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遥坐在床边,看著妻子苍白的容颜。
他已经独坐一天一夜了,仿佛忘记起身的姿势,也忘了时光流逝。端木遥只是静静地看著失而复得的古晶,抚模著她滑女敕的肌肤,这绝代的娇颜才是他的真爱啊。
才二十天不见。他却感觉为经历了几载春秋。听到她受伤的消息传来,揪心的痛几乎贯彻他的心肺。什么时候起,他居然恋上一张爱笑、爱闹的小嘴而不自知?那年,他抱著似水的尸身,以为全世界的繁华都因为她的离去而落幕,自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哪会知道干涸的心会因为眼前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而再度湿润?当她嘟著嘴,穷闹食不下咽、当她抱著干草,把马房闹得鸡犬不宁、当她不顾闺秀形象,大叫“夫婿加油”……
和古晶相处后,才知道一般的大家闺秀真是无趣啊。
就为了想再看她耍嗲发嗔,跟自己穷闹要出去玩,才知道有她的日子,生活真是热络丰盈!
靶谢上天赐给他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子。
没想到她居然为了自己的旧情而离家远走,连一点解释的时间都不留给他。让他没有机会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呆愣愣地看著晶儿,端木遥紧握著她的柔荑,舍不得忍放下。
“遥,你照顾她的时间也够久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敲了很久的门,房内的人一直没有回应,竺品清只有自行进屋。他已经受不了端木遥自我折磨的样子了。人还没找著前,疯狂、粗暴;现在人找到了,还是消沉、黯然。真想一拳打醒他。
也才知道少夫人对他的影响力真是大啊。
但在小三子的渲染下,大伙儿慢慢明白她的性情和似水姑娘是截然不同类型的两种人,更别提大家闺秀的样儿了。但咱的少门主对她仍然一往情深,这就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我要等晶儿醒来再说。”没有回头,端木遥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娘子。
“品逸已先回刑堂了,就等你的处分。”
必于这件事,竺品清就无能为力了。他可不知道平日拌嘴的老搭档会陷入人家夫妻的吵嘴风波,还帮著把人带跑了。这会儿人已受伤,真要追究起来,还有帐目可翻呢。
“把她叫回来,”端木遥牵著古晶的手,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要她带领分部的弟兄,铲平伏牛帮,这就是处分。”
扬起眉毛,就这么简单?竺品清可乐了,马上转身出门。
没想到品逸的处分居然这么轻松!他要快传飞鸽去通知她,不用到刑堂去看梅品洁那张死人脸了,他可以免费陪她去伏牛帮玩一玩。谁教他们眼睛不放亮,谁不好碰,偏偏伤了君子门的少门主夫人,就是命该绝啊。
叫住竺品清,端木遥才回头,清楚冷酷地说明,“我的意思是在伏牛山上,除了花草、动物,其余都是平的。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瞪大眼,竺品清看著端木遥,“是,我们都知道。”不需多言,伏牛帮这回是完见了。
“那最好!”淡淡点头。
端木遥转过身,他再度看著古晶,动也不动。他会一直在她身旁陪著她,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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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翻转一个身,古晶睁开迷蒙的双眼。
这是哪里?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房间?撇过眼,她看到端木遥趴在桌面上睡著了。为什么自己会躺在这里?为什么房里会有他?他不是喜欢那个殷似水吗?还理她干嘛?
才想起身,没料一动身体,肩膀就隐隐作痛。对了!她受伤了。
她记得品逸正在和伏牛帮的死胖子说话,从树后就跑出一个坏人,贼头贼脑地靠过来,她才想叫品逸小心,没想到一支飞镖就射出来,让她呼叫都来不及,隐约觉得好痛,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没想到醒过来,就看到自己的夫婿。古晶的眼眶一红,品逸呢?她不是要带她回家吗?算了。出嫁前,古桧给她很多银票,她可以自己回家。
困难地起身,古晶披上外衣,就要走。没想到她伤后,双脚无力,身体一离开床铺,人就跟著要倒地。
而披在古晶身上的外衣也跟著她倾倒的姿势滑落。
“小心!”不知道何时醒了。端木遥一伸手,揽住迸晶的纤腰,不让她倒下。
“你醒了?”古晶正巧被夫婿抱个满怀。但是她还在生气,猛低头,只是看著散落在地上的衣裳,“衣服掉了。”
“你没掉就好,衣服不重要。”抱著妻子纤弱的身躯,端木遥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呵护得更小心了,“肩膀还疼不疼?需不需要再找大夫?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要碰我!走开。”死劲推著夫婿,古晶抵死也不让端木遥抱。
奋力挣扎之下,原本稍微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来不及喊痛,古晶已瘫倒在夫婿的怀里,面白如纸。
“晶儿!痹乖听话,你的伤口还没好……”端木遥急得满头大汗。
“你去叫那个殷似水听话,理我做什么?我从小就没听过谁的话,我不要听话,不要听话!”
迸晶边哭边喊,肩膀的伤口继续泛出血丝,在受伤孱弱的状况下,她已撑不住身心两方受创的煎熬,又昏倒了。
“晶儿!晶儿!”端木遥心痛地大叫。
听到室内的争执声,在门外的竺品清、莒品逸早克制不住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现在听到端木遥的呼喊,他们可不管了?冲进房,就看到古晶又昏倒在端木遥的怀里,脸色铁青。
莒品逸抱过古晶,她细心地察看古晶的伤势。
“她还在怪我,不让我抱她,不让我抱--”端木遥失神地看著脸色苍白的娇妻,心痛如绞。
“伤口又裂开了。”莒品逸快速地点了古晶几处穴道止血。
“她那么怪我?”端木遥的手想伸出,却又缩回。
“你先让她好好休息,等伤好些,再和她谈,你们就不会闹成这样。”竺品清想拉开神智有些不清的端木遥。
他需要充足的休息,才不会把事情搞成这样。
“我要照顾晶儿!”端木遥大叫。
“你现在只会跟病人吵架,没本事哄女人。”竺品清死劲拉走端木遥,“快去睡觉。”
目送著两个男人离去的身影。
莒品逸叹口气,望著昏睡中的古晶,她真好命!她知道多少人为了守护她的纯美而流血、流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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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遥在门外徘徊,已经一个上午了,还不敢进妻子休憩的房间。
“怎么啦?”莒品逸一出门,就差点撞上男人的胸膛。原来是遥。
“她现在好些了吗?”深怕自己的出现又刺激古晶的伤口恶化,端木遥在这里已走了不下数十次,仍然没胆进屋。
“肩伤好些了,但是……”莒品逸的口气带著犹豫。
“怎么啦?”端木遥可著急了。
“她不肯吃药,除非我答应带她回江南。”莒品逸一口气把为难处说出,便溜之大吉。开玩笑,她还不想跟自己的命过不去,谁都可以一同出游,但少门主夫人例外。
呆愣愣地站在门外,端木遥没查觉莒品逸已离去。
他的胸中此刻波涛汹涌,她宁愿求去也不愿待在他身旁。不行!他不会让她走的,谁也别想带走她!
气冲冲地推开门,他要跟她说清楚!
迸晶神色惨澹地坐在床边,巳经有三四日了,仍不见夫婿踪影,看来他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死活。越想越难过,管他爱谁?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我不准你回去!”端木遥一把揽住低著头的妻子大吼。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古晶才不怕盛气中的夫婿,大声地吼回去。
强搂住迸晶的柳腰,端木遥隐忍多日的终于在此刻引爆,“你是我的妻子,你的身子我都模过了。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我不准你回江南,你就别想回去!”端木遥的独占欲和霸气在此时展露无遗。
“你不要这样……”古晶根本反抗不了端木遥的力道。
将妻子轻压在床,解开她的亵衣,端木遥啮咬著她赛雪的肌肤,他要她,就是现在!
“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古晶无力地娇喘著。
但端木遥的逗引一波强过一波,熟稔的亲吻、体味,夫婿的身体又再度包围著她,让她无可躲避。
双手推著夫婿的肩胛,古晶慌乱地想跳起来,但被欢愉所支配的身体却完全与理智背道而驰。
端木遥的脸已近在咫尺。
“你是我的妻子,一个深爱你的男人要抱你,你为什么说不?”端木遥带火的手抚模古晶娇小的躯体,将遮掩她风情的衣裳全数卸下,强制她骑坐在自己身上。
“不要啦!不要一直看那……”古晶羞得满脸通红,现在是大白天耶!
“不看你的,要看谁的?”端木遥不悦地回覆。
“你好过分……”古晶又羞又窘,泪水禁不住地滑落。
“你才过分!把我关在外边,不让我看你,又吵著回江南,要把我丢在江北,我可受不了了。你哭,我还是要你!”猛亲吻著妻子的脸颊,体贴地擦去她的泪水,但仍没放开孱弱的古晶,扶著她的柳腰,缓缓地进入她的体内,规律的抽送起来。
“我不知道你守在外边--”呜呜辩解,但夫婿不听她的。
端木遥吻过古晶饱满的蓓蕾,时重时轻地啮咬著,指尖轻轻划过妻子白皙的背,让她置身在轻颤、迷乱的喜悦,无法自己。
发出不成声的申吟,古晶想逃避夫婿进出她身体间的那种令人手足无措的激烈快感。
对古晶而言,和夫婿的争执已随著两人亲匿的接触而消弭无形。
她真的没有办法再生他的气。她爱他!
“不要再生我的气,好吗?”端木遥呵护著在自己怀里娇喘不已的爱妻。
“你到底比较喜欢谁?”古晶瘫软在夫婿怀里,仍要问。
“我爱你,晶儿。”狂吻著古晶的双眸。这辈子,他已醉在这双纯真的眼眸当中,不知年月了……
“我也爱你!遥哥。”双手环住端木遥的脖子,古晶任长发散落。
“不要离开我。”端木遥捧著妻子的脸。
“不会!我哪里都不去……”
情人间的绮旎低语,只属于情人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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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个身,古晶在睡梦中,眉头轻蹙。
端木遥抚模著妻子柔美的脸庞,她总算是回到他的身边了。
“遥哥快回来!快回来……”睡梦中,古晶轻呼。
才想叫醒妻子,端木遥就看到她已留下两行清泪。
“晶儿什么都不会,你不要丢下晶儿……”
听到古晶孩子气的话,端木遥愣住了,没想到自己与似水的前尘往事可以让妻子在梦中落泪,她一定很在意吧。
端木遥心疼地搂住她,轻轻啄著她的鼻头,无限怜惜。
“呃?”迷蒙中醒来,猛然见著夫婿,“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轻捏著她的脸颊,端木遥开玩笑,“从现在开始,我要一天到晚黏著你,这样你才不会又不理我。”
“我就是不要理你,我要回家找小桧、找大哥,我不要理你了。”说著说著,豆大的泪珠顺著她的脸颊滑下,每次只要想到那晚端木家两兄弟的对话,古晶就心痛如绞。
“不可以!你不可以回去!”端木遥拚命紧抱住妻子。
看到夫婿如此惊慌,在自己不见踪影的这几日,他居然憔悴了,古晶眼眶含著泪,嘴角却笑了,“你好丑!胡须好扎人。”
“想你的,谁教你无缘无故跑掉。”
谈什么都好,就是谈到古家那两个情精明的当家兄弟,端木遥便大喊吃不消,实在太可怕了!还好晶儿跟他们不像。想起那个和妻子相仿,有张俊美孩子气的脸庞,但谈判的手段却比狐狸还狡猾的古桧,他就头痛,还好自己的小宝贝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眨著晶亮的双眸,古晶忘了自己的委屈,非常坚决地捍卫兄弟,“他们对人很好的!”
“只有对你吧。”端木遥苦笑著。
端木遥想到古晶失踪的这段时间,江南第一庄施予君子门海陆包抄的经济压力便冷汗直流。江北还好,过了江的各方营生几乎中断。少当家--古桧已离开苏州,不远千里寻姊而来了,所以在江南主持“经济制裁”的,便是那个令人闻名丧胆的书生古灵了。
他早就听闻大舅的商业长才,但并不知道他可以内神通外鬼,联合官府、不动声色给人痛击的能力是如此之悍!还好君子门在政商方面也颇有人脉,一时之间倒不了店,但古晶若再不找到,江南第一庄会使出什么激烈的手段也不知道,还好晶儿是找著了。古晶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爱妻,就算不用古家施压,他也会竭尽全力找到她。
他自信不用古家那两个护短的兄弟“监督”,也可以把妻子照料得很好。对于他们的“关心”,他是敬谢不敏了。
仍不知道自家兄弟联手修理“君子门”的详情,古晶皱著眉,一颗心仍悬在殷似水和端木遥的那段旧情上。
“肩膀还痛?”见妻子不语,端木遥以为她肩伤又犯。
“我的肩膀好得很,是心里痛。”捂著胸口』古晶气极。
连胸口都伤到啦?端木遥翻著她的前襟想察看。
“痛你这个大坏蛋!喜欢别的姑娘,娶我干嘛?你要找一个像她的,不会找个雕刻师傅刻一个人像,早晚著就好了,娶我干嘛?”古晶边气边哭,泪水又止不住了,死命捶打端木遥的胸膛,“我一想到就想哭,都是你让我变成爱哭鬼。我又不是殷似水,你找我回去也没用,我又不乖,装了大半天,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不会绣花、不会做鞋、不会煮食,我什么都不会,你休了我回家啊。小桧还说我如果不学,就会被你们讨厌。有什么了不起?我不会先休你啊?我休了你,我就……”
迸晶嘟嘟嚷嚷地叫嚣著,倒让端木遥给听?了,“你要休我?”
“对!男人可以休妻,女人当然也可以休夫嘛!”一边抽鼻吸气,一边擦眼泪,古晶舒服地坐在夫婿的怀中,大谈休夫之调。
被妻子出人意料的言论给震住了。看著她洁白柔美的脸庞,稚气如故,但却说出离经叛道的言语。端木遥无来由地生起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教的,除了她那两个霸气的兄弟,有谁敢口出狂言要“休夫”?
搂著古晶腰,端木遥义正辞严,“夫是天、妻是地,我就是你的一切。我今生都不会抛下你不管,你也休想再提『休夫』这个词儿。”
“为什么不能想?为什么?”古晶不明白。
堵住妻子的嘴,端木遥不让她再继续问,狂吻著她的唇,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你今生今世都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回江南,你也甭想休夫!似水是我的表妹,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但她已经死了,现在我娶了你,就是打算一辈子都要跟你过。我不准你再说你要回江南这件事,我不答应,绝对不答应!”
瘫在夫婿身上,古晶又喜又疑,“你那天和小叔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我和你的表妹又不像,我什么都不会,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晶儿,你当我自己娶回什么样的娘子,自己都搞不清楚吗?我就是喜欢看你高高兴兴地黏著我,和我说话,我不能没有你。”端木遥情深似海。
低著头,古晶可害羞了。
“我这辈子要定你了。我的晶儿,我就是要你。”端木遥再三保证,“忍喝醉就发酒疯。他是我弟弟,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对不对?你千万相信我。君子门要的是一个带得出场的少夫人,不需要多一个会做家事的丫鬟。我的衣裳、鞋子都有特定的师傅做,不劳你这个少夫人动手。你爱做就做,不爱做、玩乌龟、小鸟,都由你。只是不可再伤害你自己,我只要你笑嘻嘻地陪在我身旁到老。你像不像似水,并不重要。”
“真的吗?”一颗心暖呼呼地跳动著,古晶好高兴,笑眯了眼,只是望著夫婿。
“真的!这辈子我只要你就够了。有你,我夫复何求?”看著妻子直接不讳的感动,端木遥也傻了。
他真诚希望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一生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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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桧!小桧!”
迸晶让夫婿扶出厢房,看到站在房门外笑吟吟的胞弟。霎时,她大叫一声,死命挣月兑出端木遥的怀抱,飞奔到古桧的身旁,强搂著他的颈子,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傻丫头,好不容易见了面,就该欢欢喜喜。有什么好哭的?”
迸桧斯文儒雅,扶著数月不见的胞姊,他的激动不会比古晶少。只是,客栈里外都是“君子门”的人,他必须强撑著门面,不可以让江南第一庄的名号在自己手上弱了锋头。
“我好想你嘛!”娇嗔著,古晶又哭又笑。
“是你自己答应嫁人的,别忘了。”看著胞姊清丽依旧的面容,古桧久悬未决的心终于放下,向端木遥拱手道谢,“多谢少门主言而有信。”
“晶儿是我的爱妻,寻她回府原本就是分内之事,不劳称谢。”淡漠地回礼。端木遥在人前的架子绝对不会摆输古桧,倒把不远处看戏的竺品清惹笑了。
原来,咱家素日只知道练武的少门主可不是随便吓唬,就可任人摆布的,还累得胡雪姬担心要他一路相随,就怕在外边和古家的人相遇,没两句话就被家大业大的古家人给看轻了。
不过,竺品清看到古桧出现在客栈时,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少夫人又女扮男装溜出厢房玩耍。但看他一派寡言、少年老成的调调,又有些疑惑。
玩兴十足的少夫人也有这等的扮像?等到他递出名帖才恍然大悟,原来古家这对少年姊弟居然是龙凤胎,难怪古家手足间的情谊会如此浓厚。少夫人失踪,少当家为何跳脚?江南待不住,直奔江北而来,原来他们是人人称羡的孪生姊弟啊!只是古晶的稚气和古桧自然散发出的书卷气有别,让人不致搞混。不过言行举止间的贵气倒是类似,一看就知道系出名门,和“君子门”的草莽气有千里之差,难怪端木门主对少夫人离家一事没太多责难,娶到这门媳妇儿,算是端木家高攀了。
“是吗?”古桧笑得十分怪异。
这回他来江北,就是要看看端木遥有无善待胞姊。如果古晶觉得委屈,他打算不和兄长商量便直接把她带回江南。管“君子门”是什么江湖帮派,就凭古家在官府、民间的声势,古桧是绝对不会让胞姊在“君子门”中受罪的。
对古桧挑衅的态度不予置评。端木遥自然感受到小舅一身尔雅、温文的对谈中,敌意仍未消去。
但是,他已经加派人手围住客栈,他也不怕才寻回的妻子会跟著弟弟走了,只是不动声色,霸气地搂住妻子的纤腰,体贴地询问,“累不累?身子才刚好,要不要再回房休息?”
摇摇头,天真的古晶不知道夫婿和弟弟的暗中较劲,纯真如昔地表示,“我要跟小桧说话,好不好?”
淡淡地看了小舅一眼,端木遥对妻子微笑,“多加件衣裳。”
“嗯!”古晶喜孜孜地点点头便转身回房拿外衣。
“有劳舅爷稍等一下。”朝古桧点头,端木遥随妻子回厢房。
迸桧一言不发地看著端木遥的举止,冷冽而有礼。现在他只是等一下而已,要是古晶跟他哭诉君子门待她不好,他要端木遥空等一辈子,也休想让他放回胞姊,他发誓!
旁观的竺品清感觉阵阵寒意,这两个满面笑意的男人都相当阴沈可怕。
为了心爱的人而守礼,但剑弩拔张的态势已蓄势待发,只要古晶滴下眼泪,君于门和江南第一庄的对峙,大概永无宁日吧。
为守护古晶的纯真,男人们流血流汗。
竺品清这回才真正明了,高居世家名门,她为何能纯美如斯?因为她的欢声笑语,全建构在男人的血汗和脑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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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是天上的牛郎和织女见面的日子。
时下的风俗中,上到宫府、下至闾里,众家女儿们都要洒水乞巧,掐凤仙花染红指甲。富贵人家在庭院里搭起乞巧楼,陈设瓜果各物。一到晚上,便燃烧香烛,礼拜天上双星,讲说故事,是闺中儿女最盛行的情事了,故又叫“乞巧节”。
“吉祥!吉祥!我的绣盒摆到哪儿去啦?”
迸晶七手八脚冲进屋里,对著贴身丫鬟大叫。方才为了看顾池子里的青蛙,她已经流了一身汗了,现在又等不及吉祥,自己翻箱倒柜找绣盒。今天,她可真忙啊。
“夫人,我早帮你准备好了。”拿著绣盒,吉祥笑嘻嘻地站在房门口。
她快速跑来,“早说嘛,看我找得辛苦。”
“夫人,您是君子门的少夫人耶!等会儿人人都来清风别馆乞巧,你怎么可以跑得满身大汗?”吉祥叫苦连天,一边帮古晶抹汗、又替她补染指甲,就怕还不到乞巧的时候,她便玩得形象都没了。那要怎么见客人?
“没有针,我不能乞巧嘛!”娇憨地笑著。
吉祥仍不忘耳提面命,“您慢慢来就好,有找不到的东西,找我和羞花拿。您的动作越慢越好看,记得走路时要扭一扭身子,说话要很小声,而且软软轻轻的。千万记得不可大呼小叫,这样大家才会喜欢你。”
有听没有到,对于自己没兴趣的事,古晶一向是不予理会,“指甲染好没啊?”
她一心想到外边漂针乞巧,外边的日头正大著呢,难得古桧也来陪她玩,夫婿也答应“君子门”的事忙完,就过来陪她过节。她要和他们比赛,看看谁比较巧。
叹口气,吉祥点点头。古晶吆喝一声,如月兑缰野马般地奔跑出去。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栘,吉祥对女主人的玩兴可是死了心,反正有少庄主看著,应该也不会丢脸到哪边去,就随她了吧。
“我的绣盒找著了!”古晶跑出厢房。
庭院中,古桧斯文有礼地扶住她,“小声点,提防人家看笑话。”
迸晶顽劣地东张西望,除了莒品逸外,满院子都是丫鬟,连夫婿都还没到场,哪需要摆什么闺秀的形象作戏?反正她们早知道自己的样儿了。不满地噘起嘴,瞪著弟弟,“你不要乘机要胁我。品逸是我的好兄弟,她才不会去跟门主告状的。”
“是哦?”莫测高深地望了在旁边没说话的莒品逸一眼,古桧闷不吭声。
莒品逸浑身不对劲地避开了古桧的眼神,向古晶示好地微笑。在回“君子门”路途上,她才看到文质彬彬的古桧,俨然就是古晶女扮男装的样儿,只是个头较高,神情也较冷淡,对她只维持著基本的礼貌和笑容。这跟一路上就会耍赖、撒娇的少夫人,有著截然不同的风度。
在一向和男人称兄道弟的莒品逸心中,却起了莫大的涟漪。古家人真是特别啊!虽说江南人与北地男儿的丰采完全不同,但古桧文气的眼神中蕴藏著凛冽的坚决,身旁的哥儿们豪迈的举止,根本遮盖不住他的风采。光看他和端木遥一前一后抢著呵护古晶,就是呆子也知道他非常维护胞姊。还好她和少夫人的交情不坏,放下心中的一颗大石,他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不差吧?
“品逸,我们先看小桧放青蛙,等会儿再漂针。”古晶只是一味地推挤著胞弟。
淡笑出声,古桧轻轻摇头,“你还管我放不放蛙?”
“废话!我是你姊姊,当然关心你的前途啦。”古晶马上端起当姊姊的派头,趾高气扬,差点令旁观者喷饭。
迸桧笑得讥诮,“买蛙、放蛙就会有前途?”
“大家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拜输人?”
摆摆手,他老兄是敬谢不敏。魁星爷照管读书人的榜上提名与否,事关功名问题。历代文人祭拜他的风气倒也十分虔诚,多选在他生辰的这日买蛙放生,来祭魁星。所以并非古晶大惊小敝,只是古桧从小就被兄长盯得厉害,养成他事事通、样样精,可惜就有玩世不恭的疏懒习性。功名有就好,商行会管就成,却不在意自己到底会了几成。即使学全了,还是散漫地待在一旁纳凉,连他认为最有分量的银两,也无法勾起他勇往直前的力量。
“怎么成呢?家里的事,大哥一个人料理也是难不倒他的。你何妨考一个状元来做做。反正你的书是从小念到大,不考白不考,况且你十五岁时,就中了秀才。我对你有信心啦!”
情势大逆转。突然,古晶揪著胞弟的手臂,用力拍著他的胸膛,猛对著闺中好友进行产品介绍。此时,古桧才有些上当的感觉。莫非他的姊姊想客串演媒婆?而待莒品逸抬起头,她眼底流泄著倾慕的眼神,把古桧电得浑身发麻。
迸晶这招可厉害啦!
心中暗暗叹口气,他可要记得胞姊当媒人时的蠢样。古桧神色自若地询问,“那你们漂你们的针,我放我的蛙。可好?”
“怎么可以?我是姊姊,当然要陪你庆祝魁星爷生辰嘛。”
满脸好奇地看著胞弟。说是为了弟弟的前途,事实上是想看数百只青蛙一起出笼的景象,古晶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记得自己是古桧的姊姊,偏偏理由说得正直,一时之间,古桧也拿她没辙。莫可奈何地走到水池边,望著一笼笼的青蛙发愣,天知道他哪需要买蛙放生来讨好魁星爷?当时,顺兄长之意,考个功名只是方便古家商场上和官方的往来,倒没想到今日却变成胞姊玩乐的借口,也罢,这娃若是不放,她可不会甘心的。
看著意中人淡漠有礼的举动,莒品逸心炫神迷。只是出身世家的他,会把自己这种草莽女子放在眼里吗?
快速掀开七、八个竹笼。一时间,蛙声满园,可热闹了。
“好可爱!小桧,你看那只。”
迸晶强忍住捉青蛙的冲动,乌溜溜的大眼,只是盯著满水池的青蛙叫。这是要放生给弟弟考功名用的,自己千万不能坏他的大事!
忍住笑,古桧压住最后一笼,脸上流露颇为可惜的神情,逗问古晶,“还有一笼哦,你是打算清蒸,还是拿来红烧?”
“说什么清蒸、红烧?功名耶!”古晶猛跺脚。
长笑一声,顺手就掀开竹笼。古桧一个翻身,轻巧地挑了只又大又活泼的蛙,送到姊姊面前,“千金难买千金笑。我虽是个俗人,也不想成就功名,而舍看你回眸一笑的机会。”
“小桧。”古晶不由得心中赞叹。
迸晶那双大眼一直勾著那只蛙看,真的可以抓一只养来玩吗?
“那我拿去蒸来吃。”叹息,古桧转身。
“你说要给我的!”古晶捞住弟弟的肩膀,要回那只蛙。
“你会武功?”旁观的品逸被古桧轻巧的捉蛙举动给吓住,她一直以为他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这回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一甩折扇,古桧轻轻摇几下,谦虚道,“小生班门弄斧了。”
莒品逸崇拜的眼神更无以复加了。直愣愣地盯著涵碧山庄的少庄主看,让无心露一手的古桧有些坐立难安。他哪知道探视胞姊的同时,会轻易掳获一颗少女的心?尴尬地直摇扇子,不说话。
迸晶护著蛙,坐在一旁。她是有蛙万事足,根本没注意到弟弟的窘况。
“怎么啦?全杵在这里发呆?”一忙完外头的事,端木遥就领著竺品清往别馆跑。
“遥哥,你看青蛙耶!小桧捉给我的。”
听到夫婿的声音,古晶忙著要献宝,护著蛙就要跑来。哪知水池边的土质松软,一不小心,差点失足滑倒,还好及时被夫婿揽住。
“小心点!”端木遥看著爱妻天真的容颜,什么辛劳都忘了。
“青蛙!”端到夫婿的鼻头,古晶可小心了,怕青蛙跳走。
迸桧轻轻颔首,向端木遥和竺品清致意。一时间,别馆里的丫鬟们起了一阵骚动,衣香鬓影波动,就是为了看饱眼下难得聚集的美男子群。
“针漂了吗?”
竺品清打破僵局,鲜少看到莒品逸看男人的眼光都直了。不过会如此,也怪个得品逸,少夫人的弟弟除了那张俊脸,应对进退间的气度,也非寻常男子所有。
“我忘了!”古晶大声抱怨。
被莒品逸看得浑身不自在,古桧乘机月兑逃,“姑娘家漂针,我先走了。”
“不行!大家都要漂,这样才可以比赛。”
迸晶才不管漂针是闺中女儿所做的事,就著扯著夫婿、拉著弟弟、看著竺品清,大家都要陪她玩便是了。
“晶儿,天气还是很热,你看你玩得满头大汗。”端木遥心疼地抹去她额头的汗珠,之前的肩伤也尚未痊愈,看来先把顽皮娘子捉回房才是,“先休息一下,晚些时候再玩。好吧?”
“我又不累嘛!”古晶不大愿意。
“还说不累?太阳越大,你脸色越白。你应该听姊夫的话才对。”这是古桧首次和端木遥唱同台戏。
惹得端木遥频频抬头看他,而详知原因的竺品清可是快笑破肚皮。
“好吧?小舅也这么说?”机不可失,赶快把爱妻捉回房。
莫可奈何。谁让她受了一次伤,尚未完全康复。古晶只有认命地点头,而后又招呼丫鬟别忘了把瓜果摆好,晚些时候起床,她还是要礼拜双星,跟织女乞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