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大楼会议室里,与会的几名董事都紧绷着脸,整个气氛凝肃极了。
“究竟出什么事了?”袁孟白一走进会议室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为什么事先没人通知我要召开董事会?”
“袁总,召开临时董事会是因为公司发生了大事。”周董——一个手中持股仅次于袁孟白的老董事解释道。
“大事?”袁孟白一怔。
“『X计画』被盗了。”夏阳低声告诉他。
“X计画”是袁氏下半年的年度计画,这个大型综合案扩及袁氏几个主要部门,策画者有信心凭藉这个计画造成业界的一股旋风。
消息一传出,就有许多企业纷纷前来打探计画的内容,只是袁氏的员工们向心力很强,绝不将资料外泄,公司的保密措施更是严谨,让那些觊觎者一直不能得逞。
不料居然在计画即将完成前夕被盗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袁孟白浓眉蹙紧,大手一摆,示意跟他一起进来的展眉先坐下。
“是罗经理首先发现的。”夏阳告之。
“开始调查了吗?”袁孟白询问。
“已经开始调查了,而、而且有、有一点眉目了。”夏阳吞吞吐吐的道。
“哦?既然有眉目就赶紧处理,必要时不排除报警,将那人移送法办。”袁孟白一向主张除恶务须除尽,因此在有些人看来算是心狠手辣。
“可、可是……”夏阳欲言又止。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处理不好他可是动辄得咎呀!夏阳苦着脸,结巴半晌也没能说出个理由来。
“可是什么?”这家伙应该不是这么温温吞吞的人吧?
“罗、罗经理坚持说他手头有重要的线索,要求立刻召开临时董事会,所以我就……”唉!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夏阳只能豁出去了。
“哦!原来是你。”居然敢打搅他和展眉的甜蜜时间!袁孟白似笑非笑的。
“是、是啊!正是小弟在下我。”虽说袁孟白的脾气近来有改善,可他的本质依旧危险呀!夏阳擦擦额角的冷汗,陪着笑脸。
“说!”袁孟白狠睨他一眼。
“还是请罗经理来说吧!”夏阳讪讪的回道。就算注定逃不过噩运,也得避开炮口呀!趋吉避凶是他的处世法则。
“好,就让罗经理来说。”头发花白的李董是有名的大嗓门,当下就做了决定。
毕竟这次的泄密事件影响到公司的重大利益,一听到罗晔有线索,自然希望能立刻循线将泄密者抓起来,将对公司的影响减到最低。
“嗯,你说吧!”袁孟白颔首。
“袁总、夏总,各位在座的董事,事情是这样的……”罗晔站起身,举止合宜地道。
在说明之前,他有意无意的扫了展眉一眼。
展眉清楚的接受到他目光里的恶意,不由得身子一颤。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你的手好像很冰呢!”袁孟白注意到她的异常,关切的握住她的手。
“没……没什么。”展眉摇摇头,可是不知怎么的,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事情就是这样。”片刻后,罗晔说明完毕。
“你不是说你有线索吗?为什么在你刚才的说明中却没有提到?”袁孟白的声音显得低沉。
“我想先请教总裁,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个窃取资料的人?”罗晔假装恭谨的问道。
“自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袁孟白的话语里透出嗜血的味道。
“照理说,身为『X计画』的参与者之一,我本人也有很大的嫌疑,本不该说什么才对。”罗晔以退为进的说。
“罗经理是袁氏多年的员工,年纪轻轻就做到部门经理,前途一片光明,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才对。”周董在一旁道。
“我相信罗经理的为人。”有人附和。
“是啊!”
其他几名董事纷纷附和。
“谢谢董事们对我的信任,那——我就大胆说出我所怀疑的人了。”罗晔将节奏掌握得极好。
“说呀!”
“快说!”
不出罗晔的意料,会议室里立刻群情沸腾。
展眉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她隐隐意识到罗晔为了报复她不肯离开公司,设下了一个圈套,现在他正要发出致命的一击,而她却无力阻止。
“别担心,我绝不会放过那家伙的。”袁孟白将她的紧绷误认为担心,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低声安慰道。
“在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之前,我想先请诸位董事看看这张照片。”罗晔拿出一叠照片分发给在场所有人。
“这是……”看得出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岁月,四边的角都泛黄了。众人实在看不出这张照片和“X计画”失窃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进大学后的第一次团体照。”罗晔满意的看着众人糊涂的表情,“董事们难道没发现其中一人和在场的一名职员长得一模一样吗?”
展眉隐隐知道罗晔在打什么主意,一张小脸顿时刷白。
“哦?有吗?”
“哪个?哪个呀?”
现场顿时议论纷纷。
老实说,要从几十个人的团体照里找到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尤其在场的董事们大多已老眼昏花。
“咦?这不是崔秘书吗?”夏阳的秘书苓娜眼尖的发现,“就是第三排左边数来第五个。”
“是啊!是啊!”这么一说,大伙儿都认出来了。
“罗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袁孟白冷冰冰的看着他,就像只竖起毛发的老虎。
“我想请袁总和诸位董事再看看这些资料。”罗晔又将一些资料发给在场者观看。
当“剽窃”、“退学”等等字眼在展眉耳边响起时,她感觉自己的心口好痛、好痛……
她甚至不敢去看袁孟白的表情,只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愤怒的跳动着。
“这又能证明什么?”良久,她的耳畔传来夏阳的声音,“毕竟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也受过惩罚了。”
“是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很希望我的这位老同学能够痛改前非,可——我手中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在来袁氏工作之前,是在这家叫『猎神』的猎人头公司任职。”罗晔又将有关“猎神”的资料分发给每个人。
“那又怎么样?有很多人都从事过各种职业的。”夏阳又一次辩驳他的话。
“讲重点!”袁孟白烦躁的敲敲会议桌。
“根据我的调查,这家猎人头公司濒临倒闭边缘,走投无路之际,决定放手一搏。”罗晔的言辞十分耸动,“而她进入我们袁氏的目的就是要猎取我们的新锐设计师刘光浩。”
“哦?”听得紧张,在座的董事们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
“崔秘书,罗经理所说的都是真的吗?”连一向开朗的夏阳也难得的叹气了。
“嗯。”展眉点点头,有些困难地道。
虽说罗晔耍了诡计,可到目前为止他所说的都是事实,她原先来袁氏的目的确实是为了猎人头。
“崔秘书肯承认就好。”罗晔早已等着她这句话。
“没想到崔秘书是这种人!”
“怪不得她和刘设计师走得这么近,原来是想挖他跳槽!”
“……”董事们议论纷纷的。
就连夏阳也吃了一惊。
见进展顺利,罗晔趁胜追击道:“我想告诉各位的是,其实猎人头只是崔秘书的烟幕弹而已,她来袁氏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窃取『X计画』!”他终于发出致命的一击。
他表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正如同四年前他指控展眉剽窃自己的作品时一样。这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有充分的自信,能够再次得到成功。
“啊?”怎么会这样?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展眉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迫掉进罗晔设下的陷阱里,毫无翻身的机会。
“你——都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吗?”袁孟白阴沉地道。说话间,“喀嚓”一声,一支名贵的金笔在他手里折断了。
“我……”展眉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白,却始终没能说出任何一句辩解的话。
她从董事们脸上的表情看出,四年前的噩梦又一次重演了,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辩解。因为,在她开口之前,他们早已判了她的罪,再多的辩驳只不过是徒增笑话而已。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会议室里一片凝窒,只有袁孟白的声音隆隆作响。
“……”展眉依旧沉默着。
“为什么你不辩驳?”蓦地,袁孟白抓住了她的手臂,激愤之余,他的五指几乎都要嵌进她的肉里去。
“我……”展眉痛得抽气。
“难道我就不值得你……”
他才刚开始咆哮,展眉就猛地抬起脸,激动的喊道——
“你还要我说什么?你们都已经判定我有罪了,不是吗?”
“我——”在袁孟白的眼里,展眉一向是那么温柔、那么包容、那么可人……他从没想到“咆哮”这两个字也能和她扯在一起。
当下他怔住了。
大概是被她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到了吧?所有人就像被施了魔咒一样,会议室里一片岑寂。
“为什么?为什么?”
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亦是如此,难道她是上辈子欠了罗晔吗?为什么他总要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她?
终于,展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疯狂大笑着冲出了会议室。
“快!快抓住她!”
“不要让她逃了!”
沉默的魔咒被打破了,会议室里一团混乱,有斥骂声,咆哮声、哀号声、杯子破碎声,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
楼下的袁氏员工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讶异的看着他们的救星逃也似的奔出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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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展眉好像又回到当年,她依然是那个被冤枉了却无从申诉的无助孤女。
只是,那时还有珍妮伸出友谊之手帮助她走出困境,而现在,现在又有谁能来救她呢?
等她回过神来,已是傍晚时分,街上满是下班的人潮。
家!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蓦地,她心中生起一个强烈的渴望——她要回家,回到那个没人骂她、怀疑她的家!
展眉拖着疲惫的脚步,摇摇晃晃的走在街上。
黄色的街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将城市的大街小巷映照得一片迷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停下脚步时,已经站在那幢老旧公寓的楼下。
这是她的家啊!一个无论她做错什么事都会接纳她的地方。
展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靠着几近瘫痪的双腿爬到了十一楼。
她模索着包包,想找出钥匙,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不但没能拿出钥匙,包包里的东西还掉了一地。
竟然连钥匙都来欺负她!
展眉终于崩溃了,再也克制不住的靠着老旧的大门痛哭起来,
“唔,该死!”角落里传出一个模糊的声音,然后,一个黑影直直的立了起来。
“啊!”她的哭泣被吓得梗在喉咙里。
是小偷还是流浪汉?又或者是鬼?
展眉圆睁着眼,软绵绵的身子全然没了逃跑的力气,当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离她越来越越近、越来越近……
“不!不要!”她下意识的遮住自己的脸。
“别怕,是我!”
“哧”的一声,打火机点亮了,一簇橙色的火光将袁孟白的脸照得很是诡异。“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而是走廊的灯坏了……”
听他这么一说,展眉才记起走廊的灯早在半个月前就坏了,只是没想到大楼的管理处这么久都没派人来修理。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所以……”袁孟白讷讷的解释。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展眉惨然一笑,黯然道:“你不觉得让法院来找我更适合吗?”
“我……”他心中五味杂陈。
“放心吧!我不会逃跑的,你不必到这里来守着我。”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咬牙切齿的声音。
袁孟白握紧拳头,克制住自己的坏脾气。他俯下高大的身子,从地上找到她家的钥匙,迳自打开门。
“啪嗒”一声,灯光照亮小小的屋子,也照亮袁孟白那张憔悴的脸。
“你——怎么……”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眸、皱得不像话的衣服,还有乱得像鸡窝似的头发,展眉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袁孟白猛地抱住她,紧得展眉差点透不过气来。
“你……”她挣扎起来。
“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他的声音浓浊。
她可是他的私人海域呢!她拥有安抚他的神奇力量,她……
终于,他濒临爆发的情绪再次平静下来。
“呃,你……”展眉感觉到颈侧滑下一道热热的液体,莫非是他的眼泪?
呵!这个钢铁般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哭泣呢?
“还说要我信任你,可是,你有没有信任过我?你连表达意见的机会都没给我就跑了……”袁孟白哇啦哇啦的埋怨着,“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你的行动电话也没开,我都快急疯了,以后不准你再这样了!”
“嗯。”展眉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咆哮也可以是甜蜜的。
当年她对罗晔一见钟情,对他掏心挖肺的,当罗晔背叛她时,她的人生也变成一片灰暗。
可对袁孟白的爱意,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萌芽,进而加深。
她习惯了他的强势,习惯了他吼叫的表达方式,习惯了得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习惯了他的气味、他的体温……
而他在不经意中流露出的温柔,填补了她干涸多年的心河。
此时,当她蓦然回首,才发现罗晔只是一段褪色的回忆,而这个像暴龙般的男人却已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展眉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真爱。