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该怪那个自作主张的苏新文!
要不是他硬跟着她去见那个余大胖子,就不会被拉着去KTV唱歌;要不是因为唱歌,她就不会晚点下班;要不是因为晚点下班,她就不会赶不及为亦辉做饭;要不是因为没赶上做饭,亦辉就不会因此勉强下厨;要不是因为亦辉勉强下厨,厨房就不会烧起来;要不是厨房烧起来连累一片,他们夫妻也不至于今晚有家不能归……
算了算了,想想就挺倒霉的。甘蕾放弃心中对苏新文的批判,双手一扯,拉下盖在沙发上的罩单。
“咳咳、咳咳……”好大的灰,她忙不迭地挥手,跳开了些,惊叹地瞅在灯光下飞扬的尘粒。
毕竟一年都没人住了,积了这么多的灰,倒也可以理解。
家中大半面积因为董亦辉的“一时失误”铺了一层白白的灭火剂不便休息;回娘家吧,怕老爸老妈质问,说不定会挖出其中内幕,发现他们的女婿原来除了不善家事之外还有这么大的危险性,进而对他们夫妻耳提面命一晚也说不定……基于爱护、保护老公的原则,权衡之下,还是到了亦辉父母以前住的老宅暂居。
幸好以前没有卖掉,单不说目前他们有安身之地,光是现在房产上涨的速度,前景甚好。
这么大的一笔不动产,说不定过几年行情还更好——甘蕾偷偷地盘算,不过立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扔下手中罩单,跪坐在地毯上,揭开食品袋,从里面拿出顺便买的快餐。
没办法,这里不是假日别墅,不是任何东西都一应俱全的。
“亦辉,你好了吗?”扯直了喉咙,她转过头大声地叫着。
洗手间的门打开,董亦辉单手拿着毛巾从里面走出来。
“天!”甘蕾跳起来,一把夺过毛巾,“不是告诉你不要沾水的吗?”
“单手没问题的。”董亦辉举起自己的左手摆了摆,盘膝坐在她身边,拿出一块汉堡朝嘴边送去。
“不准!”她抢下汉堡,语气凶凶的,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没问题没问题,万一伤到了怎么办?你能保证什么?”
“蕾蕾,我能保证的,我是医生。”到手的食物又被抢走,董亦辉无奈,模模自己瘪瘪的肚皮,眼巴巴地瞧甘蕾。
笆蕾立即偏过头去,告诫自己不能因为董亦辉的眼神而心慈手软,她是为他好呐,“是医生又怎么样?伤得稀里糊涂,到时候忘记了左右手,水哗啦一放,啊,不就前功尽弃了?”
“蕾蕾?”
她当没听见。
“蕾蕾?”
教训不深刻些,他哪里会记得住?
……“好吧,我保证,受伤期间凡是沾水的事务都由你代劳,好不好?”
笆蕾眉开眼笑,立马转过身来,不期然,嘴唇刚好扫过一张凑到面前的脸。
“干吗靠这么近?”她推他,面皮有股热气由里向外散发,舌忝舌忝唇,非常克制地提醒自己要注意面前的英俊美男子是个病号,禁不起她此刻的辣手摧“草”。
“我饿了。”董亦辉理直气壮地回答。饥饿无罪,打着这块招牌屡试不爽。
丙不其然,甘蕾只是瞪了他一眼便将背在身后的汉堡甩给他,看他好开心地接住,大口大口地填肚皮。
“慢点!”甘蕾将水杯递给他,腾出一只手去拍他的背,担心他这种狼吞虎咽的吃法会把自己噎住。见他吃得欢,她不由得露出浅浅的笑容,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开口质问:“干吗不等我回来?”
丙然噎到了!
“咳咳咳,我、我——”因为半片面包噎在喉管间,上下不得,董亦辉涨红了脸剧烈地咳着,抓起甘蕾递给他的水杯,“咕噜噜”地一饮而尽,总算化解了危机。
“都叫你慢点了。”
背又被轻轻地捶了捶,他瞥了甘蕾一眼,见她还忙着替自己顺气,没空注意自己偷窥的眼神。
懊丧,该怎么跟她说呢?怕见她下班回家累得快要睁不开眼还要强撑着为他张罗,实在有点——
不忍心哪……
“我去铺床,吃完了等一会我帮你洗。”见他咳得不那么厉害了,甘蕾站起来拍拍腿,朝卧室走了几步,又回头给了他警告的一记眼神,“千万别逞强。”
看来,他在她眼中还真是没有信誉啊——大口咬完手中的汉堡,又吃了一盒番薯干,凑合着喝了微波炉热的紫菜汤,董亦辉咂咂嘴——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旋转半边身子,探头从走廊望过去,恰巧能看见甘蕾在卧室忙碌的身影。
她的确将他照顾得很好,小到衣帽鞋袜,大到饮食起居,事无巨细,安排得井井有条。回想起来,结婚一年多来,他根本就不曾为这个家操过半分心力。
心中忽然有这样的想法,倒令背脊一阵发凉,想起今晚那个叫苏新文的男人质问他的话——
你需要的究竟是一名妻子,还是随时听从召唤照顾你的老妈子?
他应该是把甘蕾当妻子的,不然不会对她这般在意。但,甘蕾事事周到地照顾他,真的令旁人产生了那样的错觉吗?
眉心拧成一个结,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从不认为细致周到有错,做妻子的难道不应该照顾丈夫吗?
低头看手中捧着的玻璃杯,明净透亮。她习惯将家里收拾得纤尘不染,还常常以此邀功,夸口自己比他这个当医生的还有洁癖。
轻轻地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上,他站起来,径直走进卧室,伸出双手从甘蕾身后缓缓地抱住她的腰肢。
悄无声息地,背后忽然贴了一具温暖的躯体,毫无思想准备,甘蕾低促地惊叫了声,手朝下一放,压住伴在自己腰间的手背,被角自手中滑落,摊在床上。
熟悉的触感,虽然安心不少,但短暂的惊吓还惊魂未定。在他怀中转过身子,甘蕾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而后戳戳他的胸膛,毫不客气地瞪他,“你存心吓死我再娶啊?”
纯属玩笑话,就算他有这门心思,依她目前能吃能睡跑跳自如的身体状况,恐怕三十年之内都不可能实现。
瞧着她故作生气的模样,董亦辉没搭腔,只是抿抿唇,一个劲地盯着她。
奇怪,亦辉的眼神,怎么有些毛毛的呢?戳他胸口的动作暂时停止,她瞥了他一眼,见他面部表情挺复杂的,似乎正在困惑什么。
糟,不会是自己玩笑开过头了吧?两只手的大拇指来回搓着,甘蕾思索他生气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吧?亦辉平常也不见这么小气的啊。
气氛有点怪怪的,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大眼瞪小眼,老实说,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那个——”很用心地想,终于想到了一种造成董亦辉情绪反常的可能性,甘蕾踮高了脚尖,将手心覆在他的额头,细心地测量他的体温,没感觉有什么异样的变化,“亦辉,是不是受伤了,感觉不太舒服?”
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手,她睁大眼,见董亦辉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拉下来,对着他的掌心慢慢交握,而后,看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某种欲言又止的东西。
等等、等等——他难道不知道,他那样看她,很煽情的吗?
“蕾蕾——”握着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他倾身向她,喃喃的口气,令她感觉吐字艰难,空气骤然稀薄起来。
半个身子朝后仰,她终究韧性不好,半坐在了床上,咽了咽口水,甘蕾结结巴巴地开口:“亦辉,你、你受伤了?”
帅帅的老公,棒棒的身材,她也很想枕着好东西入眠哪,要不是顾及他的伤……
一时间,脑中绮想无限。
停!蓦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甘蕾忙用力摇头,甩去脑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你爱我吗?”
咦,这是谁在问她话?忙刹住还在左右晃动的头,她望着董亦辉,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在问我?”
放开她的手,而后,他的手指在她光滑的面颊上摩挲,加重了语气,不介意将之前的话又再问了一遍:“你爱我吗?”
笆蕾仰高头,眯着眼。室内的光线洒在董亦辉的脸上,忽然令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今晚的他,反常得有些可怕。
“蕾蕾?”她的沉默令他无端心慌,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在这个问题上执拗起来。
身体受伤了,连带着,心,大概也着了魔……
“亦辉,我当然爱你啊。”他的语气充满了焦虑,连表情也不安起来,这是结婚以来从未有过的。强压下心中的疑虑,甘蕾按住他的左手臂轻轻拍打,露出安抚的笑容,“如果不爱你,就不会嫁你了。”
怎会不爱?对他,总有眷恋与心疼。见得着,心情愉悦;看不见,又会牵绊。天气冷了,担心他衣薄不能御寒;下班迟了,挂念冷锅冷灶他会饥饿难耐。知道他夜半加班,强撑着睡意为他守门;见他睡容香甜,自己也能安然入眠一夜好梦……
懊是爱了,寻常夫妻相亲相爱也不过如此吧?
手指插入他柔软的发,撂起一缕,又松开,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男女主角先结婚,后恋爱,吵吵闹闹中培养出了默契——
嘴角扬起来,轻轻的低笑溢了出来。
“笑什么呢?”心中的不快被她的回答驱走了大半,董亦辉盯着她柔和的笑脸,手顿了顿,而后一路下滑放肆起来。
笆蕾及时抓住他意欲不轨的手——卑鄙,怎么可以趁她走神的时候偷袭?
小心地从他身下挪出身子,避开他的伤手,她将他推在床沿坐好,转身拧了毛巾给他擦了脸,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也摆到了面前。
“好了。”就寝工作准备完毕,甘蕾拍拍枕头要董亦辉躺下,替他盖上被子,自己也月兑衣上床,正要关灯,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看他,“不准再抢被子。”
“好。”董亦辉很爽快。
笆蕾撇撇嘴——哪一次不答应得痛快?可惜每一次她都在身无寸缕遮蔽的状态下醒来。
想来,这种陋习大概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吧?拧灭了台灯,她钻进被窝,很自然地缩到董亦辉摊开的那只完好无损的左手上,打了个哈欠——今晚一团混乱,她倒是真的困了。
“蕾蕾?”黑暗中,身边的有人蠢蠢欲动。
“什么?”睡意来袭,她顾不得了,迷迷糊糊地问。
朦胧间,感觉额间被湿润的唇轻啄了一下,而后,偎在董亦辉腋下的右手被握住,有人在耳边吐气,搅得她不得安睡。
烦呐!真想吼他有完没完,孰料——
“我一直当你是我妻子,要好好爱,好好疼。”末了,还有短短的一句,“真的。”
头一次听他这么直白,真是令人面红耳赤。害她睡也不是,醒也不是,心中小鹿乱撞,瞌睡虫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结果,直到他沉沉睡去,发出轻微鼾声,她还歹命地辗转反侧,彻底失眠。
打一个哈欠,再打一个哈欠,困,真是困啊。
“甘姐,你看这个发型怎么样?”
“不错,跟底色很配啊。”勉强睁开眼睛,扫了一眼面前的模特,甘蕾睡眼惺忪地点点头,再度坐直了身子,顺便将手搭在椅背上,避免自己打瞌睡之际又滑下去,幸好今天穿的是裤装,不然栽到地板上就不太妙了。
要不是为了这场至关重要的新品发布会,她哪会在一夜无眠后还死撑着在这里坐镇?
好困哦……上下眼皮耷拉,眼看着又要做亲密接触——
“甘姐,你有黑眼圈哦。”
“哪里?”甘蕾打了个激灵,蓦地睁开眼,夺过最近模特手中的一面化妆镜,紧张兮兮地一阵猛瞧。
开玩笑,若是她这个品牌经理都是一副憔悴模样做现身说法,客户会心甘情愿掏腰包购买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