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樊令齐搬来之后,何菊幽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早晨在争吵中掀起序幕,夜晚则结束在彼此的冷嘲热讽中。
可是自时尚派对结束后,她发现樊令齐不再处处与她作对,就连芭比在他的花房外大、小号,他也不会再来抗议,起初她有一点不习惯,几乎受不了,准备竖起白旗投降。
她还暗地里向管理员打听过,也没有听说他想搬家或出远门的消息;抑或是他交了新的女友,生活有了寄托……一股强烈的怪异情绪漫溢她的心房,居然有一点--烦躁和失落。
殊不知他已在他们之间埋下一颗地雷,等着她触发引信炸掉她自以为是的和平。
清晨,她离开独居的公寓,如往常般上班、打卡,一踏入办公室却发现大伙儿纷纷把她围住。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该死的男人志出刊了!”丁兰熏手里拿着杂志,提高嗓门。
“有什么好意外的,他们每个月五号都出刊,如果妳告诉我他们倒闭了,我才会觉得惊讶。”菊幽拨拨前额的发丝,不当一回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敌人的炮火已经攻打到咱们的领土上,妳还这么镇定?”霍梅笙气得跳脚,只差没拿双节棍打歪裴定捷的下巴。
“什么意思?”她被大伙儿搞得一头雾水。
丁兰熏将手里的男人志递给她,封面除了性感的比基尼女郎外,还下了斗大的标题--“洞悉失恋女王的世界”!
台湾的时街界就这么小小一个圈子,媒体的渲染力又无远弗届,大伙儿都知道她的绰号,却心照不宣地没说破,但这次却让樊令齐拿来作文章,还昭告天下。
霍梅笙翻到本月专栏,大声的朗读出:“有一些女人,即便爱情失败了,她们也不会认为爱情事业就此崩垮。反而归咎于没有选对伴侣,从下检视问题症结,而是立即东山再起,重新起跑。她们的爱情史就跟政治斗争史一样精彩,这种女人我们称她们为--失恋女王。”
犀利的笔触,像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捅进她的心窝,痛得令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好一个失恋女王,好一部政治斗争史。
“这个樊令齐真是没品,裴定捷真是下流,吵架吵输人就来这一套,揭人疮疤他们觉得很过瘾吗?”丁兰熏气得口不择言。
“这样的女人善于征战,事业和爱情都是她的战场,她善于用成功的事业来证明自己的优越,不断扩张事业的版图,但相对的却失去爱情的疆域。最后落得人在高处,而灵魂总是寂寞。
“偏偏她自傲、自信又不肯屈服,不肯面对自己的脆弱,害怕别人看穿她的弱点,发现她的渴盼与孤单,为了保护自己而生出棘刺,为了隐藏自己而戴上面具。
殊不知他已在他们之间埋下一颗地雷,等着她触发引信炸掉她自以为是的和平。
霍梅笙翻到本月专栏,大声的朗读出:“有一些女人,即便爱情失败了,她们也不会认为爱情事业就此崩垮。反而归咎于没有选对伴侣,从下检视问题症结,而是立即东山再起,重新起跑。她们的爱情史就跟政治斗争史一样精彩,这种女人我们称她们为--失恋女王。”
犀利的笔触,像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捅进她的心窝,痛得令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好一个失恋女王,好一部政治斗争史。
“这个樊令齐真是没品,裴定捷真是下流,吵架吵输人就来这一套,揭人疮疤他们觉得很过瘾吗?”丁兰熏气得口不择言。
“这样的女人善于征战,事业和爱情都是她的战场,她善于用成功的事业来证明自己的优越,不断扩张事业的版图,但相对的却失去爱情的疆域。最后落得人在高处,而灵魂总是寂寞。
“偏偏她自傲、自信又不肯屈服,不肯面对自己的脆弱,害怕别人看穿她的弱点,发现她的渴盼与孤单,为了保护自己而生出棘刺,为了隐藏自己而戴上面具。
“骄傲是她的面具,犀利的语言是她的武器,冷漠是她的盔甲,而真实的本质却是一颗无助的心……”
“拜托!姓烦的才认识妳几天,就自以为是的妄下定论,简直是一堆狗屁!”
便告部主任戚竹影也加入讨伐行列。
“当她遇见绅士时,却要求对方要成为一名战士,幻想自己是囚禁在城堡里的公主,王子必须要披荆斩棘来解救她。她想成为王妃,却发现对方既不是绅士也非心目中的战士,只是一名普通的男士。心里的优越感随之燃起,为自己戴上后冠成为女王。
“她鄙视男人,处处与男人为敌,在她的世界里,她的话是铸在钢板上的圣旨……”
霍梅笙朗读完后气愤地将杂志甩在地上,破口大骂:“他们简直是公器私用,什么狗屁不通的言论,我霍梅笙一家五代开武馆,霍元甲还是我曾师祖,招子没放亮,在我地盘上撒野,我要他用走的进来、用拾的出去!”
“菊幽,妳不能就这样放过那些男人,咱们下个月也来一个失败男奴评笔大会,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何菊幽心里就像吞了一块火炭,有苦说不出,沉默得厉害。
他没有觅得新欢,也不是变得宽宏大量,而是去研究打败她的方法,无情的把她的弱点赤果果地摊在阳光下,付梓铺在众家的读者前,残忍的让人对她评头论足。
原来樊令齐竟是如此恨她,伤害她带给他这么多乐趣吗?亏她还关心他的近况,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既多余,而且愚蠢得好可悲。
“他又没指名道姓,我何必对号入座。”她连看的勇气都没有,摆明结束这话题,就怕让人看穿她的懦弱。
“老天!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谁都知道妳因为连甩十三个男人成就了失恋女王这个绰号,还不是指名道姓!”神经细胞比树干还粗的霍梅笙完全没意识到她的难堪,还一径地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别说了。”眼尖的丁兰熏连忙暗示着。
“要不我替妳去教训那几个臭男人,我真的很能打,一口气撂倒七个男人不成问题。我可是拿过七座中国武术冠军……”
“要是打架这么管用,妳早用拳头当上总编了。”菊幽揉揉太阳穴,语气不耐烦。
“话不是这么说,在武术界真的是用拳头决定胜负,但在时尚界……”她自知理亏地支支吾吾。
“梅笙,妳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有一天我要和他干戈相向,第一个找的人绝对是妳。”现在她只想安静地躲在无人的角落,舌忝舐自己的伤口。
“其实我还可以陪妳打牌解闷,要不,今天下班到我家去玩四圈,梅兰竹菊杠上开花,再加一台是好预兆。”单细胞动物的霍梅笙指着她们四人的名称,恰好拼成一个牌局。
“明天是出刊日,我要盯着经销商铺书,妳们自己先玩,我要忙了。”她打开行事历,下逐客令。
她们怀着忧虑的心情步出她的办公室。
看着好友们离开的背影,何菊幽打了一个冷颤,难过得想哭,却不敢淌出眼泪。她多想气愤地找他理论,也如法炮制一篇文章回敬他。但是她不能,因为他洞悉了她的弱点,再多驳斥都显得心虚。
这几年,很多男人在她的生命里来来去去,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没有知觉,再也不会有任何事物触动她的泪腺。
然而一个樊令齐,不止逼出她的眼泪,更让她的情绪溃决,即使是失恋也没教她如此痛苦,如今她只想抛下一切事物、避开众人关切的目光,逃得远远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刚强坚毅得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击垮她,她一直以为自己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但他还是看穿她的弱点。
她恨他嚣张恶质的态度,更恨他竟然如此懂她。
接下来的半个月,何菊幽犹如置身在炼狱之中,不论是熟识抑或陌生的朋友都纷纷致电来关切她的心情。
在男人的眼里,她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更有几任前男友额手称庆。
在女人的眼里,她成了可怜的流浪狗,人人同情,却找不到归处,倔强地不敢示弱,只能负伤回到自己的堡垒对爱犬倾诉满月复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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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幕低垂的台北夜空,黑漆漆的乌云掩去了星光,下起了几丝毛毛雨。
樊令齐在阳台上架好炊具,几个大男人趁着凉凉的秋夜围起炉,摆上几瓶烈酒,准备大肆庆祝一番。
“香喷喷的羊肉炉,这汤头可是我早上八点就起来熬煮的。”樊令齐将一锅汤放置在电磁炉上。
“我带来两瓶千邑,今天咱们不醉不归。”裴定捷将酒摆在桌上,帮忙准备碗筷。
“瞧你们笑得那么邪恶,又伤害了哪个良家妇女?”令熙下工后,也被老哥邀来吃火锅。
“我们这次讨伐的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而是全身布满炸弹的何菊幽。”裴定捷搭着他的肩头,两人一副哥俩奸的模样。“这次多亏咱们伟大的爆破专家先下手为强,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我这叫为民除害。”樊令齐得意得嘿嘿笑。
“你们又做了什么好事?”令熙将羊肉片和高丽菜放进锅里。
裴定捷将新出刊的男人志递给令熙。“不错吧!这次多亏阿齐的友情赞助,不仅让我们出了一口闷气,扳回面子,更赢得销售量破创刊以来的佳绩。”
“你这个珠宝设计师还真不务正业,放着大好的美金不赚,跑来抢定捷的饭碗。”令熙逮到机会不忘损他两句。
“没灵感。”樊令齐耸肩,一副云淡风轻。
以前他自诩最懂女人,独特且大胆的设计在巴黎时尚界掀起惊艳,得到几届设计师大奖,进而被顶尖的珠宝公司网罗成立个人品牌,但失恋后,他开始质疑自己对女人的了解,陷入低潮,脑海一片空白。
“就算他不当设计师,也可以来我们男人志插花当特约作者,瞧他这个月的专栏写得多棒,现在某个callin节目还掀起一阵风潮,叫寻找失恋女王。”裴定捷对这次的战绩颇为满意。
令熙翻开杂志,逐字念出,重点放在最后的尾声--
“在女性主义里曾说过,女人的XX染色体是完整的;男人的XY染色体是变种的。所以她们宁可相信男人是演化失败的动物,也拒绝承认女人只是男人的一根肋骨。”
“她们不断与男权抗衡,强化自己来矮化男人,以致在感情世界输得灰头土脸,弄得伤痕累累,这一切的失败源自于对爱情的不信任与漫不经心。”
“不肯遵守既定的爱情守则好好谈一场恋爱,骄傲的迷失在自我意识里,注定在孽海情天里受折磨、永不得翻身。”
“写得实在太好了!”裴定捷鼓掌叫好。
“老哥,不要告诉我,你这个月就是耗在研究何菊幽的心理,我看你快要比她肚里的蛔虫更了解她了。”令熙的口气冷冽且不满。
“你不是我,你不能体会那女人嚣张恶质的态度,她的狗在我名贵的兰花上大便,差点咸死它耶!”阿齐控诉她的罪行,为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这阵子他全副心思都在何菊幽的身上,大自观察她的工作内容、生活作息、兴趣嗜好、星座命盘,小至她的阅读品味。
“冤有头、债有主,是她的狗放的屎,又不是她,你为什么把错怪到她头上?还有,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刻薄、得理不饶人,居然在公开的杂志上揭她疮疤!”
令熙选择站在她的立场。“我本来以为你们只是胡乱闹一场,写一些茶余饭后无聊的八卦话题,你含沙射影也就算了,还写得……”令熙气得说不下去,三人陷入僵局。
阿齐迎上他责备的目光,开始质疑自己的行为是否太过火,他真伤害了她吗?
此时裴定捷介入调解纠纷。“始作俑者是我,审稿的人也是我,要怪就怪我好了。”
“姓烦的!”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打破了三人的沉默。
何菊幽。
三个男人、六只眼睛全都胶着在她惊慌失措的容颜上,几日不见,她以往的自负与飞扬神采全都消失匿迹,除了疲态,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憔悴。
“我家的芭比呢?”为了索回走失的爱犬,她大步从自家的阳台穿过他的花房,入侵他华丽的堡垒,猜测这又是他报复的手段之一。
“芭比?”令熙和裴定捷面面相觑。
“她的狗狗。”阿齐解释道。
“你把我家的芭比藏到哪儿去了?”她越过几个男人,开始在他的屋内搜寻爱犬的踪影。
“妳的狗当然在妳家,怎么可能跑到我这儿来。”他跟在她慌乱的步伐后,看着她盲目的在屋内穿梭。
“牠不见了!一定是你把牠藏起来了,在杂志上编派我的不是还不够,非得要绑架牠来勒索我,威胁我迁居,对不对?”她开始翻箱倒柜,失去以往的冷静自持。
“芭比,快点出来,姊姊带来妳最喜欢的骨头哦……”她的声音不若以往的清亮,带着几分哽咽。
她在他的屋里横冲直撞,搜寻着爱犬的踪迹,他则跟在她的身后忙得团团转,努力捍卫家中珍贵的摆饰和古董。
“我没见到妳的狗,牠没在我这儿。”他再次澄清,突然之间怀念起那张骄傲负气的脸庞。
“这儿是三楼,牠不在我家,就一定是在你这儿。”她展开地毯武的搜寻,从客厅、卧室、浴室一路唤着爱犬的名字,甚至连衣柜、碗橱都不放过。
“芭比,妳在哪里?”见不到爱犬的身影,她的眉宇间蒙上一层愁云惨雾。
芭比对她而言已经不是单纯排遗寂寞的宠物,而是家庭成员的一份子,每当她将钥匙插入门锁里,牠会机灵的竖起耳朵,开心地摇着尾巴迎接她。
她喜欢有人等她回家的感觉,不想变成连狗都懒得理睬的寂寞女人。
“妳讲讲道理好不好?妳的狗真的不在我这里。”他连忙把她开启的门扉,一扇扇的关好。
阿齐从她心焦的脸庞,洞悉了她的脆弱与无依,一时间罪恶感铺天盖地的泛滥开来,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感到歉疚。
“怎么可能,难不成牠生了翅膀从阳台飞出去?”她焦躁得无法厘清思绪。
“你说过要把牠煮成东坡香肉、梅干香肉,是不是你毒害牠了?”
阿齐无奈地举起双手。“老天!妳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我还没饥饿或者气愤到那种程度。”
她像失心疯般掀起桌上的锅盖,用汤杓翻动里面的肉块确定那是羊肉片,不是她的爱犬。
三个男人全被她歇斯底里的举动给吓着,原来他们心目中强悍的女王,卸下了冷漠的盔甲、抛下犀利言语的武器,也像一般女人一样的柔弱、无助。
“我真的没有抓妳的狗,也许牠……”平日辩才无碍的他,却找不到适当的字汇来形容她爱犬的命运。
“离家出走了。”裴定捷界面。
她置若罔闻地放下汤杓,马不停蹄地奔出他的房子,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她像一阵飓风在他的心湖里掀起波澜,繁盛的城市总有瘫痪的一隅,再强韧的心也有脆弱的一面,而他犀利的笔锋却一针见血地直捅她的要害,伤得她体无完肤、无所遁形。
“你发什么呆,不会真的绑架了她的狗吧?”令熙出声。
“好好的一场庆功宴,硬生生被她破坏了。”美食当前,连动筷的都没有。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自责的情绪如潮汐,淹没了昔日的仇视与憎恶。
“这属于自由心证,我无法评断。”令熙摆出旁观者的姿态。
阿齐所有的思绪全都系在何菊幽身上,他总觉得自己对她应该要负上一点责任。
夏末与初秋接驳之夜,骤雨吞噬着漆黑的天空,直接扑打玻璃窗,远处不时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喊声。
菊幽仓皇的脚步奔走在一洼一洼泥泞地上,弯躯钻进公共区域种植的矮木丛里,寻找与她相依为命的爱犬。“芭比,妳在这里吗?下雨喽,要回家了……”
“芭比,回家喽……”
她焦急无措的声音令他的心狠狠地揪紧,拿起玄关外的雨伞跑了出去。
“下雨了,芭比,姊姊来接妳回家喽……”她名贵的高跟鞋早被泥巴糟蹋得不成形,湿淋淋的长发纠结在一块,除了狼狈还是狼狈。
“何菊幽,下这么大的雨,快点进屋去。”他箝住她的手臂,将伞撑在她的头。
“别管我,我要去找芭比。”她不在乎凄风苦雨淋湿她的身体,只怕失去了与她相伴的寄托。
“妳别这样好不好?”他用力的拦住她,迎上她濡湿的脸,分不清缀在她脸上的是冷冽的雨珠抑或她伤心的眼泪?
“不关你的事,别这么鸡婆好不好?”她傲然地别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伪装自己,就怕让他知道她软弱得彻底。
“雨下这么大,连白痴都懂得避雨,更何况妳的狗这么聪明,可能已经回家了。”他劝慰着。“也许牠根本没有离家出走,只是躲在床底下和妳玩捉迷藏,回去吧!”
“我把整间屋子全都翻遍了,牠不在家。”她的语气透着失望。
白色的衬衫浸在雨里,让她冷得发颤。
所有的恩怨纠葛全在这瞬间灰飞湮灭,在戒备森严的都市丛林里,他怎能狠心地夺下她武装的盔甲,让她赤身征战呢?
“太晚了,明天一早我没事,我下楼替妳找,现在先回去好不好?”他的话此刻听起来温柔且可靠,令人动容。
“我再找一会儿。”没见到芭此的踪影,她不肯死心。
“社区里的每个角落都被妳找过了,牠不在这里,也许贪玩,被大楼里的邻居给捡回去了。”
在公司忙碌了一天,再加上方才的折腾,令她疲态毕现。
“我保证明天一定帮妳找。”他俯视她迟疑的脸,泛红的眼眶让他确定她真的在哭泣。
多么骄傲的一个女人,连哭泣都安静,只敢把眼泪融在雨水里,忽然之间他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紧紧地拥她入怀,煨暖她颤抖的身躯,为她挡去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