观,近来才发现原来也有用完的一天,她不如自己想象的坚强。
在大哥的坚持下,她连夜搬回家了;在母亲的恳求下,她辞掉杜老师那边的工作,回家和大哥一起努力家业。父亲的手术很成功,街后的恢复也很好,再过不久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一切就快要回归正常轨道,除了向南靖的事……
她渐渐害怕接他的电话,过长的空白让她喘不过气,过多的争吵害她焦虑不安,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办法,她关上手机电源,本来只是想暂时冷静一下,没想到就再没勇气打开,结果,就这样龟缩着。
真讨厌,连自己都开始讨厌这种不干不脆的自己了……
那天就那样赶他走,他一定很难过吧,真亏他捺得住性子避风头,真该好好夸奖他,真的……好想他。
电梯门开了,她无精打彩地晃向父亲的病房。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她抬头一看,思念的身影映入眼瞳,茫然的眼中爆出喜悦的火光。
“阿靖!你怎么在这里?”
还好意思问?!向南靖额头的青筋抽动了好几下。
这星期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他从来不知道所谓动了真情是一件如此磨人的事,有事没事她就闪进他的脑袋大肆搞破坏,搞得他心烦意乱,什么IQ、EQ全给他抛到九霄云外,谁敢多问他一句,谁就横尸现场,现在不怕死的差不多死光了,没死的也不敢多问了。
他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冷静。思考,所以他忍着。谁知道几通电话之后,她干脆关了机,再也撩不住性子的他杀到她的公寓,面对的竟是人去楼空,厚着脸皮去林家,林扬只差没放狗咬他。
万般无奈,逼得他不得不到医院堵人,而她竟然一脸无辜地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没好气地喘息着。
“为什么不开机?我留了几百通留言也不回!连搬回家了也不告诉我,妳真行,当起缩头乌龟来了,妳行,我不行。”
乍见的喜悦一下子就给他打沉了,她扁着嘴,不回话。
好不容易见了面,不想把场面弄爆,他吸吸气,稳住烦躁的情绪。“我去过妳家,被妳大哥赶走,知道妳大哥还在生气,我和妳的事,妳爸怎么说?”
她怯怯地说:“他身体不好,我不敢让他知道我们的事,等过阵子再说。”
“过阵子是多久?难道这阵子妳就要这样不理我?我算什么东西呀?”才说要控制的火气立刻就冒了起来。
“我不知道--”
吧么一见面就拿机关枪扫射?!她就好过吗?
不敢跟爸爸讲实话,妈妈要她和他分手,哥哥干脆直接禁止他们见面。她一边忙着学新工作,一边轮着照顾父亲,还要忍受相思之苦,真的好累、好苦。
“生意上也许我跟妳家有些过结,但是我对妳可是百分百真心,别告诉我妳现在还不信我,不然我真的会气得当场一头撞死。”
“现在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她被逼急了,也跟着大声顶回去。
“给我耍龟?好,那我直接找林青云谈。”耐心尽失的向南靖不想再这样僵下去,他转身就要冲进病房。
林灵冲上去拉住他,娇小的她拦不住斑大的向南靖,正在拉扯之际,林青云突然出现在门后。
“有事进来说,别吵得整个医院都听见。”
清瘦的林青云转身慢慢走回病床,林灵生气地甩开向南靖的手,跑过去扶父亲躺好,帮他弄好靠背枕头,向南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等着。
“男朋友?”从争吵的内容不难猜出这男人和女儿的关系。
之前听妻子提过,现在见面才了解为何妻子赞不绝口。这个年轻人不但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有大将之风,他在商场多年,也很少碰到如此将才的年轻人,女儿果然好眼光。
“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完了、完了!林灵紧张得心都快停了。
“我叫向南靖,向阳集团的向南靖。”
林青云身子一震。女儿的男朋友竟然是向家二公子,真是冤家路窄。事到如今,他还有胆来,真想夸他一句。
“爸,他真的不知道我们家……”怕这两个男人真的吵起来,林灵抢着打圆场,然而才一开口就被向南靖打断。
“小灵,我自己来。”是男人的话就别让女人帮他顶下。
一阵沉默,在商场上交锋过几次的敌手,今天第一次面对面。
“有件事我想说清楚,商场上的对立、厮杀,并不是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做生意,就是这么回事,你是商场上的前辈,相信你比我更懂。”
“商场上的道理我懂,但是我的痛,你懂吗?我亲手创立的三家公司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用尽心血,好不容易有一点小小的成绩,结果被你毁了,面对像杀子般的仇人,我的痛,你懂吗?”
案亲那般落寞伤痛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林灵不由得鼻头一酸。
挟着向阳集团雄厚的财力,加上天生的才智、后天的人脉,向南靖一路走得顺利,虽然很懒得下重手,但也很懒得去想失败者的心情。现在,彷佛感受到对方的深沉的伤痛,他第一次为商场上的对手感到难过。
“我……想象得出来。”
“不,你想象不出来。”林青云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小小年纪就继承庞大的事业,你们兄弟也算成材,搞得有声有色,但正因为如此,你们这种天之骄子不会懂我们这种拚命大半辈子。到头来却看着一生心血化为乌有的那种痛。”
天哪,她老子也来这套,傲生意失败,重新来过就好,把不着把他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喊杀喊打吧。
“就算我不懂好了,现在我也只能跟你们说对不起了,如果需要资金什么的,我可以帮忙,只要你让你的女儿跟我交往就好了,我真的很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拜托你们别棒打鸳鸯,行不行?”
听到这么真的告白,林灵好感动,激动得想奔进他的怀中,然而才刚一转身就被父亲拉住,她愕然回头看着父亲冷冷地丢出决绝的话--
“资金?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吗?告诉你,我女儿是不卖的!谁都好,我就是不要你当我的女婿!”
“她是成年人了,你们不能阻止她爱我。”向南靖急得坐不住了,一把抓着她的肩膀,催她表态。“小灵,告诉妳爸,妳想跟我在一起。”
“小灵--”林青云怕女儿被抢走地攫紧她。
她咬着发颤的下唇,定定地看着父亲那只清瘦的手掌,她不忍心甩开那只生她,养她、疼她的手,不能在他生意潦倒。缠绵病榻的时候离开他,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小灵,妳说句话。”
肩头的大手抓得她好痛,之所以选择龟缩就是不想作选择,为什么他还要逼她?为什么他要让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她转头看着他,眼泪扑簌簌地滑下来,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我不能丢下我爸不管,你……走吧……”
“有胆给我再说一次!妳真的要我走?!妳真的他妈的要当孝女、也不要我?!”向南靖彻彻底底地抓狂了!
喉头涌上更多伤心难过,唇上印上又深又红的齿印,她心一横,用力地点头,眼泪横流飞洒。
“好,这是妳说的,有种就别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耍贱求妳。”撂下气话,向南靖转身愤步离开。
被了,真是够了。没事学人家当什么痴情种子,她说断就断,根本就没把他真的放进心里,是他自找苦吃。他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为了一个女人发神经,搞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气气气,连电梯也跟他作对,按了半天也不来,他气得踹墙壁一脚,护士站的护土们皱着眉采出头来看看,他恼怒地瞪回去。
没有耐性等,干脆改走楼梯,像要发泄无处可发的怒气,他闷着头快速地奔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