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赏园大会,以往你都没兴趣参加,怎么今年会乖乖跟著硕王爷、硕福晋来?”宛儿跟在朝阳的后面问。
“回京城已经好些时候了,每天都关在硕王府,久了我当然想出来透透气喽!再说,现在我的身分不同了,没有人会打我的主意的。”朝阳笑盈盈的东瞧西瞧,精心布置的园景不仅赏心悦目、更是热闹非凡。
辟宦世家就是这样,一年中总会假藉一大堆名目,为平淡的生活添点乐趣。赏园的目的正是如此,名意上是赏花,实质上是为了让老一辈的人,相相各家的公子、小姐,进而来个媒妁大会谈。
“格格,你不累吗?你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了。”宛儿替她担忧,望了望前面道:“我们到前面的凉亭休息吧,那里有几个格格在聊天,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如何?”
“好是好,可是我不善跟人家交际耶?”朝阳乱没把握的看著她。
“学就会了啦,走!”语毕,宛儿牵著朝阳就往凉亭走,她最喜欢听格格们“闲话家常”了,因为她们表面上都是一副很有修养、很有气质的样子,其实说起别人的长短来,可不输三姑六婆,有时候反而更狠、更辣、更没水准。
进了凉亭后,五六个格格一见是个怀孕的夫人,很快挪了个位子让她坐下来,不过因为刚才的话题正精采,所以马上又热络聊了起来,“就是啊,自从那件事之后,皇上对他们几个就更加信任了,高官厚禄接踵而来,简直风光到了极点。”一名格格声色俱佳的道。
朝阳听了许久,还听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她的兴致倒是被勾起了。
“最近还听说,皇上有意将十三公主许配给刚休妻不久的凤青贝勒……”
乍听到他的名字,朝阳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保持笑容听下去。
“现在就等双方点头了,届时凤青贝勒就成了准驸马爷。”另一名年龄较轻的格格道。
“那凤青贝勒自己的意思呢?”又一个格格问道。
“我是不知道啦,不过听说他跟公主走得很近,只要一下朝一定会到妩凤宫走一趟。”年轻的格格蹙著眉头回答。
“唉,这么说他们两个根本就极有可能在一起嘛,原本还高兴他恢复单身呢,看来又是白高兴一场。”这名提问题的格格黯淡了下来,两只手对著手绢绞不停。
“你看开点,京城里不乏英俊的好男人,多留意还是可以找到不错的,今天这个赏园不正是个好机会吗?”年轻的格格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再说,除了凤青及歌玄贝勒,还有另外两个让你掳获啊,别伤心了。”
“是啊,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怕钓不到男人吗?”那个声色俱佳的格格非常有自信的开口了,“说到这里,我一直有件事不明白,凤青休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传言太多了,多到我不知道该信哪一个!攸婷,你的消息一向比我灵通,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凤青贝勒似乎不太愿意提到她,甚至有点……想要忘了她一样。”
原来那名年轻的格格名字叫攸婷,朝阳含笑起身,把手交给宛儿,“我休息够了,咱们再到处看看吧!”她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心里有什么想法,不过倒没有伤心之色。
宛儿点点头,没说什么扶著她走出凉亭。不过天下就是有那么巧的事情,她才出凉亭,迎面过来的竟是格格们口中的主角。
朝阳一眼就见到凤青,而凤青也在那一刻捕捉到她的眼神,但很快被他瞥开,迳自对一旁的十三公主道:“公主,你要到凉亭休息吗?”他的态度摆明在抹煞朝阳的存在,对她视而不见。
毫不知情的十三公主,立刻露出笑靥点头,任凤青亲昵的将自己牵进凉亭,凉亭里聒噪的声音届时全静了下来。朝阳的脸色丝毫未变,只是对岚旭三人淡淡一笑后,提步离开了。
岚旭见状跟了上去,走到她的身边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没……哦,天啊,你的肚子!”他不能置信的看著她的肚子,一张嘴巴久久阖不起来,“凤青的?”
朝阳笑咪咪的点头,步伐放缓了下来,走过一个转角完全月兑离凤青能及的视线,“不过别告诉他,他好像还没注意到,现在他跟公主走得近,别让他为这事起变数。”
岚旭明白她的苦心,她对凤青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了,“放心,我不会跟他提的。什么时候临盆呢?”
“再三个多月。”
“你可得保重身子,多吃点补品,瞧你除了肚子,其他地方还是一样没什么肉,太不应该了,这样好了,我明天让家丁送些补品过去好了。”
“不用了,额娘为我准备的补品,已经多到让我吃不完,现在几乎一闻到药膳的味道就倒胃口,你别再火上加油了。”朝阳逗趣的看著他。
岚旭咯咯笑了起来,“好吧,看你这么可怜,我就放你一马。”
“感谢你的大慈大悲,朝阳毕生难忘。”她滑头的说,语气一转她轻言道:“岚旭,我不跟你多聊了,我的身子有点累想回府了。”
“我送你回去?”他十分热心。
“不用了,有宛儿陪著我就行了。”她的回答让岚旭的心凉了一截,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将她视为自己的妹妹一般,有种想保护她的;而现在虽然她表面平静,不过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内心绝非如此。“你确定吗?也许你想聊聊?”他别具用意的道。
朝阳怔了一下,继而笑逐颜开,“不了,有些事情我得学著自己面对。”语毕她协同宛儿走开,挂在脸上始终是一抹祥和的笑容。
出了景园,朝阳坐进硕王府的马车,“宛儿,你去跟阿玛说一声,我在这里等你。”她对马车外的宛儿道,宛儿应了声便转身离去了。
马车里的朝阳,微微闭起眼靠著车子休息,累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心。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突然窜进马车,她猛睁开眼睛,当她一看清来者,不自觉地抽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回来?”凤青瞪著眼睛怒视著她,一把扣起她的手。
朝阳为他的出现震骇不已,一想起自己的肚子,连忙用空出的手掩饰。
凤青却早先一刻看透她,口出恶言的道:“不用遮了,在景园时我已经看到了。怎么?是在外面跟哪个野男人偷生的是不是?”
“不,他是你……”她惊觉自己说溜嘴,急忙捂著唇。
“『你』?!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他是我的骨肉吧?”他不怀好意的看著她,唇舌间掩不住轻蔑的讽刺,“你放心,就算他真是我的,我也会当他是我在外面跟妓女生的野种!”
朝阳脸色倏然刷白,不能置信看著他,“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是你的亲生骨肉……”
“不,他只是个野种,是你这个背弃丈夫的女人生的!”凤青忿怒打断她,握住她的那只手,猝然加深一股力量,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折断,“你为什么要回来?我根本已经当你死了一样!”
朝阳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连声哀求著他,“凤青,放开我,我的手快断了……”
凤青闻言忿然甩开她的手,“你给我听著,你的确在这八个月里让我察觉出自己的感情,不过爱你的同时,我更憎恨你!”
爱她?!朝阳颤抖的看著他,这句长久以来,只敢在梦里奢望听到的话,此刻竟然能亲耳听他说出,但是……为什么会是如此的苦涩?会如此冷?“凤青……”她伸出手想抚模他的脸,却被他吼住。
“不要碰我!”他不让她模他,自己却反手抬起她的下巴,含狠的注视她,“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断然离开我,留给我一堆苦难的煎熬,我几番上门探询你的消息,得来的却是你阿玛体无完肤的羞辱!而今,甚至因为你阿玛一句戏言,让皇上急著把十三公主许配给我!你们硕王府的人让我恨之入骨!”
朝阳的胸口梗塞得发疼,她痛苦的吞咽著不断涌上来的泪水,“对不起,我不知道阿玛这样伤害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伤害了你……凤青,不要恨我……”她慌张的摇著头。
毫不预警的,他的嘴无情的俯下来,惩罚性的在她唇上来回搓摩著,迫使她张开唇。她试著挣开,他愈发箝紧她的后脑,使她动弹不得,泪水划下了她的脸庞,甚至渗入口中,她不要这样痛苦的吻,她不要!
突然的凤青松了开手,厌恶鄙弃的推开她道:“你的唇令我感到恶心,乃至於你的爱也一样,滚出我的视线,从今而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不屑的睨视她一眼后,他跃身跳出了马车。
朝阳颓丧的想阻止他,却怎么也没法叫他回头,只能绝望的看著凤青的背影,泣不成声……
*****
“爱卿……你的意下如何?”御书房里,皇上缓声的问,察觉出凤青似乎有什么心事,并没有专注於他所提及的话题。
凤青愣了愣,坦言自己没有听清楚他所说的话,“臣该死,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从容一笑后,和颜悦色的道:“爱卿太见外了,不打紧,我再说一遍好了,十三公主对爱卿极为倾慕,朕有意将她正试许配於你,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皇上的龙恩厚爱臣心领了,”凤青顺言,对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曲身行一大礼,而后才继续道:“不瞒皇上,臣的妻子最近回京城了……”
“妻子?!你不是休妻了吗?”
“正是,不过那只是形式上的,在臣的心里始终认定她是臣的妻子。”他坚定的语气中闪过一丝伤痛。自从赏园大会后,他即对朝阳念念不忘,思念也与日俱增。
八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人改变很多,曾几何时,当他发觉自己看的是朝阳而非凡芷时,她却已从他身边逃开,令自己的爱就只能在心中摆荡,如今,她回来了,自己却再一次伤害了她,只因为当他看到她时,那种急迫想让她知道,自己爱她却不得转达的纠葛心境,令他有多痛苦。
“但是一旦你娶了公主,前途就此平步青云,难道你不心动吗?”皇上间,对於他婉拒的理由很不以为然。
凤青眼睛一瞬也不瞬的迎向皇上,“对臣而言,再好的前途,一旦少了心爱的人,就不具任何意义了,那么跟只追求名与利的奸臣宦官没什么两样!三年前臣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爱人』的心,现在臣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还请皇上成全。”
“罢了,你是我最信任的臣子,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造成我们之间的间隙,朕成全你。”皇上微笑的点头,起身走下台阶,来到他的身边,“不过朕倒好奇,既然你那么爱她,为什么还休了她?”
“正确来说……应该是她休了臣,而非臣休了她。”他别有深意的道,看著皇上的眼中有著一股的暖意,而这完全是因为提到了她,皇上心知肚明。
“好吧,就算是她休了你,那原因呢?”他还真穷追不舍。
“原因就是臣伤害了她。不怕皇上见笑,臣这一辈子彷佛一直在做对不起她的事,平时的修养可以在见到她的一瞬闲全部瓦解,明明心里爱她爱得要命却硬说是恨她,然后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我甚至已经没有信心接近她了。”他移开视线,困涩不安的低言。
皇上微感有趣,似笑非笑的拍拍他的肩,“那么,我等著看你如何赢回妻子的心。公主那里我会跟她说的,反正还有歌玄、岚旭、淇宣诸位爱卿做候补,够她选的。”
“谢皇上。”
*****
朝阳端坐在太师椅上,靠著微弱的烛火,缝制著未出世孩子的衣物。
“格格,已经很晚了,该休息了。”一旁跟著缝纫的宛儿道,一方面是担心朝阳太过疲累,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的眼皮已经快撑不住了。
朝阳察觉出她的倦意,放下针线对她道:“你先去睡吧!”
“格格,那你呢?”
“我还不累,晚些时候再入寝。”她道。
支走了宛儿,她索性起身走到窗台前。今天的月亮特别圆,偏偏月圆人不圆,跟凤青的感情总是风波不断,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却是这么凄惨。他不但恨她,就连她所孕育的骨肉也恨进去,这样的结果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不过……也许这就是他们注定最终的结局吧!
叹了口气,她移了张椅子在窗前坐下,直到睡意蒙胧,她才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凤青此时由窗外的树叶丛中翻身而入,他在那里已经待了一个晚上,目的就是想看看她。
他无声无息的走到她身旁,细细凝视著她的一切,她依然如自己印象里那般的美丽、那般的令他心疼。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幻想著她能回到自己的身边,在孤独的深夜里能抚慰他内心的寂寞,现在她就在自己伸手能及的地方,他是如此想握住她的手,却害怕她会再次逃开。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如果现在叫醒你,告诉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一生爱你千百回,你会相信吗?”凤青倾身抱起她,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说我恨你是天大的谎言,说要你滚出我的视线也是骗你,事实上我恨不能牢牢把你绑在身上,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但是我却胆小如鼠,我能在面对万岁之时,坦荡荡的说自己爱你想留你在身边,可是真的面对你时,却又怯懦……”
梦里的朝阳,隐隐约约听见了凤青的话语,她知道这又是一个梦,一个她天天重复作的梦,梦中的凤青如同往昔对她十分宠爱,告诉她他爱她,不为凡芷、不为任何人。
可是一旦醒来,现实就像破碎掉的梦,令她神形俱碎。房里除了冰冷的空气外还是冰冷的空气,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尽避知道醒来时会是如此凄凉,她还是渴望梦中舆他相见,容许自己享受只有一半虚假的幸福。
在恍惚间,地被一个熟悉的手臂环住,紧紧将她埋在结实的胸膛上,那手臂不仅对她,就连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好像怕吓坏孩子一般,手掌轻轻抚模著孩子,好轻好轻,轻到令她心痛。
凤青,请你不要恨孩子,他是你留在我体内的一部分……梦中她呢喃含泪的对他说。
“凤青,请你不要恨孩子,他是你留在我体内的一部分。”她把头枕在凤青的肩上,好不悲伤的哀求著他,眼角有泪水流下来。
“我不恨孩子,也不恨你,我只爱你们……”凤青的唇在朝阳的头顶发间呢喃,他早该知道赏园的那席话对她伤害有多大。
与她平躺在床上的凤青,心疼又爱怜的道歉,不停用手擦掉她新落下的泪珠。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偷走她些许的温柔。
而后的每夜每晚,朝阳总是不断作著这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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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仆役一个接一个,鱼贯的把热水提进朝阳的房间,宛儿站在一旁亲自监督工作,不许他们打马虎眼。
“格格,行了,我服侍你入浴吧!”宛儿在遣走仆役,做好该有的准备后,对坐在前厅的朝阳道,顺势走过来扶她。
朝阳欣然把手交给她,让她扶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宽衣。
“格格,最近你的心情好像不错,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宛儿细心的为她擦洗著颈部。
朝阳笑了笑,反问道:“你又知道我心情不错?”
“当然喽,我可是日夜服侍你的贴身丫鬟,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未免太失职了。”宛儿吊著眼睛道,挺自以为是。不过她说的倒没错,朝阳近日来的确心情愉快。
朝阳闻言呵呵笑了出来,“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知道是什么事让我开心啊!”她故意揶揄漏宛儿的气。
宛儿顿时咋舌,继而不悦的揪起了眉头,“格格,请你认清我的身分,我是你的丫鬟,不是你的蛔虫,你在窃喜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倒也是,不过……我肚子里的宝宝很清楚哦,近日来他的活力充沛,整天像在我肚子里打拳练武一样,活泼得不得了。”她笑眯咪的抚著自己隆大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了,离出世的日子愈来愈近了。
“太好了。格格,你心里会不会紧张啊?一旦小少爷出世,你就是为人母亲了,对於你来讲,这无疑会是份十分艰钜的工作!”宛儿笑谑的道,朝阳虽然为人妻为人母,不过在自己眼晨,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笨格格。
朝阳知道宛儿在取笑她,并未愠色,“你怀疑我的能力?”她问。
宛儿轻搐著嘴角,耸耸肩不疾不徐的道:“不是怀疑,是根本不相信。”她把每个字的每个音都拉得长长的。
朝阳闷笑一声,“是,你就跟我额娘一样,两个人都看不起我,没关系,等孩子一出世,你们就会知道我是多么称职的母亲。”
“拭目以待!”话题一转,宛儿道:“格格,有件事我觉得必须让你知道,是关於十三公主即将出阁的事情?”
朝阳僵住了,“十三公主?出阁?”
“嗯,现在全京城都在谈论这件事。格格,虽然皇上尚未昭告天下,不过宛儿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因为街头巷尾都说……十三公主的驸马爷是凤青贝勒。”宛儿眉宇间有著一份郁色。
朝阳呆在浴盆中,久久不能自己,就在宛儿以为她承受不了打击时,她却又出奇坚强的道:“我祝福他们永世恩爱。”她的拳头在水中紧紧握著。
“格格,宛儿选择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平静的调适自己。”
“我明白。”她喃喃道,“去把中衣拿来,我不洗了。”
“是的。”宛儿依言走开去取中衣。
朝阳则未等宛儿过来扶她,迳自跨出浴盆,以干布将自己的身子擦干。
宛儿见状立即出声喊住她,“格格,你别乱动,地上湿了容易滑倒,我马上过去扶你。”
“不打紧,我自己来。”依言她提步准备往干的地方走,岂知事情就在一瞬间发生,她出其不意被屏风的脚绊到,整个人应时失去重心向前扑倒在地上。一声凄厉的惨叫,朝阳肚子一阵剧烈的绞痛,暗红的鲜血应时自她腿闾流出。
“啊——格格!”宛儿尖叫了出来。
远在睿王府的凤青,此时猝然有如冷电窜过一般,全身一阵战栗。
同桌用膳的睿福晋,看出他的异样间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是,我只是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睛睁得硕大,口里的不安漫布了他的全身,连毛细孔也都冰了起来。
“别胡思乱想了,快吃吧,一会儿你不是要出府吗?”这是他这近一个月来,每天的例行公事,只要天一黑一定跑得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凤青应了声,才方要拿起碗扒饭,朝阳的身影立即闪人他的脑海,手一滑整个碗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糟了,一定是朝阳出事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正式降临在他的身上,他惊喊出声,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飞奔而出。
*****
“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朝阳声音破碎,泪如雨下,两只手伸得长长,激动得从床上爬起,试著抢回自己夭折的骨肉。
硕福晋及宛儿椎心的把她压回床上,强忍哽咽的道:“朝阳,让产婆走吧,孩子已经不行了……”
看著由硕王爷护送离开的产婆,朝阳哭吼而出,近乎疯狂的在床上挣扎,“不、不要!把孩子还给我,他没有死!他没有,求求你不要带走他——”
“朝阳,你冷静点……”硕福晋低低饮泣的道,抓住她的手微微放松,朝阳却逮住机会猛烈推开硕福晋及宛儿,跃身下床冲出房间,想追回自己的孩子,但是失血过多虚弱不堪的她,在走廊上跑没几步,整个人就踉跄的扑倒在地上。
她无力爬起,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一寸一分都想要回她的孩子——她仅剩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但是即使她如此可怜凄惨,硕王爷依然忍痛的送走产婆及她那方成人形的不幸陔子。
看著他们消失了的背影,朝阳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哽咽无声,直到全身无力,“把孩子还给我……”这几个字在她心中盘旋、挤压、扭曲,使她无法呼吸,整个人就要昏死过去了。
凤青气喘如牛的冲进秋海阁,所见的景象正是这样奄奄一息的她。他急忙跑过去抱起她,正想问出了什么事时,他瞥见了她平坦的小肮,“朝阳……”他骇然的呢喃。
朝阳模糊的抬头望向将自己抱在怀里的人,一见是他,五官立即痛苦的扭曲,她沙哑的哭道:“凤青……我的孩子没了……”
“我知道……”他忧伤的点头,小心的抱她到房里。
硕福晋及宛儿见朝阳在他怀里平静了许多,便无语退出房间,让凤青单独安慰她。
凤青将她抱到床上让她躺下来,朝阳泪眼婆娑的看著他,除了痛苦之外,还夹著深疚的歉意,“孩子死了,是我害死他的。凤青,我好痛苦……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夺走他?让我这样生不如死!”她哭吼了起来,伸手捂住脸,抖动不已。
凤青抚著她的柔丝,丧子之痛虽然令他憔悴,但她的哭泣更是鞭笞著他的心,朝阳你要节哀,孩子没了可以再生,重要的是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不,我不想活了,孩子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悲恸之下,她倏地伸手摘下头上的金钗,瞄准自己的喉咙准备刺下去,凤青眼明手快,以自己的手为盾挡住了它。
“你还有我!”温热的血溢出手掌,滴在朝阳的胸口。
朝阳怔然瞠目看著他,继而眼泪又掉了下来,“不,我什么都没有……我失去了你,现在又失去了你留给我的孩子,凤青,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她的声音充满浓厚的鼻音,泪水依然淌流著。
凤青弯子,他的唇在她的额头亲吻低呢,“你还有我,我一直在你身边……”才短短的一天,她竟憔悴得揪人心扉,教人悲怜疼心。“我爱你,朝阳,我爱你!为了我,你一定要重新站起来。”他把她抱人怀中,用胸口的温暖抚慰她心中的创伤。
朝阳紧紧抓著他的肩膀,掉下新的泪珠,“可是你恨我……还有十三公主……”
“没有十三公主,我已经谢拒了皇恩。说恨你也是骗你,我爱你,我渴望永远跟你在一起。”他不断的吻啄她的脸庞,禁不起她再有痛苦的神情,“我每晚潜进你的房间,对你诉说爱意,就是希望你能听见……朝阳,我爱你……”
朝阳杏眼圆睁,顿了顿,终於拢紧眉抱紧他,“我真的能够奢求吗?我是如此爱你,但你却总是如此遥不可及,我以为那只是梦,只有在梦里我才有资格接受你的爱、你的吻、你的人……”她愈发紧拥住他。
“朝阳,再一次嫁给我吧!让我照顾你,让我的爱能停泊下来……”
朝阳将头靠进他的胸腔,感动及悲痛同时溢於心口,“我爱你,千万个愿意再嫁给你,可是我们的孩子……”
凤青知道她要说什么,抚著她的头道:“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你要振作起来。”
“凤青……”
月色如水,夜色朦胧,在那一世的世界里,红尘的柔情飘然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