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二十分钟,你快进去看他吧!”护士小姐如是交代着管昕蕙。
避建成被送入加护病房,不但探病的时间受到管制,连进去的时候都需换上无菌服。
避昕蕙没有迟疑,立刻走了进去。
一见到父亲平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热泪马上盈满了她的眼眶;“爸……”
才短短的几天,爸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扑倒在父亲的病床边,她握着他的手,却得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到针管。
“爸,您好点了吗?”她小声的叫唤着父亲。
“昕蕙,你回来啦!”管建成缓缓地睁开眼睛,心中最挂念的人儿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挣扎着要坐起,但胸口那股气却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爸,您要做什么,告诉昕蕙,昕蕙帮您。”父亲苍白的脸色教她心疼,宛若风中残烛的气息令她害怕。
“没事,爸爸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她握着他的手,含泪道:“我就在这儿不走,让您一次看个够。”
“傻孩子,爸爸没有时间了,看到你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爸,您在胡说什么?什么没有时间?”
“昕蕙,听爸爸说,别去当机师了,回来掌管管氏吧。”
医生替他打了止痛针,之前的暴怒全是因为癌症让他情绪不稳,但他不能告诉昕蕙,他不要她为他担心。
“爸……”
“别打岔,听爸爸说完。”他困难地咽了口气,知道自己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你知道,你妈把你大姐带走了,如今你妈虽然死了,但这么多年来,昕灵一直都没有下落,我恐怕是捱不到她回来了。爸爸就剩你一个女儿,爸爸一直都不赞成你去做机师,就是怕你出了什么意外,爸爸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
“爸……对不起。”她知道自己任性,一直以来都以自我为中心,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尤其是父亲的。
她知道父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和姐姐两个,可她偏偏要让他伤心,选择那么高危险性的工作;现在居然还让他担心得病了,她真是不孝。
她的心仿佛被抽空了般,哭也哭不出内心悲痛,望着父亲,她无言了。
“用不着道歉,为了爸爸,要你放弃梦想,是爸爸太自私了。”
“不……”管昕蕙摇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爸爸只有公司可以留给你了,昕蕙,答应爸爸,要让管氏传承下去。”
“爸爸,您知道我不行的……”父亲要把管氏交给她,这个重责大任,她担不起啊!
避建成打断她的话,“雷副总可以帮你,他又很喜欢你,你们……可以结婚,爸爸很放心把你交给他。”
闻言,她呆愣住了。
爸爸说雷副总……爸爸要她嫁给雷震威?
那章翌怎么办?她脑中迅速地掠过他俊逸的身影,以及他对自己求婚的话语。
“爸,不行的,我……我有了喜欢的人。”
“是谁?”他已经很累了,仍坚持听到她的答案。
“是章、章翌……”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可管建成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女儿要嫁给仇人。
他激动得要坐起,没想到却换来了剧烈的猛咳,“不行、你绝对不能和他、咳、在、在一起……”
“爸,您别急,您先躺下,好吗?”扶着父亲,管昕蕙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拍拍父亲的背,心电图的剧烈起伏,吓坏了她。
一直在加护病房外守着的护士赶到,无情地将她推了出去,“他不能受刺激,你先出去吧!”
“爸!”管昕蕙不甘心,想要再说什么,但见到父亲呼吸困难,让她说不出口。
“别跟他在一起,那个人……危险。”
“爸。”
病房的门无情地关上,接着她看到的是急忙赶来的医生。
“爸爸。”她好怕,怕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父亲是多么困难地在与病魔搏斗啊!
她看到了世间最残酷的一面,身体上的病痛是不会因为有事未完而停止侵袭人的。
它们是最无情的裁决者,公正而无私的裁定每个人的生命。
“别担心了,令尊有最好的医生诊治,会没事的。”章翌来到管昕蕙的身边,贴近她的耳畔,说着他最言不由衷的话。
“章翌,爸爸他……”她只能求助于他,因为她认为只有他能包容自己的痛苦。自然而然的,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别怕,一切有我。”章翌搂着她的肩头,给她最大的勇气。
就是这一句“一切有我”,让管昕蕙放心将自己交给他,因为一切有他。
她为父亲误会他而生气了起来。
“章翌,你真好,爸爸不该误会你的。”她的眸子里闪着感动,心中也做了一个决定。
“哦?”他挑高了眉,她的话显然引起他的注意。“怎么说?”
“爸爸要我别跟你在一起。我想不透,爸爸为什么对你有偏见。”管昕蕙一五一十地说了。
“也许是因为他心中另有女婿人选吧?”章翌下意识地吐露出他的嫉妒。
案亲就是要她嫁给雷震威,但他毕竟比不上已在她心中投下大石的章翌。
“我只对一个人有感觉。”管昕蕙定定地看着他说,脸色蓦然泛起红晕。
“那个人是我吗?”他故意问道,属于他的东西,哪有可能让它跑掉!
看着她脸色愈来愈红,他俩心中都有一个不需言语的答案。
“既然我们心意相通,我得赶快让今尊答应我们交往才行。”
“章翌,你……”
“放心,我会向令尊证明我是真心的。”章翌信誓旦旦的说。
他坚定的语气,让她难以分辨他说的一切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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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离开管昕蕙,你拿什么跟我换?”病房里传来了章翌低沉的嗓音。
“我求你。”
“求?哼,那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章翌冷哼了声,唇畔依旧是冷笑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管建成的声音虚弱无比,却是他使尽力气才发出的,人间的悲哀莫过于情感无法表达。
“我想怎么样?很简单,我要安翔,还要整个管氏。”
“你……你终于说出了你的企图。你对昕蕙根本就不是认真的。”乍闻他的野心,管建成慌了。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昕蕙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耸耸肩,无所谓的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不需要否认。反观你,就算你知道了,还是阻止不了她爱我。”
“你、你居心何在?”他既然要管氏,何必玩弄女儿昕蕙的感情。
两手一摊,章翌好心地告诉他答案,让他死得明白,“很简单,就是舆论而已。要是我就这样接手管氏,对我的风评只会产生负面伤害,我不要那样。如果我正大光明接手管氏,那不是更好吗?”
突然,他欺身向前,向躺着的管建成说道:“听说你会把管氏交给管昕蕙,如果我和昕蕙结婚,你想,昕蕙会不会把经营权交给我?”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管建成知道。
然而,很不幸地,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也知道,而且正打算彻底利用它。
“你为了事业,竟可以把婚姻大事赔了进去?”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章翌。
“无所谓,我要怎么做,你想单凭一个管昕蕙就可以拦得了我吗?”言下之意,婚姻对他来说,就算是有名有实也好、有名无实也好,都无所谓。
他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耍凤戏蝶、随心所欲。
“你、你怎么可以?”
“我当然可以,信不信等会儿昕蕙一来,就会向你宣布好消息?”
“你、你、你给我滚出去。”他不要看到他,这个男人的存在威胁到他。他怒极攻心,胸口的气险些闷住,有些呼吸不过来。
章翌见状,好心的替他按了急救铃,“我会离开的,但那只是离开一会儿。”
留下意味深长的话语,他潇洒地离开。将管建成留给急救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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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管建成病危的消息传来,管昕蕙正在管氏企业为满桌子的公文和报表烦恼。
鲍司的股价直直落,营运资金也被抽走,很多需要现金支付货款的厂商宁愿违约也不愿再接管氏的生意了。
她想救,却救不起来。碍于章翌的想法,她连提起借钱的事都不敢。要是他认为她只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那么,她便跌入万丈深渊了,所以,她情愿挑起这个重任,也不愿向他求援。
揉揉眉心,她倒向黑皮椅。几天下来,她已被压力折磨得不成人形。
霍地,内线响起。
“喂?”
(二小姐,是医院发出病危通知,要您赶紧过去一趟。)
秘书话才说完,管昕蕙的脸色已经苍白一片。
“我马上过去。”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便往外走。
“别让爸爸的事传出去。”离开前,她交代了秘书。
爸爸,您千万要撑住啊,昕蕙有很多事,还需要您呀!
她平静的心再也不顾她的意愿,乱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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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赶到医院,意外地遇见章翌。
她没通知他来,难道他一直替她守在医院?
他对她的一切全被她浪漫的想法给占满,他所做的种种,都被解释成体贴。
“我爸爸他……”
章翌的脸色凝重,她看得心颤了下,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进去吧!他需要你。”他推着她进入病房,自己则在她的身后冷冷地看着。
“爸爸。”
“昕蕙……爸爸恐怕不行了。”
“胡说、您胡说,您一定是装病吓我的,对不对?”
“昕蕙,爸不行了,你一定要听爸爸的,嫁给震威——”没来由的一阵剧咳,止住了他下面的话。
“可是……”昕蕙回过身子,看着在她背后一直支持着她的章翌。
避建成看见了女儿这种不自觉的动作,但他不能把女儿交给那个男的,他是不怀好意的。
可,他要怎么才能让女儿知道这个男子的真面目,可恨,他的时间不多了,不能亲自拆穿他的假面具。
“答应爸爸……”
“不,爸,我要章翌,只有他才能照顾我。章翌,快,我们一起求爸爸。”
“是的,伯父。我会给昕蕙幸福的。”
他的出声无疑地引来管建成激烈的反应。
“咳……你居然要他,你知道他……咳咳咳……”
他吐出了一口血,让管昕蕙慌得什么都听不见。
“爸,您没事吧?医生、医生呢?快来啊!”
“昕蕙,你答应爸爸,不能把自己、还有公司交给他……”
“伯父,交给我是最好的安排了。”他像是许诺,又像是咀咒,慌成一团的管昕蕙根本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爸,您别说这么多了,让医生看看好不好?”虽然想向父亲证明章翌是个好人,可爸爸他的病情……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管建成看着女儿如此执着于一个危险的男人,顿时,心一空,仿佛什么都完了。
他的两眼空茫,此时,什么阻止的话完全说不出,只是喃喃道:“完了。”
“爸!”
“走吧!你不听我的,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平静的接受死神,他已经放弃了。
“爸!”
“走!人呢?把她给我赶出去。”他使劲全力地大吼,生命中最后一次用尽全力的使唤人。
“爸,”管昕蕙讶异地看着父亲,一切仿佛就这么停止。
仪表上传来稳定的哔声,无情地向众人宣告,他辉煌的一生结束了。
“爸,您不要死!”她扑倒在父亲怀里哭着,脑中只有爸爸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不要死……”
怎么会这样?谁来告诉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为什么爸爸会突然病危?为什么爸爸不愿意她和章翌在一起?为什么爸爸到死也不愿把眼睛合上?
她不敢想,不敢去做猜测,死不暝目的景象就这么一直停留她的脑海里,好久、好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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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昕蕙一动也不动的站着,一瞬也不瞬的看着。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一直没有发觉,有人跟在她的身后。
也或许是早就发觉了,但心中那股自然而生的安定感,使她没有排斥的,让他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陪着她。
直到夕阳西下,夜色很快地罩上整座墓园,惨澹无光的照着,章翌才出声:
“昕蕙,该回去了。”
是他,一直都是他在陪着自己,他对她的关心浓烈得让她无法忽略。
她的脸满是憔悴,身心是疲惫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的接收到他的关心。
“伯父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他安慰着她,目光却飘向墓碑。
“可是他临死前却要赶我走……”思及此,她无法抑制的哭泣,突如其来的失控,让她整个身子再也撑不住的倒向他。
“他只是不放心把你交给我,你知道,他的女婿人选不是我。”
可父亲的反应如此大,难道就为了阻止他俩在一起,而赔上性命吗?
她没回应,心中益发感到自己的不孝。从小到大,她真的没一次顺着父亲的。
她错了吗?
看着对她深情款款的章翌,她真的没有答案。
“昕蕙,嫁给我吧?我知道时机不对,但至少让我证明,我是爱着你的,也让伯父放心,好吗?”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闪着无比诚恳,仿佛她是他的最爱、一辈子惟一的爱。
“章翌……”
“看你这样,我真的很不放心。让我来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避昕蕙低头不语。
虽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求婚,可在现在管氏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他还愿意照顾她、替她分担这个重担,她真的很感动。
“如何?”
“好,我答应你。”她点头,在父亲的墓前允诺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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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视着偌大的空间,明亮的窗台搭配上透明的彩绘玻璃,当阳光映照下来的时候,彩绘图案便会印在光滑的地板上,金澄澄的瑰丽图案让人感到轻松之外仍带有艺术气息。
黑蓝穿插的格子沙发、流线形的设计,让整个客厅看起来简单、利落,管昕蕙不禁想到章翌平静无波的性格。
“怎么样,还喜欢吗?”由吧台端了两杯酒过来,他注意到她在发傻。
“嗯。”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她恣意地欣赏他的天地。
“你看看还欠什么,我让查德去采买。”对于她,他可以很大方。
只因他的财产若可以因此迅速累积,她功不可没。
“我?”
“是啊!结婚后就住在这里,你当然可以随意更改装演。”
想到婚事,她蓦然脸红,她会不会决定得太快了些。然,他压根儿没给她后悔的机会,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章翌,我想……嗯,我们还是先解决管氏的问题。”眼下,她哪有心思结婚呢!
案亲最不放心的,恐怕也是公司的事吧!
“公司的事就交给我,你别想这么多。”他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轻点她的鼻尖,“你知不知道自己变得有多憔悴,我看在眼里有多心疼,你知道吗?”
这句话是真是假,只有他的心底最清楚。
避昕蕙被他的甜言蜜语给烘暖了心,贴在他胸前的她,没去注意到他眼中的偏执和狂肆。
她仍是固执的认为章翌是对她好的人。
“你是一只自由的鸟,是适合在天上飞的,但商场把你困住了,你并不快乐,不是吗?”
“章翌。”他懂她、了解她。世上最大的感动莫过于一个你爱的人,知你、懂你。
两人四目交接,他抚着她温润的下巴,轻轻地说道:“嘘!不要说。我什么都知道。”
空气中飘散着她的发香,眩惑了两人,迷醉的催促着。他对她的好,让她逐渐放松,身子几乎贴在他的身上,手中的酒杯就这么摔下,污了整个地板。
“把公司交给我,你只要学着做我的妻子就好。”诱着她,薄唇缓缓地吐出他所要的。
“嗯。”下意识的,除了点头,她什么都不会了。
“明天就去办过户。”
“嗯。”再次地,她被蛊惑了,此刻,她只懂得品尝两人同甘共苦的滋味。
“还有接下来可能会有的记者会,你要有心理准备。”
表面上,他细心地关心她所有的事物,注意到所有的环结。实际上,却是处处为自己打算。
“我知道了,谢谢你,章翌。”
“谢什么呢?我们都要结婚了。”他淡淡地笑了,笑中却有着浓浓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