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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已蔚蓝 第5章(2)

下午一点半,两个女人蹑手蹑脚地溜进销售部的办公室——咦,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们互相对视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今天上午任伟伦的机要秘书吉原香奈通知所有职员提早去吃饭,因为中午要开会,而她们在员工餐厅受到陈阿呆的惊吓,居然把这茬儿给忘了。

“糟糕,我们忘记出席例会,任伟伦一定很生气。”卫岚一拍额头,她很了解前夫的个性,“不如我们下午跷班,这样他就不会骂我们了。”

“你脑子有毛病哦?”钱千芊瞪她一眼,“他不会骂我们,可是他会把我们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扣光光。”

卫岚一想,也对。那男人小气又记仇,她们可不能拿自己的奖金开玩笑。

于是,两个女人面有愧色地来到会议室。推门一看,所有销售部职员都乖乖地围坐在圆桌边上。不是吧?这群人平常最自由散漫了,今天怎么这么乖?

卫岚定睛一看:雪梨打扮得很漂亮,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任伟伦——这个花痴女,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罗依茗打扮得很性感,正脉脉含情地望着任伟伦——不是吧?秃顶老头走了没多久,她这么快就转移目标?最恐怖的是,销售员王嘉里居然也打扮得很英俊,正柔情万千地望着罗依茗——天,他瞎搀和什么?卫岚要晕倒了。

任伟伦正在用PPT软件向各位职员演示他新推行的三个月销售滚动计划,看见卫岚和钱千芊两个人像小偷似的躬着身子钻进房间,他脸色一变,声音中带着怒意:“我今天上午说过什么?”

“中午要开会,大家谁都不准迟到。”雪梨很狗腿地接上话去,芳心怦然:经理皱眉的样子好酷哦。

任伟伦不再说话了,冷冷地盯着卫岚和钱千芊。面前的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前妻,一个是他前妻的手帕交,他和她们俩渊源颇深。可是,他今天既然做了她们的上司,就必须树立起上司的威严。他生平最讨厌下属开会迟到,这会儿看见迟到的是卫岚,他心里更加生气——这女人中午跑出去干什么?她不好好工作,私事很多哦?

这时,坐在任伟伦身边的吉原香奈插进话来:“经理,这种事应该要照规矩处罚吧?当月奖金扣百分之十,带薪年假削掉一天。”她说的是日语,口气很凉薄,听得卫岚和钱千芊两个日文系出身的女生火冒三丈,却又不敢发作。

什么嘛,机要秘书了不起啊?狐假虎威!钱千芊在肚子里暗骂。

什么嘛,美女了不起啊?穿那么少坐在任伟伦旁边,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眼儿,想勾引谁?卫岚也在肚子里暗骂,不过骂的内容和钱千芊完全不一样。

任伟伦看着这两个表情倔强、死不悔改的女人,他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吉原,今天开会的迟到记录,待会儿你COPY一份放到我办公桌上,我要备案。”

死男人!卫岚双目喷火。前妻他也罚,而且罚得不留情面,他这是公报私仇、还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好了,继续!罢才我们讨论到今年销售部新发展的几个境外经销商……”任伟伦罚完了,再也不看卫岚一眼,把注意力投回会议内容上。然而,会议重开了没几分钟,又有人“笃笃笃”地敲门。

吉原香奈樱唇一撇,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她愣住了,还以为自己错开了时光隧道的大门。面前这个穿八十年代可笑西装、系上个世纪可笑领带的眼镜大叔是谁?他为什么左手捧一束大红玫瑰、右手捧一个白色塑料饭盒站在门口?

“天,杀了我吧。”钱千芊一看见门外的身影,立即哀号着伏倒在圆桌上。

然后,会议室内的所有职员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外形很复古的陈大工程师走进门来,脸上带着竭力讨好的笑容来到卫岚面前,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卫岚,我担心你中午饭吃得太少,营养不够,所以特地买了卤味给你。还有这花……我本来不打算买的,可是我顺路经过花店,看见今天的红玫瑰开得很漂亮,所以……”他欲言又止,方正的脸上泛起红晕。

卫岚无语地瞪着自己的追求者,很想周围的世界就在这一秒钟爆炸。天哪,这男人竟然把玫瑰花和卤味带进会议室,别的职员看见了会怎么想?任伟伦他……又会怎么想?

事实上,任伟伦在看见陈志铎的那一刻起,脑中已经存不下任何理智的想法了。他死死瞪着陈志铎,心中的怒火值立刻飙升到回来以后的最高点。这个大叔是从什么鬼地方钻出来的?又送花,又送卤味,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想追求卫岚?去他的!卫岚长得这么漂亮,这个大叔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他有哪一点配得上她?他凭什么追求她?他活得不耐烦了,竟然闯到会议室来对他任伟伦的前妻大献殷勤?该死的,他靠卫岚那么近干什么?他还跟她讲话?他还对她傻笑?他还把手伸到她面前想碰她的脸?砍掉,砍掉!把他的手砍掉!

任伟伦没发现自己瞪着陈志铎的眼神活像个捉奸在床的嫉妒丈夫,他压抑着万丈怒火,冷冷开口问道:“请问你是哪个部门的?你们部门今天下午放假?你不用做事?”

“呃?”听到这奇怪而带着挑衅的问题,陈志铎不由愣了一下,转头一看,会议桌的主位上坐了一个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这男人面容英俊,气度高贵,一看就是从海外归来的镀金人士,可是他脸色铁青得像阎罗王,说话的口气活像铁面判官。他就是销售部的新一任经理?长得很不错嘛,可是……态度好像不怎么友善。

陈志铎搔了搔头,很老实地回答:“我是研发部的技术工程师,我叫陈志铎。我们部门今天下午不放假,可是我把图纸画完了,所以抽空过来看看卫岚。”

“哦,原来是陈工。”任伟伦哼了一声。研发部是吗?好,改天他要请研发部的经理喝咖啡,顺便叫他把这个陈志铎炒掉!这个可怕的念头蓦然冒出来,让任伟伦心里惊了一跳。他怎么这么幼稚?重要的会议中途,居然瞎想这些有的没的?眼前只不过有个男人想追求卫岚,他就气得失去理智想炒那个男人的鱿鱼——那以后呢?万一卫岚以后真的谈起恋爱来了,他会不会愤怒得想杀人?万一卫岚最后要和别人结婚了,他会不会气得想把她结婚的礼堂炸掉?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灰败了,额上冒出点点冷汗,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在意,这么嫉妒,这么的……无法释怀。他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决定只专注发展事业、不再被感情所困扰了吗?既然卫岚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那么她总有一天会交新的男朋友,会再次步入结婚礼堂,她这么漂亮又可爱,当然不可能没有人追……他猛然用手按住太阳穴!一想到卫岚将会嫁给别的男人,他就想不下去了,太阳穴鼓涨着,神经隐隐抽痛。他抓起手边咖啡仰头猛灌一口,然后“哐啷”一声把杯子用力砸在会议桌上。

咖啡翻倒了,吉原香奈低呼一声,连忙掏出纸巾去擦。而其他职员见他们的经理真的生气了,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惟有陈志铎傻乎乎的搞不清状况,依然站在原地不肯走。

卫岚察觉到会议室内气氛怪异,她轻轻地用手肘顶了顶陈志铎的身体,低声道:“你先出去,开完了会我找你。”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找他,顺口敷衍一下而已。

“那……你要记得吃东西。”陈志铎依依不舍。

好样的,他还舍不得走?!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任伟伦霍地站起身来,手撑桌面,“今天先散会,余下的事项我们以后再讨论。”然后转向吉原香奈,“三点钟和经销商的会面你替我取消。”见鬼,以现在这种心情,他能和谁开会?没把拳头招呼到人家身上算是很客气了!

“可是……”吉原香奈还想说什么,任伟伦已经怒气冲冲地大跨步冲出了会议室,“砰”的一声巨响,门在他身后被重重摔上。

“经理生气的样子好性格啊,我好感动……”雪梨又羞又喜地用双手捧住颊。

钱千芊朝天翻个白眼,这位大姐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感动?真服了她!然后,钱千芊把眼光转向卫岚,无声地用唇语对她说:你、完、了。

卫岚没力地抚着额,这个陈志铎还死赖着不肯走,她当然完了。至于任伟伦……他刚才那个愤怒起身的背影,就这样鲜明地停在她的心坎上,让她竟然有些为他担心了。这男人干吗发这么大的火呢?气坏自己的身体,多不值得。他虽然不再是她老公,可是……她的心仍然有惯性,忍不住想要去关注他的情绪波动。卫岚叹了口气,自己真没用,已经离婚这么久了,她管这闲事干吗?

散会以后,任伟伦把自己关在经理办公室里生闷气整整两个小时。没人敢来招惹他,只有吉原香奈捧着咖啡走进办公室,手势轻柔地替他关上了门,语气淡淡地在背后唤他:“任桑。”

任伟伦转过头来,看见自己的机要秘书,心里有点内疚,忍不住对她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今天的表现非常糟糕,还要你替我善后。”

“没关系,老板最大。你付我薪水,就是要我替你善后的。”吉原香奈冲他眨眨眼,端着咖啡杯走到他面前,关切地轻声问:“今天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两年了。在任伟伦面前,吉原香奈一直都致力于扮演懂事明理的红颜知己角色,也因此——可以跟随在他身边,做他的机要秘书,在他情绪不好时做个最善解人意的倾听者,只期望有天他会发现她的美好,然后主动靠过来。

吉原香奈有她自己的骄傲。她从不追求男人,她要男人逐步发现她是个多么棒的女人,逐步发现他没她不行,然后心甘情愿地将她抱在怀里。

谁知道这一回,她愿意倾听了,任伟伦却皱起眉头,“对不起,这回……是一些很私人的感情,我不想说。”

吉原香奈愣住。他不想说?以往的每一次他都愿意说,这次为何不想?还有,他既然不想说,又为何说出“私人感情”四个字来敲打她的心?

她冰雕般的脸庞微微颤动了一下,心里头有些慌,害怕自己红颜知己的地位不保。然而,她毕竟是沉着而冷静的女子。很快的,她便对他展开如花笑颜,“好,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打电话给我。你知道我手机24小时开机——”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低哑性感,“为你。”

一点小小的挑逗,不用做得太明显,但效果绝对不错。吉原香奈自信地微笑着,优雅地旋身离去,齐膝裙摆在洁白玉腿上飘逸地翻飞成粉色波浪——这份娇媚动人而绝不廉价的风情,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抗得了?

然而,任伟伦依旧苦恼地皱着眉,把眼光缓缓别了开去。

他不是笨蛋,吉原香奈喜欢他,他不是不知道。平常她偶尔对他发发嗲撒撒娇,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太较真,失去一个好秘书。只是今天,他连宽容她稍稍卖弄风情的心思都没有了。他的整颗心被卫岚的蓝色身影占满——不,他是被她给气死。那女人眼睛瞎了?像陈志铎这样的傻瓜她也看得上?三年不见,她的审美眼光跌到这种水准?

想着,他郁结难平地用手捶了下桌面。他似乎天生跟咖啡有仇,被他这样一捶,咖啡杯再度翻倒了。这一回没有人替他收拾了,他用手指沾了沾那深褐色的液体,放到唇边轻尝——噫,难以言喻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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