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受伤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只是我光辉历程中的小小一笔。我不喜欢打架,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善被人欺啊……妈妈温和了一辈子,却被狠心的爸爸抛弃,我不还手,就只有被人欺负的分儿。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狐狸精,我讨厌这样的绰号。每个喜欢我的男孩子我都必须回应吗?那我要违心干下多少的事情?我不喜欢,我直接拒绝,有错吗?没有。就像雷鸣时,他要我做他的女朋友,他说他喜欢我,他爱我。但是喜欢和爱不是要建立在互相平等的基础上吗?他不是爱我,实际上,他是在强迫我,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卞朝阳,很奇怪的人,我有直觉,他会出现在今天我和雷鸣时交战的地方绝对不是偶然。在我昏厥之后,他是怎么和我离开那里的呢?他说是他打败了雷鸣时,我该相信吗?
浑身是伤,我不想回家,我不想让妈妈看见我的样子,这样的我,只会让她伤心落泪。但是不回家,我又能到哪里去,除了妈妈,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下午,卞朝阳给孟夕阳办理了出院手续,扶她走到医院门口,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她进后座,顺手把一包药也放上去,卞朝阳打开前门坐进车,从后视镜中看孟夕阳,“你的家在哪里?”
“我的家?”孟夕阳盯着后视镜中卞朝阳的脸,“现在我不能回去,你随便把我载到什么地方,让我下车就行了。”
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中对视了几秒钟,卞朝阳移开眼睛,简短地对司机说:“南海路十六号。”
载到目的地,卞朝阳拿了药,扶孟夕阳下车,带她走进大厦电梯。摁下数字12,他才开口问孟夕阳:“你不问这是什么地方?”
“反正不是让我回家就行。”孟夕阳抬头看着不断闪烁的数字,一脸无所谓。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和我过来,难道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从一边看她的侧面,卞朝阳问她。
“我相信你才和你一起来,如果你真的要害我,也只能怪我瞎了眼。”不是不提防陌生人,但是卞朝阳既然没有放任她自生自灭,反而鸡婆地送她进医院,就没有理由会多此一举再来整她。
“你这样说,倒是让我稍感安慰。”对她的回答,卞朝阳耸耸肩。算是一种进步吗?从孟夕阳的嘴里居然会说“相信”他之类的话,也是不小的收获了。
电梯在十二楼打开,卞朝阳径直走向A座,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回头一看,却发现孟夕阳还立在玄关,冲她甩甩头,“进来吧,这是我家。”
进厨房为孟夕阳倒了杯牛女乃,出来却发现她仍然立在客厅,“你坐啊,不要客气。”
“我想,还是不用了。”孟夕阳推辞着,用手稍微按了按裙子。
注意到她的举动,视线才落在她破裂的衣裙上,卞朝阳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依校服衣裙的长度,若是让孟夕阳这样坐下去,春光不露光了才怪呢。把牛女乃递到她的手上,对她说:“你先等一下。”
接过卞朝阳给她的牛女乃,见他离开,孟夕阳环视着客厅,视线落在电视柜上陈列的一排相片上。放下手中的牛女乃,慢慢走到柜子前,拿起一张观看。笑得最灿烂的正中间的那一个当然是卞朝阳,左边的女子文静飘逸,依年龄推算是他的姐姐,而右边的男子吐舌头作怪相,相貌与卞朝阳有几分相似,可能是他的兄弟吧。三人的前面,坐着一对慈祥的中年夫妇,微微对镜头微笑着,他们的肩上,分别搭着儿女们的一只手。
“是我们家的全家福。”不知什么时候,卞朝阳已经立在她的身后出声。
“抱歉,擅自看你的东西。”孟夕阳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回原处,忍不住再多看了看。
“没有关系,这是我二哥拍的。他学摄影,很喜欢拿家里的人来作模特。”把手上的衣服递给孟夕阳,“拿去换换,你现在的衣服可能穿着不太舒服。真是不好意思,家里都是男孩子,只有拿大姐的衣服你先换着。她和你的年纪相差了八岁,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你。”
“没有关系。”孟夕阳伸手接过衣服。
“哦,你可以先去我的房间换,换好了叫我就行。左拐,第二间。”示意孟夕阳去处,卞朝阳拿起餐桌上的药包递给她,“上面都写好了用法,你自己看着办吧。换衣服的时候可以先上一次外用药。”
“谢谢。”孟夕阳轻声道谢,刚走了几步,却忍不住转头,“照片上的灰尘挺大的,如果有空,就擦擦吧。”随后抱着衣物匆匆跑进卞朝阳的房间。
灰尘很大?看看柜子上笑得很灿烂的全家福,再看看自己现在紧闭的房门,对孟夕阳离去时说的话,卞朝阳若有所思。
☆
“铃铃铃……”
“喂,我是卞朝阳,你是哪位?”
“朝阳,我是大姐,今天晚上有手术,不回来了,待会朝晖回来你就和他凑合一点吃好吗?冰箱里菜很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卞朝霞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头传来。
“我知道了,你忙着吧,我和二哥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做个面总还会吧?”对于老是放心不下两个弟弟的大姐,卞朝阳是真的没辙。
“哦,也是。记得,面条里不要加太多的盐和味精,对身体不好。”卞朝霞继续发挥着母性本色。
“大姐,我好像听到那边有人叫你了,你快点去吧。”知道再不制止她,卞朝霞的关爱就会如滔滔江水般不断传来。
“那好,我就不说了,回来我要检查的,记得要吃饭。”卞朝霞的声音越来越远,然后挂断。
长嘘了一口气,卞朝阳放下电话。大姐不回来也好,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孟夕阳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哦,对了,说起孟夕阳,他看看墙上的挂钟,她进房间也有半个钟头了,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来到自己的房间前,轻叩房门,没有回应。
“孟夕阳,你在里面吗?”还是没有回应。
有些担心地轻轻推开房门,他看见孟夕阳已经换好了衣服,趴卧在他的床上。
蹑手蹑脚地走近她,从她均匀的呼吸中知道她已然熟睡,侧在一旁的脸颊有眼泪的痕迹,双眉还紧紧地皱起,没有放松的迹象。忍不住用手去抚平她的眉峰,但是手刚离开,她又恢复了原样。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在睡梦中都丝毫不能放松?
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卞朝阳拉过被子,轻轻为她盖上,再拾起放在沙发上的校服。慢慢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
“我回来了哦。”卞朝晖大咧咧地跨进门,却惊奇地发现餐桌上没有平日里的饭菜飘香。不好的预感顿时向他袭来,匆匆跑进厨房,果然不出所料地看见卞朝阳在里面忙碌,他不由自主地哀嚎了一声:“看来大姐今晚又有手术?”
“是啊,所以今天你只能吃我做的菜,抱歉。”说完了,不忘再往锅里打两个鸡蛋。
“真是命苦呐。”听说是卞朝阳做饭,卞朝晖的兴趣顿时全无,灰溜溜地退出厨房,发现盥洗室的洗衣机适时地鸣起蜂笛,“不错,还知道把我的脏衣服洗了,就是不知道洗得干不干净?”拉开舱门,扯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件校服的女式上衣,还有一条裙子,还还还——是被撕破了的那一种,注视着这些东西,卞朝晖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受不了刺激地冲到厨房,冲卞朝阳大吼:“朝阳,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癖好!”真是家门不幸啊,早就应该发现朝阳不交女朋友肯定是有心理问题,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变态到这种地步。天啊,偷藏女生的校服,他要干什么?脑袋里飞快旋转出数百个答案,最后定格在脑海中的是卞朝阳穿着女装扭扭捏捏的模样。
呕,恶心!
“你小声一点。”卞朝阳飞快地捂住卞朝晖的大嘴巴,夺回他手中的衣裙。老天爷,他的嗓门足以吼醒方圆数里的人群,想当然,孟夕阳肯定也被他吵醒了。
“好好,我小声。”抓住卞朝阳的手,卞朝晖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朝阳,振作起来,二哥会帮你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只要你愿意接受心理治疗——”
“卞朝阳——”
尤带着睡意的女声从外面传来,打断了卞朝晖的话语。他疑惑地后退两步,探头往厨房门外一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从朝阳的房间里居然走出一个女孩子。
“我在厨房。”卞朝阳回应道。
缩回头,一时语塞的卞朝晖指指卞朝阳,再指指外面。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不一会儿,孟夕阳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抱歉地说道。
睡过头了?在朝阳的房间里?还有被撕裂的衣裙?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吧?
热血瞬间冲上脑门,卞朝晖冲着卞朝阳二度咆哮:“你这个死小子,给我老实交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所以,给卞先生添麻烦,我真的是很不好意思。”三个人在餐桌围了一圈,孟夕阳解释了来龙去脉之后,再次向卞朝晖致歉。
“哪里、哪里,也是朝阳事先没有知会我一声,所以我才——呵呵,也不用叫我卞先生,怪老的,我不过也才二十岁,叫我卞二哥就行了。”哎呀,原来是虚惊一场,否则还真不好向爸妈交代。
“那你今晚怎么办呢?脸上的伤没有好,又不想让你妈妈看见。”凝视孟夕阳半晌,卞朝阳开口问她。
咬住下唇,孟夕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什么朋友。”
“什么怎么办啊?家里又不是没有房间,夕阳你就住大姐的房间好了,反正她今晚又不回来。”挥挥手,卞朝晖大大咧咧地说。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住卞大姐的房间吗?”孟夕阳的眼睛里闪现出动人的神采,兴奋地注视卞朝晖。
太漂亮了,这种表情,要是能让他抓拍一个镜头该多好,可惜照相机不在身边。被孟夕阳充满光彩的表情所吸引,卞朝晖乐呵呵地点头,“当然,当然,住我的房间也可以——”
“啪——”一个巴掌好死不死地打在他的臭嘴上。
“你打我干什么?”怒视着罪魁祸首,卞朝晖不平地质问卞朝阳。
“有蚊子。”拍拍手,卞朝阳云淡风轻地说。
“那我是不是可以在这里借住一晚呢?”观察卞朝阳的表情,孟夕阳小心翼翼地问。
“既然决定要住下,就先给你母亲打个电话,谎话编圆些,不要穿帮了。”按理说,他是不应该这样做的,但是就是不忍心熄灭孟夕阳眼睛中好不容易才出现的希望之火。
“妈妈,我今晚在同学家睡……嗯,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她们都是很好的朋友……嗯,我知道、我知道了……好,早点休息,晚安!”挂上电话,孟夕阳松了一口气。
“你饿了吗?”见她放下电话,忽然想起大家还没有吃饭,卞朝阳问孟夕阳。
“有一点。”说句实话,折腾了一天,她还真有些饿了。
“刚好做了面,你要吃吗?”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今天的调料放对了没有。
“朝阳,你就拿这东西招待客人吗?”非常不给面子地端出厨房中已经糊成分不出面目的东西,卞朝晖无比哀怨地对他说。
“这个,如果有材料,我来为你们弄点东西好吗?”打量着他们,孟夕阳鼓起勇气说。
☆
一个小时后,一顿丰盛的晚餐摆在卞氏兄弟的面前。
“红烧鱼、东坡肘子、姜汁鸡、糖醋排骨……”幸福地差点要飞起来的卞朝晖边念菜名边动筷子,“真是好吃啊,从哪里学来这么好的手艺的,要是夕阳你是我妹妹该多好?要不和你母亲商量一下,用朝阳和你换!”
“卞二哥你夸奖了,只要喜欢吃就好。”听到卞朝晖的赞美,孟夕阳谦虚地说。
“不要理他,来——”卞朝阳盛了一碗鱼汤给她,“你身上有伤,要多补补才好。”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她的碗里,“还有记得要每天按时上药,才能好的快。”
“我知道了。”孟夕阳低头狠命扒饭,以掩饰自己在不知不觉滴落的泪水。第一次,除了母亲之外,有人为她添菜,对她嘘寒问暖,而这个人,恰恰是她讨厌的卞朝阳啊!
☆
“滴答、滴答……”小小的闹钟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光芒,和卞朝阳没有闭上的眼睛交相辉映。思绪有点乱,心情也很烦躁,总之,觉得最近的一切都很不对劲。在床上翻了第六十四次之后,他挫败地坐起,掀开被子,扭亮台灯,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双阳高中,一年级三班,孟夕阳。
利用职权之便拿回孟夕阳的档案,算不算是假公济私?这个问题,卞朝阳自己都不明白。好笑啊,对孟夕阳,他充满了好奇与探索,总是想了解她深层的一面。桀骜不驯、性情孤僻是她的特点,那么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斜靠在床头,凝视手中的档案。手在封面上停留了很久,最后慢慢翻开它。
第一眼看见的是孟夕阳的照片,梳着很整齐的头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她有大而黑白分明的眼睛,以及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算不上是美女,但是让人感觉很纯净。惟一不搭配的是她的眼神和表情:眼睛虽大却很空洞,焦距根本就没有对准摄影师;还有她的整张脸是绷得紧紧的,连嘴唇也是,丝毫没有笑意。
她不是瞎子,也不是木头,但是她的眼睛和表情看起来却和二者毫无区别。
视线落在她的照片下方:“孟夕阳,女,十六岁。母,孟如;父,不详……”
越往下看,卞朝阳的眉头皱得越紧,薄薄的一份档案中所记载的东西让他有些透不过气。通过这些记载,他也逐渐了解孟夕阳那种为人处世的态度从何而来。合上档案,双手枕在脑后,慢慢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忽然听见门外有细微的响动。
拉开房门轻轻走出来,发现大姐的房门是开的,床上的被子被掀到一旁,不见孟夕阳的身影。
“这么晚了,她去了哪里?”疑惑地四处看看,卞朝阳自言自语。四周都是一片寂静,只有二哥的房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打鼾声。
“嘶——”
不经意间,听到卫生间里有刻意压低的抽气声。蹑手蹑脚地靠近,透过缝隙看见孟夕阳站立在化妆镜前,慢慢撕自己额头上的OK绷,未好的伤口经过她这一折腾,又有鲜血渗出。疼痛可想而知,而她,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熟视无睹地咬住嘴唇继续进行自我折磨。
“你在干什么?”再也看不下去的卞朝阳推门而入,低声斥责她。
“我要把OK绷撕掉。”说着,又要动手去撕另一张。
“我叫你不要撕,听见没有,你这样伤口是会恶化的!”拉住她的手,不解她的行为。女孩子不是都应该很爱惜自己的容貌吗?为什么她习惯自我摧残?
“关你什么事?我喜欢让它恶化不行吗?”甩开卞朝阳的手,孟夕阳恶狠狠地说。
真是奇怪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表现也和正常人没有两样,为什么现在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眼光在孟夕阳的脸上逡巡,寻找他想知道的答案。
“卞朝阳,你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用手扶住洗脸池的边沿,孟夕阳苍白着脸,想要逃离他的视线。
心惊地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点点血迹,还有她逐渐苍白的脸蛋,见她有些站立不稳的模样,卞朝阳伸手拉她,却被她冰凉的体温吓了一大跳,试探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你疯了,没有吃药是不是?”
“关——关你什么事?”挣扎着想要拨开卞朝阳的手,嘴硬地反抗他。
“关我什么事?”被她不合作的态度惹怒,卞朝阳终于低低咆哮出声:“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想要治好你,而你现在轻易把一切都弄砸了。”
不顾孟夕阳的挣扎,他打横抱起她,轻而易举地把她抱回卞朝霞的房间,腿一踢,关上房门,将她狠狠地扔在床上,拿被子牢牢地捂住,“说,药在哪里?”
罢想争辩几句,却被卞朝阳凶狠的眼光震慑住,孟夕阳不由自主地嗫嚅:“在书桌上。”
翻了翻药包,发现根本就没有动过,卞朝阳的肺都快要气炸了。抓起药包扔到孟夕阳的跟前,“你说啊,这算是什么意思?还有——”拨开她的发,露出扯掉了OK绷之后的伤口,“你喜欢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模样是不是,啊?”
“放开、你放开!”格开卞朝阳的手,孟夕阳大叫着,“你想把所有的人都吵醒是不是?”
“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一直吵到大家醒为止,让他们看看你变态到什么程度!”气头上的卞朝阳也火大了,天知道他发了什么疯,居然失去理智地和一名小女生吵架。
“你说我什么?”睁大双眼,双手捏紧了被子,孟夕阳怒视他,想要甩他一个巴掌,却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
“我说你变态,喜欢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双手撑在孟夕阳的两侧,卞朝阳俯子,居高临下地对她说。
眼睛狠狠地瞪他,冷不丁的,孟夕阳忽然张口咬住他的手臂。
办膊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卞朝阳倒吸了一口冷气,蓦地收回手,清晰地看到上面有两排牙印和渗出的血迹,可见孟夕阳这一下子咬得有多狠。
“你——”扶住自己的胳膊,卞朝阳错愕地看孟夕阳,难以相信她居然咬他。
“你懂什么、懂什么!”慢慢抹去唇边的血迹,孟夕阳沙哑着嗓子,“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你以为我不想让伤早点好吗?你以为撕掉那些绷带的滋味很好受吗?”拨开自己的长发,指着额头上的伤口,“你看见了吗?这些伤痕,明天就会结痂,到时候我回家怎么和我妈妈解释?只有让它不断地流血,我才可以告诉她我是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伤的!”
房间里突然静下来,安静得有些吓人。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良久,卞朝阳才开口说话。
“说出来?说出来又怎么样呢?”孟夕阳拿被子捂住自己,不理他。
饼了一会,听见有脚步远去的声音,接着是关门声,孟夕阳从被窝中探出头,发现卞朝阳已经离开。坐起身,才觉得额头隐隐作痛,正想起身去厨房倒些水,门又开了,就看见卞朝阳拿着水杯,提着箱子走进来。
才点到地的脚又重新缩回,孟夕阳倒回床上,头侧向一边不理他。
听见他在床边站定,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随后坐了下来,开始在翻什么东西。
“伤一定要治疗,药一定要吃,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不用拿自己的身体摧残。”卞朝阳缓和了语气,柔声对孟夕阳说。
孟夕阳一动也不动地拿背影对着他。
“你在生我的气?”试探性地推推孟夕阳的肩,卞朝阳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今天是有些过分,口气也很冲,但是也可以理解,我向你道歉好吗?”
孟夕阳还是没有反应。
卞朝阳坐在床沿,双手交叉点点额头,“希望你能明白,很难有人在看见你自残之后会无动于衷的,更何况我今天上午才送你上医院,有谁愿意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这样折磨自己?你爱你的母亲,想用一个好的理由来搪塞,这没有错。但你有没有考虑到,在她看到你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之后的反应?连我这样的男生都受不了,她的承受能力有我强吗?”
听见他的话,背对他的孟夕阳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先处理你的伤,至于其他的,我会想办法和你母亲解释的。好不好?”早就应该知道,孟夕阳这样的行为是有原因的,世界上惟一能让她牵挂的恐怕只有她的母亲吧。
“你保证?”良久,孟夕阳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
“我保证。”拿出医药箱中的棉签,沾上酒精为她的伤口消毒,发现她瑟缩了一下。
“很疼吗?”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卞朝阳问她。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由于她不计后果的行为而重新裂开,看来想要痊愈可能要多花费些时间。
“没有关系,你继续吧。”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注意额头传来的疼痛。这点算什么?她的心曾经比这伤上一百倍。
见她倔强地摇头,卞朝阳无奈地叹气,专心处理她的伤口。重新为她贴上OK绷之后,撕开药包,拿起放在床头的水杯递给她,“吃了吧,就算是为你母亲着想。”
孟夕阳默默地接过水杯和药,仰头,一饮而尽。
扶她睡下,为她掩好被子,卞朝阳才拿着东西准备离开。待走到房门口时,转头对孟夕阳说:“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真正的保护自己。”
孟夕阳躺在床上看他熄灯,关上门离去。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很大,萦绕在脑海中的是他离去前的那句话——
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真正的保护自己。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
蜷曲在被窝中,她反反复复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