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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柔情 第十章

这三天,水柔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监视她,一双目光不善的眼睛。

她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因为也许只是她的错觉,没必要再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她将不曾启用的保全系统打开,它和“七圣”总部与“天权”时焱所经营的保全公司皆有连线。

“包裹!”辛苦的邮差先生,从门铃下的通话器布达他的神圣使命。

“来了——”水柔疾步穿越庭园来到大门边,将私章由门上的眼窗递出去。“辛苦了。”

“不客气。”对方垂著脸在拿单子,接过私章盖了印,又把私章还给她。“是大包裹喔。”

“哦。”谁会寄大包裹给她?是住在美国的爸妈,还是快在花郁国定居的伊恩表哥?水柔打开门接过来。“今天怎么不是张先生送信啊?”

张先生是固定送她这一区的驿使青岛。

“他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代班邮差把包裹抱给她,低著的帽檐在他的五官上形成一圈黑影。

“喔。谢谢……咦?这不是……”水柔注意到包裹上面写的不是她的名字。

正要问,包裹的另一方勃然推来强劲力道,她猝不及防,节节向后颠踬了好几步,人和包裹才一齐跌坐下地,大门已砰地被人摔上,一把自制手枪随即架上她的太阳穴,整个过程全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

“你……”水柔瞠目结舌,瞪著向来不被民众列入提防的对象。

“不认识我?”他快速地从口袋中掏出黏性胶带,将她的双手反缠在后,再甩掉帽子露出他的獐头鼠目。“我就是你们处心积虑要找的阿海呀。”

“是——你?!”水柔看过他的通缉照片。大概是逃亡的缘故,他比本来消瘦。

“你尽避叫,我在这儿晃了两三天,知道你附近根本没邻居,那姓贺的也出去了。”阿海志得意满地把她拖到屋内。

“你把张先生怎么了?”水柔几乎是像块抹布般地被丢进去。原来不是她的错觉,是他在监视她。她太大意了,得快想个法子月兑身。

“先管管你自己吧。”阿海狞笑。“不过……告诉你地无妨,我捅了他几刀,他目前应该躺在路边的某段山坡下。”

“你想证明什么?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连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都能下毒手,这家伙不是变态是什么?

“我要证明我比你们都聪明!”阿海切齿愤盈地甩她一巴掌。“哼,要不是你们两个坏事,我哪需要过现在这种生活?”

结果,他俩竟比他远出风头,那教他怎么不呕?所以他要他们受到惩罚。“是我,是我让你们成名,是我!”

“成名的方式不只这一种。”水柔吐掉口中的血腥。就有人这么不要脸,分明是做错里,却偏要为他的伤天害理冠上美名。

“呸!”阿海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们害我有家不能回,工作也没了,还有一笔白粉的钱也没收到,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没有人害你,那些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该付出代价的人是你。”水柔心寒。

“少废话!我先解决你,再来解决另外一个。”阿海张牙舞爪挥著手里的枪。

“你这儿环境不赖嘛,人烟稀少又安静,若是死在这儿,恐怕要一、两个礼拜,才会被人发现吧?”

“反正我是逃不掉,你何不让我死得明白点。”糟糕,他把她的手绑得太紧,她构不到手镯上的求援讯号钮,而保全系统的呼救开关又在对面……“你为何要杀了王阿富的太太?”

“冲著美人的要求,我就好心告诉你吧。”阿海仰颈奸笑。“因为那个贱女人贪得无厌,知道我在贩毒以后,一直向我压榨了不少钱,后来竟敢威胁老子说要去报警。”

“所以你就怂恿她和老公吵架,再藉机从她家‘大门’溜进去?”水柔不敢相信,仅是如此简单的理由,便可动刀杀人。

“哈哈,不过你们猜错了,我不是从她家大门进去。”为了掌握敌情,他每天必看报纸,他俩的推论和警方的进展,报上日日刊了一大张。“我以前当兵是陆战队的,那么近的墙,用壁虎功爬起来太容易啦。”

“哦?壁虎功?”不是猜错,是她和田老他们存心保留这部分,以免有人蓄意利用报纸的内容来假投案。

“没错,你们没想到吧?”阿海踌躇满志,这表示他比他们聪明。“我先将她一刀一刀的砍,砍得她到后来叫都叫不出来。”他眼里跃著兴奋。“然后再月兑掉衣裤和袜子,用塑胶袋一包,便穿著内裤爬回去,当然还有新袜子和新手套,这样才不会留指纹,我很聪明吧?”

他猖狂地笑著。“你没看到那血喷得到处……哈哈,我那些朋友全不晓得,还在我家吃消夜呢,哈哈……”

他又低声靠过来,仿佛在说什么大秘密。“第二天,我再拿烧纸钱的桶子,把衣服往里面一丢,就通通干、干、净、净。”

“你若自首,检方或许会……”水柔皱眉。这人显然是丧心病狂。

“你当我三岁小孩?省省吧,我是不会上当的啦。”阿海啧啧斜睨著她,他抬起她的下巴,眯著贼眼,发出婬秽的荡笑。“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死了是有点可惜,干脆……嘿嘿。”

他想在杀她前先玷污她!不行,她得尽量熬到贺羲平回来,他没有密码,在通过大门时,必会触动到保全系统。

“你不觉得,在此无人观赏的地方,轻轻松松就解决我们,不是太没有成就感吗?”

“你不用拖延时间。”阿海冷笑,开始剥开自己的裤头钮扣。

“我讲的是实话,既然要做,何不做大一点?”对付这种心理不正常的败类,便要利用非常的心理战术。

“做大一点?”阿海被她引出兴趣来了。

“就是……嗳,罢了,讲出来你也没那个胆。”水柔故意钓他胃口。

“什么意思?快说!不然我先在你肚子上开两个大洞。”阿海拿出手枪威胁,像他这种在江湖上混的人,最忌旁人骂他们孬。

“你今天抓到我,不过是趁我不备,我就算口服,心却不服。”水柔不屑地撇撇嘴。“但你若是能在警方面前杀了我,再全身而退,那不单单是我,很多人都会对你甘拜下风,承认你是真的聪明、厉害、有本事。”

“那…!”她说得对,就这么杀了她,的确没啥成就感,又不能让人对他印象深刻。

“不用想了啦,反正你也不敢。”水柔知道他有点心动。

“闭嘴!谁说我不敢?你再说一次,我马上送你去见阎罗王!”阿海穷凶极恶地咆哮。

“柔,好……消息……”贺羲平愉悦的声音和保全灯的闪光同时出现。

“羲平!小心阿海……”听到他逐渐接近的步伐,水柔不禁出声警告。

“妈的!”阿海掴了她一耳光,把她底下的高喊全打回去。

既然行迹败露,阿海索性以她当盾牌,他将枪抵在她的脑袋,逼迫她一起站到房屋的门口。

他要胁贺羲平。“跪在那里不许动!”

“柔?!”贺羲平连忙煞住因听到娇呼而冲来的疾奔,她嘴角残余的血迹,深深拧痛他的心。他为什么老是让她受伤?

“跪下!”阿海吆喝,示意要扣扳机。

“别伤她!我跪……我跪。”贺羲平慢慢屈著膝。

“别管我,你快跑!”水柔不愿见他受辱。与其两人都丧命于此,倒不如只牺牲一人。何况她笃信,班杰明他们已经收到讯号,正在赶来救援的途中。

“住口!”阿海狠劲地用枪柄击她的后颈,水柔登时向前仆倒。

“可恶——”贺羲平这下火极了。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却不能见人伤她。

他嘶吼地往阿海扑去,那盛怒抓狂的模样,似绝一头发飙的猛狮,打算与猎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阿海慌了,枪口急忙朝他指来,扣住扳机的指头跟著用力。

“不!”水柔冷不防撞向阿海。

“哎呀……”阿海当下歪了重心。

飞出来的子弹于是偏了准头,仅擦过贺羲平的手臂,却不减他灭寇的毅力,强悍的气势依旧锐不可当。

“一起死吧!”阿海见情况不利,立刻负隅顽抗,举枪对著他俩胡乱扫射。

“危险!”贺羲平要护住水柔已来不及,只好眼睁睁见她倒地,以制敌为先,免得阿海继续伤害她。

他掣电出拳,并用掌刀劈掉阿海的枪,脚下随著一踢。

“老子和你拚了!”阿海亦非省油的灯,他从小凶暴成性,打架动武乃家常便饭,而贺羲平在FBI做的算是内勤工作,虽受过拳脚功夫的训练,但久久未用,多少有点生疏。

好在他人高体壮,仗著身形的魁梧,在几番扭打之后,很快地便取得优势。

岂料运气不好,无意间又让阿海抢到地上的枪枝,他面如鬼魅、毫不犹豫地朝贺羲平开枪。“去地狱呀你!”

贺羲平没有选择,生命攸关之际,直接的反射动作,便是将近在咫尺的枪口迅捷地按往下。

紧接著是一声枪响,最后一颗子弹神速地驰出三十公分不到的枪管。

***

“人!人!在哪里?在哪里?”

班杰明和霍旭青跑在最前头,田老和特勤组的同仁,王佑鑫的妻子白舞蓉拉著花语嫣,三组人马浩浩荡荡地跑来,众人异口同声,抓著坐立不安的贺羲平问著同样的话。

“在……里面。”贺羲平指著身后的手术房。

当班杰明和王佑鑫一收到求救讯号,便飞快赶去水柔家时,阿海正好被自己开的那一枪打得胸膛开花。贺羲平除了臂上擦伤和大腿中了一弹,与一些打架的皮肉伤外,倒地无啥大碍。

倒是水柔,在乱枪扫射时距离阿海最近,在闪躲不及下,肩月复各挨一枪,当场血流如注,情况非常不乐观,王佑鑫连忙送他俩来医院,班杰明则留在现场处理善后。

“医生怎么说?”霍旭青镇定地问,数双……”白舞蓉和花语嫣已然抱成一团,哭哭“搭……搭可特(Doctor)。”贺羲平心不在焉,本能反应地回答,暗地里他犯嘀咕:他们是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喽,还有心考他英文?

“啥?”所有人皆狐疑地瞪著他。

“我们是问你‘医生’到底怎么说呀?”田老快急毙了。

“Dottore,Me'decin,Dokter,Me'dico。”贺羲平无辜地攒著眉,既然不是问英文,他又连串地念出义大利文、法文、荷文和西班牙文。

“我们的意思是,医生怎么说水柔的伤势?她到底要不要紧?”毕竟女人比较细心,白舞蓉猜他误会大伙儿的问句内容。

“喔……喔。”贺羲平总算懂啦,但因心神仍牵挂在手术室里,故结巴比平常严重。“死……死……死……”

“什么?死了?”田老和同事们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班杰明和霍旭青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不会的,水柔她不会死,她不会……”白舞蓉和花语嫣已然抱成一团,哭哭啼啼。

“等等……”贺羲平舞著手,但是没人理他。

“完啦,完啦……”田老颓坐在椅子上,他要怎么向水柔的父母交代?

“你们……”贺羲平试著插话。

“你那时是怎么答应我们的?!”班杰明激动地扯住他的衣领。

“我……”他正要解释时,去打电话通知伊恩他们的王佑鑫,匆匆跑来。

“鑫——”白舞蓉立刻奔入老公的怀里硬咽。

“怎……怎么啦?”王佑鑫看著众生哭丧的脸,不禁愣了愣。

难道——手术失败?!

天大的雷霆从脑袋中央劈下,王佑鑫摇著头低喃:“不可能,医生明明说没伤到要害,只需把子弹取出来,休养几个月就没事了啊。”

“听……听……我说……”贺羲平吞了一口唾液。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说!你给我说清楚!”霍旭青不管他是不是病人,拳头已经准备妥了。

“死……不了。我……刚刚……要说的……是……死不了!”他不过是直接转述医生当初安慰他的话嘛,因那时他比他们还仓皇失措,甚至忘了自己也是医生,只是他们怎不听完就开始哭了?

“什么?不是‘死了’,是‘死不了’?”

“你的意思是她没事?”

大家七嘴八舌,等著他进一步的澄清。

“嗯。”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猛点头。

“去你的,你这小子把我们吓死了!﹂班杰明和王佑鑫破口便是大骂。

“就是呀,话也不一次讲究,害我们以为……好险,没事,没事。”白舞蓉和花语嫣腿都软了。

“混蛋东西,你差点把我的心脏吓停了。”田老忍不住啐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霍旭青倚在墙上,挥去一头冷汗。

“我……”贺羲平百口莫辩,只好静静地任他们数落,反正他的心绪早进了手术室,伴在水柔的身侧。

***

水柔松弛佣懒地躺在床上。

从她被推出手术室的这两个星期以来,来自各行各业、各地民众送来的慰问花篮、花束,早就沿著病房,经过走道,一路排到医院的大门。

身边,初次没有手术刀,没有成堆的公文,没有被害人待解剖的尸骨,只有贺羲平那双始终握著她的温暖大手,和他那张随时睁开眼便可见到的纯真憨笑,日子难得这么惬意。

“七圣”的伙伴更是全军到齐,大家轮番上阵来探望她,邵伊恩偕同妻子花季婷从花郁国返来,时焱和当明星的甜心闻晓虹,结束美西的外景拍摄工作。身为音乐家的拓跋刚,也取消欧洲的巡回演出,与他的麻辣老婆黎琪迅速回台。她每天送往迎来,忙得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又剩下她和贺羲平,两人均累得打盹。

蒙眬中,她感到有人在审视她,猛张眼,不禁骇了一跳。“呃?!”

敝地隆咚锵,病房不知何时挤满一堆女人,算一算总共有八人,贺洛芯和贺妙仪也在其中,另外有四张长相雷同的脸孔,水柔大概知道她们是谁了。

“你必定是羲平的大姊吧?”她彬彬谦恭地冲著“八婆”里最年长、最具架式的中年妇人,露出儒雅的柔笑。

“不是,我是羲平他的—妈妈。”贺妈一身改良式旗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当场被她捧得大乐。

“真的?对不起,失礼,失礼。”擒贼先擒王,水柔自然懂得个中的道理。“伯母,你有空一定要教我如何保养。”

“呵,呵,小妮子嘴巴真甜。”贺妈心花怒放,哭得合不拢嘴。“没有吓著你吧?我一进门见你们俩睡得正香,因此没敢出声叫你们。”

站在后列的贺洛芯和贺妙仪,欢天喜地朝她比出大拇指。

“不会,没吓著我。”水柔朝她们甜笑,按著摇摇贺羲平的手,他伏在床边打鼾。“羲平,你家人来喽。”

也真难为他了。

这十多日,他几乎寸步不离,根本忘了他本身也受了伤,所以她只好请人把他的病床移到她这间来,不过他通常那是趴在她的床沿睡,因真他说,没有握著她的柔荑,他睡不著。

为了这句话,她足足感动了三天。

“啊?啊?啊?……啊!”贺羲平迷迷糊糊地抬头张望,直到瞥见了家人,这才正式惊醒。

“免崽子,你那是看到娘亲的表情吗?”贺妈一掌掠乱他的鸡窝鬓发。

“妈……姊……你们,你们……怎么全……”贺羲平眨得眼皮都酸了。

“我们当然是专程来看你们的呀。”贺妈是盯著水柔,颇有婆婆看媳妇儿,越看越有趣的意味。“你的伤,现在如何?”

“好……好多啦。”贺羲平谢谢母亲的关心。

“谁管你来谁?我问的是你旁边这位标致的姑娘家。”贺妈克他一顿,嘴里还捞捞叨叨地。“真是的,好好的美人,被你害得身上破了好几个大洞,把你卖了入赘,都弥补不了人家的损失。”

“伯母言重了,做我们这一行,多少会受点伤,不是羲平害的。”水柔忙不迭地帮他说话。

“还好你不嫌弃。”贺妈从他掌中抢过水柔的手,并数落他。“抓那么紧干么?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模。”

“伯母……”水柔臊赧她垂下眼睑,长而密的睫毛羞答答地扇呀扇。

“是……是。”贺羲平痴痴地笑著。“爸呢?”

“你爸还在机场搬行李,我们懒得等他,先来看你们比较重要。”谈起贺爸,贺妈便是一脸的甜蜜。

“要不要……我……去帮忙?”贺羲平起身。可怜的爸,这七仙女加老妈的行李,够爸搬喽。

“甭麻烦啦,你爸行得很。”贺妈坐上他移过来的椅子,她单刀直入地瞅著水柔问:“你觉得我们家羲平如何?”

“他很真、很实在。”水柔也不拐弯抹角,回得是简单明了又坦率。她一直知道,处在他俩之间不是激情,而是细水长流的似水柔情。

“好!”光是冲著这句话,贺妈已经认定她是准媳妇了,因为她真的懂得欣赏他的优点。

“是呀、是呀。”其他姊妹亦因母亲的肯定,而为贺羲平喘了好大的一口气。

“我说儿子呀,像她这么棒的女人,打灯笼也找不到喔。”贺妈笑眯眯地拍著水柔的手对他说。

“现在……没有人……用灯笼……了啦。”他一板一眼地纠正老母。

“你唷——”大姐忍不住表达众女的心声。“简直蠢到‘极点’。﹂“现在……是……四点。”贺羲平看看手表,很正经地说。

所有人先是一愣,再来是哄堂大笑,搞得他莫名其妙,还怔忡地拿起桌上的闹钟瞧个仔细。“是……四点……没错呀。”

“没人说你错。”水柔牵著他的手,哭得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唉,不要理他。他这小子自幼就被我们训练,可是二十几年来如一日,至今不见任何长进。”二姊挽著水柔的皓腕,好姊妹似地坐在她床旁。

“是嘛。”三姊跟著靠过来。“他呀,就是嘴巴笨一些,手脚笨一些,但别的可是不输入喔。”

这叫“老贺卖瓜,自卖自夸”,其实牛皮说穿啦,他这奇葩仅有一个字形容,即是——笨。

“他一点都不笨,他只是神经网路和常人不同罢了。”水柔辩驳。他平常反应或许不很好,不过那全是他容易紧张的缘故,像他在办案和下厨时,笨拙的身手就非常矫健呀。

“谢谢。”他用唇语对她说,碰碰她的心手,心满意足地瞄著她。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对对,而且我敢向你保证,我们家羲平铁定是处男。”四姊语惊四座。

“喏……”水柔没料到她会说得那么直接,姣颜透著酡红。

“我……”贺羲平有话要讲。

“对对对,这点你大可放心,他被咱们管得很好。”五姊一旁敲边鼓。

“姊,我……”贺羲平举手,希望取得一点发言权。

“这里没有你男人说话的分。”贺妙仪把亲爱的哥哥的手拉下来。

“就是呀,凭什么只有男人能要求女人?现今是男女平等,咱们女人一样能要求男人,新婚时是他的第一个。”贺洛芯连见解都颇具英雄气概。

“我……不是。”贺羲平趁著一个空档,终于表达民意。

“什——么?!”所有的女人,包括水柔,均瞠眼瞪向他。

水柔从不敢要求他的贞操,毕竟男人的身体构造和女人不同,比较容易有“需要”和“冲动”,可是他也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否认。男人会计较女人的初夜,女人同样也会心里有疙瘩啊。

“我是……处……女座。”他咧咧嘴,很得意自己也晓得一点学术研究以外的常识,不然,老是被她们讥笑是书呆子。

“……”病房里霍然大静,静到连根针掉地,都会听到声音,但这种安静没有维持多久,紧接著是比刚刚更狂乱的爆笑。

“我们快被你吓晕!”七仙女齐嚷嚷。

接下来,七仙女缠著水柔问东问西,贺羲平则被贺妈拉到门外说贴己话。

“你真的爱她?”贺妈怜爱地拂去他那绺每次都会乱落的刘海。

“你……不喜欢……她?”贺羲平反诘。

“喜欢!当然喜欢喽,这么文貌双全懂事的女孩,谁会不喜欢。”贺妈喜忧参半。“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贺羲平一手揽著母亲,感觉上,她比以前还要娇小。

“她不是你想像的文弱女子。”水柔的应对和能力,比起她年轻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知道。”贺羲平就是欣赏水柔的外柔内刚。

“我担心你永远被她吃定。”他俩俨然是她和贺爸当年的翻版。

“那……没什么……不好。”贺羲平耸耸肩。

“可是……”为人父母的心态是很矛盾的。她从小教育她仅有的儿子,要尊重女性,处处要以妻子为重,但真到了他即将有妻室,她又怕他会被老婆压得抬不了头。

“这……不像……你。”贺羲平用额顶顶母亲的额,母亲是家里的宝,不论是在父亲或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占有相当的分量。

“就因为你一向逆来顺受,从来不反驳,我才更担心你的选择,会不会只是依照我灌输的模式在走,或许那些根本不是你想要的。”天下父母心,对方条件就算再好,也得儿子心甘情愿。“我不希望你有所勉强,毕竟婚姻是两个人要一起过一辈子。”

“放心。”贺羲平在母亲的颊骨琢了一下。“她是……我……这辈子……最好的……选择。”

***

房又恢复原来的两人世界。

贺羲平做在床上倚著床头,怀里圈著有点倦意的水柔。

“累…了?”他轻抚著她的雪臂。

“嗯。”她打了个呵欠,将背脊更贴近他厚实峻拔的健胸。

“七……七仙女……有没有……”他和母亲说话时,她们像人墙似地把水柔堵在中间,依她们以前整那些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之辉煌纪录,他虽相信她能应付自如,但仍不免有点操心。

“没有,她们都对我很好。”水柔娇笑,她总算领教到贺家八婆的真功夫。说不定他的结巴,也是长久在她们咄咄逼人的凌厉气势下造成的。

“那……就好。”他很明显地吁了一口息。“你……再睡……一会儿。”

“若是……”水柔赖进他的颈窝,小心翼翼地探询。“有人始终不放弃你,你会不会娶她?”

他这人素来不懂得拒绝,对她,他是否也是基于那样的心理?假使不是,那她等于是在向他“求婚”。

“不会。”贺羲平用胡渣厮磨她的凝脂香腮。

“为什么?”玲珑粉躯僵了一下,水柔仰眸望他。

“因为……”他伸出手,以指尖来来回回熨著她的朱唇。“她们……不……不是你。”

这傻大个,居然用这种方法表白,害她差点以为……柔情似水瞅著他,良久,她又偎入他坚固的城堡里,淡淡地低喃:“﹁我们结婚吧。”

“嗯。”他领首,然后将她搂得更紧。

终曲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顺利。

伴郎霍旭青暗自庆幸这场中西合璧的婚礼已近尾声,再来只要交换戒指,吻一下新娘,新郎倌贺羲平就算大功告成,他的任务也就圆满结束。

他把戒指拿给贺羲平。

贺羲平恭敬地颤著手接过戒指。

对面的水柔,一身白纱,活月兑儿是天上下凡的娉婷仙子,粉妆玉琢的容貌,红艳欲滴的唇瓣正朝他漾著销魂蚀骨的微笑,他登时怦然失神,发痴的俊容只懂得盯著她瞧。

“戒指,你的戒指。”霍旭青见他半天没动静,微倾身去低声提醒。

“嘎?呃……噢,什……什么?”贺羲平恍若大梦乍醒,本来瞳孔里仅有美丽的水柔,而今教堂内挤满观礼的亲朋好友和媒体,一下子全钻入他的视线,他勃然冒出冷汗,神经也跟著紧张。

“戒、指。”如愿以偿站上台前介绍人大位的田老,指指他的手。

“喔,戒……指,我的……戒指。”贺羲平红著脸,立刻把刚刚从伴郎手中接过来的戒指,套到自己的食指上。

“不是啦,是给新娘!”田老和霍旭青险些昏倒。

旁边和现场的人均在窃笑,连主婚的牧师也忍不住拿起圣经掩住笑。

“啊?对……对不起。”贺羲平赧然伸出手拔戒指。他怎地这么笨,明明排练了几十次为何还是出错。

无奈他的指头本来就比戒指粗,加上他愈慌就愈拔不下来,愈拔不下来他就愈焦急,愈焦急,戒指就更拔不下来。

“我来。”水柔失笑。

“不不不,新娘别乱动,我们来解决就行。”不得已,霍旭青也出手帮忙,但是戒指实在卡得太紧。

班杰明和王佑鑫实在看不下去,亦靠过来助他一臂之力之,其他人也好奇地围了上前,逐渐地圈子越围越大,最后大家全成了啦啦队,击掌为新郎加油的声浪此起彼落,现场的气氛好不热闹。

“快……快了。”贺羲平汗流浃背,吸口气,他凝聚所有丹田的劲道,接著奋勇一搏。

“拔……拔……哎呀!”

正欲高兴戒指松动了,不料他用力过头,依据大自然的反作用定律,他整个人猛地向后颠踬,随即撞上了霍旭青和班杰明。他俩又绊到了王佑鑫、拓跋刚和邵伊恩,他们又再磕到别人,别人又再撞倒别人,然后又是别人……结果“羲平骨牌效应”N次发生,所有现场的群众全被别人撞倒在地,连急忙躲到角落的时焱和闻晓虹亦无法悻免,更甭论抓著相机抢镜头的黎琪。

不过事情还没完,贺羲平在倒仰的同时,戒指跟著飞了出去,他的手则不小心打到台上的牧师。牧师受到突袭,瘦小的躯体不禁倒栽葱,而撞翻了后面的礼桌,并波及到旁边的主婚人和介绍人。

所以台上,台下全乱成一片。

末了,大家还得趴在地上,帮新郎找结婚戒指。

翌日,报纸头条登出的结婚照中,狼狈的新郎有一半的身子斜跳到镜头外,而娇艳如花的新娘,正张著红唇伸出援手,可惜抓空。

至于主角们的背景,是一群人目瞪口呆、东扶西歪地挤在一团,旁边的新闻大标题则写著“本世纪最——高潮迭起——的婚礼”。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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