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芊每次来,屋里的摆设都不相同。
佣人们偷偷告诉她,因为少女乃女乃脾气大,喜欢摔东西,所以,家中的东西大多寿命不长,不得不换上新的。
表姊的名字中有一个“静”字,可发起脾气来却丝毫不文静。
“你见到那个狐狸精了?”香静林躺在床上,用冰袋敷着额头,病恹恹的模样。
“嗯。”宋嘉芊扫视一眼凌乱的房间,寻了个还算整齐的地方坐下。
“她比我漂亮吗?”
“漂亮倒不见得,但她比你温柔。”
“温柔?哼,肯定是装出来的!”
“至少人家肯装,可表姊你呢?除了发脾气,你对表姊夫还有别的态度吗?”她忽然想起费伊凡的一句话--宁可被骗,也不愿活活气死。
“又过了一个星期了,”香静林拿起笔,在日历上又划了一圈,“当初你不是保证过,这个月肯定能帮我挽回婚姻的吗?”
“呃……事情的确有点困难,”宋嘉芊轻咳两声,“我需要一个人帮我,但不知道这个人肯不肯。”
“谁?”她心急的跳起来,“他为什么不肯帮忙?是想趁机要钱吗?如果是,那笔钱我出。”
“那个人就是你喽!”她调皮地眨着眼睛。
“我?”香静林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哪里不肯帮自个儿的忙?”
“你如果对表姊夫温柔一点点,这个婚就没那么容易离了。”
“可结婚前我也是用这种态度对他的呀!”她满月复狐疑,“为什么他那时候愿意娶我呢?”
“因为那时候他在追求你,而现在他是你老公。”叹了口气,她翻了翻白眼。
“我还是不太懂耶……”迟钝的人抓了抓乱蓬蓬的发,“芊芊,你教教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又没结过婚,当然也不太懂了,”宋嘉芊耸耸肩,“不过,我猜你只要把自己当成他的情妇,就OK了。”
“情……情妇?”香静林尖叫起来,“你要我把自己当做那种下贱的女人?”
“如果你不想挽回自己的婚姻,那就算了吧!”把手一摊,她假装要走人。
“我……”香静林顿时乱了方寸,连忙抓住她的胳膊晃呀晃,“好芊芊,你不要不管我……其实,扮情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教教我吧!”
“我那天看到那个女人,”宋嘉芊心中暗笑,表面不动声色,“觉得她其实不算太漂亮,但是很妩媚,一袭黑底红花的睡袍衬得她风情万种,眉目间波光流转,很让男人销魂;她的身世满可怜的,大概表姊夫也因此十分同情她,从而愿意私下照顾;还有,她很懂事,一副柔顺听话的样子,从不让表姊夫难堪……”
“完了完了,我既不妩媚,身世也不凄惨,更讨厌假装斯文。”香静林揉揉发疼的额,“这么说,我输定了!”
“所以,你从今天开始,一定要装模作样才可以呀!”
“怎么装?”她傻愣愣地瞪大眼睛。
“首先,你应该……”宋嘉芊将小嘴附到她的耳际低语,一席话引得她时而惊奇、时而激动,表情起伏不定。
昨夜,她翻遍了家中所有的罗曼史,还上网络查了资料,专研做情妇的心得。
既然表姊夫冷落了妻子,独宠情妇,那么就把他的妻子变得比情妇更像情妇,看他还能怎么样!
毕竟,表姊拥有的,那个许盈盈没有;而那个许盈盈有的,表姊学习一段时间,自然也会拥有。
她不相信表姊夫会这么傻,买椟还珠。
只是,她的表姊有点笨,万一在规定的时间内还没有学会如何勾引男人,她跟费伊凡的赌局,岂不是要输了?
不行,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表姊身上。
“芊芊,你在想什么?”正听她授课听得入神的香静林,不耐烦地打断她的沉思。
“我在想该怎么对付费伊凡……”
“哈,芊芊,你总说我笨,其实你比我还要笨!”
“我笨?”她不满这种无稽之谈。
“你是女人,他是男人,而且,还是一个跟你相过亲的男人--你说应该怎么对付他?”这一回,轮到香静林调皮的眨眼了。
“你的意思是……”她顿时目瞪口呆。
“对了!”打了响指,“只要让他喜欢上你,你说的话,他会不听吗?”
“可我有点怕……”向来自信的人自卑的低下了头,“他好象很讨厌我的样子……”
“可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跟和看别人不一样。”香静林不以为然,“至少,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就不会有那么复杂而温柔的神情。”
表姊一向神经大条,她的话可信吗?
眼见时间步步逼近,她也没有可选择和思考的余地了,就算是再可笑的法子,也得硬着头皮试一试。
此刻,惟有在逐鹿的森林里挖一口铺满鲜花的陷阱,利用空气中弥漫的芬芳,引诱猎物上勾。
她不知道自己到时候看见受伤的猎物会不会有负疚感。但费伊凡就像一头猛兽,有着锋利的爪。她不引诱他,他就会抓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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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怎样去勾引一个男人呢?
宋嘉芊凝眉深锁,百思不得其解。从来只有男人们追求她,她从不会取悦男人。
这并非因为她高傲,而是因为她富有。
盎有的女孩只要轻轻一指,全世界都会竞相讨好,哪怕闪烁的日月星辰也会主动坠落在她的身边,何况微不足道的男人?
所以,男人对她而言,不过是一种目光贪婪、自以为是、单调乏味,到了夏天还有点臭的动物。
或者,她可以仿效风尘女子,利用自己的身体引费伊凡上钩?
但她没有把握--这样做,或许能束缚他的身,但真能改变他的心吗?
坐在窗台上往花园中望去。绿树丛中,有一张摇摇摆摆的躺椅,每到傍晚,费伊凡便喜欢坐在那儿看书。
他搬进宋宅已经快一个月了,却没什么存在感。因为,他总是悄无声息地来来去去,默默做自己的事,一个安静的幽灵。
有时候,跟他同桌吃饭,吃着吃着,宋嘉芊会不由自主朝桌子的那一端望一望,确定他是否真的在那儿。
他喝汤从不发出声音,他的碗与筷从不相互碰撞出声,他可以整晚不跟她说一句话。
宋嘉芊很同情他将来的妻子--嫁给这样沉默的人,等于守寡。
步下楼梯,踏着柔软丰厚的草坪,她鼓起勇气来到他面前。
嘴唇上抹了点晶莹的唇蜜,身上换了条清爽怡人的湖水绿裙子,对于今天的打扮,宋嘉芊相当自信。就算无法给对方惊艳的感觉,起码也能眼前一亮。
“一起去看电影,好吗?”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微笑。
“你在跟我说话?”费伊凡意外地抬起头。
“当然了,这里又没有其它人。”这家伙在故意给她难堪吧?
“家里有DVD影碟,为什么还要到街上去看?”他无动于衷地淡淡低下眉,继续凝视书本。
“家里只有旧片,我要看新片。”她险些生气地扬高了嗓音。
“你的腿扭到了,还要到处乱跑?”
“我的腿早就没事了。”想不到这家伙竟有几分记性。
“那好吧。”他从书中抽出一张票,“这个给你。”
“这是……”宋嘉芊一望之下,下由得满月复惊喜,“这是古典音乐界才女朵玛的小提琴演奏会门票,第一场耶,很难买的,你从哪里搞到的?”
“朋友送的。”他毫不希罕。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听她的演奏?”
“你天天在楼上放她的CD,而且放得那么大声,谁不知道?”语气生硬,像在责怪她平日制造噪音似的。
“为什么这票……只有一张?”嘻,他居然留意到她的爱好?会不会……他已经对她有意了,所以买了这票来讨好她,却由于害羞才谎称是朋友送的?
“朋友只给了一张。”
“那你怎么办?”她不由得蹙起眉。
“什么怎么办?”
“只有一张票,你怎么去听演奏会?”
“我当然不去了,”他十分诧异,“这票是给你的。”
“你的意思是说--叫我一个人去?”宋嘉芊瞪大眼睛。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以为你会陪我去啦!”她叉腰嚷着。
“对不起,我对她的音乐不感兴趣。”简短的回答之后,仍旧沉迷于他手捧的文字。
“你……”宋嘉芊被这块木头气得跳脚--既然对她没有意思,又何必把这么珍贵的票送给她?既然送了她票,又怎么忍心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在黑夜中前去观看?
难道,他当这票是垃圾,当她是垃圾桶?
“姓费的--”她一怒之下夺过他的书,远远扔到大树的脚下,“你真的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他茫然而无辜地望着她。
“一个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请你看电影,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她想看电影却没有人陪呀。”
“你……”他是真笨还是在装蒜?“那么当这个女孩子知道你不肯陪她的时候非常生气,你觉得又是为了什么?”
“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他的回答简直让她想晕倒。
“当然是我啦!”
“你?”俊颜莞尔,“你平时就很喜欢生气,所以这会儿没人陪你,发发脾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费伊凡!”她差点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你难道真看不出来吗?我、我喜欢你--”
既然想不出什么花招可以引他上钩,不如直接“表白”吧!
他即使不爱她,听了这话,大概也会感动吧?
哼,从小到大有哪个女孩子对这个穷小子说过如此动听的话语?这句史无前例的“表白”,肯定会如同一根大棒槌,把他的脑袋砸昏!
只要他稍一感动,就会对她手下留情,那么,相信那个赌局她不会输得比原先惨。
宋嘉芊很感谢方才那一腔怒火,让她急中生智。
“你说什么?”他果然愣怔住。
“我喜欢你!”她信口胡诌,“虽然当初跟你见面是被父亲逼的,但见到你之后,我……我竟希望相亲能成功。”
费伊凡沉下脸来,良久良久,忽然爆发出惊天大笑。
“哈哈哈--”
这笑声如开闸之水,不可遏止,大笑之人前俯后仰,捂着肚子喘气,顿时把宋嘉芊震呆。
“喂,有什么好笑的?”她咬着樱唇,瞪着眼睛。
“宋小姐,你不要戏弄我了。”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气息平顺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
“人家……人家哪有戏弄你?”作贼心虚的人厚着脸皮反驳。
“一个向来很讨厌你的人,忽然说自己喜欢你,这是为什么?”他反问。
“当然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上你了呀!”她倔强地嘟起嘴。
“可是我做过什么能让你喜欢的事吗?”温和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