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名楼白矾楼,当家掌柜亲自恭送两位气宇轩昂的男子。
能教这白矾楼的老板放段,鞠躬又哈腰的送出来客,街上的百姓不须抬头观望,便可知是哪位贵客莅临。
京城里的百姓上自天子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人不认识掌舵北方经济动脉的霸主──敖敏轩敖大老爷,还有站在他身旁,人称“常青天”的开封府尹常挺之。
说起敖老爷,光听这“老爷”二字,一定以为他是个年已古稀的糟老头子,然则这敖敏轩的年纪才不过二十七、八。
他严厉的五官神态不怒则威,高大威武的结实身躯令人望而生畏,加上浑然天成的气势,敖敏轩常使人不自觉地在他面前就想低头。
但还不只如此,除了显赫的家世背景外,敖家最引人津津乐道的,还有敖敏轩所收的两名妾室。
一个娇艳,一个出尘,那沈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是集所有女子的容貌之最,是天下所有男子心中的梦想,也只有敖敏轩才能将这鱼与熊掌兼得。
“敏轩,我先回衙门了。”常挺之在白矾楼前与他拱手告别。
“嗯,我交代的事儿,你帮我留意留意。”
“得。”常挺之笑道。“不过若教你敖府里那两位主母知道了,不要紧吗?”
敖敏轩不以为意的扯扯嘴角。“她们知道自己的身分。”
“我知你极重门第,可是你那两位妾室虽不是出身贵族之后,却熟知宫廷及商场应对的礼数,加上那容貌、身段,难道不能扶正吗?”
“我要的是天然的美景,可不是人造园林。”
常挺之一怔,蓦然哈哈一笑。“也只有你才敢这般形容绝世美人,天然的美景是吗?唔……连公主的身分都不能引起你的兴趣了,这天然的美景可难寻啊!”
敖敏轩冷冷地瞧对方一眼。“公主也有尊卑,我要个没有背景的公主做什么?再说找你办的事儿,若这么好办,岂不是侮辱你?”
“你侮辱我好了,我不介意。”
嘴角微微淡笑,敖敏轩低语。“挺之,这是百姓们心中该有的『常青天』模样吗?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在大街上,这周遭的百姓都竖耳倾听着呢。”
常挺之立刻换上一脸正经。“怎么不早提醒我?”他清清喉咙抱怨。“我这张脸一看就是清官的样儿,相由心生嘛,本来也不奇怪;可诡异的是,每回跟你碰面后,回去总得瞧铜镜里那张嘻皮笑脸好几日,才换得回原来的面貌。”
“这么好用?”敖敏轩顺水推舟。“你不老嚷着要『告老还乡』?这么着,咱们就一次十文钱好了,吆喝全京城百姓来瞧瞧什么叫做变脸,如何?”
四周响起一阵强忍的低笑,显然正如敖敏轩所言,的确有不少百姓正好奇地注意两人的举动。“『告老还乡』是跟圣上说的,”常挺之有些狼狈。“别忘了你还虚长我两个春秋,我怎敢先你而退?好啦,不跟你这奸商抬杠啦,反正你说的事儿,我记在心上了。”
敖敏轩颔首。“那就在此作别了。”
吴双随着李老板赶了一个月的路,在一幢占了半条街的府邸前下车,尾随李老板从后门旁的窄门而入。
入眼的是一处神仙境地。鹅卵石的走道,绵延着修剪整齐的绿草地,随李老板入六角拱门后,是后院灶房及蔬菜园,又穿过另一道拱门,接着景色一宽,眼前是一池荷田、花暖房及林园小榭,还有远处屋阁点点,而小亭则随四周景色适时的配置。
“堂哥,人我给您带来了。”李老板朝向他们走来、一脸富贵气的中年男子咧开笑脸,迎上去。“双姑娘,这位是敖府的李总管。”
“李总管,您好,小女子名唤吴双。”吴双躬身为礼。
李总管上下打量吴双干净的模样,不卑不亢,相貌算好,眼眸低垂。嗯,不错,他一生阅人无数,知这女子定很懂得分寸。“李老板有告诉妳这契约签的是一年吧?”
“是。”
“很好,咱们敖府在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敖老爷更是影响整个北方商场的大人物,府里啥事都讲规矩。妳呢,以后就唤双儿,府里的丫头没时兴指名唤姓。老爷呢,有两位姨太太,今后妳就侍候着二姨太太。凡事机灵点,敖府虽不苛刻下人,但这碗饭也不是好捧的,明白了吧?”
“是。”
“得,妳跟我来吧。”李总管转身前朝向李老板说道:“阿雄,晚上咱们上醉花楼喝两杯?”
“堂哥,就等您这句话呢!”李老板笑嘻嘻地回答。
连吴双算在内,二姨太太正好有十个丫头侍候着。
别瞧都是丫头,可还是有等级之分的呢!守在二姨太太身边的是以四季命名的四个大丫头,专责打点主子的需要,替主子张罗、打听老爷的行踪,还有随时注意另一位姨太太的动静,是丫头里身分高一等的。
次丫头也有四位,除了主子外,还得听大丫头的使唤。
小丫头就是吴双跟一位唤做喜儿的丫头,专门负责跑腿、打杂。
当吴双被李总管引领见二姨太太时,猛然被眼前这位女子艳丽的绝世容貌迷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面若桃花,肌肤赛雪,想不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二姨太太宋明珠被吴双痴愣的表情惹得噗哧而笑。就连这小丫头也迷恋她的美貌──这等想法取悦了她。加上这小丫头除了有双过于灵活的大眼外,姿色难以与她匹敌,因此也就放心地收这小丫头进房了。
时间过得恁快,转眼过了月余,吴双熟悉了敖府的环境,加上个性内敛,凡事不计较,所以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喜儿比她小一岁,这使她想起二妹吴情。虽如此,喜儿却是个毛躁的丫头,她整日吱吱喳喳的在她身边说个不停。拜喜儿之赐,双儿知道敖府最重要的大角色、大主子──敖老爷,名唤敖敏轩。
吴双的身分低微,没让她有机会近看主子,不过远观这敖老爷,身材似乎颇高大,府内除了两位姨太太,他鲜少屈就与其他丫头交谈,听说侍候他饮食起居的也都是男丁。而包打听喜儿说这是因为敖老爷门第观念极重,两位姨太太因没有显赫的家世,因此始终攀不上正位,更别提她们这群婢女了。
“为何叫他老爷?他一点也不老呀。”她曾好奇地问喜儿。
“老爷的双亲已仙逝,这敖府里他身分最尊,不唤老爷,唤什么?”喜儿像是无所不知的回答。
吴双耸耸肩,毫不在意,只是每日一起床,便在铜罐内丢根小竹签,数着可以早日回家与弟妹团圆的日子。
“双儿?喜儿?”外头传来一阵叫喊。
“来了!”吴双理了理衣服,赶紧走出房,朝地位比她高一阶的次丫头跑去。“小五姊,有什么事儿?”
“喜儿呢?”
“她刚去打水。”
“得,老爷今早想吃粥,二姨太太陪着呢,快去让灶房准备、准备,清淡点。”
“是。”吴双一溜烟的往灶房的方向跑。“福婶?福婶?”
“双丫头,大清早乱嚷嚷什么?”
“老爷今早要吃粥,说是清淡点。”
“吃粥?”圆呼呼的福婶瞬间垮下脸。“还要清淡的?”
“是啊,怎么了?”
“唉,双丫头,妳不知道,我福婶什么菜都能张罗,唯独被老爷这清淡粥难倒了。”
“有什么难的?白粥一锅配上几样小碟菜不就得了。”
“嗤,这么容易还用我苦脸吗?”福婶瞪了吴双一眼。“老爷的清淡粥是除了白粥以外的清淡粥,不配菜,不油腻却要入味,让人食了会有舒畅的感觉,一整日的精神都来了,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粥会有这么大的魔力,神仙吃的吗?”
“福婶,那怎么办?”
“怎么办?”福婶意兴阑珊的洗锅淘米。“不就是硬着头皮煮,然后原封不动的叫李总管亲自端回来,再被他狠狠地数落一顿,还能怎么办?”
“福婶,我帮您吧。”
“帮?双丫头,妳开什么玩笑?想让我卷铺盖?”
“福婶,我家里头常因米不够,所以总是煮粥给弟妹吃,又怕粥太稀,没味道,所以就会加入各式各样的佐料和着粥煮,您让我试试吧,反正大不了就是再被李总管给亲自端回来罢了!”
“唔……”福婶想了想。“也罢,妳就试试吧。”
于是吴双卷起袖子,环顾这灶房食材充沛,比起她家乡那家徒四壁的灶房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将生米分成几个小兵,分别加入已去油,由大骨熬成的高汤、鲍鱼炖的高汤、鲜鱼高汤还有干净的黄豆提浆。
“双丫头,妳这是……”福婶稀奇的问。
“福婶,您等等,我待会儿再解释给您听。”
四道粥,用四个小小的陶瓮装着,紧密的盖子让人闻不出味道。“这是什么粥?这么多样?老爷不配菜的,福婶怎么搞的?”
“小六姊,”吴双悄声地向另一个次丫头解释。“四道都是粥,不同口味的,福婶交代先开这一瓮,等老爷品尝了再开这第二瓮,记得这第二碗粥在老爷跟姨太太食至半盅时,赶紧开第三瓮,否则会烫嘴,这第四瓮就不计较了,只是收肠胃的。”
“得,福婶开窍了?吃粥也来这么多排场?我可记不得这许多,妳随我来,我请示姊姊们。”
吴双端着粥跟在小六身后,在主厅外就闻着淡淡的熏香入鼻,小六在门口与大丫头夏儿低头轻语一番后,见夏儿示意她过来,吴双立刻战战兢兢地上前。
“妳进来,好生侍候着。”夏儿悄声让过。
宋明珠见个小丫头进主厅,微微纳闷,她起身入内。“老爷,用膳了。”
吴双小心翼翼地布置碗筷,良久才听见房内低沈的男音轻应了一声,接着是沈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这敖老爷真的很高大!
他一坐下来,几乎与站着的吴双一般高,他的周围因他的迫近,无形的流泄出一股尊贵的傲气,让人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
“老爷、二姨太太,福婶预备了四道清粥,”她清亮的嗓音响起,周遭那股暧昧不明的薄雾瞬间被冲刷得干净。“第一道粥是『任我遨游』。”
“任我遨游?”敖敏轩听那嗓子清脆悦耳,精神先是一振,再听那粥名,不自觉地扬起剑眉。
“请老爷、二姨太太尝尝。”吴双盛两盅六分满的粥,恭敬地递上。
敖敏轩尝了一口。“嗯,福婶终于抓住清粥的诀窍了。”
“老爷,是鲜鱼炖粥嘛!咦?怎没鱼肉?敢情福婶偷吃了?又怎么叫『任我遨游』?”
“不,加了鱼肉反而使粥变得混浊,坏了整个味道。至于这名嘛,也难为福婶想得出来,人在茫茫大海中会迷失方向,鱼儿却是自由自在,这汤头用的是鱼汁熬成,和在粥里入口,全是鲜味儿,岂不是『任我遨游』?”
以为这敖家老爷不过是一身铜臭的商贾,想不到居然是性情中人?吴双忍不住偷瞧他两眼,心中有些惊异。
宋明珠赶紧顺着敖敏轩的话语。“想不到福婶钻研菜色,竟也变得这样有学问,丫头,这第二道粥又是什么?”
“是『富贵逼人』。”
敖敏轩尝了一口,嘴角泛起笑容。“好个『富贵逼人』。”
“是鲍鱼粥吗?”宋明珠犹豫的看向敖敏轩。“怎么味道似乎特别鲜呢?”
“福婶当咱们府里随处拿便是鲍鱼,这精华全熬入米粒里了,不知用了多少颗鲍鱼呢,果然是『富贵逼人』。”
吴双因敖敏轩的识货而微微一笑,原本先入为主以为他是个俗商的看法,缓缓的在心中做了修正。别看这小小的一瓮粥,是她不当一回事的猛将鲍鱼丢入炖锅内,才熬出的呢!“老爷、二姨太太,这是第三道粥。”
“哎呀,起锅这么久,这粥却还冒着热泡呢!”宋明珠惊喊。
“是,这道粥叫『东坡瘦竹』,怕老爷、二姨太太烫嘴,先盛了搁着,等用过鲍鱼粥正好赶上合用这道粥。”
“『东坡瘦竹』?咦?这粥里有料,是竹笋粥?”
“不,二姨太太,竹笋只是陪衬,『东坡瘦竹』取自苏子瞻『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又苏子瞻自创东坡肉以猪肉为食材,故这粥实以肉味为主,口味稍重些。”
敖敏轩的人生里,从不曾正眼瞧过女人,此时双目忽然投向眼前这位娇小的人影,而吴双也适巧抬眼。
好一对灵活会说话的大眼!“福婶整日柴米油盐,并不识字,何时会风花雪月?想必是央什么酸儒弄些稀奇古怪的名目,妳小小年纪能清楚明白这些名堂,说得合情合理,倒也难得。”
好一位相貌堂堂、威严并济的大老爷!但听听他说了什么?竟说她是酸儒?吴双心中冷笑。
“老爷,”宋明珠顿觉脸上增光,大姨太太的身边人,可从来不曾被老爷称赞过呢。“这……”惨了,丫头唤什么?“只是个小丫头,您别宠坏了。”之后,她转向吴双。“丫头,老爷夸着妳呢,还不快谢恩?”
什么?还要谢……恩?吴双垂下眼眸,掩饰心中的不快。“谢老爷。”
屋外李总管的声音响起。“老爷,今儿个与关家主子有约,现在就得启程了。”
“行了。”敖敏轩起身,收回视线,脸上仍是一副令人望而生畏的神情。“我这就来。”
“老爷……”
他正要离席,怯怯的细声阻止了他,立刻不耐地微露愠色。
宋明珠及大丫头们惊悚地抽气。“丫头,快住嘴,妳的规矩呢?平日是怎么教妳的?”完了、完了,才一转眼,这丫头就给了她天和地的落差。
“禀老爷、二姨太太,这第四道粥主健脾、养胃、润肺,方才那三道粥,口味渐重,请老爷这第四碗粥多少喝上两口,润润肠胃。”
敖敏轩严厉地盯着眼前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他最厌恶女子自作聪明,方才不意月兑口而出的赞赏,显然让这丫头以为就可以飞上天了。
瞧她现在垂眸卑微,一副恭敬的模样,可不知怎地,他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害怕。这倒是奇了,一个小丫头竟然比商场上的那些老狐狸还镇静,难不成她是初生之犊,所以还搞不清楚他是头猛虎?
“名目呢?”他又落坐,嘲讽地考她。
“浑然忘我。”
“大胆!”他拍桌轻喝。“瞧妳小小年纪,竟如此不知羞?”
吴双怔怔地抬眸,奇怪地瞧敖敏轩一眼,他愕然发现那对眼瞬间点亮了她的五官,使她整个感觉活了起来──天然的美景!脑袋一晃而逝的念头使他不悦的皱眉。
“苏子瞻是不知羞之人?”她语气里透着不解。
“还狡辩?跟苏轼又有什么关联了?好,我倒要听听妳怎么解释。”
“苏子瞻有云──身心颠倒不自知,更知人间有真味。岂不是『浑然忘我』?!”
“妳……”敖敏轩一时语塞。“哼,又是那酸儒卖弄的学问?我知道苏轼是个美食者,也就是说这道粥又是出自于他?”
吴双点头。“黄豆提浆辅以无锡贡米熬成的粥。”她淡淡地叙述出处。
敖敏轩不再废话,取碗喝了两口。入口的清甜香味,霎时将他口中仍余留的肉味沈淀下来,只剩下清爽。“李总管进来。”
宋明珠与身边四大丫头对望,忐忑不安,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吃个粥而已呀!瞧老爷一脸肃穆,唉唉唉,她狠狠瞪那始作俑者,这死丫头害苦她也。
“老爷。”李总管拱手微微屈身。
“福婶的薪俸多少?”
“灶房连她共八人,全由她张罗,月俸四十两。”
“嗯,下个月起多加十两。”说完他起身离去。
“是。”李总管紧跟在后。
屋内骤然安静。
“死丫头!”宋明珠忽然发飙的用纤纤食指猛戳吴双的额。“妳是怎么了?向天借胆,竟敢拦阻老爷?妳存心吓死我啊!还有妳们这四个丫头是怎么了?居然让个不受教的野丫头进房门,老爷这次没怪罪,可今后我的脸往哪儿搁?妳们告诉我……”
“太太别气坏身子了。”大丫头之一秋儿,赶紧上前轻拍宋明珠的背顺气。
“是啊,都怪福婶,”夏儿帮腔。“煮什么稀奇古怪的粥,还得照顺序侍候,这小丫头才进得了门。”然后她转向吴双。“双儿还不跪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双乖乖地跪下。
“哼,福婶倒好,”也是大丫头之一的冬儿,冷冷地接腔。“吃了老爷的打赏,可这小蹄子怎么办?老爷最不喜多话的女子了。”
“我不要了,叫李总管撵出去。”
宋明珠恶声恶气的模样,完全破坏了平日所营造出的华丽气质,此时她是如此庸俗,吴双忽然发觉这女子一点都不美。奇怪?当初怎么会觉得她美若天仙?
“太太三思。”最长的大丫头春儿,冷静地沈吟。“这会儿将这丫头撵出去,反倒让李总管瞧太太心眼小,难保将来不在老爷面前嚼舌根,对太太反倒有疙瘩。”
“那妳说怎么办?我瞧这丫头是越看越有气。”
“太太,”夏儿赶紧开口。“这小丫头老实,平日也不曾见她兴风作浪,可比喜儿好多了。她能懂什么?还不就是按福婶交代的办。依我说今后不如就让她专责清扫外头院子,跟着家丁种花养草,做这些粗活也够她瞧的了,再碍不着您的眼,可好?”
眼见四个丫头都点头赞成,宋明珠一时没了主意,也只好答应。“死丫头,还不死出去?今后别再让我瞧见妳,滚!”
吴双毫不留恋地走出去,门外四个次丫头全惊诧地望着她,但谁也不敢这时上前与这灾星攀亲带故。
走向院子,喜儿忙迎上来,她不晓得屋里头发生的事,但灶房的阿铁正奉福婶之命,急寻吴双,因此鸡婆的赶紧告知。
“我知道了!”
双脚才踏入后院,吴双便被英雄式的迎向灶房。
“双丫头,宝贝儿,福婶的福星,老爷的打赏我全知道了。今日多亏妳了,赏钱事小,得老爷的认同是真。来,你们听着,今后在这灶房内,双丫头要什么给什么,听见了没有?”
众伙齐声答应。
吴双比较这前后两段天壤之别的待遇,不禁感慨万千。
“双丫头,怎么了?我听说老爷走后,二姨太太留了妳在屋里好一阵子才放出来,她没为难妳吧?”
“没,二姨太太怎会为难我?”吴双避开了福婶的利眼。
“唉,她果真为难妳了……”福婶叹了口气。“咱们府里面这两位姨太太的美是没得比,但就是心眼小些,不明事理外带相互争宠,在老爷面前是不敢,但台面下总免不了计较,难怪扶不上正室。她怎么罚妳?”
“也没什么啦,不过就是随诚叔种花养草罢了。”吴双故作轻松。
“什么?那是男人的粗活啊!整日大太阳底下晒的,还尽碰些堆肥,早晚成个小黑炭;不行,我同李总管说去,不如妳到我灶房来吧!”
“福婶,别。”吴双扯住埃婶的衣袖。“事情闹大了,大伙儿面上都不好看,二姨太太若丢脸,我以后日子更难熬,更怕万一被撵出敖府,那我可没银子还敖府先借我的一年薪俸。”
埃婶微一沈吟。“也对,喂,你们听见了没有?今儿个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别让双丫头难做人。”得到众人的允诺后,她又转向吴双。“阿诚我熟得很,我交代他关照关照妳,让妳少碰些粗活。”
“福婶,不用了啦。”
“就要,”福婶瞪吴双一眼。“这事妳别跟我争,就这么办了!”然后她将吴双往外推。“去、去,别想再说服福婶,难道我不明白妳今儿个遇上这档子事儿全是因为帮福婶的关系?哼,我虽没上过学堂,大字不认识几个,难道就不能学男人们讲义气吗?刘备、关云长、张飞,我也听过说书的讲桃园三结义的故事,妳放心,有什么委屈尽避告诉福婶,哼哼,这敖府除了老爷外,我福婶还没怕过谁,就连李总管想嗑牙也得让上我三分呢!”
“哇,福婶,妳这模样好像地痞老大,豪气万千喔!”
“啧,妳还有心思取笑?回去吧,免得又让人抓住小辫子。”
“是,福老大。”吴双一抱拳,惹得福婶格格笑起来。
“就妳这丫头不玩心眼,老让福婶开心,以后保妳嫁个好夫婿。”
“福婶,”吴双俏脸映上一层羞赧。“胡说什么呀?不理妳了。”
见吴双飞也似的跑离。“这丫头……”福婶笑着摇头自语,步回灶房。“听说进敖府是因为卖身为婢一年,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薄命的相,但愿这苦劫只是短暂的,否则这么贴心的丫头,岂不让人心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