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码头督工来的消息,近日有人削价竞争,坏了码头搬运工的行情。
本来这事不必她亲自出马的,督工便处理得很好——让手下人沉住气,别受挑拨,照样的价钱,不跟着降下价码。但坏就坏在对方存心挑衅,自个儿上门大闹一番,将整个地方闹得乌烟瘴气。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督工还是不必请她过来的,因为可以直接告官了。但这招不成,只因为……
“大哥。”坐在码头边专供工人休憩用膳的酒楼饭馆里,四方人马分据席位四周,分别是董家商号、码头上其他商号、削价竞争的东家及跟着一搭一唱的其他东家。
看来看去,江蓠最是势单力孤,仅董引元一人。
“小妹。”江艾恨恨地看了她一眼。
闹事的是少夫人的娘家舅老爷,谁都看在江蓠面子上忍了过去,正达江艾之意,于是他干脆主动召开这次的谈判。
不信逼不出江蓠。
码头工人的长老清了清嗓,开始就江府商号恶意竞争的方式作答辩,其他没跟着调降的商家以董府为首,另外一派自然以江府为首。
短期来看,船主自然是找便宜的工人,节省开支,但从长远来看,赔本的生意没人做,而江艾这肯定是赔的生意……想做多久?
不肯跟着随波逐流的商号生意自然大受影响,总想着模过这段日子之后,好日子就来了,谅江艾多大资产也没法子这样流水般的赔下去。
听着两方人马的激辩,江蓠始终沉默地旁听,没有说上一句话。
她心中已有定论。
蓦然话风一转,江艾不怀好意地道:“那么小妹你有什么高见?王法可没规定不许商家降低价码的,我们江府成本就是有办法压低啊!总不能让我们去讹那些船家吧!”
席间所有的目光霎时全转往江蓠身上,一袭樱花色的绫衣更衬得她的肌肤白皙无双,缦衫被帛更显她体态婀娜。
不犯法吗?律法上言明了,“诸买卖不和而较固取者,及更出开闭,共限价,若参市而规自入者,杖八十……”虽说大哥此举称不上哄抬“物”价,但若告上市监,谁输谁赢犹在未定之天。江蓠微微一笑,“江蓠妇人之见,称不上什高见,只是想问江老爷一句话:你,这个价钱想维持多久?”
“你什么意思?”江艾脸色一变。
“董府能够撑上的时间,绝对比江老爷所能想象的还要久。”江蓠望着她的母兄长。“听江蓠劝一句话,这般巧诈并非做生意的良方正法。”
大哥无非是想等斗垮了码头其他商号之后,便能随他提高价钱。可人家船家不是傻子,贪你这短期的廉价搬运工是自然的,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回头找其他正经营的商号,甚至连考虑换商号都不曾;如同长期与董府合作的幸汛船行便不习过另寻伙伴的念头。
到时,江府只会赔了夫人又圻兵。
长老听得不住点头。因为江府的削价竞争,码头多了些不三不四的工人,用膳时的争执也多了,整个码头真是乌烟瘴气的。
“小妹,你别生意输了人便指责我们用不正当手法抢生意,我们不偷不抢,哪里不正当?”江艾露出鄙夷的神色哼了一声,“妇人之见。女人还是在家里乖乖相夫教子,何必出来抛头露面?”
江蓠也不动气,只是点点头,“看来今天也谈不出什么结论了。”
“董少夫人……”其他倚靠董府的商号见江蓠似乎有打退堂鼓的意思,纷纷拿担忧的眼神望她。
“但在江蓠离去之前——严奄大叔,把单子拿来。”江蓠拿过一张纸摆在桌面上,“总共四百两,烦请江老爷付清。”
江艾一把夺过,定睛一看立刻哇哇大叫,“这是什么见鬼的东西?!”
“昨日,江老爷砸坏了董府商行内的器具,并殴伤了几位留守在行内的工人,除了赔偿商行内部所有损失之外,还得负担受伤的三位工人的医药费;工人养伤期间无法工作,江老爷必须负担工人这些日子的家计……”
“鬼扯!”江艾沉不住气一把撕掉那单据,“谁有证据?”他倨傲地睨着江蓠。
董府的码头督工严奄在心底叫好,冷眼旁观他们少夫人怎么整治这个贪心的浑蛋。
“大哥,”江蓠换了称呼,仍是一副不愠不火的态度,“这是大哥想上官府理论?”
“你——哼!版官便告官!我江艾怕你不成?”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也不能失了这口气、丢这个脸!“好啊!你嫁入高门便开始对付娘家了是不是!罗织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来陷害你大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支使那些人去寻董家商行的晦气了?有证据吗?证据拿出来啊!不然也别怪我不顾兄妹之情,告你诬告!”
众人神色一致鄙夷地看着哇哇跳脚的江艾,哪需要证据?谁人不知那些来找础的工人是江府新雇来的搬运工?也不知是做啥奸犯啥科的,工钱竟然能压到那样低。
江蓠缓缓起身,秀眉微蹙,心里其实是有些为难的。
“要逃了?”江艾以为威胁奏效,态度一转跛上了天,“要我不告你诬告也成,照这单据上的价钱拿五倍来,我就放了你!否则……传出去对董府的名声可不好听哪……仗势欺人……”
“你——”董引元在旁眉头一拧,上前一步。
“引元,算了。”江蓠伸手一挡,不注意擦到他手,倏然敏感地抽回手,有些尴尬。“江老爷吓不倒我的。”
这五年来,大哥的冷嘲热讽少过一天了吗?她还不是这样过来了?况且大哥的威胁……人说打蛇打七寸,大哥却偏偏总是抓不到诀窍。
“我是知道了。”董引元因为她闪躲的举动而有一丝的不自然,而这一瞬之间极细微的小动作,很神奇地入了江艾的眼睛。
对这种事他向来敏锐,只可惜无法将之运用到经商上面,否则今日的江府何需向董家借贷?但也难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瞄了瞄两人,露出一抹冷笑,还以为你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圣女,结果还不是个小骚蹄子?也难怪,董君廷看来就是个没啥出息的人。
“快付钱啊,别在我眼前银董少爷的堂弟眉来眼去——”
“你说什么?”董引元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才一眨眼的事而已,众人也没见他动作,亮晃晃的剑身便已经榈上江艾的脖子。众人包含江艾在内皆倒抽了一口凉气,江艾更是哼都不敢哼一声。
“你再说一句。”他阴沉的脸上满煞气。
“小小小心……”
“引元,”江蓠瞠大了眼,“快收起剑来。”
这么多年她还没见他动过腰上的剑,一直以为只不过是装饰罢了……
董引元冷瞪了江艾一眼,才把剑放下。“下次再犯,我便削去你那张嘴!”
“是是是是——”江艾忙不迭地点头,退后几大步,远离这个煞星。
江蓠轻声叹了口气,转向惊魂甫定的大哥,“江老爷,你是不打算缴这笔账款了?”
模着脖子,虽刚从鬼门关前绕一圈回来,江艾还是不肯松口,“除非你能拿出证据,否则休想我吞下这口黄连!”
证据……并非绝对没有的,端看是否去找,但……他毕竟是大哥,不愿这么撕破了脸皮。江蓠难过地望了江艾一眼,知道不能长此下去,届时吃亏的只会是董府,大哥永远不会懂得何谓收敛。
“拿不出来?”江艾气势壮了,“拿不出来就——”
“谁说拿不出来?”一道带着三分倦慵、七分戏谑的嗓音从饭馆门口传了涡来,逆光的身形看来沐浴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有神圣感。
众人目光一凝,每个眼中皆出现疑惑——
他是谁?
董君廷打了个呵欠,倦懒地靠着门柱,抬脚一踢——
本咚咕咚咕咚咕咚……
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大汉接二连三滚了进来,个个员青脸肿的,好不狼狈。
“噶,证据。”真是乱没成就感的,三两下便解决了。
看来打明儿开始,得训练手下人有几分防身功夫,免得遇上这种货色便让人打着玩的;他看……就选引元去执行这任务好了。
瞧他多好心,避免引元堂弟成天见着江蓠而黯然神伤,早晚郁出内伤来。
“少夫人,就是他们!”严奄大叫,“我昨日赶回去时正好与他们擦身而过!”
江蓠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愕然地叫了声,“相公?!”
董君廷外搭一件银白丝绣搭护,内着折领胡服,脚蹬长鞠靴,倚门而立,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相公怎会出现在这里?绕过地上的“杂物”,江蓠走至夫婚面前,“相公,你怎么来了?”
打在月出楼见过相公开始,她再未曾于江府以外的地方正确说是从寝房到膳堂的范围之外见过相公,终于知道相公的“神秘”其来有出口。
董君廷咧嘴笑道:“听小麦说你今日要来处理一件麻烦事,我担忧你喽!”
闻言,江蓠颊上出现淡淡的红晕,“妾身谢谢相公。”
“何必说谢?”董君廷抬头望向目瞪口呆睇着他的一屋子人,奇怪地模了模自己的脸;怎么,他吃早膳吃得太急了,脸上沾了饭菜?还是他生得太英俊了,让这些当人家爹、人家爷爷的,想为女儿、孙女抓个乘龙快婿回去?
想了会儿,他决定不要太深究,于是牵起了江蓠的手,“事情处理完了?那我们回府去吧!这里交给引元就行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你、你是董少爷?!”
“不。”他摇头。
呃?
“在下董君廷,不是什么董少爷。”他微笑地敛衽为礼,“见过各位。多谢位平日对内人的照顾。”“好说好说……董少爷你太容气了。”一千人忙上前攀关系。
原来董少爷真有其人,不是董老爷自己说的……哎,真是生得一表人才啊!
董君廷一直面上带笑地周旋在众家商贾之间,应付自如,看得江蓠土口叹弗如:她毕竟是个女子,八面玲珑太过便成了狐媚……她还是有夫之妇呢!
“董少爷,那您对于这次的事件……”王记商行王老板忙问道。
其他人一听也静了下来,想听听董老爷的独生子有何见解。这情形看在江蓠中,忽然有种严重的失落及恍然,不觉抿起红唇垂下头。
董君廷先回王老板一个笑容,而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缓缓说道:“我夫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各位想想,江府如此能撑多久!这是场耐力赛……诸位何趁此良机放工人们一个假,赏些银两回家乡探望亲人。”
“没生意还得赏钱?”一人提出疑问。
“横竖他们留在这儿也没事可做,并需小心江府前来寻衅,就如同傲行昨日发生的事,所以干脆放工人们一个长假,保证他们回来上工之后会比以前更加快。”董君廷始终好耐生地解释。
众人想想是有道理,可还忍不住要问:“那么是要多久?”
对啊,要多久?总不能放个一年半载吧!
对众人的疑问,董君廷选择不答。“夫人,你认为呢?”他望向身旁的人儿。
“啊?”江蓠茫然地眨了下眼,对上夫婚了然的眼神,一怔。
“蓠蓠?”董君廷挑眉笑促。
“……短则一月,长则三月。”她答。
又一人问:“从何推论出这结论?”
“大河的洪汛期将届……江府能吞下多少?而他的工人……又能忍受多久?”江蓠说出她的原因。
众位老板想了想,击掌称是。
脸色从头到尾没正常过的江艾怒瞪着围成一团讨好董君廷的人们,眼底射出怨毒的神色。
董引元的脸色亦没好看到哪里去,只是他选择以冷漠包装心伤。
“很高兴认识诸位世伯,小侄先行离去,这些人便交给引元堂弟……”董君廷很快便从“在下”变成“小侄”,攀关系之速度举世无双。
呵呵,在外游走本就要具备点本事,他所追求的并非出世的赏玩美景,而是更深刻的入世了解人生百态。既要入世,他可不许别人视他若无物,想方设法也要让自己能四处逢源,获得四方喜爱,日子才好过。
“我不认识这些人!”江艾猛然说道。
碍于嘴巴被塞,地上的大汉们只能咿咿呜呜地叫。
相较于江蓠带着些难堪的脸色,董君廷却只是耸耸肩,“这交给官老爷评断,不是我一介小民该管的事。大哥,随时欢迎你来董府坐坐,别因今日的不快伤了两家感情?”
他微笑地说道,让在场人心里都叫了声:好厉害!
江蓠抬眼望了下董引元,咬了咬唇,还是轻声道:“这里便麻烦引元了。”
董引元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别过眼去。“蓠儿不必担心。”
他不愿将好不容易唤出的名儿收回来,至少——在他仍未确定输赢之时。
来日,方长。
顶多一个月,堂兄回府还未曾有超过一个月的,所以一个月后便是他的机会!
“相公,你今天怎么会出现了?”回程,江蓠没有坐檐子,与董君廷并肩而行。
“不欢迎吗?”董君廷微笑的反问。
江蓠一怔,帷帽下的表情有丝被看穿的狼狈,她总觉得相公似乎什么都知道,即使他整天待在芝心院里头。
对于相公那样轻易便取得了众家商行老板们的信任,她确实很吃味。只因为相公是男人吗?相公一出现,她立即便成了董君廷身边的配角……她过去五年的辛苦敌不过相公一个笑脸……
董君廷笑着拉下她的帷帽,也拉回她的思绪。“别想太多。”
“相公。”她蓦然红了脸,被人看穿的滋味不好受。“别拿我的帷帽,女子出门……”
“相公我在身旁,你怕什么?”他笑着将帷帽放在另一边手臂上,“难得出门,别将眼睛局限在纱巾之下,该多看看这外面的美好。”
她出门的机会绝对比相公所想的要多得多。江蓠瞄了一眼让他放在身躯另一边的帷帽,估量了下两者的距离……还是算了,她不想整个人贴到相公身上,太不端庄了。
“嗯?还不开心?”他违弄地以指刷了下江蓠的脸颊,粉女敕女敕的触感像是初生婴儿似的令人喜爱。“那让我买个东西向夫人赔罪好了?”
想不到他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向自己做这样孟浪的举动,江蓠猝不及防,只能塔着脸颊羞红了脸瞪他一眼,“相公,这里是大街!”
“有何关系!”他左右看了看,像他娘子这般衣着保守的还真没几个人呢!“来来,没见你插过步摇,插个给我看看吧!”他拉了江蓠往路边一个小贩走去,拣了个缀成紫薇花的金步摇便往江蓠头上插去,顺手拿下了她的金钗。
“夫人,很好看哪!”小贩极力夸奖。
“嗯,不错,就当我向你的赔罪吧!”董君廷满意地丢下铜钱,又拉江蓠转身便走。
让他给拉得晕头转向的,江蓠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出了府的相公似乎变得极有活力,与在府内的倦慵不同。
“相公,你还没回答妾身的问题。”江蓠头虽晕,该问的可没忘,“那些人是怎么就缚的?”
“哎,当然是你相公我把他们一个个捆成粽子一般丢到码头去啊!不然他们会自己滚过去吗?”董君廷嬉皮笑脸地道,使他话里的真实度大打折扣。“咦?离蓠你怀疑吗?相公我好伤心呀!”
“嘻……相公你别骗人了!”江蓠不禁笑了出来。“妾身没听爹或誉永、引元提过相公有武功啊!”
“蓠蓠你没听过吗?”这可稀奇了。
“什么?”摘下帷帽的视线确实清楚鲜明多了,江蓠虽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左顾右盼,却也还是掩不住好奇地瞄着四周的新奇东西。
董君廷把她的脸拉回来,“那个我自小便离家与绝世高人一同修行的故事?”
“嗯?是真的吗?”江蓠眨了眨眼。
她一直以为是夸大其实……咦?不是体弱多病去修养吗?
“你说呢?”董君廷眨了眨眼。
江蓠想了想,摇摇头;相公有无武功对她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并不是那样的在意,只是……“我只希望相公能多注意自己的安危,别伤了自己。”
董君廷闻言笑咧了嘴,“蓠蓠关心我?”
“你是相公,妾身关心你是应该的。”江蓠说道,没察觉他听了这话后僵了子。
应该的吗……董君廷耸了耸肩。
算啦!总有一天关心成自然,她会打心底在意他的,否则不就枉然他为她而留下吗?
他笑望着驻足观赏杂耍的妻子,也为她驻足。
看来她平常出门都是赶着处理商行的事,少有那分闲情逸致驻足观赏这条大街上的种种;这不等于没出门一样吗?她或许比众多的女子幸运,可以增长不同领域的见识,但他希望带她去领会另外一种不同的感动。
若不亲自去长城上往下了望,如何能感受自古以来在长城所发生的悲欢离合之情、悲惨壮烈之事?若不亲自去攀登五岳,如何体会那分云海被踩在脚下的壮阔之美?
书本的知识是死的,他希望她也能有跟他一样的颌会,留下并肩而行的足迹。
杂耍的父女与两只小猴表演完毕,江蓠开心地多赏了几个铜钱。
江蓠看完一边摊子上西域传来的摆饰之后,忽地问道:“相公长年在外,一定觉得这些东西已经不希罕了吧?”
她以为自己的眼界够宽阔,但见相公与平时无二致的表情,她知道在相公眼底,这些东西是很平常的;在这一刹那,她忽然发觉自己与相公的距离其实是这样的遥远。若非公公选上了她当董家的媳妇,或许相公会在外找到他心仪的姑娘,他俩也不会有如今的交集。
她忽然担心了起来,在这片狭小的土地上,她是聪慧美丽的;可一旦与天下其他人比较,她或许既不聪慧也不美丽,只是一个再并日通不过的女子。
忽然觉得,只能守着一个正室位置的女人极其可悲,若丈夫是爱你的更是,因为你知道他爱你,但当此同时他也同样地爱着其他许多女人——你不是惟一,却又无法放下。
像大娘那样公平地对待丈夫所有儿女的女子,毕竟少见……
江蓠看了一眼身边的夫婿,他生得极好,不管是家世或相貌,想必在外的这些年也认识了不少红粉知己……没有想将她接回府里的人吗?
若包容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德行,她想她能做到吧!
“谁告诉你我不希罕的?”董君廷牵着她的手,笑着道:“这是跟你一起看的,独一无二,我当然希罕。”
江蓠没有脸红,只是纳闷地看他;为何相公似乎很轻易便能说出这样令女子心动的话语?
“怎么了?”董君廷笑问。
“相公曾对多少女子说过这句话?”她只是纯粹地问,并没有任何不满与妒意。
“蓠蓠在意吗?”他反问。
“嗯……”江蓠该回答“不在意”,而以往的她确实会这样回答,但现下她却感到些犹疑,扪们心自问,她在意吗?“或许有些吧!但这不是妾身该注意的事。”
“那你该注意些什么?”至少她没一口否决,这算好现象吧?董君廷笑着想,他很容易满足。
“妾身该注意的是……”
“这不是董少夫人吗?”
两人循着声音往前看,江蓠首先认出来人,“庞老爷。”
董君廷扬起眉来,听到江蓠的话才想起来眼前那头臃肿的肥猪就是他回来第一天遇到的、让引元从月出楼三楼往下丢的老色鬼。
庞大富身后带着两个家丁,先警觉地看了看江蓠四周,没看见董誉永、董引元两人方才踏近一步,涎笑着说:“董少夫人今日好大的兴致,来逛市集?两个董公子也真放心啊!这市集最多地痞了,不如就让我来保护董少夫人吧!”
多好的机会,这女人也有落单让他逮到的一天啊!
江蓠保持表面上的客气道:“妾身多谢庞老爷好意,只怕要辜负了,妾身已经有人陪伴。”
庞大富随便瞄了一眼跟在江蓠身边牵着她小手的男人——赫,难不成是这女人的姘夫?
他当下笑得极其婬秽暧昧,“没关系啊,咱们可以一起走、一起走……嘿嘿,想不到董少夫人平日道貌岸然,其实……放心吧!我不会跟董老爷说,上次那笔生意还是可以谈,只要你——”说着,他便想伸手去拉过江蓠的手。
蓦然一把手刀劈在庞大富伸出的肥手上,庞大富愣了愣,随即痛叫一声,引来旁人注意。
“失礼,”董君廷正是那支手刀的主人,他收回手。“但我不能应允。”
叫得跟杀猪一样,他只不过是轻轻一劈啊,骨头没断、肉没破皮,这肥猪叫啥叫?算了,反正丢脸的是这头肥猪,不是他。
“你!”庞大富抱着自己的手哀哀痛哼,怀疑自己的手就要废了!好面子的他也理会不得旁人的指指点点,在左右两个家丁的扶持下指着眼前凶徒破口大骂,“你给本老爷报上名来!”
被人用手指着的董君廷压根没理会他,只是皱眉看着江蓠,“你谈生意的都这种对象?爹在想什么?你可是他儿媳妇!”
这样五年下来,引元要开多少次杀戒?
江蓠没回答他,只是皱着眉看他,“相公,你不该动手的,万一庞老爷控告你……”
“你在提醒我杀人灭口吗?”董君廷气得冷笑了声,气她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去。“现在也太迟了点吧,蓠蓠?这种事该趁适才还没人注意时做,现下每个人都把眼睛往我们身上摆,叫我怎么把庞肥猪宰了?”
噗!群众里响起一阵笑声,让庞大富更加面红耳赤。
可恶的好夫婬妇!“把他给我绑上官府!我要告他谋财害命!”庞大富一声令下,两名家丁不敢稍慢地冲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