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好渴。
喝了那么多的酒,为什么还是觉得渴?
别人都说酒像鸦片,馥郁芬芳又可以麻醉人的神经,能忘却一切的烦恼。
她却觉得这些话都在骗人。酒一杯接著一杯下肚,除了喉咙里那如火烧般的炎热,她什么也没有忘记。
痛苦反而跟著喉间的火热,逐渐扩大成汪洋大海。
这是方仪琳第一次喝酒,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喝多少,不过,她发现她的酒量好像还不错,因为直到现在,她仍没有感到一丝醉意。
扑倒在桌面上,看著四周灯红酒绿,看著酒瓶上反射的霓虹不停闪著,这一刻,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酒可以让自己放纵、让自己装疯卖傻,一句“我醉了”便可以逃避许多,并获得世人的原谅。
“仪琳学姊……仪琳学姊……”
是谁在叫她?
是谁会这么焦急的呼唤著她……
在狂乱的音乐声中,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了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俊脸。
这一定是在作梦,他已经跟她决裂了,又怎么可能来找她?
“仪琳学姊,你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买醉?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下一瞬间,她跌入一个宽阔的胸膛。
呵,她就知道,这不是他,这气息不是他的。
但她不在意。今晚,她是来尽情放纵的,无论谁都可以带走她,哪怕对方意图不轨,她也不在乎了。
从小到大,母亲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一心想当个乖女儿,不让母亲伤心,以弥补没有父亲的缺失。
可现在,她恨这样的自己。
如果她当初不是那么样的听话,没有遵照母亲的意思去钓什么金龟婿,她就不会特别注意他了。
是她的听话让她遭遇了这样的痛苦,所以今晚她要放荡形骸,忘记那个乖巧的自己,也顺便……忘记他。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走了很远的路,她月兑离了那个怀抱,躺到一个柔软的地方。
方仪琳将四肢舒展开来,忽地觉得有冰块敷在她火烧的额上,顿时一片清凉。
“你怎么把她带到这里来了?”她听到一阵不悦的声音传来。
“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你把她害成了什么样子!”另一个人愤怒的回答。
她在作梦吗?为什么那一问一答中,有她难忘的嗓音?就连那语调也一模一样?
方仪琳觉得头痛,而那痛感甚至延著血液扩展到全身,让她连五脏六腑都痛了。
“威尔森……威尔森……”
她月兑口喊出这个名字,仿佛如果不喊,她整个人便会崩溃。
她有太多话想对他说,可是碍於自尊心作祟,她又不得不把一切闷在心里。
现在她醉了,她可以任性的对著那张相似的面孔、相似的声音,把心里的苦闷统统倾吐出来。
她知道他的名字是楚逸风,但却喜欢叫他威尔森,这才是她专用的称呼。
“她在叫你,你快点过去呀!”小张催促著楚逸风。
他一脸厌恶,迟迟不肯上前。
“仪琳学姊,你想哭就靠著我哭吧!”小张看不下去,便迳自走上前紧紧搂住她。
耳边温柔的话语让她再也隐忍不住,泪水如同河水溃堤般倾泻而出。
“你怎么可以这样?”方仪琳嘶吼著,并不停地捶打在小张的胸口上,“你怎么可以误会我?那天我跟乔丽安说的话,只是因为我赶时间,懒得跟她争辩,信口胡说的罢了,你怎么可以凭那些话而提出分手!
“你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欺骗我的?那么恶劣、那么伤我的心,我都原谅你了……我甚至怕你难以启齿,体谅你的为难,所以假装不知道你的身份,没想到,这倒成了我的罪过,成了你怨恨我的理由!”
上帝安排的一场闹剧,让好人变成了坏人,骗子倒成了最无辜的人。
她不甘心这样被冤枉,可她的委屈又有谁愿意倾听?
“仪琳学姊,你不要哭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全都知道!”小张抚著她的脸庞,急声安慰。
她哭了吗?为什么她没感觉到流淌而下的泪水?信手一拭,竟发现不仅她的脸、她颊边的发,就连她的衣襟都湿透了。
忽然,方仪琳感觉抱著她的人猛地手一放,她重重跌落,但随即,她被另一个怀抱拥紧。
是她的刻骨相思感动了上苍吗?
为什么她像是闻到了楚逸风的气息,还有拥著她的那份温暖,也仿佛是属於他的。
对她而言,这就够了,即使不是他,也像是对他倾诉了原由,这下他该知道她是冤枉的了吧?
她精疲力竭的阖上眼睛,跌入昏迷……
“你现在该知道她是冤枉了的吧?”听她那渐渐平稳的呼吸,小张瞪著楚逸风开口。
“你从哪里把她带回来的?”抱著她的楚逸风,脸上表情不知是感动,还是内疚。
“酒吧!”
“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小张一向很老实,从不去声色场所的。
“我是担心仪琳学姊,所以才在电视台门口等她,一直跟著她。”好脾气的小张这回胆敢对老板发火,可见他气得不轻。
“嘿,你当初要是拿出这种魄力来追求她,我就没机会了。”楚逸风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你……”小张一个拳头打在他那张俊颜上,“早知道你会这样对她,我才不会把机会让给你。”
“小张!”楚逸风讶异的抚著被打得几乎肿起的脸颊,“你疯了,我是你的老板!”
“你不是了,我从现在开始辞职了!”小张不甘示弱的怒吼。
“好好好,”楚逸风怕了他,“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何必当真?”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正经。”小张指苦他的鼻子骂,“你跟我开玩笑不要紧,但不要跟仪琳学姊开玩笑,她第一次谈恋爱,你就这样欺负她,你实在太坏了。”
闻言,楚逸风低下头,没有答话。
“仪琳学姊说得对,你的确是一个大骗子,当初不让我接近她,却用我的身份把她追到手,早知道你今天会这样对待她,我死也要跳出来揭露你。”
小张越说越激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所有不满大骂出声。
“当初我在小吃店里,听了她母亲和她的谈话,以为她是爱慕虚荣的女人,怕她接近你是想对你不利,所以才想了个办法对付她,没料到……”楚逸风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兴起,更恨这一切的发生偏离了他预设的轨道。
“仪琳学姊才不会对我不利呢!即使她不爱我,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来伤害我,仪琳学姊从前有多少男孩子追求呀,如果她真是那种喜欢玩弄男人的女孩,她早就恶名昭彰了,可是,就连我们学校的女生提到她时,也不得不夸她是天使。”小张心疼不已。
方仪琳是怎样的女孩子,楚逸风当然最清楚。
那天冲动之下对她提出分手的要求,其实他马上就后悔了。
饱尝了几日的相思之苦,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让他发觉,即使她真是居心叵测,是为了谋夺他的钱,他也要她。
他的确不是个好男人:心机深沉、好嫉妒、爱猜疑、善变、度量狭窄、情绪容易激动,以前还跟无数个女人有染,除了钱和英俊的外表,他几乎一无是处。
就连小张那个傻小子,他都比不上。
说实话,他是配不上她的,那么用全部的家产换如此冰雪美丽的她,又怎能算吃亏呢?
何况她刚才说了,她只是爱他,并非贪图别的。
酒后吐真言,她说的当然是真心话。
等天亮她醒来后,他一定跪在地上求她原谅。
无论是打、是骂,只要她原谅他。
楚逸风将怀中的人儿从沙发抱至床上,从身后面搂住她,贴著她的秀发,闭目养神。
躺著躺著,他也不知不觉的睡著了。
这一觉睡得相当安稳,等到他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
“仪琳!仪琳呢?”他疾呼起来。
毯子仍有余热,但身边已经空了,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仪琳学姊上班去了!”小张端著一盘子早餐走了进来,由於担心她醒来会太过激动,他昨夜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待在楚逸风房间起居室的沙发,独坐到天明。
“她昨晚喝醉了酒,还能起得来?”
“她每天四点起床已经习惯了,即使喝了酒也不会误事。”小张绷著脸,“这就是仪琳学姊优秀的地方,换了别的女孩子,早就娇滴滴的哭了!”
“那昨晚的事……她说了什么?”
“她醒来后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的呆,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真的什么也没说?”发现他躺在她身边也不讶异?
“她跟我又不熟,当然不会告诉我跟一个大男人同床共枕的感受了。”小张瞪了他一眼,“想知道,你不会自己去问她。”
一缕黑色的烟冒起。
方仪琳从旅馆的窗户看到外头的景象,连忙扛起随身的摄影机,立刻冲出房门。
以前找新闻靠的是线报,现在没有人当她的眼线,她只好自己随时注意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战火频传的西亚。她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当上一名战地记者。
虽然冒险是她从小的梦想,但为了母亲她只好放弃自己的梦想,当个形象端庄的主播。
可她就是来了,执意辞去女主播的工作,自告奋勇的来到这个快被飞弹夷平的地方,吓傻了所有认识她的人。
月兑掉名牌套装,抛弃所有的化妆品,一身绿色的紧身衣配上迷彩裤,一双沾满灰尘的靴子,行李中甚至找不到一瓶保养品,烈日下皮肤黝黑的她,恐怕从前的朋友也认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想藉此治疗为爱受的伤,或许她想趁此机会自我放逐,找到真正的自己。
方母在她临行前哭天抢地,抱著她不放。但她对母亲说,这一次,让我自己作主吧。母亲的双手,才无奈的松开。
她一直想坐上晚间新闻女主播的位子,到头来却发现,执著成了一种执迷,彻底放弃的那一瞬间,反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乐。
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她来到了这里,把这儿当作生命的另一个起点。
经过几个月的战争,这座城市已经沦为废墟。
敌方的飞机曾轰炸过这里,显然不会再浪费一颗飞弹到此,她应该是很安全的。
方仪琳要拍的,并非紧张的战争场面,而是战后城市的凄凉。
例如老人、儿童,伤残的士兵、失去亲人的妇女,她拍下他们哭泣的脸,但更多的时候,她发现他们残留的不是眼泪,而是一种空洞无奈的眼神。
她住的旅馆已经没水没电了。过几天,她会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
这座空城,虽不会再有被轰炸的危险,但她还是遇过--小巷中的枪林弹雨。
最最可怕的,是那些趁火打劫的人。
那缕黑烟窜起的地方就在前面,那是这几天以来,她看到过最浓的黑烟。
所以她扛著摄影机想去一探究竟。或许她拍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为有好几次,这样的黑烟都只是当地百姓在烧垃圾,但她还是得去看看。
呵呵,以前她觉得摄影机好重,但在这座战火统制的城市里为了逃命,为了生存,她已练就一身气力,这点重量对她而言已经微不足道了。
绕过一处断壁残垣,她看到了黑烟冒出的起点。
谢天谢地,这里并非发生了什么事故,的确又是有人在烧垃圾。
虽没能捉捕到什么精彩的镜头,方仪琳虽有点失望,但还有什么比天下太平更令人欣慰的?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因为她感到相当的不可思议,也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
此刻,一个男人,正站在火堆边笑望著她。
他跟她一样,身穿深绿色的紧身衣和迷彩裤,皮肤黝黑,一脸风尘仆仆。
他像极了楚逸风!
“好巧呀,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可见我们真有缘。”
已经好久没听到中文了,这里除了她听不懂的当地话,就是半生不熟的英文,这一句中文像是一声亲切的呼唤,引得她几乎掉下泪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现在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的确是楚逸风。
“呵呵,听说这里在打仗,我来看热闹的!”他嘻皮笑脸的回答。
“看热闹?!”这话引起了她强烈的不认同,“你知不知道战争让多少人失去生命,你居然幸灾乐祸!”
“小姐,我说看热闹也没有什么错,你何必这么生气?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我怎么一样?”好不容易见了面,他就不能说句让她开心的话吗?
“你不仅看,还把人家的悲痛拍下来让全世界欣赏,这种作法比我们这些光是看热闹的人更恶劣。”
“你懂什么?我这是高尚的新闻工作,我拍下惨痛的画面,是告诫世人不要重蹈覆辙。”方仪琳气恼。
“不过有些好战份子看到如此壮观的战争场面,或许会产生无限的向往之情。哎呀!到时候你就成了罪人了。”
“你--”她气得全身直发抖。
“所以喽,小姐,你还是乖乖回家去吧!战争是男人的事,且是外国人的事,他们打得是死是活,也不关我们的事,更不关你一个女人的事。”
“呸!无聊鼠辈,我懒得跟你废话。”
她扛著摄影机就想走,不料,他却把她的摄影机抢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她朝他大吼。
“看看你这些日子都拍了些什么,唔,都是拍人的脸?喂,人都有肖像权的,随便乱拍不怕人家告你啊?欺负人家在打仗没空看中视。”
“你给我闭嘴!”方仪琳抡拳朝著他的背一阵乱打。
“你的同事拍那些飞机、炸弹什么的,倒是情有可原。毕竟,那是为历史作见证,而那些照片及影像拍回去后,可以方便我们国家做武器研究及战略演习,更有价值,不像你,冒充战地记者,不敢身赴险境,却老在这儿拍人的脸,回台湾去吧,那里有更多漂亮的脸供你拍。”
“姓楚的,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打破你的头!”方仪琳插著腰警告。
“好吧,我不说了。”楚逸风把摄影机放在地上,继续往火堆里扔垃圾。
“喂,你还不走?”她诧异的看著他古怪的行为。
“走哪去?跟你回旅馆!好好好,我几天没睡觉了,我们正好同床共枕。”他大笑。
“呸!谁让你跟著我了?”她狠狠的瞪他一眼。
“那我爱待在哪里、爱做什么,你也不要管。”他侧过脸去,拿著木棍将火堆拨动了下,使得火越烧越旺。
“这里很危险的。”她担心的说,“当地人最喜欢抢劫你这种外国人。”
“你也是外国人呀,为什么你不怕?”
“我是战地记者,冒险是应该的。”
“我是战地记者的爱侣,陪她冒险也是应该的。”他斩钉截铁地答。
“你……”明知他花言巧语,听了这话,她心中仍不由得泛起一丝感动。
楚逸风当然看到了她微妙的表情变化,冷不防向前一把抱住她。
“仪琳,原谅我好吗?你知不知道我是特地来寻你的,寻了好多座城市,总算让我找到你了。”他不再油嘴滑舌,语调低沉的,“我看见你一个人住在那问小旅馆里,没有水、没有电,我想去见你,可又不敢,所以我在这烧垃圾,知道看到浓烟你就会来,从早上到现在,我把这火堆烧得越来越旺,终於让你注意到了它。”
这个傻瓜!
他怎么可以这么仿?怎么可能为了她不顾生命的安危,从战火纷乱的城市,寻到另一座城市,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任炸弹如烟花般在四周散落……
最至见面的那一夜,他拥著她入眠,她是知道的。她醒来时,藉著清晨的迷蒙敬光,看到了他颊边悔过的泪痕。
其实她心里早就不再怨恨他了,但就是因为发现自己太快原谅他,才感到害怕,跑到这儿想忘却那段害她中毒至深的感情。
如果他再做出伤害她的事,恐怕她也会继续原谅他,她好怕这样懦弱的自己,好怕成为他的俘虏,受他的束缚。
为什么要让他找到她?找到了不打紧,还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打动?
方仪琳讨厌这样的自己!
思绪转到一半,她忽然听见周围的人纷纷发出惊叫声,抬头一看,发现一架直升机正朝他们上空袭来,引擎声极大,可见它飞得很低。
对於一座被轰炸过的城市来说,任何一架飞机是恶运的象徵,即使飞机上没有炸弹,也足以引起恐慌。
顿时,街头的百姓如临大敌般,四处逃窜。
“快,我们也到防空洞躲一躲!”她著急道。
“不。”楚逸风很镇定的搂紧她,“除非你说原谅我,否则我们哪儿也不去。”
“你找死呀!”方仪琳气得直跺脚,“要死你一个人去死,我不陪葬。”
“好呀,看看你是否真的舍得丢下我。”他胸有成竹的看著她。
“我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个拜金女,想图谋你的钱罢了!”
“即使你为了钱谋杀亲夫,我也认命了,这辈子我非你不娶。”
“你的初恋情人乔丽安比我漂亮百倍,你找她去吧!”
“我和她缘分已尽,不能强求。”
“傻瓜,结了婚我照样当记者,到时世界各地乱跑,做不了称职的太太。”
“哎呀!求之不得,老婆不在家,我正好可以风流快活。”
“你敢!”她杏眼圆睁。
“咦!答应做我的老婆了?”他一脸笑咪咪的。
“你……”她这才发现,说著说著,又上他的当了。
见那架直升机越飞越低,声音震耳欲聋……
“我答应了。”危险逐渐逼近,她不得不投降,“逸风,求你了,再不跑我们会没命的。”
“答应当我的新娘了?”楚逸风再一次确定。
“对对对!”顾不得摄影机,她拉著他的手往防空洞的方向狂奔,“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等一等。”他搂住她哈哈大笑,“这座城市充满流窜的匪类,哪儿才是安全的地方呀?我看,最安全的地方是上面。”他指了指空中。
“什么意思?”她一愣。
“这还猜不出来?这直升机是来接我们的。”
“呃?这架直升机是你……”她瞪大眼睛。
“对,是我的。”他伸手朝天空大力挥舞著,只见一条铁梯从机上降下到他们身边,“亲爱的新娘,我们回家吧!”
“骗子、骗子,你又骗我!”她不依的大喊著,但却无人相助,娇小的她只得被高大的身躯一带,踏上铁梯。
方才逃命奔窜的可怜百姓,此刻都探出头,看著那对如天神般的男女直入云霄。
“放开我!呜……我的摄影机,我是战地记者……”
他们隐约还能听见女人的哭喊。
“摄影机我赔给你,至於战地记者,不合格的你就别想当了。”
他们听见男人得意的欢呼。
至於他们的争论有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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